苍凤————雁过留声[第五卷]

"长思为什么执意要去找怀一，想必这背后定是有人向他说过什么，过去的恩恩怨怨，朕想几位一定不会乱说，冷麓，干冼两位大人也不会乱说，再来长思所接触的也就是几位兄弟和玄盈了，若说有人故意说与他知道，陷怀一与不义，这人任谁都会想到韩铭睿，不是么？"
"但是这确非必然......"宣王仍旧觉得让长思前去太过危险。"这样贸贸然让长思涉险，于苍王也不好交代......"
"他......迟早要长大的，不是么？"慕容昭始终记得柳长思让柳怀一心神伤透的往事，虽然只是少龄幼子，却仍旧无法让他释怀。眯起眼睛，纵然是那人疼爱之人，也无法原谅因为他而使得那人受尽伤害的罪。
"更何况......如果这是长思自己的愿望呢？"慕容昭抬起眼，看着宣王，冷冷逼问。
"长思......自己的？"
慕容昭浅笑，他知道柳长思的后悔，因为即便和柳怀一有着仇恨，但是从他有了记忆以来，所有的关爱，疼爱都是来自柳怀一，他心底也许有过恨，但是根本没有办法真的去恨那人一辈子。从得知那人失踪的消息之后，后悔没有一时不侵蚀着他的心。
慕容昭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可是却没有只言片语的安慰，只因为他无法释怀。
如今提出这样的提议，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长思......"轻声唤着稚子的名字，小小，带着几分怯懦的身影从内室走出来。
自从柳怀一失踪，他回到这里，便执意要在柳怀一在宫内的房间安歇，与慕容昭共处一室，鼻翼间嗅着柳怀一的气味才可以安心。
明明慕容昭就在自己身旁，可是却没有了往日的关怀。
柳长思心里隐约明白，今日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柳怀一的存在，才可以得到。
他甚至觉得在这个世上，如今只有柳怀一对待自己是真心的，至于日日相处的慕容昭，每当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带着探索，让自己不安。他明白，那人对待自己的好，是因为柳怀一。
正因为如此，更加无法离开柳怀一。
每每想着那人，便会哭泣不止。
慕容昭却只是冷眼旁观。
如今，是否可以为了那人做些什么？
来补偿自己曾经对那人的冷漠伤害？

"你可愿意随玄盈去芜原？"
"我......愿意。"低下头，却坚定。
慕容昭笑了，温柔的摸着柳长思的头顶，引来孩子微弱的颤抖。
这......是自慕容昭回来后，第一次对他投注温柔的注视......

第五十九章 满江红，乱世烽烟
柳怀一在这个密闭的空间不知道自己呆了多少时日，偶尔他会见到冷现月，但是那也是在冷观彦陪同的情况下，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一个人留在这里，手和墙壁铐在一起，不能离开，不得自由。
也许是因为太过放松了对他的戒备，也许是因为对自己的布局太过自信，冷观彦对柳怀一表现出的是绝然的信任，这让柳怀一有了机会，不过更多的是对冷观彦的不屑心态。
因为他一直相信，对自己掉以轻心的人往往会输掉一切。

"你......今日没有话和我说么？"柳怀一将手上的链子绷到最紧，靠在门口，看着门外守候的水慊，微微冷笑。
水慊默然不语，眼里却带着浅浅的笑意，好似和柳怀一是朋友一般，虽然这大概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
"我看这里的机关也不过如此......"柳怀一状似不经意的说着，眼睛却小心翼翼的捕捉着水慊的一举一动。
"......我知道。"水慊看着柳怀一，轻声言道，"对你而言，这里的确不算什么。"
柳怀一轻蹙娥眉，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一个人，所以对于这个屋子他仔细研究过，而门外的男人似乎也没有阻止他的行为，更加让他困惑的是，起初他担心冷观彦防范自己，所以并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找寻机关，可是后来这个男人非但没有将自己的可疑的行为告诉冷观彦，反而不断的暗示自己信息，这让他相信这个男人当初口中的"主子"是另有其人，其实那人是谁，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只不过现在他不认为是揭穿一切的时候。

"只不过我若是想要离开，仍旧需要有人帮助......"柳怀一抬起眼皮，直直看着水慊。
水慊没有开口，只是平静的看着柳怀一，不过那其中拒绝的意思已经表明。
柳怀一别开眼，向内走了几步，缓解手上的疼痛，沿着桌子坐下，他轻轻揉着手上因为锁链摩擦而泛起的红肿。
状似无心，实则有意。
水慊看着，已经开口说道："就算有人帮你解了这链子，你也无法安然离开这里的。"
柳怀一抬高了眉毛，好笑的看着水慊，"你怎么肯定我一定离不开？"
"......"水慊知道对方刚才的举动纯属是要引自己开口，虽然有些懊恼，但是却仍旧恭敬答道："你内力被封，如何可以安然离去？在这里，恐怕就是不会武功，但凡有些力气的人都可以制服你......"看到柳怀一皱眉，知道他不愿意听这些，但是仍旧开口，"那日，你连王爷都无法反抗，又如何离开？"
柳怀一听了，只是微微一笑，不屑的将脸转向一旁，"如果......你肯帮我，那么我一定可以离开。"说完，他抬头看着皱起眉头的水慊，一脸悠然。

"这......不可能。"片刻沉默，才吐出这样的言语。
"不可能么......"低声呢喃，像是失望，又好似只是自言自语，不带任何的意义。双眼有瞬间的茫然，不知道这人想到了哪里，只是片刻，又恢复了一片清明，眼带笑意。
"我留在这里，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的。"他笑弯了眼睛，继续说道："尤其是那急于吞下坚井的人，本来......以我为借口，可是如今却是自找麻烦，反而让我成了牵制的筹码，我继续留在这里岂不是糟糕之极？"
他小心的看着水慊的每一个表情，只是那个人仍旧面无表情，丝毫不变。
片刻后，那人才蹙起了眉头开口问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主意？哈......"柳怀一失笑，"我能有什么主意？无非是想方设法离开这个困局罢了。"自嘲的笑，如今他只希望可以尽早离开，那人是否安好？是他急于知道的，只是奈何困在这里，山高水远，他无力自保，更加无法与那人联系，这才是他所担心之事。
自己忽然消失......那人可知道？
那人会怎么做？
冷观彦所说的消息，玄苍内部的混乱，那人可知道？可是真？
担忧至深，冷笑无语。

"就算你不肯帮我，我也可以离开。"挑起眉，让人无法不相信的自信高傲，他冷冷的看着水慊，对方略带怀疑，更多惊讶的表情，让他笑问："你不信？"
摇头浅笑，"非是不信，而是......"担心？蹙起眉，没有说出口的话，却在心底纠结成扣，打不开，理不清。
水慊别开眼，只是轻声低喃："现在还不是时候......"
柳怀一看着他背过去的身影，虽不见表情，但却明其义。
柳怀一无声的笑了。
那个人想必也要开始收网了......坚井恐怕已经是逃不掉了......

"不可大意！"凤遗安将玉佩握在了手里，眉头紧紧的锁在了一起，虽然口中这样说着，但是心底的焦急却不比任何人少。
"怀一在他们手里，我们总要小心些好，万一他们准备真的玉石俱焚，我们......"该如何是好？凤遗安转过头看着邪炎。
此番邪炎奉命征讨坚井，虽然名义上是灼言出兵，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也都明白，灼言早已是炎凤的领地，这领兵出征的，自然是炎凤的将军。
而凤遗安在此处恰巧也好，故意也好，碰到了邪炎，纵使他十年未回炎凤，但是他仍旧是炎凤国君唯一承认的王爷。
"王爷可以放心，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只要时机成熟，便可一举攻下坚井，还可以......"邪炎压低声音，在凤遗安耳旁说道："将九凤之子带给主君。"
凤遗安怔愣，"这是......陛下的意思么？"
邪炎颔首，"陛下已经交代过了，务必将九凤之子完好无损的带回炎凤。"
凤遗安低下头，心里本来还在担心以兄长的心胸，若是柳怀一执意对抗，恐怕再难保他周全，只是没有想到，凤遗思此番竟然不计柳怀一过去的忤逆，无论如何都要将人完好的带回，这让他安心不少，只不过随即又不甚明白，低声轻喃："为什么......"
邪炎没有作答，只是眼眸轻轻闪烁，不明所以。

片刻，他才开口继续说道："王爷尽可放心，最迟不过十日，九凤之子便会安然来到。"
"这里么？"凤遗安诧异的询问，以怀一的性子，如何肯来？即便来了，恐怕也是另有目的，只怕那时若是......就连他也无法保全怀一。
苦笑，"他岂肯来？"
邪炎笑道："他一定会来的......"见到凤遗安询问的眼神，邪炎说道："他身上中了‘惊心事'，若非医术高明之人相助，便只能依靠施毒之人救治，只不过，若是时间拖久了，他那一身傲人的内力恐怕永远也没有用处了。"冷笑，无论手段如何，柳怀一恐怕只能来此寻求解药。
凤遗思惊讶，"可是......可是他的武功似乎并没有失去啊！"想到那人毫不留情的背后一击，虽然他不懂武功，但是至少认为柳怀一尚有自保的能力。
邪炎听了，眉峰抖动，随后笑道："他如果还能运用内力，只能说......他在铤而走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凤遗安不安的蹙动眉峰，几分担忧现于面上。
邪炎笑着看凤遗安的表情，垂下眼睑，解释道："以九凤之子的能为，相信要想暂时压制‘惊心事'发作，并非无解，但是要想解毒，恐怕唯有寻求解药。"
"那么......勉力压制药性，又会怎样？"眼神闪烁，忧心不已。
邪炎凝眉想了一下，便开口说道："那就要看九凤之子选择的是怎样的压制方法了，若是......"不知道那人会选择什么，但是无论哪一种方法，无疑都将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这......便是"惊心事"可怕之处，解药是唯一的途径，而其他方法，恐怕会让人生不如死。邪炎不知道如何解释，只是淡淡的说道："若是硬来，恐怕对身体将是极大的损害。"
"什么？"蹙起眉头，"这......怎么可以呢？"
"王爷。"邪炎躬身道："若是九凤之子可以静等，而不要轻举妄动，他身上的‘惊心事'应该对他不构成任何困扰才是。"
凤遗安听了，沉默下来。
只是因为他知道，而面前这个男人也知道，若是叫柳怀一什么都不做，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所以凤遗安低声道："既然如此，那么无论你有什么计划，都尽快实行吧。"
只有这样，才能让柳怀一没有机会自行伤害自己吧。

"这个......卑职明白。"
邪炎龚下身子，却用余光扫过凤遗安，他心里感叹，柳怀一果然是个妖怪，所有的人都对他如此念念不忘，也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他的特别，他的得天独厚，无人可及。

第五十九章 满江红，乱世烽烟
"韩铭睿已经开始动作了？"慕容昭坐在案台前，看着下首跪在地上的霍青等人。
"韩铭睿已经暗自将兵士调入玉京周围，而韩铭昔也已经有了防范动作。"霍青收到童阵和肖扬的信息，那两个人一人监视韩铭睿，另一人监视韩铭昔，并且保护玄盈和柳长思两人。
他们三人如今已经是暗影的首领，就如同柳怀一当初所承诺的一样，让他们不必低人一等，看人脸色，而是如今掌握着天下所有的秘密命脉，而他们三人也知道，纵然如今他们大权在手，可是这一切也都是柳怀一和眼前这个男人给与的。
所以......感谢。
因此......没有异心。
"那么，魏王那里呢？"
"陛下这些日子对魏王爷的照顾，魏王爷也极力表现出他与陛下关系不同一般，如今韩铭睿已经确信陛下乃是魏王爷之子，慕容远小王爷了。恐怕动作不久将至。"
慕容昭听了，缓缓笑了，"想不到他竟然会这么沉不住气。"
"韩铭昔几次反抗他，已经使得他有些焦躁，依微臣看，韩铭睿是想尽快出兵，在韩铭昔未曾察觉干扰之前，策反成功。"
慕容昭听了，笑了出来，"呵呵......真的很有意思，他以为只有他一人是聪明人，却不知道现在恐怕只有他一人被人摆弄于股掌之中吧。"眼中露出鄙夷的神色，他始终不曾忘记，这个男人让自己和柳怀一所遭受的生离，而这个人的弟弟，韩铭昔，纵然忠心，纵然明理，但是他对柳怀一不同的感情，让慕容昭无法公平的看待他，就算是利用，慕容昭也毫无怜惜，那是对觊觎自己的东西，帝王所表现出的愤怒。

"不知道陛下打算怎么处理韩铭昔？"一旁的上官衍低声询问。
他是慕容昭的谋臣，从慕容昭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对于慕容昭对柳怀一的执着，他和身为贴身影卫的卫英是最明白的。
慕容昭在柳怀一面前是一个样子，而他在群臣面前又是另一个样子。
精明，强大，甚至比起柳怀一更加的狠绝。
因此他可以猜出那个君王，在柳怀一面前表现的坦荡的君王，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让柳怀一动心的人，哪怕柳怀一对那个人仅仅只是存在好感也不成。
也许所有的人中，慕容申是唯一的特例，只是因为那个人是慕容昭尚来不急防范的时候，便已经让柳怀一卸下了防备。
好在柳怀一对那个人仅仅只是自觉亏欠，否则，愤怒的帝王，任谁恐怕也想象不到慕容昭会怎么做。

"韩铭昔？"慕容昭微微皱眉，"朕需要处理他么？"面上露出的是自信，而骨子里却是对那人的不屑。
"韩铭睿叛国罪名一定，那么身为他的弟弟，纵使护国有功，也难逃连坐之罪，陛下可有想过如何处置？"
玩味的笑，他不会放过韩铭睿，至于韩铭昔......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功过相抵，以韩铭昔的迂腐，也不会再留在朝野之中了，不是么？"
不是不能救韩铭昔，慕容昭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用这样的方法，一举两得。
即灭掉了韩铭睿这个危机，又可以让韩铭昔远离朝歌，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在和柳怀一相见了。
纵使自私，慕容昭也不会后悔，这是他对那个人的执着。
已成魔，无力自拔。

"慕容远那里可有消息？"那人的行踪他一直打探，只是到如今，仍旧是渺茫无踪。
"这......慕容远小王爷同颖炫离开了，不过颖烨却仍旧滞留在坚井边境，并没有真的离开，想必也是在打探苍王殿下的消息。"
同样打探怀一的消息么？
"这么说，怀一并没有在她们手上了？"皱起眉头，更显忧心不已。
霍青等不敢贸然开口，只因明白帝王此时的心情。
心明如镜，无须应答。

"那么......慕容申那里可有消息？"随后他微闭起眼睛，掩盖住自己的心绪，才开口询问，声音中有着些微的颤抖。
底下一阵沉默，过了良久，才听到上官衍说道："小王爷那里还没有消息，只不过......听闻，炎凤的军队本来打算攻打坚井，此时却突然停止了一切进攻，听闻是......坚井国君利用九凤之子作为了钳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