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凤————雁过留声[第五卷]

满心满眼，都是那人身影，无法自拔，早已不能超脱。
"这......我想最后......"得到了机会，不能如此轻易放弃，他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更有这个本事，但是他也知道自己需要冒了风险，也许违背了承诺。
但是心底却忍不住想要这样做......
那......永远想飞不死之心......

"我跟你一同去......"最后的退让，只能如此。
不忍见那人失望，或者说自己无力阻止那人，既是"最后"，慕容申明白，那是柳怀一逼迫自己，为自己留下的借口。
这一役之后，大概天下局势大定，只剩下了炎凤与玄苍二分天下，相互抗争。
即如此，那时柳怀一......
兄弟......
爱人......
柳怀一心底也在逃避着吧。

"不用了......"计策层层相套。
柳怀一眯起了眼睛，晶亮的光彩一如初见，难掩其锋，难挫其利。
自信......高傲......

细细商讨一番，柳怀一趁着深夜，单枪匹马带着冷现月离开了。
月色下，慕容申满眼苦涩的看着离去的身影，耳旁心底却是百般滋味回忆着柳怀一离去的最后一句话。
"还没有恭喜你......快为人父了......"
是提点着自己，也是真心祝福。
慕容申苦涩的无法言语，那眼中只有夜色下绝然而去的身影......
如仙似神，却从不曾回头......
也许......梦该醒了，可是却不知道如何清醒......

第六十章 满江红，潮起潮落
接到柳怀一到来的消息，凤遗安心底的喜悦无以言付，来不急细想那人的异常举动，早已因为计划的脱轨而让他担心不已，如今那人来到，他性急而起，顾不得衣着得体，便难掩欣喜的快步冲了出去。
月色下，黑色战马上白色衣襟飘动，细长晶亮的眼睛，光芒隐隐跳动，晃花了来人的眼。
"你......"不知道如何开口，怔愣愣的看着踏月而来的......仙人。
"我来此自然是为了送上一份大礼了。"笑弯了眼睛，却带着几分打量的看着凤遗安。
"你......无恙吧。"好似平常询问，却又无形中带着几分暧昧，让凤遗安欣喜若狂，连连摇头。他如何计较？眼前这个柳怀一，似乎收起了所有的芒刺，与自己对话真真好似一家人一般，这如何让他不欣喜？
说补偿并不容易，但......总需要机会。
如今，可是那人愿意让自己补偿于他的让步？

"那就好。"掩去眼中的光芒，是算计，还是真心，谁也不知。
再抬头，已经是一片湖光山色，映照的是旁人，掩藏的是自己。
一手提着动弹不得冷现月，从马上跳下来，笑意盈盈的看着凤遗安，将人提到他面前，笑道："这份礼是否够大呢？"
凤遗安来不急说话，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手里的人，此时他才顾得上看清这人是谁，也不由自主的思考起柳怀一此番的用意。
"这份礼自然很大......"说话的人是此时出来的邪炎，之前他听到柳怀一和凤遗安之间的对话，不好现身，但是却一直在暗处思索着柳怀一前来的目的，他不会盲目的相信柳怀一这样的人。
毕竟......他吃过那人的亏。

"只是不知道苍王究竟是何用意？"眯起了眼睛，他当然没有放过柳怀一看到他的时候，那眼中一瞬间的僵硬，暗笑在心底，心想自己在他手下吃过亏，这人又何尝不是也吃了自己的亏？
"自然是助炎凤攻打坚井。"转开脸，不在看邪炎，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凤遗安。
"我也算是......炎凤的......"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他知道凤遗安明白，邪炎也明白。
自己的身份在炎凤究竟算做什么，他自己不清楚，但是看得出，凤遗思对自己势在必得，虽不明缘由，但是却也值得利用，浅笑出声，机会......从来都是双面刃，这......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玄苍难道不打算出兵么？"邪炎冷笑。柳怀一的花花肠子，他虽不知道，但是却可以想象那人的狡猾。
"玄苍......"半眯这眼睛，抬起头，"成王爷如今只想如何找回被流放的尤氏，况且此番玄苍没有那个兵力，只好......便宜了炎凤。"说着几分无奈，更多的却是无所谓，让人无法不怀疑。
邪炎睁大了眼睛，不信任的心态一目了然。
柳怀一只是浅笑，"怎么，不请我这个老朋友进去坐坐么？偏要我在这里吹冷风？"
凤遗安轻轻"唔"了一声，便吩咐下去。
走过来，拉起柳怀一的手，率先走了进去，而柳怀一也不在意，放任邪炎处理冷现月，难得乖巧的跟着凤遗安走了进去。

"你......身体如何？"不问其他，只是担忧。
浅笑，"我的身体怎样了么？"心底却在盘算，此番询问究竟用意为何。
凤遗安见柳怀一似乎不愿吐露实情，心底焦虑，眉头便皱了起来。
想到邪炎曾经说过，柳怀一若是强行压制药性，只会伤害更深，如今他内力恢复，若没有解药，便是强力突破，如此勉强，何苦......又是何必？
"你......"想要说出‘惊心事'，才开口，却又不知道如何接下去，柳怀一是否知情？还是尚不知道下毒之人是谁？他如今开口，是否让对方对自己难得的好颜，瞬间消失？
想罢，便停止了询问。
只是这方，柳怀一又岂会听不出其中关键。
身体如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此冒险，他不说，旁人便不知，如今虽有此问，只是出自关心，还是另有用意？
不由得心思翻搅，眼微眯，心以动。
"宿疾缠身......药石罔效......"轻叹出声，抬眼间，一片清明，"不知道......如何可解。"
"是何症状？"蹙眉询问，不想那人再受伤害。
轻笑摇头，素手放上心口，眼底迷离。
"心......疼难忍......五脏翻腾......生不如死......"

惊立而起，凤遗安拉住柳怀一的手，似要把脉，却被柳怀一躲过，见那人浅笑，"都说了是宿疾，何须把脉？我......求的只是一味药。"
此时已可肯定，只是心底暗叹，炎凤果然卧虎藏龙，能人辈出。
那时可以神鬼不知的潜入，更可以尽心设局，诱他中计。
究竟这样的计谋是出自凤遗思之手，还是另有他人？
更让他在意的，是那个出入自如的人，究竟是何身份，用意为何？
凤遗安目光闪烁，惊疑不定，柳怀一也无意再逼。
若是想要解救自己，无需自己开口，解药便会奉上，若是如今这般，恐怕凤遗安根本没有那份心意，即求不得，那便另谋他法......
看着凤遗安，柳怀一忽然转念笑道："坚井此时已经没有了护身符，而他们的幼帝求困在此，恐怕冷观彦唯有双手奉上城池一法了。"
凤遗安闪烁目光，随即开口说道："你此番来，只是为此么？这......又何必？"他知道凤遗思对柳怀一的执着，眼前这个人自己也很清楚，如此这样，岂不是自投罗网，想不清楚理由，因此询问。
"我做什么，为了什么，你不清楚么？"为偏过头，有几分示弱撒娇，好似真的弟弟一样，眉眼含笑，让凤遗安微微失神。
"为了他......可是为什么？"粗眉不解，深入虎穴，只为虎子，只是如今自投罗网，他不认为柳怀一会这样失算。
"为什么？"柳怀一失笑，若是任谁都可猜出他心中所想，那么他又如何立于世间？
"这个......你日后就会知道了。"神秘一笑，凤遗安不再多问，心中只是微微坦然，终究这人还是对自己有几分情谊的吧。
柳怀一看着凤遗安，只是微笑不语。
再过片刻，邪炎入内，三人只是商讨攻打坚井的事宜。

一夜已尽。
柳怀一站在凤遗安身旁，眉眼中闪过的是让人捉摸不透的精明算计。
"你不歇歇么？"凤遗安转过头，看着柳怀一苍白的脸，可是因为身体不适才会这样？他不敢问，怕坏了两人情谊。
心口隐隐颤动，柳怀一不觉疼痛，但是那搅心裂肺也只是迟早，如今他淡然浅笑。
拖过一时算得一时。
苦笑，何时柳怀一也落得了如此地步？
要这样听天由命......

邪炎已经出兵，而柳怀一心底知道，此时恐怕冷观彦已经答应了玄苍......
为了冷现月，冷观彦什么都会做。
柳怀一不是赌，而是算计。
算计人心，他比任何人都要在行。
如今恐怕坚井只会腹背受敌，已与玄苍签订了协议，可是如今以冷现月做要挟的是炎凤，恐怕这次冷观彦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炎凤不会放过这两个人的。
冷笑过唇，凡是算计自己的人，这帐迟早要一一讨回......

眼见凤遗安，浅笑。
"你不是问我，为何会来这里么？"站在那人身后，眉眼闪烁不定。
没有回答，凤遗安长长叹气，片刻才开口道："恐怕你早就算计好了吧，今日邪炎出兵，势必无功而返了。"
"你知道？"心中知道凤遗安的聪明，那人机智却从不表现，虽不明原因，但是深知如此。
所以失笑，"那为什么不拦住他？"
"因为你想......"回过头，"你想让冷观彦损兵折将，什么都讨不到，不是么？"
其实这些也是今早邪炎走后，他才思索清楚的，心底对柳怀一的赞赏不言而喻。虽然算计了自己的国家，但是见到柳怀一得意的表情，似乎什么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什么时候想到的？"冷下眼......看着凤遗安，已经有了杀意，不止一次，面对这个人有了杀意，但是动手的时候却又无法下手，敌对，也是兄弟情谊，介于中间，此时的柳怀一无从下手。
"不久前......不过已经来不及阻止了。"苦笑低头，故意无视对方眼底的寒气，转开头，不想承认......但是柳怀一似乎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
如此希冀，希冀却是如此渺茫......

抬起头，柳怀一不知道心底滋味如何。
"那么......不问我为何仍旧留在这里？"眯起眼，他知道水慊仍留在这里，这里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强敌存在，他想要引这些人出来，想要摸清炎凤真正的实力，哪怕只是片面，总比无知的好。
可是......又想知道眼前这人究竟了解多少。
长长叹气，已经无力。
凤遗安开口："我不是什么都能猜到的，但是多少可以臆测你的心意。"
"臆测我的心意，你以为如此轻易么？"冷笑，是不甘心，是觉得对方可笑而露出的鄙夷。
"不轻易......但是你对我的敌意太重......"苦笑不已，明明是最亲的兄弟，明明是最想对他好的人，偏偏是立场对立的敌人。
奈何世事，无力更改。
"你无须用计，炎凤形势，我可以告知你我所知道的。"
眯起眼，不相信。
只是面对凤遗安真诚的目光，又不自在的撇开了脸。
无法面对的真诚，无法确定的真心。
宁错勿放......

"如此说来，那日潜入的人果然是炎凤的人了？"开始时他还以为是铉月的人，因为太过巧合了，却没有想到竟是炎凤的人。
"我知道他们准备将你带回，可是没有想到竟然用了‘惊心事'，你......"
摆手，阻止对方说下去。
仰头冷笑。
"你以为小小的‘惊心事'就可以奈何与我么？"
"可是......没有解药......"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解药？"冷眼以对，自己的身体不需要旁人知道，既然这药是旁人所下，恐怕凤遗安也没有解药，何苦为难......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手软，还是不想这人为难，没有多说，解药......此时对他已经不重要了。
不过......
"我知道你要不来的......"轻叹，"所以我不为难你......"
低头，无语。
"我......"苦笑，这人说的没有错，自己要不来解药，那水家的兄弟是凤遗思的心腹，就连自己都无法操控，更何况那下毒之人是水家最小的女孩，水月，这解药恐怕只有她那里才有，可是水月不在此处，如何要来解药。
苦涩，无法帮助那人的苦涩，让他涩然了眼眸。
柳怀一看在眼里，却无动于衷。
嗤笑......嗤笑对方的做作。
可是，又觉得感动......感动于对方对自己的心意。
几分真假，辨别不清。
曾经不信任这世上有人愿真心待他，之后遇到了慕容昭，慕容申，渐渐信了真心......
遇见了自己的舅舅，渐渐信了亲情......
如今，面对凤遗安，他无法看清......
矛盾在心底生根，笑自己变傻变痴......
一如面前那人无力的无奈。

"可是我们立场不同......"苦涩出口，柳怀一低沉下声音，手抚上了心口。
沉默，凤遗安无话可说，只是他想，慕容昭曾经和柳怀一同样的立场不同，为何今时今日却可以并肩作战，共同进退，是自己晚了，抑或是从来就没有机会......不知道为何，对那个男人竟有了嫉妒。
初相见的时候，感激那人将柳怀一照顾的很好，倾尽全力的爱恋，如今却有了忌恨，嫉妒那人占了柳怀一的心，更加占了柳怀一所有的信任，别人无论如何，再难介入。
丝丝不甘心，只是想到那时柳怀一满眼的笑意，却又只能化作无声无奈......没入尘埃......
"所以......这一切都是无可避免。"
"什么意思？"
来不急询问，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脖子上架着的长剑森然泛着寒光，脖颈丝丝疼痛，即使剑锋未动，那森冷寒气已然割破了细嫩皮肤，血红沿着白皙脖颈留下，诡异而妖艳......

苦笑，终究是到了这一步？
无可挽回，不可避免么？
"其实你不用如此的......"叹息，自己对他已经没有了隐瞒，可是仍旧是敌对，无法改变的宿命么？
"我来此，并非为了炎凤。"
"我知道。"
"你来，是......因为我。而我来，也是因为你。"柳怀一扯着凤遗安站起身，却没有用力，带着自己难以察觉的温柔。
"我知道他们不会放弃你这个王爷，因为你是凤遗思唯一承认的兄弟，我也知道你来，是怕他们为难于我，因为我是凤遗思此时此刻唯一的执着。虽然原因不明，但是我想......他并不是单纯的为了我的才华......而他对启迎......我想他也不是因为我是他的堂弟吧？"自嘲的笑，自己究竟是有什么魅力，让所有人对自己如此念念不忘？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不曾见过面的父亲......
想到眼前这人说过，凤怀羽的尸体还完好的保存在炎凤，心底就是一阵不舒服，说不出来的诡异。
如今这个机会，他要离开。

"我要离开这里。"轻声在凤遗安耳旁开口，他知道凤遗安会帮他。
果然乖巧的随着他的动作起身，喝退了进来救驾的人。
凤遗安没有犹豫的暗中引着柳怀一向外走去......

第六十一章 满江红，铮铮铁骨
骑上马，柳怀一不敢停息，一手扣着马缰，一手牢牢的扣着凤遗安。
风从耳旁呼啸而过，身后追兵将至，柳怀一柳眉深锁，心想如此追赶，恐怕根本无法脱离，可是......自己如今已经二日，在有一日药性便要解除，到那时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轻拢了缰绳，他回头望去，追兵果然瞬间近了，极目望去，那为首追来之人便是水慊。
再次引领缰绳，他眯起眼睛。
"身后可是水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