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凤————雁过留声[第五卷]

"坚井。"慕容昭睁开了眼睛，冰冷的寒光扫过上官衍。
"那么怀一是真的在坚井么？"
"小王爷仍在查证中，不过......成王爷从尤玲姐妹那里得知，坚井的王爷冷观彦似乎的确将一个人囚禁在了密室之中，没有人可以探视，至于那个人是不是苍王殿下，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看情形，十有八九是了。"
慕容昭听了，眼睛一亮，嘴唇微微颤抖，喃喃念着柳怀一的名字，随后沉重的将身子靠入椅子中，终于送了一口气，那人想必应该无事......

霍然睁开眼睛，慕容昭自信满满的看着上官衍和霍青，傲然站起身子，扬声说道："即如此，韩铭睿便是首要的大事，其余的放在之后再行讨论吧。"
在怀一回来之前，他会将这里的所有事宜处理妥当。
仍旧记得，那人承诺了自己：如若这次回来，便不会在离开了......
言犹在耳，他一定会为那个人做好一切的准备。
今后的所有风雨都由他一人承担便好......
如今只求，那人可以平安归来。

"如何了？"慕容申轻声问着。
"听说，密室中所藏之人的确是苍王殿下......"
慕容申听了，闭上了眼睛，喜悦的神色晃过脸庞，顿时让他劳碌了几日，苍白的脸孔多了几分血色。
"如此......便好。"蓦然睁开眼睛，他看着手下暗影，说道："既然知道了人在哪里，那么便要尽快布置计划，好可以周全他出来，还有......"他眉峰微拢，"这些日子，成王叔为了尤玲的事情，与冷观彦叔侄两人周旋，此时也该告诉王叔，让尤玲做出选择了。"
"王爷的意思是......"
"如果肯和我们走的话，我等自然以国礼相待，那她便是成王妃，若是她不愿......陛下一定不会为了她，让苍王继续涉险，希望她可以明白自己的处境。"停顿了一下，慕容申继续说道："她应该知道，本来她也该被入狱充军，如今有成王叔作保，才可以留在这里。她若是继续想要救她的父亲，我们是不会在继续奉陪了。"眯起眼睛，慕容申说的冷漠，眼神同样冷漠。
手下暗影俯身，开口问道："那成王爷那边，如何交代？"
慕容申皱起了眉，思索后开口道："我早先已经与他说过个中厉害，相信他明白，也会做出好的决策的。"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下，缓缓笑开，"若是自己连自己的妻子都搞不定的话，那么他真的有愧慕容家的祖先了。"
听了这句，暗影不敢在开口。

慕容申看着未曾离去的暗影，皱眉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王爷......怀王爷有话要带给小王爷......"
慕容申眉头抖动，似乎已经料到，微闭起眼，深吸口气，他问道："什么话。"
"......少王妃已经有喜了......小王爷也该背负起自己的责任......"
慕容申身形晃动，险险站立不稳。他目光几分茫然的看向前方，嘴唇嚅动不知说些什么。
片刻后，他才缓缓笑开。
"这......不是很好么？"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那笑容是他所不曾有过的苦涩，让人看了心碎......不忍。

早已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在接受的时候却仍旧痛彻心扉。
慕容申惨白着脸，恨自己。
如此不公平的对待那个爱着自己的女人，可是却无法停止这样的伤害，只是因为在他不大的心中，已经驻留了一个虽然永远不可能将自己摆在同等地位的人，但是却是他一生都无法忘记释怀的人。
心......已经留给了那人，再没有了其他的位置。
他知道，他所亏欠那个女人的太多......
然而，在这个时候，他更加憎恨的却是自己亲手斩断了对柳怀一的妄想。
用娶妻生子这样的手段......
最无法原谅的竟然成了自己......
最残忍的人也成了自己，那样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
慕容申苦笑......
凡是爱上那个男人的人，都变得如此残忍，冷酷。
然，最可怕的就是，即使明白了，也无法停止......这种近乎扭曲的爱......

第五十九章 满江红，乱世烽烟
"陛下，将军已经离开了，我们......还要留在这里么？"女官站在艳丽的女人身旁，低声询问。
"......"美丽的大眼沉静的看向坚井国境，不回答，但是坚定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陛下，为了一个男人，和将军分裂，值得么？"她知道自己僭越了，但是却不得不问出心中的疑问。
美丽的女帝眼中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伤痛，但是随后便是一贯的冷漠。
"她若是离开，非关怀一......而是恐怕早有此心。"低沉下声音，恐怕剩下的言语只是说给自己知道，女官识趣的没有追问，但是她听到女帝的喃喃自语，"多年的姐妹情谊，也敌不过摆在面前的利益冲突......"
女官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但是她想，说出这话的人若非被此番伤害过，就是以此伤害过其他人。

"坚井和灼言可有动作？"女帝在片刻沉默后，冷静询问。
女官收敛了自己的心情，低垂下头，说道："灼言已经停下了一切动作......"
"果然如此......"女帝闭上了眼睛，身子笔直，微微向后倾斜，双手环绕住自己，嘴角划出了美丽的笑容。
"你说......我们在这里可以等到猎物么？"
美丽的眼睛带着势在必得的光芒，对那个人的执着已经到了成魔的地步。
委屈着自己，伤害着旁人。
她已经全然不再在意，唯一想要的，支持她的，唯一的信念已经只剩下了那个人......
怀一......
化作叹息，无声却更胜有声。
女官低垂下头，她无法直视女帝，那种沉醉到无法自拔的表情，不是不好......只是，那样的幸福是否是真实的呢？
她抬起头，看向天际。
流云飞过，似乎平静即将打破......
争端一触即发......

"看来苍王殿下真的是......炙手可热啊。"冷观彦的脸色已经没有前些日子那样好看了，不过看在柳怀一眼里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好看。
他浅浅笑开，"王爷今日才知道么？"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他眨着眼睛，笑道："越好的东西，越多人想要得到。虽然在下不知道在下究竟好在哪里，不过......恐怕现在......"挑起眉毛，看着冷观彦，"以王爷的能力，是不是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冷观彦心底火起，可是面上却不曾显露，看着柳怀一的眼神多了几分厌恶，笑道："苍王殿下一向这么乐观么？"

"如今王爷尚需我来作保命之用，我何需担心？"
柳怀一这话说的没错。
如今探听柳怀一消息的人四处皆是，他以为用柳怀一去要挟炎凤，便可保一时太平，之后，只要这张王牌在手，害怕旁人算计？
可是他哪里料到，炎凤有意将柳怀一再次的消息泄漏出去，如今他是骑虎难下，各国的刺客，密探层出不穷，他已经有些疲于应付，加上各国在他周边施加压力，朝中其他重臣，也已经对此颇有不满。
他想借由柳怀一控制旁人，却反倒被牵制在此。
看着好整以暇，自得其乐的柳怀一，他如何不气，如何不恨？

"苍王殿下不怕本王技穷之际，弄个鱼死网破？"眯起了眼睛，冷冷的鄙视这柳怀一。
对方却只是毫不在意的浅笑，虽是浅笑，可是那眼角中涌动的笑意却极为深刻，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似的。
"王爷想要鱼死网破，也要有这个本事才成啊......"故意挑衅，目光看着的却是冷观彦背后站着的男人。
男人蹙眉不语，柳怀一却在心里发笑。
"你以为本王不敢么？"因被激怒而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柳怀一。
"怎么会？王爷高高在上，如何不敢？只不过......"柳怀一微垂眼睫，浅笑道："既然所有人都知道我在王爷手上，那么想必王爷身旁一定会有别国安插进来的人吧......"微亮的目光扫过身后的男人，嘴角翘起，看好戏的表情一目了然。
冷观彦瞪大了眼睛，怔愣片刻。前后思索柳怀一的话，却觉得不无可能，心中一阵恐惧，来不急顾念柳怀一，脸色瞬间变得奇差，冷冷的看了一眼柳怀一，"哼"了一声，便甩袖离开了。

待冷观彦离去，水慊不慎赞同的看着柳怀一。
"你太莽撞了，他是真的对你有杀心，只不过......他仍旧认为你这个棋子不该此时废掉。"
"我知道......"柳怀一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颤抖着，"从第一眼见面，我就知道他对我没有好感，那个时候，他就对我有着杀意。"
"既然知道，又何必撩拨他？"水慊不解，皱眉。
"撩拨他？"柳怀一好笑的看着水慊，"撩拨他，才能让他将注意力放在旁边。如今，他比任何人都担心我，他担心我会跑。"微微冷笑着"哼"了一声，他继续说道："虽然他对自己这个机关甚有信心，知道如果没有别人帮我，我绝对跑不掉，但是他仍旧怕。如今我让他知道，既然想要救我的人这么多，而以他的聪明才智，一定知道炎凤意在攻克坚井，趁着他们内乱刚平之际，一举歼灭，所以他更加害怕这个时候有人把我这个保命符带走，你说，是不是啊？"得意的翘高了嘴角。柳怀一眯了眯眼睛，看到水慊恍然的表情，痴痴笑了。
"我这是给你一个顺水人情，如果你聪明，就该知道他身旁什么人是奸细，什么人是卧底......"好笑的看着水慊皱起了眉头，柳怀一知道这个男人很在意他被自己操控与手中。

"你的主子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柳怀一看着水慊，状似无意的开口询问。
"近日。"
柳怀一挑高了眉毛，笑道："这次的答案倒是简略啊......不能告诉我么？"
沉默片刻，柳怀一看得出男人的挣扎，这个男人想必已经对自己百般防范，若是自己是凤遗思，也会要人防范着柳怀一的。只不过聪明人防范用的是"骗"，而非"瞒"。
而眼前这个男人，似乎不会和自己说谎话......
"......后日。"
柳怀一笑了，笑的很开怀，但是看到水慊不满的瞪视眼神后，便笑得有些无辜。
"后天么？"闭上了眼睛，他有着说不出的疲惫样子让水慊放弃了询问的想法，悄然退了出去。

瞬间，柳怀一睁开了眼睛，修长白皙的手握住了胸口衣襟内的小瓶子。
非是救命仙丹，却是保命药丸......
他冷下了眼睛，细长凤眼瞬间满是杀意。

"怀一......怀一......"
睡梦中被人吵醒，柳怀一火大的看着头顶上方的人影，不发一言，晶亮的眼睛甚至还带着迷蒙的雾气，狠狠的瞪着来人。
冷现月微微一阵窒息，不为其它，而是因为柳怀一此时的样子，他心头一动，喉结上下滚动，看在柳怀一眼里，无比的厌恶。
"你究竟有什么话要说？"冷冷的开口，柳怀一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被对方的气势吓了一跳，冷现月本能的退后了两步，可是想起柳怀一此时内力全无，胆子便有大了几分，向前移动了两步，凑到柳怀一面前。
柳怀一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暗自冷哼，面上依旧冰冷，却没有阻止对方的动作。
"我......我来......看看你......"
"看我？为什么？"觉得有趣，冷现月并不会这样胆大，难道是冷观彦在背后指示？
"因为......叔父明日便要带你上战场了......"细声道出原有，他知道冷观彦已经打定了主意，明日要带柳怀一于两兵交战之处，逼迫炎凤退兵。
柳怀一自然听得出来这其中症结，他看着冷现月，浅浅笑道："那真是多谢陛下关心了，怀一自从被陛下带来此处，就没有想过可以活着离开了。"淡淡哀伤浮现无暇面容之上，任谁见了都会心疼。
冷现月自然也不例外，他看着柳怀一，眼中也流露出难过焦急之色，急忙劝道："怎么会呢？王叔不会杀你的，更何况我不会让王叔杀你的。"
"陛下......王爷恐怕对在下已经恨意深刻了。"柳怀一垂下眼睫，"从第一眼看见，我就知道王爷对我敌意很深......恨不得杀了我的。"
"怎么会？"惊讶的捂着嘴退后一步，冷现月摇头道："王叔才不会呢。"
"不会？怎么不会？"柳怀一冷笑以对，"如果明日炎凤坚持不肯退兵，是不是王爷还会留着柳怀一这条无用的贱命呢？"冰冷眼神逼迫着冷现月，柳怀一继续说道："陛下，如果没有王爷的首肯，陛下可能进来此处么？"
"陛下是否有想过，王爷此番让陛下前来的用意是什么呢？"

"用意......什么用意？"
"什么用意，王爷不说，在下岂敢妄自猜测，不过......我说陛下，为何王爷等到今时今日才肯出手帮助陛下呢？"微弯了眉眼，柳怀一笑得有些狡猾，"何况，为何一定要留在下在此呢？明明王爷对在下可是深恶痛绝的啊......"
冷现月听到柳怀一的话，微微一阵错愕，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冷观彦，但是仔细一想，便也明白那人的用心良苦，可是现在经由柳怀一一说，似乎自己对冷观彦的信心又开始动摇。
的确，若是冷观彦有心称帝，其实大可不必帮助与他，那个男人完全有能力自己开疆辟土。可是那人并没有这样做，反而是为自己一步一步的设计，直到今日，帮助自己站在真正的以国之君的位置上。
他如何去怀疑这样的人？
他......根本没有立场去怀疑那个人。

柳怀一看着冷现月挣扎的表情，心底暗笑。
终究是个半大的孩子，这样就动摇了心智......
他心底冷哼，没想到冷观彦竟然会让这样一个不成气候的孩子来试探自己？
算计......已在心底成型......
"陛下可有想过，如果之前自立为王，任天下人都会说，王爷谋权篡位......当初先帝的顾虑不无原有。可是如今，群国环伺，若在此时登基为王，还可救坚井脱出困境，他岂不是名正言顺，顺应天命么？"
"利用我......无论可不可以退去炎凤，都可以轻松的挑起其他国家的争端，若是我......便有万全之策，守得坚井，又可开疆辟土。"说完是自信满满的一笑，以及那让人熟悉的冷哼声。
冷现月看着柳怀一，蹙起了眉头，动摇了心神......
该如何是好？
该不该相信？

"你......有什么方法？"忍不住开口询问。
柳怀一在心底笑开，只要他问，那么便是输了......
"我自然有方法，只不过......我手脚不得自由，就算有方法，也未必肯倾囊相授，毕竟现在我的这条命，还握在王爷手中呢......"
"我可以让你自由......"忍不住说出了承诺，让柳怀一在心底笑开，可是面上却是一片犹豫，"这如何使得？王爷想必已经告诫过了陛下，要对在下百般提防才是，如今......"
"他既有不臣之心，我又怎么能让他称心如意呢？"阴冷下面容，冷现月冷冷吼道。
柳怀一只是浅笑，对于面前这个年岁不过二十的男子，他感到可笑而可悲，无论冷观彦的目的为何，但是相信他柳怀一，如此轻易的相信他柳怀一，这个人恐怕已经无药可救了。
缓缓笑开，"陛下就不怕这是在下的计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