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凤————雁过留声[第五卷]

"不过，你不打算请她来么？毕竟是你回来这么重要的事情。"眯了眯眼睛，看不清楚里面的流光异彩。
"......她会来么？"有些茫然转头，其实心底还是希望对方可以前来。
"当然会来了。"柳怀一笑。
急于杀我，她怎么不会来。
那个女人，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可是......"蹙眉，几分不信，自己的妹妹自己清楚，性子倔强，如何肯来？
"你请她来，她一定会来的。她本就无心回去，恐怕只是一时气话，又拉不下脸会来，你......只要给她一个台阶下，她自然明白该怎么做的。"浅笑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在看到颖烨露出笑容之后的为难表情，他善解人意的说道："不如，我替你写吧。措辞之间，若你信得过我，便由我来写这封信。"
犹豫不觉，最后却在那双澄明的眼瞳望视下缓缓点了头。
"......好......"
乖巧的如同一只猫，可是柳怀一看着她，心里却把她当成了一只虎，一只想要吞下自己的猛虎......
眼底满是寒芒，不再有任何的愧疚怜惜，剩下的只有满满的算计。

穿上特别的服饰，柳怀一没有多问，却隐隐觉察出了怪异。
这究竟是什么？没有问出口，却眼带怀疑。
被带上长长的阶梯，尽头是颖烨一身红袍，卓然而立，风姿卓越。
红色的厅堂，大大的喜字，满朝官员尽是红装，喜气盎然。
柳怀一眯起了眼睛，再傻也该明白这是什么状况，更何况自己本来就不傻。

冷冷抬眼，望向颖烨。
满眼冰霜，勾起冷笑。
繁华之间，如同修罗。
天人之姿，晃花众人。
沉浸于美艳绝伦，却无人辨别出那背后的无限深渊......
是劫，是情？
无人辨别......
冷眼旁观之后，柳怀一浅浅笑开，仪态万千，缓缓踏上万阶长梯......

第六十二章 红烛尽，冬尽春寒
走到阶梯的尽头，与颖烨面对面站在长亭尽头，满眼风华，瞬间结成冰冷目光，勾起嘴角，风华转瞬成空。
"这......是什么意思？"声音低沉，只是可以传至每一方寸。
颖烨变了脸色，她知道这样的举动会惹怒柳怀一，但是想过他大骂，想过他甩袖离开，却唯独没有想过他会如此，笑得冰冷的让自己无法开口，心碎胆寒，仿佛这些天那人对自己的顺从只是一场浮云春梦，而那人勾起的嘴角平静到让人发憷的表情，让她不知道如何应对。
"这......这是......"干笑几声，却仍就不知道如何回答，眼睛瞟向一旁，身旁副官垂头走过，来到柳怀一面前，刚要开口，却见柳怀一微微浅笑，说道："我想这最好是陛下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脸色变了几番，最后颖烨抬眼笑道："你不喜欢这样的欢迎么，苍王殿下？"有些勉强的笑意，维持着君王仅有的威严。
"不错啊......"故意四顾，一脸兴趣盎然，"原来铉月的上宾之礼竟是这样的。"口中啧啧称奇，却信步走到了大红喜字旁边，眯起了细长的眉眼，万般思量的打量。
"只是......这‘喜'字却有些让人寻味呢......"摸着下巴，另一只手摸上了红色的‘喜'字，只是稍稍用力，双喜中间断裂，一边纷飞破碎，一边自顾垂怜，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颖烨更是张开了嘴巴不知道怎样才好，柳怀一抬起眼，笑的张狂，"真是要大喜之时，也该通知炎凤，玄苍才是，毕竟......在下可是玄苍的苍王，炎凤帝王急于寻回的幼弟呢。"
斜斜的打量着颖烨，走到她的面前，面对她吃惊的表情，柳怀一伸手摸着那白玉一般的脸颊，缓缓抚摸。
"陛下......你知不知道，我们有一句话说的好。"
"......什么话......"目光随着纤细手指晃动，声音带着丝丝颤抖，显见的不知所措。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话音落，柳怀一的手扣住了颖烨白玉般的脖颈，细长的脖子刚好嵌入手掌之中，意料之外的完美契合。
台下顿时一片混乱。
颖烨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他想过柳怀一的态度，以那样聪明的一个人，即使是演戏，那个人也不会如此莽撞，轻易给了别人对付他的机会，若是那人配合自己完成了这出戏，那么她相信自己还有机会可以让柳怀一在今后慢慢爱上自己，可是现在，那人却连戏都不肯演。
刚刚那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让颖烨彻底的惊讶。
此时的她震惊之余，不担忧自己的安危，不问国家的运势，而是轻声细问："为什么......"
柳怀一冷冷的笑开，没有回答。他目光扫过台下冲入了重兵，退路已经被堵死。
眼神一冷，心底虽然苦笑不已，面上却是仍旧高傲如昔。
"让开！否则......"手下略微用力，颖烨雪白的皮肤便多了红色印记，她的身子也随之颤动，是因为无法自主的呼吸。
众人小心的让出了一条路，柳怀一慢慢向下走去。

眼看就要走到殿门，忽然间背后一道冷气袭来，柳怀一来不急细想，抽出腰间长剑转身就挡，谁料到"当"的一声，柳怀一只觉得虎口一阵疼痛，那本就有些沉重的剑已经跌落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眼前银光一闪，肩头一痛，竟是躲闪不及，被长剑硬生生划破新服。
血滴落，眼前一黑，臂顿时失了力道，怀中的人影已经被抢走，柳怀一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冷冷的看着来人。
颖烨被颖炫拉在身后，身体有些颤抖，颖炫此时收回长剑，缓缓的在颖烨面前单膝跪倒，口中称道："陛下。"
一声"陛下"，唤回失散的神智，颖烨看着柳怀一的目光逐渐镇定，转开头看向颖炫，心底重重的叹了口气，沉着回道："起来吧。"
颖炫站到颖烨身旁，得意的看着柳怀一，此时的柳怀一站在下首，仰头看着这两个姐妹，心里已经有数，眯了眯眼睛，冷冷笑道："好一个巧妙布局，我真是小看你们了。"
颖炫看着一眼颖烨，那人眼中闪过瞬间的痛苦，但是下一秒却是认命了一般，暗淡之后只剩下澄明和闪躲，不声不响的退后了一步站到了颖炫身后两步远处，摆明了将一切交给了颖炫，感觉到柳怀一的目光，她微微偏开头，面上却是丝毫不变。
"苍王殿下不是也摆出了一个局，让我们姐妹往下跳么？"颖炫笑眯了眼睛，得意洋洋的看着柳怀一，继续说道："只可惜到了最后苍王殿下还是没有逃掉啊......"可惜的看着柳怀一，可是眼神却是幸灾乐祸。
柳怀一微垂了眼睫，浅笑道："我本来就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安然离开......更何况，其实我也一直在怀疑你们是否真的中了我的计。"
"哦？"颖炫嗤笑，"难道苍王殿下要用这种方式才能试探我们姐妹么？"她笑得是柳怀一要自己前来，此时成为阶下之囚才肯承认自己姐妹的聪明，这样的说法......未免也太过马后炮了吧。
柳怀一笑开，不作辩解，只是言道："现在我为鱼肉，人为刀俎，不知道将军大人准备怎么处置我这个弑君刺客呢？"他问的是颖炫，目光却扫向了颖烨，与那人的目光相对的一瞬，那人别扭尴尬的移开了目光，而他微微冷笑。
颖炫冷冷的哼了一声，眼睛也看向了颖烨，口中却带她说道："这样的大罪，自然是要斩首，不过呢......以苍王殿下如此特别的身份，岂可草率处理呢？所以......还是委屈苍王殿下了。"说着，她对下面的人说道："来人啊，将苍王殿下压入大牢，好好看管。"
柳怀一扫了一眼颖烨，最后对着颖炫冷冷一笑，随着侍卫毫不反抗的走了下去。

第六十二章 红烛尽，冬尽春寒
阴暗的地牢中，柳怀一盘腿坐在草席上，还算干净的牢室只有柳怀一一人，外面阴森的石道也是毫无一人，柳怀一知道颖炫将自己独自看管，是为了方便看管，更加为了将自己和外界隔离。
暗自好笑，这年头，自己是犯了哪方太岁，竟然连连遭受牢狱之灾？
还总是与这阴森潮湿的地牢有着剪不断的纠葛情缘？
苦笑着闭上眼睛，也说不清这几次是因为自己的失算，还是天意如此，只是想着日后慕容昭会不会以此来嘲笑自己呢？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想那个光景，想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身后的牢门忽然微微一响，柳怀一收住了嘴角的笑意，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渐渐适应了，转过头，依稀看到一张脸出现在牢门的窗口上，看起来像是个女子。
"陛下......"习惯性的勾起了笑，他知道对方背着光影看不到。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柳怀一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明白了对方在问什么，他只是笑。
两人沉默了片刻，他知道颖烨不知道如何再开口询问，她拉不下这个面子，将问题挑明。于是苦笑，"我以为陛下应该明白。"
"我......不明白，明明借着这个机会，你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且还可以得到我完全的信任......我差一点就相信你了。"
"陛下，柳怀一虽然是个小人，但是有些事，柳怀一是不会去做的。"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窗口，颖烨从那小小的四方口中借着微光，清晰的看到了柳怀一明亮的眸子，以及那里面震撼人心的坚决。
"为了......慕容昭？"轻声叫出那个名字，有些颤抖，带着满满的不信。
低下头，苦笑凝聚在唇角，这个名字给自己带来了什么？没有计算过，但是柳怀一知道那是一份无价之宝。
是啊......因为慕容昭，所以自己到了这个地步，明知道对方在试探自己，可却选择了不在继续下去。
不能背叛对方，和慕容昭之间的感情不容许他们有一方轻易背叛，柳怀一不能容忍对方背叛自己，而同样的，他也不能原谅自己去背叛慕容昭。
不仅仅是因为等价的付出，更加重要的是他心底那根深蒂固的信念，让他不能，也不愿去做任何背叛了慕容昭的事情。
如果说开始的时候，他配合颖烨演戏，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付出感情，而之后那浅浅的愧疚萦于心底，他便决定了和慕容昭离开。
不给自己任何动摇的机会。

用沉默来代替回答，柳怀一扬起脸，坚定的看着颖烨。
呼吸为之一滞，颖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们姐妹的？"
"从......颖炫离开之后，却没有动离境，你的兵马，我便隐隐约约觉得你们之间并没有决裂的那么彻底。"
"所以，你就将计就计跟我回来了？"连那个时候的痛苦都是演戏么？
苦笑再一次浮现，只是颖烨看不真切。
柳怀一说道："我并没有打算碰到你，来这里也是在意料之外。"
那一日，他和慕容申约在城郊相见，估计药性可以维持三日，而在凤遗安的帮助下，离开炎凤也算顺利，本来打算就此回到玄苍，毕竟此时玄苍内部也正逢混乱，他实在心里担心慕容昭。可是没有想到那日药性散掉，自己仗着一口真气不散，努力前奔。
可是却在最后还是没有坚持住，应该说已经到了碰面的地方，可是他没有想到这里在这里竟然会碰到了颖烨的人马，迷迷糊糊的便被带了回来。
之后身子太过乏累，根本没有力气计划什么，等到有了机会，却又已经步入了大漠的领地，观察地形，这里白日里也难以辨明方向，凭他一人失了内力，身体虚弱更加不可能离开，所以他才会留在这里。
颖烨如此放心让颖炫一人离开，就已经匪夷所思了，作为一个君主，颖烨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所以柳怀一才会怀疑之前的一切也是这姐妹两个人为了迷惑自己而做的戏码。可是......颖炫对慕容昭，可是真心？
思及此，就觉得不甘心，便想要留下来，让颖炫输个一败涂地。
可是最后，颖烨竟然不问自己的意思，强拉自己上了喜堂，这叫他如何忍？
看那架势，恐怕自己离颖烨的帝后只有一步，可是若真是将计就计了，日后见到慕容昭，恐怕那人不会原谅自己。
一想到可能会被对方抛弃，柳怀一便无法在思索更多，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答应的。
于是......落得如此田地。

"不过，你......最后可是......"勾起了嘴角浅笑，"拿自己的终身大事试探与我？"
"我那个时候是......真心想让你做我的帝后。"
"帝后？"好笑的重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就好像你们的皇后。只是......你不愿。"而且还是一直在骗我。
抬眼看了一眼颖烨，嘲讽的一笑，"如今我可是万人之下了......"
"你若是愿意，不是没有机会。"颖烨有些期待的看着柳怀一，她早已遣走了其他人，这里他们的对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这一次，柳怀一又笑了。
机会......
这个机会，他不需要颖烨给，那个人也曾承诺了自己，只是......想到自己堂堂七尺男儿，要做女人的位置，就觉得不甘心，更何况让他做一个女人的妻子，和其他的男人共同侍奉一个女人，这是他根本无法忍受的。
心高气傲如他，只会站在万人之上，而仅有一人，是可以和他并驾齐驱而已。
凌驾于他之上的人，他都不容许。
"我若是愿意，无需等你......"轻声回应，他知道颖烨听见了，也听懂了。
此时已经无需作假，所以他说出真心话。
"为什么......这个时候，你都不愿意骗我一下？"最终还是哭了，身为帝王的颖烨恐怕已经很久都没有如此哭过了，泪水留下来，不多却是心疼，心疼的快要窒息，不知道怎么缓解这样的疼痛。
"我就算说了......你也知道我在骗你。"苦笑着抬头，对方不是傻子，只是如今有着女人的执着，"骗与不骗，又有什么区别呢？"
哽咽出声，再也难以继续，颖烨有些愤恨的瞪着黑暗中的柳怀一。
"你可知现在你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你的生死么？"
"我知道......"
"那么......"你还不愿说些好话么？
垂下眼睑，柳怀一知道颖烨在想写什么，只是他已经无话可说了，自己该说的，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在说其他，也无济于事，改变不了什么。
只是因为心意已决。

"柳怀一，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冷下了眼，颖烨气氛的开始口不择言，"我本以为你很聪明，但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抱着这样的想法，打算为慕容昭守一辈子贞洁么？你以为慕容昭会只有你一个人么？你不过是他的一个男宠罢了，如今不过是因为你特殊的身份才会如此待你，他日你年华老去，他怎会在眷顾与你？"
看着牢内的柳怀一无动于衷，颖烨吸了口气，再次说道："你在这里，他也不会来救你，你以为这样我就对你无可奈何了么？柳怀一，你太小瞧我了，你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最后狠狠地瞪了一眼柳怀一，颖烨哼了一声，踏着重重的脚步，转身离开。
"没有想到女人生气的时候，说的话这么的狠啊......"
颖烨刚刚离去，柳怀一便笑着开口，眼睛缓缓的眯了起来。
回应他的却是一阵沉默......
"你不说话，可是被他吓哑了？还是吓傻了？"继续说笑。
终于听到旁边一声重重的叹息，一道黑影从后面闪现出来，柳怀一扬起头看着那道黑影，一脸无所谓的笑意。
细弱微光映在男人脸上，竟是......该远在玉京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