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石台上还摆着未喝完的红酒,此时,正一点点的勾勒出他眼神里的迷醉。
一时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迷茫的望他,然后双手下意识的动了动,一瞬间,竟是感到那插在身下的硬物有了丝毫的后退,我震惊的目光射过去,于是,正中了他瞳孔里的笑意。
"果然是聪明的家伙!"他端着酒杯走近我,"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东西,怎么样,滋味不错吧?"说着,抬手按住我的双臂,我感到了身体里的力量被牵引着几乎要完全退出去,可就在他松手的一刻,那冰冷的东西又坚硬的刺了进来,我吃痛,双臂不自觉的用力维持他刚才施力后的角度,于是身体里的痛是停住了,可被钉进木架的手掌,却已血流如注。
"啊--"半个字还没出口,就被迫涌进辛辣的感觉,被他含酒度到我嘴中的液体,竟已变成了那恶意的啃噬!
如果痛苦也可以品尝,那么我相信,他一定很享受这种味道。
无力控制那平衡的姿势,就连意识也似乎要离我而去,只是在那昏迷的前一刻,我仍然隐约听到了他附在我耳边说的话:
"忘记告诉你了,我在没有降级之前曾经也做过‘主天使',只不过跟鲁卡不同,我主管的是--刑罚......"
十七、
当佩恩再次出现在这昏暗的世界里时,我竟然又闻到了那熟悉的香气,丝音么?这时候才过来嘲笑我,是不是晚了点,更何况我也没力气跟她斗嘴了。费力的睁开双眼,我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影子,精灵的影子。
比丝音要温柔的目光,如水的飘过来,笼上我受伤的身体,勾起我唇角一抹礼貌却无力的微笑。我记起来了,她叫西琳,是佩恩的精灵天使。
"我好像太小看你了!这样你还笑的出来?"佩恩走过来,施力在我容身的木架上,看我被折磨后痛苦的表情,他的脸上有着快意的笑。
"佩恩--"西琳立刻飞过来制止,是我幻听了么,她竟然在直呼主人的名字!
"连你也吃惊,对么?这家伙就是有这个本事,不说话,不动,只那么存在着,就能勾引到人!"佩恩的声音冰冷,充满了鄙夷。"从‘灰宇'来的又能如何,根本就不值得你同情,他,不配!"
是啊,我不配,我不过是个杀人的工具,不是靠力量,而是靠这肮脏的身体划分生死的界限,所以,只要不碰我,不被我的身体诱惑,那么死神来了也是无可奈何的。
可是在这天界里,真的有人能阻止死神的到来么?
从心底涌起的笑,开始在痛苦中蔓延!
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西琳的怀里,身体里是虚空后的涨痛,掌心处也仍然淋漓。可心里却是温暖的,没来由的安心。
"你还好吧!"看我醒来,西琳把拂上我眼角的手拿开,挂在上面的晶莹,是我悲伤的泪。
"很疼么?"她指了指那立在一旁的木架,渗到纹理处的我的血,是暗红色的诱惑,望着那诡异的形状,我的身体又开始不自觉的颤抖。
是恐惧吧?可我却不想承认。
"我很累,让我睡会吧!"不是请求的话语,因为我知道决定权不在她手上,但还是要告诉她,是尊敬,也是感谢。感谢她在我孤单的时候能来陪我,即使什么也不做,也足够了!
原来在极度的绝望下,真的会拿稻草来救命!
"你为什么不肯回答佩恩的问话?"西琳捉住我模糊的掌心,淋漓的血穿过她透明的身体滴落在地上,殷成一片鲜艳的诡异。
"让我回答他什么?说我杀人?"我扬起眉反问,声音里有笑,却是苦涩的味道。
"但毕竟那些天使都是因你而死的,不是么?"直视的目光落下来,是想一探究竟的执着。
"我说过,对于那些人,我什么也没做!"这是我唯一可以回答她的,毕竟那一次次惨痛的回忆中,我所能做到的只是忍耐和承受。
"你好像藏了个很深的秘密!"见无法问出任何结果,西琳有些黯然的呢喃,"你究竟在向往什么?"
是啊,我在向往什么?弗莱因的爱么?还是他的救赎?我又究竟是谁?
"你,尝试过死亡么?"我在黑暗中开口,如愿的看到她迷茫的表情,容给她时间理解我话里的意思,我让自己放松的枕在那无边的痛苦中,静静的等待。
"我的生命属于佩恩,作为精灵的我们没有力量来左右自己的生死!"她平静的回答,可说到最后,我却在她望过来的眼神里看到了我想要的答案,"难道,你也是精灵天使?"
"你相信精灵天使会有我现在这样肮脏的模样?"我自嘲的笑笑,"如果我是精灵天使,那么我也一定是只迷路的天使,因为--我弄丢了自己的主人!"
"那你为什么......"她才开口,就被我出声打断。
"我的生命不在我手里,所以我依靠弗莱因,就好像你依靠佩恩!"
弗莱因说过,我要的答案就藏在伊甸,我帮他就是在帮我自己。毕竟如今的天界中,只有他这位"炽天使",才有资格进到神所在的伊甸。
而我,不过是在渴求那唯一可以给我温暖的怀抱罢了!
"可他并不是你真正的主人,不是么?"
"他是唯一要了我而没有死掉的人,所以我除了相信,没有别的选择!"
"你有的选择--"突然闯进来的声音,打破了维持在我们之间的宁静,不用抬头,那阴冷的笑已经在空气中浮动,佩恩,你果然一直都在!
十八、
悉挲的声音从门口处蔓延过来,我看到了西琳眼里浮现的惊恐,是什么,竟让这佩恩身边的精灵如此颤抖。
冰冷湿滑的触感缠绕过来,--蛇,无数条青绿的生命与我纠缠,西琳妄图挡在我身前,可那透明的身体,阻不了一切痛苦,更阻不了那缠绕在我身上的命运。
因为那痛苦的源泉,不在眼前,而在佩恩心里。
一条头顶镶嵌了宝石的黑蛇缠在他手臂上,我看得到那鲜红的信子在空气中吞吐,烛光中的笑,残忍而凛冽。
"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名字的含义吧!"他用灵力把西琳拉到自己身边,继续对着血泊中的我宣告,"再有一个月就是云上提审你的日子,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但我却不想就这么把你送出去,所以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来杀我,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但一个月内你杀不死我,一个月后就不要怪我拿你来杀死你背后的主人!"
"你,妄想!"我用仅存的一点力量撑起身子,忿忿的回答。
"话不要说的太满,我们还有的是时间!"说完,他揽着西琳转身离开,可走到门口的时候又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与我对望,"这些蛇是从伊甸带出来的,当初诱惑了夏娃的就是它们,如今你们处在一起,可以比比谁的本事更大!"
笑声在走廊里一点点度远,我趴在那冰冷的石板上,心是比那些环绕在身边的冷血动物还要低的温度,无处可逃。
...... ......
当最后一条青蛇陈尸在我的身体旁时,窗外竟然缈然的洒进了日光,清冷的银色,如同闪现在我眼底的那一片雪白。
连蛇也可以引得我变化,这样的身体,果然是下贱的。
昏沉的感觉又一次侵袭过来,很好,我终于可以不用再忍痛的保持清醒了,尤其是又流遍了这一身的血,死亡,也许已经是我最好的归途!
可我竟然忘记了,我的生命,包括我的灵魂,都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从弗莱因将我带离"灰宇"的那天开始,我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专属于他。
"我的雪,你还是如此美丽!"天边飘落的声音,没有影像,却清晰的响在我的脑海里,瞬间点燃我那就要沉寂的灵魂,弗莱因,真的是你么?
我强撑着自己虚弱不堪的身体爬到窗边,抖动如秋叶的手,触到的却只有冰冷的玻璃和空气,可那熟悉的声音,那熟悉的语气,还有那熟悉的可以融化掉我所有冰冷的微笑......
弗莱因,你在哪里?你是来接我的对不对,你已经原谅我了对不对?那么请带我走吧,无论要接受什么样的惩罚,都请带我离开这里,我保证再不会犯错了,真的不会了,只要你能让我留下,只要你能让我留在你身边,我......可以忍受一切!
因为我再也不要触碰,这比死亡更加痛苦的--孤单!
我俯卧在自己的血泊里,泪从来没有像此刻落的这般凶,那被再次遗弃的命运,已是如潮水一样笼罩上来,慢慢将我淹没。
"雪,我的雪,抬起你高贵的头来,不要被折磨打倒,你一直都是坚强的,不是么!"弗莱因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抽噎的缓缓抬头,那浮在眼前的无影空气,却已如同魔法一样止住了我的眼泪。
"一个月后云上就要提审这件事情了,我听说,佩恩已经决定把你交出去......"
"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不会的,你放心!"我打断他的话,急忙证明着说道。
"我当然会放心,我的雪,你从来就没有让我失望过!"他宠溺的声音飘进我心里,即使明明知道这些话不过是哄骗我的,可我却依然那么固执的沉醉其中,因为他施与我的毒,已是让我--无力自拔。
"不过你要做的还不止这些,‘炽天使'级位虽然最高,但下场却也应该只有一个......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对不对?"那种残忍的感觉又浮现了出来,虽然我看不到他此时的笑脸,感受不到他抚摩到我身上的欲望,可是那种痛苦已经埋在了心里,不能挥掉,却也是,不想挥掉。
这分明利用的话语,还原了我最后的价值,也还原了我对自己最后的一点欺骗,因为与其醒来后要承受更大的痛苦,那么我宁可选择沉浸在这自我编织的谎言中,去做那个永远也不要醒来的梦境。
于是冲着空气中他声音的地方,我低声承诺,用的却是这整个生命!
"一个月后,我保证你再见不到他!"
十九、
当四周再次恢复沉寂的时候,我才慢慢意识到自己接下了一件多么艰难的任务,杀掉佩恩,杀掉那个虽然屡被降级却依旧拥有"炽天使"力量的家伙,我,凭什么?
用这具连他目光都不会吸引住的身体么?还是用那从龙骑队学到的三脚猫功夫?
就算是拿出杀掉那个元老会天使的勇气来,我又要去哪里再去寻一支尖利的匕首!
看来,我果然还是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当失去了所有可以利用的一切,当失去了那被他们羡慕的美丽,我果真是除了那个东西,便再没有了任何可以依仗的力量!
可当初的誓言还响在耳边,我说过就算我死也绝不会去碰那个东西的,那么如今呢,只是为了这一份虚无的爱和依赖,我竟然就如此轻易的打破了自己的承诺,是什么改变了我,弗莱因么?还是--我自己?
我低头看看殷在手心的血,又看看那落了青蛇齿痕的胸膛,明明知道结果却还是要继续的动作,说这颗心没有动摇是假的,可第一缕天光已经慢慢泄进了房间,时间,不允许我再怜惜自己的身体了......
于是右手缓缓抬起,沾着那还温热的血,开始一点点从胸口处描绘那古老的禁忌之图......
一个三角,然后一个圆圈,接着一横一竖的一个十字,简单而诡异的图就那么清晰的印上了胸口,最后看了一眼这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绘制的图案,深吸口气,我抬起的手掌已是用力按了下去......
这本就是我无法选择的一条路,在佩恩见过我流血的身子依然可以不为所动的时候,我就该知道,这天界中是除了弗莱因之外,还有另一个天使可以挑战我背后的死亡。
所以佩恩才会那么自信的给我一个月时间,也才会那么轻松的放我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因为,他已对我不屑。
可他是否想到了,若不是他轻视我所有可以诱惑的资本,我也不会在这场我必输,却又不可以去输的赌局里,投注下我最后的筹码!
佩恩,这一次,我要用我整个生命,来赌你的良心!
瞬间穿透了身体的血色之光,落下灼烧的痛苦在心口上,可所有的感觉却都集中在了背脊处,肿胀而撕裂一般的痛楚,无力抗拒,也是更加--无力挽回。
金色的翅膀,就在那裸露而冰冷的身体上,如午夜盛开的巨大花瓣一样缓缓展开,称着我挂在上面淋漓的血,是神浇在这罂粟花骨上的露水,极致般的美丽。
我望着那久违的翅膀,竟是连自己也痴迷了。
难怪要将这样的力量封印,如此可以颠覆整个天界的诱惑,若我是那主人,也必定要舍弃一切来阻止的,不过他只对我封印而不毁灭,是仁慈么,可我却没有感到一丝的庆幸。
因为,我还没忘记是这对翅膀带给了我残忍的命运,没忘记是这对翅膀,给了我被天界遗弃的痛苦,那些放逐到"灰宇"的日子,已是我不想触碰的回忆......
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我在地上的一片狼籍里抬起头来,于是,看到了推门进来的那双诧异的目。
"你......"我听到他瞬间僵住的声音,眼神纠结在我背后的翅膀上,是难以相信的震惊。
是啊,连弗莱因也不知道的这双翅膀,难怪你会如此失态的望过来。
"佩恩?!"西琳尾随在他身后,由于被挡在门外,所以她并没有和佩恩一起看到显现出翅膀的我,可等她望见我的时候,本来端在手里的药品,已是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不可能......"佩恩死死的看着我,目光痛苦而复杂。是我让他想起什么了么?那更好,你的疏忽就是我动手的机会,我说过,我要用这力量去赌你的良心。
突然跃到他跟前的身体,我庆幸这对翅膀给了我恢复的力量,所以刺出去的利刃,已是冲着他心脏的位置扎了下去。
血染上了我依旧无遮的身体,可我的任务却并没有完成,我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可以做出躲避的反应,随着他身形一动,短剑不过划破了肩头。
"你哪来的这东西?"他愤怒的声音吼过来,不顾自己流血的身体,只是攥着我握剑的手腕质问。然后不等我回答就拉开了我拦在胸腹处的另一只手臂,我听到他倒吸了口气,然后竟几乎颤抖的问我,"你......你就真的这么想杀我?"
从他的眼神里,我知道他已经得知短剑从何而来了,没错,是我把肋骨弄断了一根幻化出的兵器,翅膀给我的力量,已是让这身体再不会感到疼痛。只是他来的太快了,愈合的伤口处还留着些许的淤青。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这十二对肋骨,已足够我来杀你了!
二十、
天光缓缓照亮整个房间,似乎连空气也变的温暖了,可我却因为那妄动的行为而被束缚住手脚吊在了床栏上,冰冷的目光瞪过去,是看着佩恩用手按住肩头,正对着身后的西琳吩咐。
"他不可以出事,你知道的!"
怎么?现在才知道我的重要了?是不是晚了点!
我挣扎在床上,可手碰不到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他似乎是算准了这样的姿势无法成全我的刺杀,走近的身影,是让那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我背上的一对翅膀上。果然是诱惑的东西吧,这几乎可以媲美神的美丽,谁又能逃脱?
可惜,我并不是真正的天使,所以也就没有了那自如收放翅膀的能力,被他扔到床上的我,是整个身体都撑在翅膀上的,一种奇怪的美丽。
他或许也感受到了我的别扭,就在我妄图挣脱束缚的时候,他竟是从肩头移开手掌,缓缓伸了过来......
"大人--"西琳惊慌的喊了一声,这是我第一次听她没有唤佩恩的名字,可就在我奇怪的时候,那血色的掌心已是覆盖上了我印了禁忌之图的胸口。
瞬间的痛开始蔓延,我以为我已经可以不用再忍受这种感觉了,可从他的掌心处却传来一阵阵灼烧的热度,然后,我看到了自己背后的翅膀开始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