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十字军（第一二部）续一————aulaul

吴连又走到我的正前方。他笑嘻嘻地：「嘿！嘿！我记得你昨天拉了两下！现在至少还要一下喔！」

这个死王八！什么事不记，偏偏我拉了几下，这种无聊的小事，他记得特别清楚。

再一下就好了！再一下我今天就自由了！好吧！一鼓作气！我想起了康排之前告诉我的技巧。不要蛮干！要用到自己的腰力。

腰力？好吧！虽然我其实也没什么腰力，不过我倒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

我对着吴连：「你闪远一点啦！到时候被我踹到，我可不负责！」

吴连让到一边去，我则开始摇晃着身体。我前后摇摆像个小朋友一样，也开心地笑了起来。嗯！这个主意果然不错！等到了身体和地面到了一定的弧度之后，对！就是现在！

我用力一撑，腰力使劲力道，向上一挺！就差那么一点点的距离，我就要完成了！只要完成第三次上杠的动作，也将破我的个人纪录！但是我那紧握在单杠上的手掌，却因为湿润的汗水打了滑，失去了握点，在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状况之下，整个人跌了下来。

我像个溺水的人，想要找个浮木般，四肢在空中乱挥。吴连在一旁见我从单杠上摔落，他一脸惊慌地向前一扑，接着只听见他惨叫一声！连上的弟兄一拥而上，将压在他身上的我抬起，然后再将被压在沙地上的吴连搀扶到角落躺着休息。

我被刚才惊险的过程，吓得失去了主意。等到回过神来，我才赶紧跑到吴连的身边，轻轻地按摩着他的腰部，嗫嗫地：「你…你还好吧？腰要不要紧？」

吴连的脸上因痛苦而显得狰狞，汗水流得他一身湿，但是他还是勉强开口：「我…你…你要害死我呀？」

我嘟着嘴：「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愿意呀！还不是你定了那个什么烂规定，什么『每天进步多一些』！你看！现在有人受害了吧。」

吴连一脸苦笑：「是喔？那这还得要怪我自己啰？」

「你这样说也对啦！不过我也有责任就是了。毕竟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嘛！」我边帮吴连推拿，一边自圆其说。

吴连听见我的话后，他叹了一口气：「算我倒霉！遇到了你这个大剎星，被你克得死死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好心在帮你按摩耶！亏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我故意用力一捏：「喔！对不起！太大力了！」看见吴连躺在草皮上，一副撕牙咧嘴的景象，我虽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不过还觉得蛮好笑的。

吴连：「算了！你还差一下，去把它给我补齐吧。」

我抗议道：「我刚刚已经拉上去了耶！干嘛还要拉？你不是说一天多一下而已？」

「你那下也算？拜托你好不好！去！不然我很难对其他人交代。」吴连催促着我。

「那…那至少那也算『半下』吧！每天进步一点点嘛！今天的进步，是明天的动力，而且又不只有你受伤！我也有呀！」我伸出红肿的双手：「你看！」我赖着皮就是不想在去了。

吴连他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我却故意嚷着：「你看！很痛耶！我有进步总比没进步好吧！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最后吴连总算是放弃了：「好吧！那你明天要把今天欠的『半下』给我补回来！知道吗？」

「好啦！好啦！我尽力而为就是了。」我才不会笨到把话先说死，免得明天要我真拉到三下半？我看不如让我吊在那里三个小时半还比较快一点。看见吴连已经可以坐起身来，我也趁机溜到康排坐的地方，和其它人聊起天来。

康排一见我走到他的身边，就对着我：「你喔！吓死人了！刚刚那样真的太危险了！要是真的受伤了怎么办？」

我：「没办法嘛！一直拉不上去，这样也很惨耶！迟早都要拉到六下的，再不想点办法，到时候要基测时，我真的不知拉得到规定的次数吗？」

康排握着我的手：「不过也不要太勉强呀！你看见现在上杠的黑皮吗？他的方式就不对了！」

我看着康排指的一位一兵，也是我的班兵黑皮。黑皮长得黑黑壮壮的，个性温吞，稍微懦弱了点，做起事来也不够积极。但是怪的是他身上的肌肉还算不少，手臂也挺粗的，却和我一样怎么使劲都拉不上去。我生得白净，吊在单杠上面，像极一只瘦肉白猪，但是他却像是一条壮硕的大黑猪。

康排继续指导着我：「你看到了吗？他的姿势不对！拉单杠要用到手臂、腰力、还有整个身体的协调性。如果只是想用手的力量，那迟早会受伤，也拉不了几下。」

我虽然体能上差得可以，不过心中还是希望自己最少能够拉到基测的标准。毕竟我身为士官，也不好意思因为自己的缘故，让连上在基地前的补测中丧失分数。所以我仔细地听着康排的讲解，也准备等会儿在下场去好好再锻炼一下。

我看着黑皮从单杠上下来。他的双手来回搓着，脸色看起来似乎有点痛苦。在他身边的林排一脸不悦地催促他在上杠拉一次。黑皮面有难色，但是还是伸手跳上单杠，不过随即又掉了下来。看样子他已经没有力气了！我想还是该他先休息一下比较好吧。

我站起身来，正准备请林排让黑皮稍做休息。但是却随即发现黑皮的状况不对！看他搓揉双手的样子怪怪地，我连忙急得对着他大喊：「黑皮！下来！不准在拉了！」

全连的人全都回过头来看着我，不解我干嘛突然大声喊叫。我快步地走到黑皮身边，将他的双手摊开。果然不出我所料！黑皮的手掌已经起了三四个水泡，其中有两个还因为一直磨擦单杠，已经破皮还渗出了血水。

我气急败坏地：「你受伤了为什么不报告？单杠这么脏，要是你被细菌感染了怎么办？」

黑皮低下头，没有回应。

我也料得到他一定是这种反应。黑皮一向就是这种个性！做事拖拖拉拉，在连上表现也不抢眼，更不懂得维护自己的权益。虽然在连上梯数算是老兵了，却总被学弟们嘲讽，根本不把他当学长看待。毕竟没有能力，很难在部队有讲话的份量，除了合群之外，能力也是很重要。

但是他受了伤却不敢出声这点，却让我既心疼又气愤。黑皮来到连上也很久了，他虽然能力不足，但是平时倒也循规蹈矩，或许是在部队里没有太高的地位，致使他平日总是受了委屈也不敢声张。

但是现在可是受伤呀！连到了这个时候，他还…。

我直接对着黑皮：「你不用拉了！现在赶快去医务所擦药吧！」

黑皮偷偷看了林排一眼，默不吭声。

我不耐烦地对着林排：「你就让他先去嘛！他都受伤了，怎么可能拉得上？」

林排一脸不悦地：「拉个两三下，受一点小伤就痛得唉唉叫！笑死人了！不行！他还差一下！上去！」林排命令黑皮再次上杠。

黑皮看着我，他…上杠了。

我被林排那股盛气凌人的态度给气得…我又大声地对着黑皮：「下来！你现在就给我去医务所！现在就去！」

康排和其它排长见我大吼大叫，也走到我们的身边，想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排似乎有点恼羞成怒：「搞什么？一点破皮就不训练了，那么还用基测吗？那么大家都来摆烂呀！」

怎么部队里就是有这种讨人厌的家伙！排长了不起吗？要不是林排签个三年半，他还得要叫很多人学长勒！我反唇相讥：「喔？受了伤还得要训练？我可不知道陆军准则里，有哪条是这样规定的？」

林排闻言，气得说不出话来，现场气氛瞬间冷却，大家全都僵在哪里。康排连忙打着圆场。其它排长们则先吩咐黑皮去医务所擦药。最后康排把我拉到连长那边，藉以隔开我和林排之间一触即发的火气。

吴连见我气冲冲地走到他的身边，他不以为然地：「你干嘛跟林排吵起来？我刚刚是没注意到黑皮的状况。如果你来跟我说的话，我会马上去处理的。」

我余怒未消：「你？你们就只会说说而已啦！我是不反对加强训练，但是有人受伤了耶！难道要他血流成河，你们才会注意到吗？」

康排也加入劝说：「李班！林排是值星官，而且他是下任副连长人选，你总要给他留点面子吧？在阿兵哥面前，你还是不该直接跟他起冲突的，不然将来他怎么带兵？」

「但是我就是个性急嘛！而且他的态度也好不到哪去呀！你又不是没看到他跩成那什么样子？」其实我也不是不知道康排说的这点，但是我就是看不惯。

林排这时在训练其它的人。他似乎看见我与吴连和康排不知在说什么，也不爽了起来。他直接在单杠场上大声地：「你在念些什么？我早就知道你根本就不想来拉单杠！」

「我哪有？你凭什么资格揣测我的想法？难道就凭你肩上挂的是一根棍子吗？」我跳起来反驳，却随即被康排拉住。

康排：「你就少说两句嘛！别吵了！」

「是他自己…。」我还想说些什么。

林排却已经在那边怒吼起来：「你不想待在这里，你就给我滚回连上去！」

「哼！哼！」我冷笑了几声。站起身对着吴连和康排：「你们都听到了！是咱们的值星官叫我回来去连上的！」我接着走到林排身边冷冷地：「值星官！这可是您下的命令！我一个小小的义务役士官，有什么资格说『不』呢？」我转身直接往连队的方向走去。

吴连大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我则回头对着他：「报告连长！值星官说的你也听见了，我可不想抗命！」我接着对林排：「记住喔！是『您』叫我回去的，我只是贯彻命令！」

我没有再回头，只留下全场安静的一群人，离开了单杠训练场。

回到营舍时，我刚好看见也正准备上楼的黑皮。我吩咐他先到寝室里休息，然后一个人在楼梯间的围栏旁抽着烟。

部队不久也拉回来了。连上的人在集合场上解散之后，各自去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经过我身边的人，全都没有和我说话，只有阿桂鬼鬼祟祟地溜到我的身边。等到四下无人时，他开口道：「李班！糟了！你惹了个大麻烦！你怎么看起来还一副悠哉的样子？」

我纳闷地：「什么麻烦？」

阿桂又四下张望，接着小声地：「林排是下一届副连长，你干嘛无聊跟他起正面冲突？」

我不屑地：「副连长又怎样？就算他是下届连长，也不能这样呀！人家都受伤了，还训练个屁呀？」

阿桂紧张地：「唉呦！你！…算了！我说不过你。但是我刚刚偷听到林排跟连长说，今天晚上要对你召开『人评会』！我一听就知道宴无好宴，会无好会。我看你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要召开人评会！我一听就知道大事不妙！看样子我的麻烦不只大了，而且还陷入了空前的危机！

「李班！我一听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不过到底什么是人评会呀？你知道吗？」阿桂询问道。

这…这该怎么解释呢？

小柯这时也上了楼，他走到我的身边：「听说林排要召开人评会！你知道了吗？」

「嗯！」我点了点头，又点上一根烟。

小柯一脸正经地：「你想好该怎么应付了吗？」

「还没？」我说出事实。

阿桂又忍不住地：「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啦？到底什么是人评会？李班！你还没跟我说呀？」

我看了小柯一眼。小柯会意地对着阿桂解释道：「你知道关禁闭吗？」

「禁闭！」阿桂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是的！人评会就是关禁闭的会前会！这样…你懂了吧？」

什么是正义？什么又是军纪？
正义不见得会得以伸张！
军纪却仍必须继续维持！

在那天我看透了吗？在开人评会的那天…我看见了些什么？
有时我真的搞不清楚，这个世界到底还有没有规则可循？

我该庆幸的！倔强、蛮横、坚持做我自己！
虽然将要面对的一切，确实让我害怕！
但是我是一只冲动、不愿屈服于强权的牡羊！
即使将要面对的事件不利于我，

一旦做出了决定…必…『义无反顾』！

『今日事今日毕』，这是吴连的一贯作风！

今天下午我和林排在单杠场中发生的事情，将在今晚二十三点前做出一个惩处。稍早晚点名之后，值星排长就当众宣布了：『所有士官级以上的人员，都必须在二十二点钟，准时至连长室内集合！』

看着腕上的手表，只差一分钟就到规定的时间了。我慢慢地走向连长室，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等会儿的人评会将会是关系到我是否会被送去关禁闭的一个会议，而我也不否认自己开始有点后悔下午在一时的冲动之下，所做出的那些言行。但是话一旦出了口，个性急躁的我就气得口无遮拦。如今要面对的情况也确实对我不利。

该来的，躲也躲不过！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小声地在心中告诉着自己：『该面对的！想逃也来不及了！』敲了敲门，我喊了声报告之后，直接走进连长室内的小寝室。

当我看见里面的这个阵仗，连我自己都忍不住吓了一大跳。连长室内的小寝室之中，竟然挤得下十来个人！三大主官管、医防官、卫补官、三个排长、六位士官、还有支持楼下医务所的三名医官。

想不到连医官都被叫上来开会了！原本我还认为军中的事情可大可小，看来林排这次是真的吃了秤铊铁了心，就是要拿我好好地法办一次，藉以杀鸡儆猴。

[发表时间：2004-4-30 15:01:38]

若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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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原本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林排素有笑面虎之称，在弟兄们的面前总是装出一副体恤弟兄的模样，但是骨子里，对于送上他桌面的惩戒签呈，他批起字来可是从不手软。下午给他的难堪，是足够让他送我十张签呈的了。我看着眼前的十多个人，暗自在心中开始盘算起眼前的众人之中，谁才会是我的盟友？谁又会最后压死骆驼那最后一根『稻草』？

副连长一见到我走了进来，他笑嘻嘻地招呼我坐到他的旁边。

副连长还是老样子！说他玩事不恭，似乎对副连长是有些不太公平。但是他一向就对连上的弟兄非常友善，对我更是爱护有加，我想在里面的这些人之中，至少他是不会对我痛下杀手的。

我坐定之后，林排这个下届副连长人选，一刻也没耽搁。他随即切入主题，冷冷地对着大家道：「我想今天为什么要召开的这场人评会？在座的各位应该都很清楚。当时大部分的人都待在现场，也眼见了一切！所以我也懒得重复，废话少说…。」

和我一向交情不错的蒋班立刻开口道：「可是…医官们应该不大清楚吧？他们那时都在医务所，也并不在现场呀！我觉得…至少应该把当时的情形，在清楚地交代一遍！」

林排不耐烦地瞪了蒋班一眼：「不需要！我之前已经下去和他们说过了，不必在浪费大家宝贵的时间。」

好一个林排！看样子医官也被他给洗脑了！

林医官打断林排的话，插了进来：「我只知道『你』所说的那个版本！不过…我还没听到李班的。我想既然这次的会议是有关惩处李班的事情，我认为本来就该给他一个陈述的机会，不是吗？」林医官说完后，看了吴连一眼。

吴连面无表情地：「嗯！李班！你说吧！」

室内现在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蒋班悄悄地对着我眨眼，示意我可要好好地把握住这个机会。陈班坐在一旁默默地不作声色，医防官和卫补官则是静待着我的发言。其它的人也直直地盯着我，似乎想听听我要如何提出对自己有利的答辩。

我看着众人，心中正努力地计划着该如何提出一套完美的说词，来让自己再即将要面对的处境之中，将危险给降到最低。[自由自在]

在座的班长除了陈班和蒋班和我私下不错之外，其它的严格说起来，都是泛泛之交而已。医防官和卫补官虽然平时和我也是打打闹闹，但是就凭着『官官相护』这点，他们就不足以得到我完全的信任。医官之中我只和宝贝熟悉，其它的两个医官根本就不常交谈。剩下来的副连长和我嬉笑怒骂惯了，而且我知道他本来就不喜欢林排，所以我可以确定他是站在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