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十字军（第一二部）续一————aulaul

「李班！你为什么会变呢？是因为曹班吗？」阿桂凝视着我：「不！我不这么认为！我和小蝶想的并不相同。即使你和曹班前一阵子有过短暂的…『接触』。你或许也曾经有过那么一丝丝喜欢过他，但是你一定早就想过你们之间是不会有未来的，所以…你并不爱他！至少不会爱到要用现在这种手段，去刺激、去对付曹班！『没有爱！哪来的恨？』李班！你说是吗？」[自由自在]

好一个阿桂！由他现在所说出的这番话看来，他并不如我之前所认为的这么简单。平日看他粗枝大叶又爱搞笑耍宝，想不到其实他是一个心思缜密，个性敏感的人。

我微笑对着阿桂：「那么…你觉得现在我该怎么做呢？」

阿桂反倒是一脸严肃地：「我不能替你做决定！你有你自己的人生，我充其量也只是说说我的想法和看法而已。你说过曹班的事情你自己会去处理。我就更没有什么立场给你建言了，因为就算我说了，你也不见得会照着我的意思去做。」

很难得地，这次我笑得更开心！我真的该对阿桂另眼相看。

阿桂也笑了：「李班！你这样的笑容真的比较好看！至少看起来比前一阵子『真诚』多了！」

我们俩相视而笑。这个阿桂…。

「李班！这个星期休假时，我们和小蝶三个人一起去吃饭吧！我会先去跟他说好的。」阿桂道。

我点了点头：「嗯！就依你吧！」

午夜接近十二点，天空中的明月躲藏在灰色云朵，若隐若现。我换好迷彩服准备跟小柯交接卫哨勤务。走廊上的灯光已经全灭了，连一向晚睡的吴连，今天似乎也早早就寝。

小柯将臂章交到我的手上，我将它别在左臂上，然后看了看白版上的口令，接着把电话纪录簿收到抽屉内。趁着查哨官还没来之前，我点上一根烟，让自己稍稍提点神。

小柯：「今天晚点名的时候，疯狗说连上可能会要下基地。不知道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将烟灰弹在地上：『我上次参加士官团时，听说好像是真的了！不过营士官长倒是觉得这次军团的命令有点离谱。他还说自己在这个营区里服务了都快十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新训中心的卫生连要下基地。』

「那营长勒？他有说什么吗？」小柯问。

我耸了耸肩：「不就跟吴连说的一样！看来这次是非下不可了，不然吴连也用不着那么紧张吧。」

小柯笑了笑：「这下疯狗可麻烦啰！以连上这些老弱残兵…要下基地？还不知会死多少人勒？」

我纠正道：「不是只有疯狗麻烦吧！我们大家不也全都跑不掉吗。别忘了！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上大半年呢。」

小柯摇了摇头：「唉！真倒霉！竟然在我们这批遇到这种衰事。要是再早个几个月退伍，我们就可以顺利闪过这次的危机。」

「怎么？你怕啦？」我挑了挑眉。

「怕？我是不怕啦！不过我倒是担心你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家伙，到时候恐怕会被操得体无完肤喔！」小柯口头上亏着我。

我嗤之以鼻：「哼！你都不怕了！我怕什么！」

「对了！」小柯眼神一变，他正经地盯着我道：「你和小曹怎么了？」

被小柯这么突然一问，我楞了一下。接着反问他：「你说什么？什么怎么了？」

小柯意有所指地：「你不会『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吧？『李班』！」

小柯在说什么？他到底要表达些什么？我看着他微笑的脸庞，心中反倒升起一股不安。看样子…小柯似乎早已从一些蛛丝马迹之中发现了我和小曹之间的不寻常。但是…他对这件事情，到底了解多少？又看出了哪些端倪？

我小心谨慎地：「你想说什么就说嘛！不要在那里搞什么神秘。」

小柯走到我的对面，他靠在围栏上，压低声音：「你和小蝶…是『同一种人』吧？」

我也不是个懵懂无知初出茅庐的小孩了。小柯话中的隐喻明眼人一听就知！他会如此大胆地对我提出问题，我想他并不是要从我口中得到真相。我的个性本来就不会故意去回避问题。该怎么去回应小柯，才是此刻的重点！

沉默有时是最好的方法！但我还是兜了个圈子：「你都这么认为了，那我还能说什么？」

小柯笑了。他道：「你喔！我就是喜欢你这点！」我则是微笑以对。

反正解释再多，还不如用迂回的巧妙方式去响应，这样或许还比较容易让人接受。是与不是？其实不必去正面碰触这个敏感议题。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接受，那又何必让对方在将来有个伤害自己的借口。

小柯算是我在连队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他到现在应该还是我的盟友吧？我们和其它的陈班、王班、阿福、小曹、还有行政的梯数都差不多，不过小柯却还是大了我们两梯。要说到学长学弟制的话，他算是红军了！虽然他离退伍至少还有半年多，不过也因为如此，连上的士官和大部分的弟兄还是对他礼让三分。

小柯轻松地：「其实这也没什么啦！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不会以为我会…嗯…会对『你们』另眼相看吧？」

我：「喔？是吗？也对！但是也不见得每个人都可以接受就是了，而我也不会去特别提起这点。」

这样算是间接承认了吧！小柯的态度让我觉得至少他不讨厌，但是我想他可不见得能够接受。果然他接下去的话，也证实了我的猜想。

小柯：「虽然我可以认同你们的性向，不过可不代表我可以接受同性之爱。」

我开着玩笑：「呵呵！这点也请您放心！我可也没说过喜欢你！因为你不是我喜欢的『菜』！」

小柯闻言，轻轻搥了我一拳：「我觉得同性恋其实也没有什么，尤其是像你和小蝶这种的。」

我跳上安全士官桌上坐了下来，等着小柯继续说下去。

「你和小蝶一个看起来秀秀气气的，浓眉大眼妩媚动人。另一个斯斯文文，满脸书卷气又生了张娃娃脸。」小柯说到这里，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你看！你看！就是这副细皮嫩肉的样子，也难怪达哥和小曹会对你……。」

听见小柯现在说到达哥两个字，我不似那天小蝶提起时般勃然大怒。反倒心中升起了好奇。想不到连达哥的事，小柯也早就已经知悉！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再隐藏下去了。

我：「他们两人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小曹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你也知道小曹有女朋友吧？我和他注定是没有未来的。」虽然话说出了口，不过倔强的我还是又多加了一句：「他对我并不重要！」

「那么达哥呢？」小柯打量着我。

「达哥他…也已经是过去式了。」我淡淡地吐出了这句。

小柯沉默了一会儿：「爱情不就是这样吗？总是令人难以捉摸，却又老是让人失去方寸。即使知道可能是飞蛾扑火，最后仍是无力抵挡它那诱人的魔力。但是…唉！算了！你有自己选择的自由！我也不该多加干涉。不过我觉得…你长得真的蛮可爱的！」

「可爱？」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爱这两个字出自你的口中，我还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可爱』？每个和我交往过的男人，全都对我说过这两个字。不过单单凭着『可爱』就想要留住爱情？那真的是一种奢侈的愿景！」

小柯似乎安慰着我：「别这么说嘛！每个人都有他令人着迷的地方！『可爱』或许还不足以颠倒众生，不过却也是最容易吸引人的一项重要特质。」

「那么你呢？你有被我的『可爱』吸引过吗？」我俏皮地眨眨眼，故意装出勾引他的眼神。

小柯连忙道：「嘿！别跟我来这套！我有女朋友了，不会被你勾魂摄魄的。你死心吧！」

我不甘示弱地又将身体靠近小柯：「那么…这样呢？」我的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将彼此的脸颊距离缩成短短的一公分。

小柯用着食指，戳了戳我的额头：「小鬼！别闹了！这样可不好玩。」

我退后了一步，笑嘻嘻地：「呵呵！开玩笑的啦！我可不希望将来你也像小曹一样老是在和我作对。」

小柯一脸不予置评，他望着楼下不远处：「我先回寝室去啰！」

我循着他的目光，撇见了查哨官往这里走来：「嗯！早点去睡吧。」

小柯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对了！记得！别对每个人都用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你对人好也该有些分寸，不是每个人人都分得出来你是在开玩笑，还是…。所以别让他们到最后，连自己都搞不清楚喜欢的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知道吗？」

「喔？『那个人』…是你吗？」我耍着嘴皮子。

小柯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一笑，接着对我比了个中指，然后才离开走廊。

查哨官在哨本签名后，离开这栋楼，到下一个营舍继续执行他们的任务。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站在淡淡的月色之中。

我抬头凝望着乌云散尽的天空，星光闪闪，簇拥着一轮明月。而我曾经喜欢的众星拱月…现在已经变了调。

繁星依旧，但是明月彷佛早己失去了它该有的光泽。今天的月亮特别明亮，而光滑表面里头的阴影，却也显得格外明显。[自由自在]

我一个人伫立在走廊上，静静地，独自享受着这份孤独。剎那间…我发现自己的心平静了下来。

没有人是完美的！
不管是达哥、小曹、亦或是我。
既然大家都不完美…那么…就让一切回归到起点吧！

只是现在…还来得及吗？

自从吴连宣布连上要下基地的事情之后，连上的操课流程，便如齿轮般正式开始运转。参三课之前已经派人来连上督导过作战训练，参四课也来函询问连上是需要物资补给。排长们每晚上都得要进行当天操课情形的检讨报告，而我们这群挂阶的士官，也免不了必须一起参与那些无聊的会议。幸好小曹挂的并不是鸟科，所以他总是以参一业务必须当天完成为由，拒绝了参加检讨会。不然和他共处在一个狭小的排长室内，我想我们两人一定都会觉得不自在吧。

基地前的测验如火如荼的展开，但是之前被赋予的公差勤务，还有接兵体检的重责大任，还是必须要由连上来负责执行，毕竟这是卫生连原本的重要工作之一。可是连上的弟兄，全是整个师部其它的连队里，淘汰下来的重大病号。不是有心脏病、高血压、先天性气喘，不然就是心律不整、手断脚残后，再拼拼凑凑过的阿兵哥。由这些杂牌军聚集成的部队，到底该怎么下基地？确实是个大大的难题。

最后在副连长的提议之下，连上的弟兄被分成了两大部分。其一是专门用来接受下基地的特训人员。这些人被称为『堪用品』，由几个健康弟兄，加上士官，还有一些受过伤，但是还上得了台面的阿兵哥雀屏入选。另一部分，则是专门用来处理过去连队的所有业务。凡举整理草皮、清理资源回收场，到营舍角落喷杀虫剂，还是至营区外，协助医官到眷村做义诊，就全都落在他们这组人的身上。

不过受测官可不会管弟兄们的身体上面，是不是隐藏着哪些疾病？只要是编制内的人，一律到时都得要接受测验。所以除非有突发的重要事件，不然全连的人，还是要学会所有卫生连的基本技能。而身为士官的我，免不了被分派到特训的那一部份。

每天一早，吃完早餐，五查完毕，就开始了按表操课。卫生连的六大术科其实并不难懂，而且操起课来也非常轻松。在所有的课程之中，简单的课程就直接在中山室里教学。绑绑绷带、模拟打针的姿势、不然就看看医学方面的教学录像带。

稍具困难的，也不过就是跳跳担架操、学习病患搬运法、骨折时如何使用托马式铁架去固定伤员。而最难的呢？在陆军单位中，说出来可能会让人笑掉大牙吧！救护车装卸载的操课范围，还不到半个连集合场。提个担架照着军中教案，将担架一步步地安放在军用救护悍马车上，再将担架从中一一地取下。当然啰！取下担架的方式，还得要照着军中的那本手则上的步骤。

不过我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军中求的就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那些可是一点都『马虎不得』的。

除了卫生连的六大术科之外，体能上的要求，也为了配合下基地，开始逐量增加。这才是我真正最讨厌的事情！

每天一大早集合完毕，第一件事就是准备跑三千公尺。每当听到病号出列时，我都会装作懵懂无知，一脸茫然地走到连上的重大病号那边，等着等会儿去拿扫把，清扫落叶。免得一天的最开始，就把自己搞得全身湿黏黏地，那种感觉想到我就会头皮发麻，全身不对劲。

而爬竿对我来说还算是小卡司，爬一次我还游刃有余。但是千万别叫我爬第二次。不然我可能会吊在上面，像只猴子一样进退维谷，不知该直直地往上冲？还是乖乖地低下头，顺着竿子滑下来。

伏地挺身方面，二十下前我的动作既标准姿势又漂亮！但是二十下以后…你会看见一只毛毛虫，不断地在地面上蠕动，旁边还蹲着一只疯狗，不停地在鬼吼鬼叫。仰卧起坐就更惨了！基本下还是以二十下为主。但是我每次都将口令当作耳边风，管他排长喊得再卖力，我不动就是不动！躺在地上看星星也不错呀，闭上眼睛享受微风也很赞。可惜的是狗吠声仍是不绝于耳，那才是破坏气氛的一大凶手。

至于拉单杠呢？反手握我可是拉得到规定受测的六下喔！不过最多也只能到六下而已。至于正手握…很惨的是『两下』。二、二、二、对我来说，好像是无法摆脱的魔鬼数字一样！只可惜规定的是要求用正手握计测，所以除了学科和术科方面，我应付起来还绰绰有余，但是到了体能方面？唉！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特训！特训！又是特训！下午操课完毕之后，我和全连的弟兄换好运动服，待在连结合场上，准备到餐厅旁的单杠场，开始做出自吴连口中的魔鬼训练。一想到又要受到『折磨』，我就懒了起来。不过连手部骨折的人都要亲自下场，我想躲？恐怕理由还没他们来得充分。

一整队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场地，分成了三组，开始练习。

只见康排一马当先，双手一握，轻松上杠。他拉到了规定的六下之后，回头对着大伙开心地笑了笑，然后又继续拉个不停。十下、十五下、天啊！他还真能撑！十八、十九、喔！我快看不下去了！二十三、二十四、唉！这真教我情何以堪？三十、三十二、我忽然觉得自己真的该好好检讨了。平平都是二十岁的年轻人，人家做得到的，我却连他的十分之一都还得硬撑才做得下去。

最后康排以一个漂亮的回转跃下单杠，接受众人的欢呼。不多不少，总共三十五下。

接下来的小柯、王班、阿桂。他们虽然无法和康排相提并论，不过好歹拉个十下，对他们来说是不成问题。陆陆续续其它的人，少说至少次数也在及格的边缘。

吴连对部队的表现，似乎还蛮满意的，他点了点头，最后对着我和几个弟兄：「好了！就剩你们几个了！上杠吧！记住！最少要比前一天多一下，不然你们今天就在这边，给我拉到用餐时间到了为止。」

唉！该来的还是躲不过！我双手一伸，上了杠。

全身的重量只靠着两只手掌使力，我像菜市场里猪肉摊上面吊的猪肉般，晃来晃去。我的手臂用力一拉，耶！第一下终于完成了！昨天拉的还是只有两下而已，今天就想个办法拉个三下好了。不然往后的日子若是要求越来越多？那将来不就没有什么进步的空间了吗？

第一下拉完之后，我垂吊着稍做休息。这时吴连走到我的身边：「你还在干嘛？吊猪肉呀？你还有五下喔！还不快点上去！」

我瞪了吴连一眼：「好啦！好啦！催什么催？我又没说不拉！」

我接着运用上臂的肌肉，用力地牵引着自己的身体。

快了！快了！啊！不行了！我勉强将下颚抬得高高地。耶！太棒了！总算超过了单杠上缘！我马上放松手臂的肌肉，身体吊在单杠上面像极了一具死尸。不过我现在只觉得全身的重量，像个铅球般重得离谱。第三下…我拉得上去吗？我开始有点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