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十字军（第一二部）续一————aulaul

我突然像是被碰触到了最敏感的神经，对着小蝶：「不准提到达哥！」

小蝶被我冷酷地口气给吓了一大跳。他楞楞地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何要生这么大的气。

是的！我确实是动怒了！

小曹和达哥根本就是两码子的事！但是小蝶竟然在这个时候…他竟然在这个时候把他们两个人拿来相提并论！小蝶怎么可以？小蝶怎么能这样？他明明都知道的！

『达哥』这个名字当初是如何地伤害了我的心！他又是如何地将我打入现在的这个十八层地狱！『达哥』这个两个字是禁忌！是不能在我面前提到的两个灼热烙印！只要一提到『他』，我的整颗心就像是被撕裂般地…痛！痛！痛！痛苦！痛心！痛恨！除了痛还有痛！不！…连痛字都无法去形容！或许根本没有任何词句，可以去表达那种锥心的感受！

「别再说了！」我断然地想结束这次对话。

多说无益！我怕继续谈下去我会失去理智，口不择言。但是小蝶似乎仍不肯罢休！他紧紧地咬着那个我不愿去碰触的伤口。

「李班！你不该这样！」小蝶从惊讶中回复了过来，他大声地回应着：「你要说我在帮曹班也好！你要说我多管闲事也罢！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受到伤害！达哥…达哥他…。」

我的情绪瞬间被小蝶逼到了临界点！我顾不得自己还在营站的办公室里，对着小蝶怒吼道：「闭嘴！我叫你不要再说了！」

小蝶不理会我的怒斥。他反而提高了声调，也对着我吼了回来：「达哥已经是过去式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他走了！他已经走了！难道你还在奢望他会回来找你？他走了！听清楚！他走了！不会回来了！你干嘛还抱着他的回忆继续这样等待下去！他不会再回来了！他不可能再来找你了！他放弃了你！他放弃了！」

我就像是一个吊着的沙袋般，被狠狠地一击！断了原本还支撑的那条脆弱绳索，重重地跌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头。

累了！垮了！瘫了！我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两眼无神地发着呆，望着办公室里挂在墙上的时钟。

秒针一秒一秒地跳动着，我傻傻地望着指针，连眼睛都忘了要眨。我只感觉到自己心脏强烈的跳动，它上下起伏，震撼着我整个身体。我肺部的空气就像被抽光般形成真空，血管中的氧气不断地被消耗，却来不及补充。接下来的头晕目眩，让我四肢无力，全身无法动弹，即使过了这么久的日子，我还是无法跨过那天的痛苦回复过来。我只能瑟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将自己的身体蜷卷成一团。

「你们在干嘛？大老远就听到你们吵个不停。」阿桂走进了营站办公室，但是他立即感觉到了现场的低气压盘旋在整间室内。阿桂望着站在一旁的满脸胀红的小蝶，随即看见脸色苍白躺在沙发角落的我。

阿桂连忙将饮料和零食搁在桌上，坐到我身边：「李班！你…你还好吧？」

心理影响生理的情况又再次地发生。我的胃部因为情绪的波动，正在强烈地抽痛，汗水也因身体不适，斗大地掉个不停。但是我还是勉强地伸出了左手，将阿桂轻轻地推开：「我…我没事。」

阿桂抬头用着困惑地眼神望着小蝶，希望从他那里了解现在的状况。但是小蝶却将头撇了开去，不想多作回应。阿桂只好又回过头来看着我：「李班？」

我…能说什么呢？我….该说吗？

[发表时间：2004-4-30 14:55:46]

若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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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该说的…迟早还是要说清楚！如果小蝶想要一个答案…那么…给他吧！如果他是站在小曹那边的话？就让他去向小曹交差吧！

我慢慢地将身体坐正，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接着才气若游丝地对着小蝶：「你想知道是吗？难道…你不知道吗？我…。」

我闭上了双眸：「我告诉过你的…『我』…是不可能会和有『女朋友』的人交往！这点你一直很清楚！这样…你明白了吧？」

小蝶听见我说的话，他瞬间瞪大着眼睛，似乎不明了我在说些什么。

他不知道？小蝶真的不知道吗？是呀！他一直都是待在营站里的。

我虚弱地笑了：「小蝶！还记得我问过你…你了解小曹多少？你知道他多少事情？现在…你知道原因了吧！」

小蝶手足无措地看了阿桂一眼：「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他有女朋友！我…。」

阿桂在一旁小声地：「我以为…你…连上的人…其实都知道的。」

小蝶失声地：「我…我不知道！他…曹班他没有告诉过我！我以为…我…！」

我缓缓站起摇晃的身体：「不管如何，现在你知道了，不是吗？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他退伍之后，就要和他女朋友『订婚』了！这样你够清楚了吧？」

小蝶被我口中的话给愣住了。他随即气愤地：「我…我马上打电话回连上去给他！」

「不！不用了！」我抢下已经被小蝶拿起话筒：「你别忘了！当初是我们先去招惹他的！现在我们凭什么资格去质问他？」

「可…可是…？」小蝶犹豫地还想些说什么。

我淡淡地：「算了！一切就这样算了。」我嘱咐着他们：「记住！别再跟别人提起这件事。就连小曹也一样！这是我和曹班之间的问题，你们两个人都别介入，我自有打算。」

阿桂这时起身走到我的身旁想搀扶我，小蝶也连忙放下电话靠了过来。我摇了摇手拒绝他们的好意。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阿桂！你等一下就告诉排长，我不舒服先回连上了。还有…。」我转身深深地看了小蝶一眼：「别再提起『他』！」

我撑着疲倦的身子离开了营站，和着无星之夜，一个人独自走在通往连上的路上。

吃了医务所里拿的止痛药和胃乳，我躺在自己床上，全身裹着白色的棉被，将自己从头到脚深埋在里面，动也不动。

我的耳边听着连集合场上的部队正在晚点名。唱完军歌之后，连长一一地唱名。当吴连念到小曹的时候，我…我没有任何的感觉。我该有感觉吗？我不会有感觉的！我不爱他！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他！因为在小曹之前，早就已经有个人…占据了那个缺口…久久不退。

小蝶今天只不过是戳破了长久以来的假象，将我从自欺欺人世界里，硬拖了出来。
『他』…不会回来了。『达哥』他…放弃了『我们』，只留下一个…『我』

水晶棱角，折射光影。我曾以为流转仍是七色魅彩，才让自己沈溺其中，陷入目眩神迷。
堡垒外墙，薄脆易碎。切面确实隐藏诸多锐利刀锋，才让自己隐匿其间，忘却足以致命。

我要的究竟是什么？我原本…还在祈求！

我是知道的。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但…水晶堡垒已被震碎成尖锐薄冰，
之前躲在深处…不看、不听、不问。
然而现在…却扎得自己痛彻心肺！
我却只能抱着一床棉被，
躲入无垠的黑暗之中。

那个伤口从来都不曾愈合过，
而小曹也并不是洒在伤口上的那一把盐。
因为伤口…早就已经生了蛆…失去了知觉。

即便如此…我的泪还是要流！

因为除了这样…我…也只能这样。

爱情总让人难以自拔！既使身陷泥沼，却仍不愿脱出。
爱情总让人忘了对错！就算自知沈沦，依旧不肯醒悟。

我知道的…知道自己身陷泥沼，踏入之后…才发觉陷得越来越深！
我知道的…知道自己不断沈沦，即使如此…却装作一副乐在其中！

但…重要的是，我和小曹之间…并没有『爱』！

那么…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爱情』吗？我和他…不是没有『爱』吗？
或许…我…还是付出了一部份的『情』吧。

前几天和小蝶谈过曹班的事之后，我和小蝶就没有再多说过一句话。每次两人面对面时，双方不是刻意避开对方，不然就是假装有事匆匆离去。这…或许是当时激烈争吵的后遗症吧！那件事让彼此之间多了隔阂，如今都过了好几天，现在大家反而都不知该如何先开口打声招呼。

其实我并不怪小蝶的。他当时说的那些话…正确说来，只对了一半！

我…确实从来就没有忘掉过达哥！我只是一直让自己装作已经遗忘，彷佛早已释怀。然而真实的我呢？我是躲进了厚重的蜗牛壳里，让一切看似无恙。我的笑容全是假装、我表现出来的一言一行，根本就不自然。那并不是真正的我！

因为…我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

我和连上的弟兄，现在看起来好像是变得比以往更加融洽。我每晚轮流睡在不同弟兄的床上，我接受他们对我献的殷勤，即使他们只是为了好玩亦或是觉得有趣，我也不以为忤。我主动戏弄着老实的阿福，阿福已经变成了我刺激小曹的一种工具。我容许行政搂着我腰身，还让他亲吻我的脸颊，只为了要让小曹看得妒火中烧。我和小陈两人公然在走廊上手牵着手，一副旁若无人。我还与周排在楼梯间搂搂抱抱，甚至让他吻着我的唇，即使周排纯粹只是在和我开着玩笑。

纯粹开玩笑？这一切…？

我…是不是玩得太过火了？

连上的人现在是怎么看待我的？我表现出来的总总行为，难道真的只是为什么要刺激小曹，藉此报复他在情人节当天的失约？还是我想让他知道要跟我玩一场感情游戏，也该先自己秤秤斤两？

唉！我到底做了些什么？整个连队的气氛，最近真的很不寻常。我的心中老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HI！李班！你一个人再发什么呆？」

我抬头看见阿桂正往我这边走来。他在花圃的突起处站定之后，拍了拍阶上的灰尘，然后一屁股地坐了下来。

阿桂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包烟：「嗯！抽烟吧！」我将香烟给接了下来。

阿桂顺势拿出打火机帮我点上火，他也替自己点上了一根。我们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并肩坐着，谁也没有说话。夕阳的金色光晕围绕着我们，三月的阳光暖暖地照在两人身上，我们耳边只听见远处新兵在刺枪的声音，还有隔壁通信连在集合部队的点名声。

过了一会儿，阿桂开了口：「李班！你还在生小蝶的气吗？」

我将燃到滤嘴的香烟弄熄，接着拿出自己上衣口袋的烟，也交了一根给阿桂：「没有。」

「是吗？那就好。」阿桂替自己再点上烟：「李班！你知道吗？其实小蝶他…他是为你好的。」

阿桂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那天晚上你走了之后，小蝶原本又拿起电话，准备要打回连上给曹班的。不过他却被我给制止了，我对他说：我们应该要尊重你的决定。他本来还是执意要去找曹班理论，但是我还是告诉他：别让你为难！我们要相信你会好好的处理。最后他总算把话筒给放了下来。但是小蝶他…他哭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虽然他这个人会哭我也不觉得奇怪。不过为了别人而哭？这我反倒觉得稀奇。」阿桂见我没有应声，继续道：「李班！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抬起头看着阿桂，等待着他的答案。

阿桂弯下腰，捡起了一根枯枝。他一边拔着上面的叶子一边道：「因为小蝶跟我说过：『他这辈子是不可能再为了别人而哭泣的！』但是他当天却哭着告诉我，他真的不知道曹班已经有女朋友了。他说他当初不该搞不清楚状况，就去撮合你和曹班。结果现在……。」阿桂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我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没有怪小蝶的意思，甚至我还该好好地谢谢他吧！谢谢他的好意、谢谢他那天说的话、谢谢他狠狠地将我敲醒。阿桂！」我看着他：「这阵子的我…和之前比起来，是不是变了很多？」

阿桂看着我的眼睛：「嗯。李班！你最近变得…变得已经不再像是过去的你了。」

「怎么说？」我问。

阿桂想了想：「李班！也许别人不了解你的转变，不过我却是看在眼里。小蝶其实根本可以说是编制内，但是却老是状况外。他每天几乎都待在营站里，他看到的你只是一小部份而已。但是我却和他不同！我和你可是每天朝夕相处，你的变化我比谁都还看得清楚。你…你变得愤世嫉俗！你看起来虽然对大部分的弟兄还是如同往常般和颜悦色。但是现在言谈之间，却常常夹着刀挟着棍。虽然你不会像其它班长老是去找阿兵哥的麻烦，不过你对连上的大小事情，也都不再像过去一样关心了。以前连队有什么不合理的事情，你总是第一个跳出来大声抗议，但是…但是现在你却总是默不吭声，一副事不关己。而且你和某些人的相处，好像已经到了…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你指的是小曹吧！」我道。

「嗯！」阿桂停了一下，他问道：「李班！你喜欢过曹班吗？我们不谈『爱』，就只说『喜欢』。你喜欢过他吗？你曾经有那么一丝丝地『喜欢』过他吗？」

面对阿桂提出的这个问题。我…我喜欢过曹班吗？我…喜欢过他吗？我在心中默默地叹息着。

我『喜欢』过他吗？即使我打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他有女朋友了…但…我还是放任自己慢慢地试图…去喜欢他。

爱情本身没有预设任何立场！ 但是人们却该有自行判断的能力。什么样的人不能去碰？什么样的人又该保持适当距离？最重要的是...别去试图接近一段注定没有未来恋情！

在我经历了和有妇之夫的那段初恋之后，我不早就曾经这么告诫过自己了？但…我还是任由自己寂寞的心灵，去迎合小曹带给我躯体上的欢愉。现在还让自己陷入这个难解的局面。这一切…不都是我自找的吗？

[发表时间：2004-4-30 14:57:30]

若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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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桂见我没有回答，他接着又说：「李班！有时候我蛮羡慕你和小蝶的。你们长的纤细，个性又讨好，不论走到哪里都受人欢迎。爱情对你们来说，好像是垂手可得般，呼则来、挥则去。而我呢？高头大马的，长得又不怎么样，就算是装可爱，还被人嫌恶心。你还记得以前有一次晚点名后，所发生的事吗？」

我望着阿桂，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阿桂苦笑道：「就是那天晚上你帮我说话的事！你忘了吗？」

我循着记忆，想起了阿桂所提的那件事。

当天晚点名，连长逐一唱名。我和小蝶、阿桂、小柯同属于第二排。那时我仍未挂阶，还只是个一兵而已。

我的声音像是未发育似地，响亮却听得出带有一丝丝的童音。接着轮到的是小柯，他喊得是既雄壮又威武。然后是小蝶，他的声音不大，音质却异常地柔软轻吟。一切到目前为止都还算好。直到了阿桂答数时，他的声音本就不高，音色低沈而浑厚。但是他喊出的声音却突然拔高且尖锐！当场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他的身上，当时还是副连长的吴连，甚至还因此恶狠狠地瞪了阿桂一眼。

晚点名之后，阿桂和几个新进弟兄就被几个学长叫到厕所去好好地修理一顿。学长学弟制一向被我所唾弃！虽然我当时还只是士兵而已，但是我却当场跳了出来，和学长们起了口角和争执。或许是营长下的命令仍犹言在耳，学长们不愿和我起正面的冲突，于是他们也只好讪讪离去。

阿桂：「李班！我和当时的学弟们对你是尊敬的！我们私底下也一直都把你当成好朋友一样。后来你升上士官之后，只要是你带队出公差，当时被私下集合的我们几个人，也就是现在大家眼中的『黑五类』，也总是尽力配合你将任务完成。因为我们知道你不会摆架子，也不是会用士官的阶级来欺压学弟们。」

阿桂口中说的那些，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现在的我…对一切早就不再关心。我封锁了自己，不愿和外界有非必要的接触。私下我确实沉默寡言，也不再主动参与连上的大小活动，不是冷眼旁观，就是冷漠以对。表面的热络下，隐藏着不着痕迹的客套和客气。阿桂的观察仔细，而我也没什么好去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