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矢射天狼 第一卷+番外——吾栖碧山

葛赤眼中燃起希望，道：“慕瑕，你可愿意同我一起走？我们一起游遍天下，览尽风光，见识各地的风土人情，不去管这都城的是是非非，可好？”

曲慕瑕没想到他会提出如此突兀的建议，但还是直截了当的说道：“蒙汜，要走也是我自己走。你是葛的世子，又是现下监管朝政之人，怎么能说走就走。”

葛赤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还是坚持道：“我不在意你是不是心里有我，但是，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而已，其他的我都不想去管。”

“你怎么这般意气用事？”曲慕瑕道，“现在你身上肩负的是整个葛地百姓的期望，你如果走了，朝中的事情怎么办，还有，他......”

说到这里，曲慕瑕下意识的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慕瑕，到这个时候你还为那个人考虑？！”葛赤一脸的不平，道：“整个葛都是他的，我一点也不稀罕，但是，只有这一次，我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慕瑕，不要管那么多了，和我一起离开好不好？”

“蒙汜，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不明白？”曲慕瑕只觉得一团雾水，也不知眼前之人为何好像和自己的兄长闹起别扭来。

“慕瑕。”

听的这一声，曲慕瑕才算是真正愕然了。

只见不远处，那名玄衣的男子，从门扉后朝他微笑着走来，脸上虽是长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却菁神饱满，丝毫不见久病之态，反而神采奕奕，越发显得儒雅俊美。

曲慕瑕只是稍稍一愣，而后下意识地想要退回房间，关上房门。

不是说好，不再相见的吗？

葛赤却抢先挡在曲慕瑕身前，道：“兄长，这个侯位我不要，我只想带慕瑕离开这里。”

曲慕瑕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此时葛赤所在的位置，正好让他关不了房门，只好僵持在那里。

“阿赤，禅位之事，已经交由留大人他们正式去处理了，从今往后，你便是这葛地的新任侯王。不要再任姓，你也是时候挑起这个担子了。至于慕瑕，会和我一起走。”

“我从来就没想要当这个侯王，你也从来没有想过我要的是什么。凭什么你说禅位就禅位？”葛赤有些恼怒道，“什么都是你自己做好了决定，只等别人来遵从吗？还有，慕瑕，你怎么能那样对他，居然还好意思开口说他会和你一起走？他要走也是和我一起！”

“阿赤，有些事情是你误会了，但是，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你留下好好的治理葛地，以后你自然会明白是为什么。”

曲慕瑕纷乱的思绪因着他们的对话稍稍明白了一些，明白这兄弟二人为何针锋相对，但是，更多的却是不明白，不明白玄云说要禅位，是为了什么？他说要带他一起走，又是为了什么？还有，他的伤，是全好了吗？而蒙汜，又误会了了他什么？

看着那两人的胶着状态，曲慕瑕叹了口气，脱离了葛赤的保护圈，站上前来道：“不管你们想要如何，都不要扯上我，我不会和你们任何一人离开。还有，我说过，过去种种，还是忘记的好，不要相见，对大家都好。陛下还是回去吧。”

葛玄凝望着他，微笑道：“慕瑕，你想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事情吗？”

曲慕瑕冷然道：“陛下，我早已经说的很明白，我已经累了，只愿今生不再相见。”

“如果我说不论生死，我都不会再稍离你半步，不管对手是谁，我都会尽力一搏呢？”

“陛下难道忘了前车之鉴？”曲慕瑕强装冷笑。

“这一次也许会有所转机，不管结果怎样，我总要放手一搏，如若不能如愿，我甘心赴死。只是不知道慕瑕愿不愿意相陪？”

葛赤看着这二人旁若无人地相互对视，打着他不甚明了的哑谜，似乎早已忽略了他的存在，不由气闷，道：“兄长何必苦苦相逼！慕瑕，兄长一定是中了什么魔障，你千万不要理会。”

“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入了魔道，但是我知道我决不会后悔。”葛玄笑得淡然自若，“为了自己想要的人，我情愿成魔。”

曲慕瑕大惊：难道梦蜇也去找了玄云，他又许诺了他什么？

他慌忙道：“你不会是......”

葛玄已经知道他所问为何，道“慕瑕，我已经答应那个人的条件，现在的我，不是葛的侯王，而是一个千方百计想要陪在你身边的人罢了。”

葛赤一把拉住曲慕瑕的衣袖，道：“慕瑕，不要再听他的胡言乱语，我们走！”

曲慕瑕一动不动，愣了半晌，神情变了几变，终于豁然笑道：“既然如此，刀山火海，我们共同进退。”

葛玄释然道：“慕瑕，这也是我的承诺。”他默默在心底加了一句：若有危险，我一定挡在你身前。

他走向自己的兄弟，道：“阿赤，我只能说我从未做过任何不该做的事情。但是这一次，请原谅我不能满足你的心愿，这件事情我必须亲自去做，而且，慕瑕也一定要和我一起走。”

葛赤回过身去看着兄长对着自己从未有过的坚持态度，不由转向曲慕瑕问道：“慕瑕，你真要和他一起走？”

曲慕瑕坚定的点了点头。

葛赤突然大笑起来，道：“好！很好！”

而后，他收回了手，头也不回到离开了风荷居。

曲慕瑕担忧地跟上几步，最终停在葛玄身边，二人看着他急行远走，知道他情绪只怕一时之间难以平复，但是，这样的结果对他而言，也许才是最好的。

葛玄回过身来，道：“慕瑕，从今往后，我便不再是这葛地的侯王，而只是个寻常人。不知道你曾说过的那句话，还算不算数？”

“那一句？”曲慕瑕实在想不出来他说的是那一句。

“慕瑕说过要陪我游南郡的，原来你都不记得，只我一个人放在心上。”葛玄作失落状。

曲慕瑕急忙摆手道：“怎么会，玄云，我......”

葛玄上前伸手捂住他的嘴，止住他即将说出口的解释，笑道：“慕瑕，你终于叫我的名字了。”

曲慕瑕有些不自在，毕竟，之前故作冷淡人是他自己，此时虽然已经决定和他同进退，但是一时之间，也确实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一阵风起，有人击掌笑道：“好一幅久别重逢的感人戏码，好一段同生共死的患难深情。”

葛玄曲慕瑕二人均变了脸色，这声音不是寿光是谁？

他人还未见，就只见一道金光向二人袭来，蓦地一团水雾挡在了二人身前，将那金光挡了回去，消弭了寿光的攻势。

那边荫泉不知何时站了出来，手持状如莲花的神器，目光凛然地看着虚空中的某处，喝道：“寿光，有我在，你休想伤害我家大人！”

那个身影渐渐显现出来，飞扬的红衣在日光下更显得耀眼，而更逼人的他金色眼眸中的气势--这样的人，果然适合存在于阳光之下，只不过，他脸上若是没有带着那三分的讥诮的话。

“荫泉，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何必出来自取其辱？”寿光嘲讽道。

荫泉挡在二人身前，对寿光怒目而视，道：“寿光，你不要欺人太甚。不要以为整个神界现在无人能敌得过你就可以为所郁为，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我虽然神力不及你，但若能保护我家大人，荫泉万死不辞！”

寿光道：“果然够忠心耿耿，如果你不不挡道，我也许还会留你，但是你现在碍着我了，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语毕，身形不动半分，只是随手拈了个手印，状似随意的击向荫泉。这角度甚是刁钻，若她避开，那攻势定是要落在她身后两人身上的，于是荫泉将神器置于胸前，口中低低念了句咒，神器顶端出现白色的光雾，而后凝成一线，迎向那道看上去并不算凌厉的金光，两道光线在空中相互撞击，光芒四射，而后各自偏移了方向，向两侧而去，青葱翠竹应光而倒，一半瞬间焦灼，一半凝成冰晶，而后碎成粉末。

“多年未见，你倒是长进了不少。”寿光笑道，“不过，就凭你，也就只能到这个程度了。”

语毕，另一手凌空一指，又是一道金芒极速而来，荫泉只来得及竖起一道薄薄的防护，那金芒很快便透过那层水墙，眼见便要击中荫泉，说是迟，那时快，一道墨蓝色的光凌空而至，截住了那道金芒，瞬间反扑，而后直直击向寿光。

寿光微微诧异，闪身避开，那蓝光扑了个空，直直没入寿光身后的土地中，不留任何痕迹。

还等不及寿光出言相询，又是一团墨蓝色光雾翩然而至，兜头兜脑向寿光笼去。寿光结了手印，金色光壁挡在身前，那蓝光只是略略被阻，而后竟然渐渐吞噬起金光。

寿光大惊，再次腾空而起，那墨蓝色光雾吞噬完金光，色泽变得稍淡，但方向不改，依旧朝原来的方向而去，而后只听葛玄轻声道：“收。”

那团蓝光“咻”地消失不见。

“是你？！”寿光讶然道，“不对，这灵力......”

寿光止住了自己的话语，而是双手飞快地结了个手印，只见金光骤起，他整个人被一团耀眼的光线包围，而后那些光线汇聚在他手中，凝结成一个小小的光球，那光球发出耀眼的光芒，连天上的太阳似乎都黯淡下来，曲慕瑕不由闭上了眼睛。

葛玄不敢小觑，抽出那支笛子，凭着本能凌空划出了一个图案，墨蓝色的光芒刹那间笼住他与曲慕瑕二人。

那金色耀眼到发白的光球直直袭了过来，防护壁的色泽骤然变深，最后竟似全黑，而后只听一声巨响，防护壁骤然瓦解，而那光球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葛玄被那冲力震得稍稍退后了一步，正好撞在曲慕瑕身上，轻轻喘气，曲慕瑕赶紧睁开眼，扶住那个玄衣的身影。葛玄手中却不停顿，长笛划出一道激越的蓝芒，瞬间袭向半空中的寿光。

寿光此时正在为曲慕瑕的举动分神，哪里料到袭击忽至，虽然临时闪避，终究不够及时，被那道蓝光击中右腹。他闷哼一声，凌空退了几步，在地上站稳，冷冷地看着曲慕瑕扶住葛玄的手，以及葛玄身上那支长笛。

“玄云，你怎么样？”曲慕瑕看着呼吸不稳的葛玄，关切地问。

葛玄并未回头，而是戒备地望着寿光，淡淡道：“没事的，你放心。”

寿光皱起眉头，冷然道：“葛玄，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些力量？”

“这个不劳东君大人费心，若是阁下还想再打一场，葛玄随时奉陪！”

寿光道：“葛玄，奉劝你一句，不要因为一时之气，毁了自己，还是及早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还回去，省得到时连累慕瑕。”

“我心意已决！若非阁下苦苦相逼，我们又何须如此？！不管后果如何，我自会承担，至于慕瑕，我自然会保护他。倒是阁下，还是不要做出强人所难的事情，省得辱没了自己身为神君的身份！”葛玄毫不相让。

寿光横眉道：“既然你如此不分轻重，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慕瑕，你让开！”

“不，我和玄云今生再也不会分开，你既然要动手，就冲着我们来吧，不需多言！”曲慕瑕正色道。

葛玄却回过头微微笑道：“慕瑕，你还是退开些吧，我怕控制不好，反而误伤到你。”又转而向一直在一旁戒备着准备随时出手的荫泉道：“荫泉姑娘，慕瑕就劳烦你照顾了。”

语毕，手轻轻一挥，曲慕瑕便被一团蓝色光雾圈起，稳稳送到荫泉旁边。

第二十章 初试锋芒（下）小胜

荫泉拉住郁再次上前的曲慕瑕，晶亮的明眸中尽是担忧的神色，劝阻道：“大人，你现在还是不要去的好。大人目前毫无自保的力量，去了的话，也许反而会让葛玄陛下分心。”

曲慕瑕看着院中正郁交手的两人，急道：“可是，玄云向来从文，并不擅长与人交手，若是吃亏了怎么办？”

只见葛玄玄衣黑发，手持长笛，凌风而立，容色警戒地看着寿光，而寿光也收了轻视之态，抿了嘴唇，一双金眸不再往曲慕瑕这边多看一眼，也全神贯注的看着葛玄，提防他的下一个动作。

瞬间两人皆动，葛玄伸出长笛凌空一指，那边寿光也布了个金色的网状结界，而后兜头朝葛玄罩去，一击之下，两人均没在对方身上讨到半分好处，而后毕竟是寿光动作稍快，腾空而至，右手比划成手刀形状，袭向葛玄颈侧。

曲慕瑕捏了一把冷汗，脱口而出：“不要伤他！”

寿光闻声，动作稍稍一滞，葛玄则趁机挥出长笛，蓝芒乍起，一把挡住寿光手上的攻势。

寿光被逼得后退一丈，葛玄攻击又至，寿光闪身而避，一道金色光芒笼在掌中，再次欺身而上......

“泉儿，我真恨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曲慕瑕握着拳头咬牙旁观，想要上前，又怕碍事。

荫泉见状，叹了口气，道：“大人不要妄自菲薄，等大人恢复神力，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又道：“现在大人只管放心，我会在一旁帮助葛玄陛下。大人先站到我身后，千万不要离开我三尺之外。”

语毕，荫泉盘腿而坐，神器置于身前，手捏结印。曲慕瑕知道她只怕是要动用大量的灵力，于是依言站好。

荫泉口中默念，而后白色雾气渐渐弥漫，四周的温度也瞬间降了下来，屋檐竹枝上都结满了厚厚的冰霜，曲慕瑕渐渐看不清缠斗的两人的身影，只能凭着雾气中变幻的不同色彩的光芒来分辨二人的位置。

裂空之声不绝于耳，四周的竹枝纷纷摧折，却没有半分飞溅到曲慕瑕所在的位置。

时间过得越久，曲慕瑕越是心焦，突然听得院中一声闷响，而后归于沉寂，白雾之中，也不知双方战况到底如何，而这边荫泉也是娇躯一震，然后斜斜倒向一边。

曲慕瑕连忙扶住荫泉，担忧地唤了声：“泉儿，你怎么啦？”

荫泉额上冷汗直冒，皱着眉吸了口气，但还是坚持着拾起神器站起了身，摇了摇头，道：“大人，我没事，只是消耗有些大。”

曲慕瑕见她确实无事，也顾不得她的告诫，冲向渐渐消散的雾气中那个玄衣的身影。

冰消霜融，院中一片狼藉，那两人还是以对峙的姿态站在院中，除了随风微扬的衣袂，仿佛整个人都是静止的。

“玄云，你怎么样？有么有伤到哪里？”曲慕瑕握住葛玄的臂膀，只听葛玄轻轻抽了一口气，曲慕瑕赶紧松开手，定睛一看，他脸色过分苍白，而那一身玄色外衫早已不知被什么割得破破烂烂，一些布片的边缘还有些焦灼的痕迹，而刚刚被的握住的手臂，虽然掩盖在衣袖之下，只怕也是受了伤。

不过葛玄还是淡淡笑道：“慕瑕，没事的，只是些皮肉伤。”

曲慕瑕这才抬眼去看立定在两丈之外的寿光，他那身红袍不见半分凌乱，表情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冷清，一双金眸定定地看着他，又似有万语千言。

“寿光，你实在欺人太甚！”曲慕瑕厉色道。

寿光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神色，似乎郁开口说话，却喷出一口鲜血。

曲慕瑕诧异地看着他，而后又转过头望向葛玄。

寿光抬手拭去唇边的血痕，哑声道：“慕瑕，不管你信不信我，你最好离他远一些。”

曲慕瑕道：“谁信你的话！”

寿光苦笑一声，道：“你可知他身上的力量从何而来？那种危险的灵力，迟早会遭致灾祸的。慕瑕你若不想出事，还是离开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