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翔胸口的恶气淡了,心跳不觉变快起来,缓缓俯首,如愿以偿地含住那诱人的唇瓣,血液一下子冲到头顶,他呼吸急促,唇间的感觉柔软温热,每一下触碰都无比甜蜜。
尽管十分享受这青涩而热情的吻,任杰还是微喘着推开他,含笑问,“惠王爷,容我提醒你,现在是大白天。”
湖畔各周布满两人的侍卫,两人若名目张胆的亲热,对风雅不拘的任三少而言,并不会有实际的损害,对于李翔,这种绯闻却可能掀起朝廷风暴。
“大白天又如何?”李翔凝视看着对方,豪情纷涌,恨不得将任杰揉进胸口,缩小了藏在心中,一刻也不离。他不再计较什么皇室仇恨纠葛,也不想过分追究两人用情的深浅,甚至可以抛下因雪公子介入而受伤的自尊,他只想和小杰相亲相爱,就这么安静地守住对方。
他的态度无比挚诚,带着前所未有的谦卑,“小杰啊,你心里有什么要守护的人吗?让我守护你,好不好?”
下一瞬间,他被紧紧抱住,任杰稍一用力,翻身压在他温热的躯体上,黑玉般的眸子魅光流溢,淡淡地笑道,“小翔,你确定,你喜欢的人是我任三,不是别人?”
李翔不由自主地迎向对方,蹙眉轻嗔,“什么傻问题,我当然只喜欢你。”
任杰抚摸着他染上红潮的脸蛋,眼中除了深情还有些他不懂得东西,“李翔,希望你记得今天的话,我也就……”
话音被堵在嘴里,李翔再次献上湿润的红唇。
“莫欺红尘,唯心而已。”
任杰轻叹了一声,轻得没有人听见,他的吻变得激动热烈,轻轻撬开李翔的唇,温热的舌尖熟练的挑逗勾缠。他的手伸入李翔的衣下,在胸腹之间流连,擦出朵朵火花,然后一路往下,轻握住对方已经苏醒的欲望。
李翔轻挣了一下,感觉兴奋莫名,又有点不自在,脑海中迷迷糊糊地想,“应该是本王宠幸小杰吧?”他脸涨得通红,对着任杰的腰打了一拳,听见对方“噢”的闷哼,他立刻心软了……
销魂的时刻,却被人不识趣地打断。
山庄管家在岸边呼唤,“三少爷,有贵客来访。”
沉浸在激情中的李翔,不太甘心地悄悄推开对方,任杰抱歉地笑了笑,啄了他一口,翻身坐起,很优雅地问道,“是谁?”
他吩咐过,这段时间,若无重大事情,轻易不接见客人。
管家老脸飞红,自知来的不是时候,“是雪公子,他说那天在树林中发生了点误会,特来解释。”
任杰脑海中模糊的画面闪过,“误会?我现在忙,不见!”
李翔听了,有些惊喜,也有些释然。
管家道,“对不起,三少爷,他持有你的信物,小人不便阻拦,已请他进来了。”
任杰俊脸一沉,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桀骜,“胡闹!让他回前院等着。”
管家唯唯诺诺退了下去。
李翔已经整理好衣衫,神情冷傲高贵,没有破绽。
任杰今天比较热情,伸手将他拽到自己怀里,一起滚倒在船里,兴致勃勃地说,“小翔子,要不要继续?”
李翔清冷的面具裂了道缝,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巴掌拍在任杰脸上,“我还没有原谅你,如果今晚你乖乖地等着我,本王会考虑宠幸你。”
说完,他自己也感到唐突,不禁笑了,凤眼斜飞,透出一股少年的清媚。
蓝天碧水相连,小舟随波漂泊,湖中的芦苇,一丛丛,一簇簇,挺立在澄波碧浪之中,如茂林修竹,蓬蓬勃勃,青翠欲滴,逗人喜爱。
两人仰面躺着,手握在一起,李翔心情松弛,眯着眼,只觉人生风流得意时,不过如是。
忽然,任杰警惕地一跃而起,向岸边的侍卫发了个暗号。
“怎么了?”李翔也察觉到异样的杀气,可恶,这么美好的气氛,为何又遇上扫兴的事情?
任杰将他一把推倒,伏在他身上说,“危险!有敌人暗袭。”
一阵阵急促的破空之声,突兀地响起,箭簇密集如雨林,嗖嗖嗖地从两人头上飞过,有几枝咚咚地射穿了船底。
任杰瞳孔收缩,冷冷地说,“他们等不及了,竟敢擅闯山庄。”
李翔道,“船要沉了,小杰。”
他正要拔剑,任杰按住他,
“小翔,你手臂上伤未痊愈,水性也不太好,还是稍等片刻,我马上带你上岸。”
任杰拔出佩剑,起身挑开箭枝,浑身真气流转,鼓起衣袖飞卷,看上去神威凛凛,俊美帅气,李翔持剑在一旁帮忙。
两人的手下,从岸边推出几只小船,竭力向湖中央划来。
其中一位蓝色锦袍少年,武艺明显高出众人很多,他气度高华优美,挥剑击开袭来的暗器,一面焦急地唤道,“小杰,小杰!你再坚持一会。”
任杰心中猛的一跳,剑势变缓,脱口而出,“雪公子!”
在满天的箭蝗中,小侯爷盈盈一笑,分外清妍。
此时,一颗霹雳弹向任杰所在之处落下,小侯爷看得分明,心中大惊,不加思索地飞掠于空中,以剑相迎。
一眨眼,湖面上炸出一人高的水花,空中黑烟弥漫,芦苇倒伏了一大片,小侯爷扑通落水。
任杰心脏忽地提到喉咙口,定睛一看,水面浑浊,找不到人影。
小侯爷生死不明。
嘭!他脑海中的某根弦断了!
他两眼一黑,心魂俱碎,毫不犹豫地跃入水中,游向小侯爷落下的方位。
小侯爷屏住呼吸,用力挣出湖面,眼前是一张放大的俊脸,含泪将他紧紧拥起,惶急地喘息,“小雪,我的小雪!”
小侯爷大喜,勾住仁杰的颈子,献上一个香吻,“小杰,我没事。”
命运的大手,奇妙地推了他们一把。
一寸狂心未说,已向横波觉,时光流转,我们在荷花池畔缘定一生,几番风雨,匆匆春去又归来。
李翔站在船头,湖水从洞中涌入船舱,淹没至小腿,他恍若未觉,机械地舞动宝剑,挑开一支支长箭。
小杰与小雪劫后在水中拥吻,情不自禁,自然而温柔,就像是一对患难以共的恋人。
船就要沉了,小杰没有回头看一眼。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
李翔的心,一直沉到冰冷的湖底。
113.意难平(上)
仁杰将小侯爷举起,送到一叶小舟内,吩咐侍卫划回湖岸,赶紧去内院治疗。
小侯爷却不愿放手,凝眉道,”小杰,我留在这里帮你!”
“不必了!小雪,你肩胛的剑伤崩裂,不可再碰脏水,这次听我的,好不好?”
仁杰温言软语,将小侯爷劝上岸,立刻指挥侍卫抛出三爪勾,搭在李翔所在的船舷,协力往岸边拉,他自己则冒着箭雨流弹,像飞鱼般游向小船。
“李翔,快伏在我背上,我带你上去岸边。”仁杰趴在船边,黑瞳亮如晨星,嘴里吐着水泡,显得十分诚恳而稚气。
李翔心中混乱,只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下,冷冰冰地拒绝,“不用,本王无需你的好心。”
大敌当前,仁杰伸臂微笑道,“来吧,别生气。”见对方倔强地一动不动,他也不勉强,踩水推着船往岸边去。
这时,几枝强弩击破船舱,木板断开,李翔蓦然落入湖中,冰水扑面掩上来,他手足乏力,沉浮之间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小杰声音无比温柔,“李翔,别担心……”
这一瞬间,他鼻子发酸,水气弥漫了视线,从来没有感觉如此委屈无助,就好象一位被关在黑屋的孩子,突然见到亲人,想哭想倾述,却别扭地不知从何说起。
他发狠地猛踢仁杰一脚,“滚!混帐!”
仁杰咬着牙没有哼痛,面无表情地奋力游水,环在他腰部的手臂紧了紧,将他勒得有些痛。
李翔心中更觉气恼,怎么,你以为已经吃定本王了,连辩解一句也不需要吗?他恶狠狠地瞪着眼睛,仁杰年轻的脸英气逼人,有一点倦色,忙中抽空笑着望了他一眼,安抚道,“李翔,你别误会,我是仁杰……”
误会?你当本王是三岁幼童,当面作弄我很有趣么!?
李翔满腹怨气、怒气和酸气,如被火焰点燃,腾的一下窜到头顶,不及多想,扬手扇了一巴掌,“无情无义的小人!”
啪!仁杰俊面立刻多了五指红印。
李翔的手生生作痛,立刻感到懊恼,这算什么?形势危险迫人,我是一名领军作战的将军,这种争风吃醋之举,不仅给下人笑话,也让敌人有机可趁。
他拉不下面子道歉,只是伸手抚上仁杰红肿肌肤,硬梆梆地问,“疼吗?”
仁杰叹了一声,黑眸幽幽地望着他,语气有几分怜惜,几分苦恼,“李翔,对不起!我是大理寺少卿仁杰,不是你的任三少。”
“什么?你……失忆了?”李翔惊讶地张大嘴,不巧吃了一口湖水。仁杰他护在怀里,诚恳地说,“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很荒谬,但都是事实,我们薛侯爷三人都来自两年后的京城,由于夏邑王从中作法,任三少占用了我的身体……”
李翔一时回不了神,僵着颈子,手停在仁杰的胸口,感觉到突突的脉动,遂不解地责问,“莫非是借尸体还魂?不可能!任三你活得好好的,何必找这种恶劣借口糊弄本王!”
仁杰叹道,“李翔,你全不记得了吗?我们在京城同朝议事,打过几次架,合作开古玩店,协力对付你的皇兄,虽然有时不太愉快,但遇到难事总会相互照应……”
李翔有所触动,安静地思考起来。
救援小船上的侍卫,聚拢来挡在二人四周,击退来袭的暗箭,两人安全上岸,小侯爷持剑趋前相护,赶来支援的寒月山庄高手们,围成一圈,掩护他们快速撤离湖畔。
李翔缓过气来,皱眉仔细地打量仁杰,“小杰,我被你闹得头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仁杰脸色苍白,走进自己卧房,轻喘道,“李翔,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可能是个幻境,所有发生的事未必真实。你看我卧房窗台的这盆菊花,昨日花瓣谢了落了,今天又全长回去了,院中的枫叶一直落,却茂密如常不见少。”
李翔神色慎重,用心地想了想,挽着仁杰微微点头,“是,花园的蔷薇也是日日盛开,不会凋谢。”
小侯爷虽不喜李翔亲密地紧贴小杰,但他曾经受失侣之痛,以己度人,深深体会其中的苦楚不堪,能了解李翔此刻定是十分恍惚无助。
他不动声色地回握仁杰的另一只手,神情温雅地劝道,“李翔,小杰会想出办法离开这里,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对,小雪,李翔,我的头很痛,需要休息一下,今夜子时,我们设法回京……”话音未落,仁杰脚一软,猝然倒地昏迷不醒。
李翔已经很有经验,镇定地说,“小杰犯病了。”
二人协力扶仁杰躺下,对视一眼,尴尬得无话可说。
李翔来到窗口,摘下一朵雏菊,甩袖走出门外,回首凌厉地说,“为了公平起见,你我都不宜留在他房内。”
小侯爷平静地跟上,“也好,我正有话与你说。”
房门一关,只剩下口不能言、手不能举的任杰。他心急如焚,聚集全部的力量,仍不能移动一下小指。
他乃是江南第一少年英侠,仗剑疏狂次第,纵当歌长笑,何等潇洒不拘。
此刻,他却误入梦魇,胸口的重压始终挥之不去,一个可怕的念头闯进了脑海:我生活的世界,只是幻觉?而我,是别人记忆的碎片拼凑而成,并非有血有肉的真实存在?
任杰的头皮发麻,血液几乎凝成了冰渣,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是我……
他渐渐失去了知觉。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太阳西移,缓缓沉入山后。月华清幽似水,轻纱般洒进卧房。
任杰的手指动了一下,睫毛微颤,睁开双目。
“小杰!”李翔狂喜,扑上去抱紧他,“小杰,你是我的小杰吧?”
任杰纵容地搂着对方,“嗯,小翔子,你长胖了,压得我快透不过气了。”
李翔小心翼翼地戳了几下他的脸蛋,怀疑地问,“小杰?任三公子,这回别耍花样,本王经不起折腾了。”
任杰的眼中星光闪烁,比任何时候都明亮,“是我,小翔。”
“哈哈!”李翔掀开被子,像个天真的孩子似的,钻到任杰的怀里,趴在他的胸口,满怀感激地说,“幸好,这个时辰轮到我看护,不然你就被那臭小子霸占去了。”
一股柔情,淡淡的,满满的,弥漫在任杰的胸口,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李翔,我睡了一觉,想起了一些往事。”
李翔专心致志地研究如何解开对方的衣袍,嘴角笑得合不拢,含糊地应道,“哦,好啊,本王今晚要宠幸你,你答应过的……”
“李翔,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们分开了……”
“别胡说,我不爱听。”李翔任性地在对方颈间蹭了蹭。
不,他不想知道,他已经被薛侯爷洗脑了一个下午,不愿再听到任何扫兴的话。他只想好好地珍惜这一刻,将任杰藏在心里最深的角落。
任杰的模样无比魅惑,眉目含笑,掩不住淡淡的感伤,“小翔子,请相信,我这一生……都会惦念着你。”
“哦,知道了,我也时时想着你。”
李翔天生的高贵冰寒之气,完全消融,露出一个天真无辜的笑容。
他紧贴着仁杰赤裸光滑的肌肤,轻轻地磨蹭,浑身就像着了火,熊熊的情焰越燃越旺,不觉呻吟道,“小杰,抱紧我好吗……”
任杰的手带着电,滑过他的脊背,揉着他的腰臀,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喃喃低语,“李翔,上次我们在瘦西湖钓鱼,你记得吗?”
记得!你的一颦一笑,风姿翩仟,我无时或望,怎会忘记?
李翔的眼前,浮现起那日的情景。
远山静默,湖畔垂柳含烟,小鸟从头上轻灵地飞过,任杰一身银白锦袍,举杯低酬浅笑,纵情年少,芳华疑世独傲,让无数怀春少女在湖边徘徊,掩面偷笑,期盼能亲近。
而任杰却偷偷的握着他的手,状似无意地说,“李翔,你喜欢扬州吗?想不想一直住在这里?”
那时,他一心想劝说任杰进京,竟没有理会他话中的深意。
这一瞬间,李翔恍然大悟,任杰为了我,倾力日日守护,不惜与亲生大哥夏邑王翻脸,我却浪费时间去揣测他用情的深浅。
喜欢,无需言语,就像蝶恋花,蜻蜓依偎在荷叶,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李翔只觉春心荡漾,满腹情意想要倾述,化为一句,“小杰,我喜欢你。”
就算这是幻境也罢。
窗外的风声停了,镜湖的潺潺流水声,越来越远,几乎听不见了,大地间只剩下两人有节奏的呼吸声。
子时的报更声,突兀地响起,任杰无意间瞥到镜子两人的照影,脸色变得发紫,他垂眸望着怀中的少年,凄然笑道,“李翔,对不起!这是缘,是命,我们……斗不过……”
李翔心口无端端地狂跳,大惊,“小杰,你怎么了,别吓唬我!”他声音打颤,惊慌莫名,好像最重要的东西就要消失了。
不可以,小杰不要这样,我害怕,一个人会孤单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