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著又对远离邪行了一礼:“远二少庄主,流觞阁的规矩你不是不清楚,今日揭牌已过,若有意请明日再来!”
“啊,曲姑娘!”祈毓哎呀叫了声,上前一步拱手道,“素闻锺灵毓秀,胆色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大人过奖了,小女不敢当!”曲歌看他出来打圆场心中稍松一口气,继而看他仍是一脸迷糊状,不由又暗暗悬心。
场中雷翼冲仍与远离邪对峙,他虽收起了铁烟杆但应天阙不开口便不退下。更何况远离邪已激起他的斗志,雷翼冲眼中颇有意犹未尽的躇踌模样。
曲歌一双秋波在场中四人身上转过又停在了应天阙面前,局势怎样全系在这个一言不发之人身上。偏生她猜不透那张深沈莫测的俊脸下藏著什麽心思。
烟尘散去,灯火渐明,她看到微微挑起了眉,斜睨著远离邪,睥睨恣意。
她心中蓦地一紧,忽然喘不过气来。强烈的灯光照得满目白茫茫,堂中原有的朱漆雕镂的桌椅俱在先前的一场斗殴下化为齑粉,一室空旷,却又觉逼仄,风雨欲来!
远离邪迎著应天阙的视线,不闪不避,眉眼甚至带了三分挑衅。
这真是诡异的夜晚!
竹青痕来找她,偏巧遇上应天阙,带著祈毓与雷翼冲,无论哪一个都是她想象不到的人。却偏生全撞在了一起,更糟糕的是应天阙与远离邪情敌见面,这怎一个冤家路窄啊!
曲歌无语抬头望天,看在外人眼中,这应该是争风吃醋的风流韵事吧!可这两人的眼中哪有她这个头牌名妓的存在?哪怕是装装样子。她抬眼去看祈毓,见他正努力睁著一双惺忪睡眼在应天阙与远离邪之间来回转动,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这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般。看他一脸不知状况的模样,心里也知道是指望不了他,曲歌遂将心一横,咬牙道:“红牙,送远二少庄主!”
有匪君子57
五十七
“红牙,送远二少庄主!”
“是!”红牙躬身应一声,嫋嫋婷婷来到远离邪面前又是一礼,“二少庄主,请!”
“不用,我自己会走!”远离邪一摆手,道,“只是,请姑娘把我的东西还我!”
“哟!谁不知道流觞阁认钱不认人,什麽东西不东西?”曲歌将头一昂,眉一挑,哼道,“规矩一向如此,二少庄主你非要节外生枝不成?”那双乌溜溜的眼珠斜睨过来黑白分明,甚是勾人,远离邪心中一动,节外生枝?莫不是暗示自己速离去青痕当无虞?只是……目光瞟到应天阙的身影,心中略躇踌一下便拂袖作色道:“今日你既然距我於门外,他日便是来请我,小爷也不稀罕!”说著转身便走。
“慢著!”应天阙沈声喝道,“把竹青痕交出来!”
远离邪只觉得眼前灯火一晃,应天阙已拦在他面前,睥睨著他。
他怎麽知道青痕还活著?远离邪心中狂跳,脚下有些发虚,身上冒汗:他究竟想干什麽?难道还想再杀青痕一次吗?想著霍地抬头,恨声道:“让开!”
应天阙却上前一步,咄喝道:“竹青痕在哪里?”
远离邪哼一声,昂首道:“不就是想打吗?怎麽,三个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说著振了振手中剑。
应天阙微微挑了挑眉,三分不屑七分嘲弄:“打?就凭你左手的剑吗?”说著倾身凑近他耳畔狠声道,“远离邪,你凭什麽跟我斗,竹青痕是我的人!”
“什麽?”远离邪失声叫道,他果然是为竹青痕而来,却又非意料中的答案。
竹青痕是我的人!
他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是你的人?”他横剑怒目相向。
“如你所想!”应天阙依然挑高了眉眼答道。
远离邪怒极反笑:“可跟他约定白首的是我,不是你!”
“你?”应天阙眉眼陡地一沈,“我有让你选择吗?就是赔上不二庄也一样,你,没得选!”
远离邪神情亦一沈,目中凶光大作:“你在威胁我?”
应天阙冷笑道:“不是威胁,是实话!”
“你!”远离邪拔剑,“就凭你区区一个玉阙宫,你还真当我怕了你?”
应天阙冷冷看著他道:“同样的话我不喜欢说第二遍,你,还有不二庄,好自为之!”
锵地一声剑光大作,却是远离邪一怒之下已拔出剑来:“你以为这是在玉阙宫吗,容得你猖狂?”
应天阙却连眼也不眨一个,只挑唇哂笑,似在嘲弄他的幼稚般。远离邪脑中一哄,心中那无明业火越发烧得旺,当即不打话,便将腕一抖,挽一朵剑花往应天阙胸口刺去。
“住手!”曲歌见状大惊忙扑身挡在应天阙面前,“远二少庄主,你这是作甚?”
“曲歌,你让开,这是男人之间的事!”
“哈哈!”曲歌忽然仰声大笑,笑得花枝乱颤,“流觞阁本来就是男人来的地方办男人们的事!”笑著也不顾眼前的剑纤腰款摆就要贴上远离邪的胸腔,伸出青葱玉指一指那明晃晃的剑,意有所指的道,“你的剑,确定要对著他吗?”
媚视烟行的女子,眉角眼梢在灯火的映照下越发显得勾魂摄魄,远离邪心中一震,这个曲歌不是寻常女子。
“你……”他迟疑了一下,想起竹青痕要来红袖招时的情景,看著似随意起兴,现下一琢磨也觉得颇有破绽,不似他平常为人。那麽……
应天阙忽地断喝道:“拿下!”
曲歌心中一震,这一声命令显然是向她下的,远离邪也许不明白,但她怎麽不明白?可是,真的要捉拿远离邪吗?公子他……
却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青衣婢女分花拂柳而来,躬身报道:“姑娘,流月阁的王七求见!”
“什麽事?”曲歌心中一提,这节骨眼上流月阁那人还要来添乱吗?
王七从婢女身後钻出来道:“小的是奉林大爷的命来请远二少庄主的!”说著朝远离邪行了个大礼,“大爷、三爷、四爷、五爷一行人皆在流月阁等二少庄主呢!”他所说的大爷、三爷、四爷、五爷正是远离邪结拜兄弟林荫岚、叶飞花一干人等。五人常结伴游戏花丛,是以,一说,青楼中的人便知。曲歌自然也不例外,当下心念电转,林荫岚他们也来了?
远离邪也是吃了一惊,想不到会在此遇到林荫岚,自从上次离开林家庄後便一直不曾联系,日後也有想起,懊悔当日把话说得过绝。此时闻言心中不由一动,正好借这时机和解之前的嫌隙,也好趁这机会在楼中逗留一番,好探听青痕的消息。这般一想当即对那王七哈哈一笑道:“告诉我大哥让他把酒温好了,我马上就去!”
说著剑锵地一声还鞘,远离邪斜睨著应天阙道:“应天阙,我跟你的恩怨来日一并清算,现下,小爷饮酒去了!”
应天阙哼了一声,想不到远离邪还有後援,而且个个来头不小,此时就算拿下了远离邪,也心定惊动人,反而暴露了乘风坛。心中如此盘算一番後强按下杀意道:“好,三日後,你我便在枫桥作个了结!”
“好,一言为定!”
“这三日,若有风闻我应天阙消息者,一并算在不二庄身上!”
远离邪转身嗤道:“鬼鬼祟祟,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说著扬长而去。
应天阙面沈似水,看他离了院落方将眼转向曲歌,喝道:“曲长风,你可知罪?”
曲歌慌忙跪下道:“宫主大驾光临,属下有失远迎,望宫主恕罪!”
“哼!我说的不是这桩。”应天阙怫然不悦。
“属下愚钝,请宫主明示!”
“竹青痕一直在江南,你竟藏而不报!”
曲歌大惊,他竟然是为玉二而来,那便是也知道她与玉二见过面吗?想著越发将身子低低伏著不敢妄动,口中也不敢应话,只待应天阙开口发落。
却说远离邪跟著那王七穿廊绕柱出了流觞阁,行过那长桥。脚下行的飞快,心中念头也转得飞快,在青楼遇到林荫岚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如何知道自己在流觞阁且身陷险境呢?想了会无解,又想到那曲歌若非寻常人,又有青痕、应天阙先後来寻她,莫不是玉阙宫中人?难道她是玉阙宫中安排在江南的眼线?那……
他心中有事沈吟不决,一时竟未发现那王七竟然未将他带往流月阁而是往後院行去。行了半晌他才蓦地发现不对劲,越走越偏僻,决非是流月阁所处。心念一动便抓住王七道:“你要去哪里?”
“二少庄主!”王七脉门被扣,全身动弹不得只在脸上强挤出谄媚的笑容道,“二少庄主请息怒,小的不是存心隐瞒,而是有人要小的这麽做!”
“谁?”
王七也说不清,那人隐在灯火背後朦朦胧胧只见得衣影晃动,落在假山上,便溶进周围疏落的花影中,一时分不清真幻。他便看得呆了,然後,听到那人的吩咐如此这般,要他以林荫岚等四人的名义去诳得远离邪出来。否则,那人停顿了下,衣袖拂动,便听得轰然一声巨响,假山一侧已倒塌,碎石飞溅。他连连倒退,却仍有石屑击在身上隐隐作痛,然後怀中一沈,伸手去拂,眼光瞥到是白闪闪的一锭银子。心下复一喜,这人如此软硬兼施一番,他自不敢怠慢忙提了衣摆一路跑到流觞阁,将话鹦鹉学舌一番,请了远离邪出来。
远离邪听得他这般说,心中越发奇怪,到底是何人?是为他解围还是另有目的?
王七在一旁点头哈腰的道:“小的委实不知,那人说是您的朋友就在後门等您!”
远离邪无暇听他絮叨,自提了脚往後门处行去。
有匪君子58(雷,慎入)
五十八
红袖招前门门庭若市,车马金鞍甚是热闹,後门却截然不同,一片阴冷黑暗,臭气薰天。原本有条小河流经行过,只是河中垃圾经年累月下来,变窄变浅已如同一条臭水沟般散发著恶臭。红袖招在此建了半堵围墙似要隔绝那边的肮脏,然而,墙面早已剥脱漆落,青苔横生,越发显得陈旧不堪。
一人在墙下立定,月光惨淡,照在他身上,只见得一道白影绰约。
王七到了门口便站定,朝那墙下一指:“人在那边!”
远离邪抬眼望去,月光照影,朦朦胧胧虽瞧得不真切,但那影子却是早已镌刻心间,片刻不得忘的。当下心中大喜,也不及运目细看,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扔给王七。一边肃色道:“此间事若教第三人知道,小心你的狗命!”
王七自不敢违,接了银子喏喏应一声,转身飞快离去。
“青痕!”远离邪一个提身飞掠上前,也不及他应答便伸展双臂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青痕!”再唤一声,远离邪一直悬著的心方才放下,幸好他没事。
“离邪!”竹青痕知道他心中不安,伸手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背,才要抬头说话,便觉唇上一暖,已被他倾身吻住。
这个人……竹青痕有些好气也有些莫名的心酸,刚刚那一场突变他也有些措手不及。想来这人心中忧虑更甚。他被曲歌推进密道後也等不及弄清应天阙的来意,便循著密道出来。心中牵挂著远离邪,只怕他与应天阙冲突吃了亏,遂又潜进外间,寻了个小厮如此这般的虚作声势一通,果然唬过了应天阙,救得了远离邪出来。
远离邪的吻来势汹汹,仿佛要将他吞噬般,竹青痕几乎喘不过气来,却也不想挣扎甚至本能的回抱著他以示安慰。
他一回应,远离邪吻得更深,内心深处那一点无法说出口的惶恐与隐忧非但不减反而化成更深的一种欲望喷薄欲出。将他紧紧按在墙上,一手急切的去解他衣襟,一手紧扣在他後脑勺上,灵舌如同矫龙般肆意在他口腔内扫荡。
他绝不允许竹青痕再与应天阙见面,他只能是他的!
独占的念头在心里叫嚣著汹涌欲出,远离邪动作急切得似要将他揉碎在自己怀中。
“别,别这样!”竹青痕显然不能适应他突如其来的狂烈,伸手推拒他。却觉得一股大力袭来,手腕一痛,双手已被交错著按在了头顶,紧紧压在了墙壁上。远离邪放开他的唇,一向灿然的目光如同落了夜的深沈般一片黑暗,眼底深处似有暗焰燃烧。竹青痕从没见过他如此模样,心里不由一凛,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远离邪忽然开口道:“你是我的!”说著低头攫住他双唇又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掠夺。另一手握住他的腰,忽地掌下用力,只听得一声裂帛声起,腰带散开,远离邪已撕下他大幅衣服。竹青痕心中越发吃惊:“远离邪你疯了?”声音模糊在两人的唇舌交接中只剩下一片呜咽声,而他也因为这一开口沦陷得更彻底。
远离邪只觉得心中有团火窜上来,一直燃烧到脑际,眼前一片火红,有片模糊的紫影在晃动,声音不停的在耳边回荡。
“只有占有他,才属於你!”
“去吧,用你的力量占有他,让他离不开你,再也离不开你!”
“那他就永远属於你!”
……
那声音如同催命符般在脑中响成一团,那把火越发窜升得高,烧得他昏头昏脑,不知身置何处,只下意识的照著心中那声音驱使的去做。渐渐的所有的声音似乎变成一个呐喊:占有他,占有他!如同狂潮般瞬间侵袭了整个神智,那也是他心中渴望已久的事情,想拥有他,将他变成自己的,从此後不需要再患得患失。想将怀中人揉碎,辗碎,与自己溶成一体……
“青痕!”远离邪如梦初醒般看著披头散发跌坐在地上的人。
竹青痕如同破布娃娃般无力的倚在墙根处,一身如雪白衣已成碎缕,有几缕挂在身侧越发显出落魄与狼狈。月光隐在墙後,他裸露出来的大片肌肤在阴暗中发出一阵惨白的光芒。一向高傲清冷的人此时如同被抽去了灵魂般,静静坐在尘埃中,身下一片狼藉……
他怎麽对他做出这种事?远离邪如同五雷轰顶般顿时愣在原地,他曾多少次渴望能拥有这个天人之姿的少年,也曾在他面前不讳言的说见到他就想抱抱他,亲亲他,甚至是做更多的事。那种欲盖弥彰的欲望也曾在午夜梦回时化成旖旎香豔的梦境,可是,他从来不曾想过在如斯境地拥有他!有多爱他,心中就有多敬他,重他,怜他。远离邪狠狠的掐自己一把,他一定是梦魇了,这绝不可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