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话,快带我回去!”他那边厢刚确定这不是梦境,竹青痕已开口催促,低哑的声音说不出的疲倦。他心中不由一荡,想起刚刚他在身下连番的挣扎,还有那压抑的呻吟,断断续续,说不出的旖旎风流。
竹青痕全身的骨骼如同被千军万马践踏过般,他从未想过远离邪会如此失控,更未想过自己一时心软而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可,现在却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应天阙心思缜密,生性又一向多疑。他派人去诳得远离邪出来,应天阙事後一定会想起破绽,令人出来查看,到时只怕……他抬头看向仍是讷讷看著他一副想碰又不敢的远离邪,不耐烦的开口骂道:“你傻了吗?想我强你一次吗?”
话音未落,眼前一花,远离邪已飞身扑上来抱住他,口中一迭声的叫著青痕,一边问:“你身子怎麽样,有没有不舒服?刚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竹青痕真想一脚将他踹下臭水沟,但此时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遂扶著他的双肩勉力站起来道:“带我回去!”
远离邪答应一声,一手扶著他一手快速除下外衣将赤身裸体的他整个包了起来,一脸愧意,眉角眼梢却又止不住春意外泄。
竹青痕看他衣发虽然凌乱,但好歹还是套在了身上,便是裤子也松松垮垮的拉到了胯下,露出那物什,兀自张牙舞爪,精神的很,一想起自己拆骨抽筋般的疼痛,都是这厮惹的祸,不免恨得牙痒痒。
远离邪小心的抱起他,见他温顺,心中的负疚过去,难免有些得意,但到底记挂著他的身体,遂问道:“青痕,你身子真没事?”
竹青痕横了他一眼,抿紧了唇不再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情事过後,他身上还残留著情韵,亦或是远离邪此时心中满是春意,只觉得他这个表情勾人至极,不由又蠢蠢欲动起来。
“快走!”竹青痕伸手狠狠敲了下他的头喝道。
“青痕,我真笨!”远离邪却神情一顿,忽然叫道。竹青痕暗道这人还算有自知之明,却听他道,“竟然浪费了那麽多时间!”远离邪想起以前两人夜夜同屋而眠,白白浪费了那麽多时间悔得肠子都青了。
竹青痕没想到听到这般浑话,气得屈起脚踢了他一下,远离邪哎哟叫一声弯下腰,手却越发将他抱得紧,一边嘟囔:“谋杀亲夫啊!”
“再废话,我作了你!”
远离邪点头哈腰的应了声,抱起他提气纵跃上墙,飞檐走壁而去。夜风拂起他的发丝如絮,丝丝缠上来,缠得远离邪的心也化成一汪春水。低头,却见竹青痕安静的伏在他胸口,长发披落下来覆住了脸庞,只见一头黑黑密密的发,月光落下来,在发顶处投一个淡淡的光圈,淡淡的光华,柔软而多情。远离邪忍不住开口唤他:“青痕!”他叫得柔情万种,竹青痕懒懒的应一声。
远离邪便不停的叫,声音中掩不住的欢喜,仿佛只是叫著便已满心欢喜般。
“闭嘴!”竹青痕斥道,嘴角却在他胸口处悄悄的上扬。
“青痕!”远离邪低低柔柔的叫道,不要停,这样叫一辈子,抱一辈子才好。
有匪君子59
五十九
远离邪忽地顿住脚,前方屋宇上,一人负手而立,衣染月霜。他似在望月,又似在等人,然而,这麽闲闲一站正好拦住两人去路。
远离邪心里一惊,月光照下来,洒在那人脸上,他认得出来正是站在应天阙身边的人。
“齐毓!”竹青痕察觉到他的异状,抬头看他盯著前方,眼中杀气大盛,心中亦是一凛,应天阙找上来了吗?
回头,虽是意料之中却也意外:“居然是你?”
“玉!”齐毓也一阵激动,总显困意的眼睁得大大的,亮晶晶的看著他,“真的是你?你没死?”太好了,皇天庇佑,从此後,我可夜夜安枕了。心中想著,脸上的笑容洋溢。
远离邪见状,双臂一缩将竹青痕越往怀中带,一边虎视眈眈的看著齐毓,心中暗暗盘算著如何才能一击即中,绝不能让他回去报告应天阙竹青痕的消息。
竹青痕伸手拍了拍他示意他稍安勿躁,一边转眸冷冷的看著齐毓。这种衣发不整的情况下遇到熟人,且不说恩怨,颜面上终是尴尬。
“你我立场不同,叙旧免了,有事直说!”
齐毓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他如此冷漠,怔了会後道:“大哥想起你了!”
“是吗?”竹青痕一怔,既而冷笑道,“我却忘了!”
“玉……”齐毓苦笑,大哥是想起了竹青痕,可又不算完全想起吧,如今这情景他也不知道是否该让他遇到玉二?遇到了,是会完全想起以前的事,还是仍然会兵械相见?
竹青痕将他的迟疑看在了眼里,冷冷一笑:想起,恐怕没这麽简单吧?
“大哥是来带你回去的!”
“妄想!”远离邪闻言一声咄喝。
竹青痕却只是冷冷淡淡的应道:“何必呢?”
“玉,大哥他很其实很想念你!”齐毓想起应天阙醉酒时的模样,还有他眼角流下的一滴泪,若不是真情难却,大哥那样的英雄又怎会落泪?
竹青痕忽地双眼一睁看向齐毓问道:“刚刚的事你瞧见了吧?”
齐毓万没想到他会如此不隐讳的说出来,不由张口结舌,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只把脸挣得赤红。倒是竹青痕风轻云淡的一笑道:“那我的答案也不消说了,你保重!”一边重懒洋洋的靠在远离邪胸口,“走吧!”
远离邪闻言求之不得,抱著他如一阵风般卷过。
齐毓怔怔的看著两人倏忽间远去的背影,连叙旧也不给,果然还是那个冷心绝情的玉二。只是,万万想不到他把应天阙的情份也断得一干二净。当年在玉阙宫中,他对应天阙的情深义重,那时候让人以为纵使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他的感情也绝不可移。齐毓当时为他暗暗心疼,只怕他作茧自缚,岂料不过小半年,他便如此绝情!
齐毓心中一阵迷茫,说不出是什麽感觉,呆了半晌又恍恍惚惚往回走,怅然若失。
“青痕,你刚才不让我杀他,吓唬他一番也好免得他回去乱说话!”
竹青痕微微皱眉,远离邪身上好象多了股戾气与杀意,怎麽回事?
“青痕……”远离邪兀自念道。
“他是我三哥,不会害我的!”竹青痕道。
“三哥?”远离邪奇道。
竹青痕点头:“他是应天阙的结拜兄弟,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们了。”
“应天阙的兄弟那更不能放过!”远离邪道。
竹青痕身上实在乏得厉害,伏在他胸口双眼倦倦的合著,闻言只得应道:“总之你记住在玉阙宫中,他是唯一一个不会害我的人。”
听他这样一说远离邪才迟疑的应一声,心中却仍是放心不下。
竹青痕没有问远离邪与应天阙会面的情景,他似乎真的已经淡忘了应天阙般。远离邪心中也松了口气,枫桥之约他并不想让竹青痕知道。
竹青痕半夜的时候发起烧来,远离邪惊醒过来才发现他面色潮红,汗湿夹衣,心下不由著慌,忙唤了大夫来看,折腾到天将晓才休。
他却不敢再睡了,披衣坐在床旁执著竹青痕的手,眼一瞬不瞬的盯著,不敢合眼。竹青痕睡得极不安宁,大夫看过後摇头的说了一通什麽内虚、阳炽之类的话後开了一帖药剂又嘱了一番才离去。远离邪想大抵还是那一场胡天胡地闹的,心里暗自责备,服侍他喝了药,又为他拭汗擦身换衣重新躺下。
竹青痕迷迷糊糊的任他折腾,间或蹙眉哼唧一两声再无大动静。远离邪守著灯看他,看他蹙紧的双眉,看他翕动的鼻翼呼出的热气在冬夜里变成一团白气,看他缩著手脚翻来覆去,似乎怎麽躺都不舒坦。
远离邪也跟著他的动作帮他安放手脚,掖被角,忙得不亦乐乎。
“大哥…”竹青痕忽然安静下来,只把眉心拧得如同沟壑,远离邪方自松了口气,却听他喃喃的唤道,“大哥,不要……”
远离邪一怔,抓著被角的手便一顿停在枕旁,竹青痕梦到了应天阙?
大哥,不要……不要什麽?不要走?不要抛下我?
远离邪想起竹青痕跟他说过的往事,少时的他最怕最恨的也是应天阙曾经抛下他独行江湖,所以,他後来就算恢复了神智也硬是装迷糊装了两年多……
他其实是忘不了应天阙吧?他们曾有那麽多的回忆……远离邪怔怔的想,青痕他把一生的感情都花在那一个人身上,爱的,恨的都终究只是同一个人,说遗忘只是自欺欺人吧!可笑的是,自己竟然信了,还喜孜孜的以为从此可以两心结同心,白首不相离。
目光落在他眉心的皱褶上,远离邪只觉得心中亦拧成一团,便是为了他吗?夜夜不展眉。想著伸手抚上他的眉心,那麽,你为什麽又应了我?青痕,你对我可真有一分情谊,如我对你一般的情谊?
竹青痕恍恍惚惚睁开眼,灯影晃动,帐幔重重。
“离邪。”他唤了声,耳边没有传来那人的应声,勉力又睁开眼,光影浮动间仿佛看到那人拂开帐幔低下头,一脸的温柔。
“离邪。”竹青痕又叫了声,眉间的褶纹缓缓松开,唇角微微上扬,这个人果然是不会离开的。他心中鲜有的生出一丝依赖,伸出手想握住他的手,却落了空,当下一惊,睁开眼,一室空荡荡,哪里有人影,分明只是风吹帐动。
房内没有人。
竹青痕微微蹙眉,远离邪去哪里了?
竹青痕没有多想,迷迷糊糊又睡过去。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远离邪依然不在身旁,竹青痕不由暗暗奇怪。当下不顾全身酸软无力,起床穿衣。盘在窗台上晒太阳的黑鹰听得屋中响动,拖著残翅扑楞过来冲进他怀里。竹青痕只觉得头重脚轻被它一扑差点没跌倒,只得扶住桌子稳住身体,一边苦笑,现在这模样的自己可不正如这断翅的鹰般?
当即怔忡。
有匪君子60
六十
远离邪在庭院中练剑,剑走龙蛇,风雷动。
竹青痕看到的时候,满院的花草树木皆在他的剑尖下啸戾,化风乘龙般。不由微微一凛,几日不见,他的剑法又精进了。
竹青痕道:“好剑法!”
远离邪闻声收剑,满院落木萧萧,他立在落叶中间看他。
竹青痕不由皱眉,远离邪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自从昨晚见过应天阙後。他们见面的时候到底说了什麽,以至於远离邪现在身上还是满满的戾气和杀意。
他在害怕什麽吗?
“青痕,你怎麽起来了?”远离邪一个纵跃掠到他身旁,一边伸手去摸他额头,“还烧不烧?”
“剑中有杀气!”竹青痕道,“离邪,你心中有事!”
他说得笃定,远离邪不由微微一怔,继而若无其事的放开手道:“你多心了!”
竹青痕岂容他敷衍,单刀直入的问:“你跟应天阙有什麽约定?”
“青痕?”远离邪心下一惊,他是如何得知的?抬头,竹青痕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过来,格外凛冽。
“不要去应约!”他道。
“青痕!”
竹青痕低头思索了一下,道:“你一人不是他对手!”
“我不会输的!”远离邪脸色一变,不说他平素最恨认输,只这对象是应天阙,更是万万不行。
“我在青梗峰跟他交过手,未见得他有多厉害!”
竹青痕缓缓摇头:“应天阙不会跟你讲江湖规矩的,我知道他的手段,离邪,我们离开这里吧!”
“好,等我打败了他我就带你离开!”
“我说的是现在!”
“青痕!”远离邪眉头紧锁,离开这里,是他一直来的期盼,虽然离开了不二庄,可他却不想与浮屠门牵扯一起,不仅因为这是邪教,更是因为这是玉阙宫的地盘,可是为了等待琅琊的消息,他不得不暂时妥协。但是,这个时候离开,便是不战而逃,对於应天阙的挑战,他又怎能轻易认输。全天下,也唯有这个人,他不想认输也绝不能认输。
“再等两天!”他说,“两天後我们就离开这里!”
两天?
两天後跟应天阙决战吗?
“在青梗峰,他用剑的是左手还是右手?”竹青痕缓缓的说出一个惊人消息,“他是个左撇子,恐怕你还不知道吧?”
看到远离邪惊讶的瞪大眼,竹青痕也毫不意外,远离邪武功之高在青年一代中已属佼佼者,但应天阙却不是能以常人度之的……只是,他现在有多厉害,他少年求学时期便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竹青痕心中颇有些辗转,勉强收了心神继续说下去:“应天阙出道至今,他想杀的人从无人逃过。唯一一次的失手便是我,可,那一次也是因为他没有出手,我才得以侥幸逃脱。”竹青痕苦涩一笑,“应天阙他杀人从不用亲自动手就可以使人死无葬身之地,更何况这一次他亲自下战书?”
远离邪的手紧紧握住剑柄,青梗峰一战後,他以为自己与应天阙不过差了一点而已,所以拼命的练剑,然而竹青痕这一番话彻底打翻了他所有的幻想。原来,他怎麽练还是比不上应天阙,那麽,在竹青痕心里,他是否也永远比不上应天阙?
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但他握得更紧,紧得剑柄上的雕刻深深的嵌进肉里,他灼灼的看向竹青痕:“在你心里我还是比不上应天阙?”
话一出口远离邪便後悔了,他看到竹青痕倏地苍白了脸,眼却睁得大大的。风卷著地上的残叶起起落落,声簌簌。天地仿佛忽然之间皆静默下来,静得令人心惊肉跳。阳光从树影间掠过,斑驳一片,投在竹青痕眼里明明灭灭,终於,他眼中阴翳渐浓,神采黯然却仍固执的看著他,将唇抿得紧紧,抿成一条线,仿佛倔强的孩子,明明已经不小年龄了,在他面前却出乎的稚气。
远离邪心中一软,几乎想伸手拥他入怀,道歉的话也冲到了喉口。但是,目光触到他眉心浅浅的一个漩涡,心里倏地一冷,想起了夜间他无意识的呢喃。青痕,你先是一力阻止我跟应天阙动手,然後极力赞扬应天阙的武功才智,甚至为了避免冲突,宁愿示弱远离此地,他在你心中便是这麽重要吗?想著话便越发不依不挠:“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应天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