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涩的眼 上——老红军

“别喝了。我承认酒量不如你，累了一天了，先填饱肚子……明天还得上班呢”

成果伸手挡住了程猓。程猓抬眼扫了眼成果的脸，有点没想到，一直对自己凶神恶煞的男人，居然还有这么柔软的一刻。所以也

就没挣扎，放下了酒瓶子。

“是自欺欺人还是当事者迷？还是……陷进去了，情人眼里出西施？”

程猓夹起一大驼烫好的白菜放进嘴里，边嚼边说。眼睛邪邪地瞟著成果。挑衅味儿十足。成果看到血红的辣酱沾在程猓的嘴上，

心想，这破警察，吃东西真他妈爱漏嘴，一定没上过幼儿园，他奶奶带大的。

“程猓！别逼我骂脏话，刚才是哪个兔崽子说从现在起咱俩就是亲哥们儿的？杨云和我的关系……关你屁事！”成果没让份。本

来嘛，成果人家谱里都有亲哥杨云的位置，一个外人的小警察……算个屁啊。

“哼~。算上在春秋，咱俩打交道的时间加起来没五个钟头。加上一杯酒，就做亲哥们儿？只有你这样的笨蛋才信！”

他奶奶的！原来这厮耍自己？

成果本能地就想拍案而起。可对面的程猓却把筷子上涮好的肉又放进了成果的碟子。语言和行动的反差太大，整得成果倒不知该

怎么办了。

“那你说！到底我怎么做你才肯帮我？”

成果把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砸桌上了。意思就是……这饭没法儿吃了！自己不是来跟这小警察喝酒的更不想吵架，但也不能再这

么粘糊下去。

“你他妈到底和杨云什么关系？为了他你就能不要自己的命？”

对面，刚才还给自己夹肉的男人突然把一空酒杯往桌上一拍。响声大得不仅吓得成果一哆嗦，另外一桌的四个男人一起朝这个方

向扭头，连跑堂的也从里间冲了出来。

酒杯碎了，不知道是不是有玻璃扎进了程猓的肉里，成果看著血顺著程猓的手背淌。

跑堂的立刻过来，轻轻抬起程猓的手，收走了碎玻璃。一会儿，拿著块纱布和消毒水又颠出来。可还没碰到程猓人呢，程猓抬起

手臂一挥，楞是把人撵走了。

成果盯著程猓一动没动。程猓嚷出了那句话后，目不转睛地一直看著对面的人。彼此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仇恨般的对视。成果承

认，自己最怕的苦肉计……在这男人身上要起作用了。

“我跟杨云……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们是发小，三十多年的……哥们儿……而已”

成果说完这句话紧紧闭了闭眼。他跟杨云仅仅只是哥们儿，这是他最不愿意开口承认的事。可事实……成果没有说谎。

13

说出了和杨云的关系，成果感觉来自对面的火药味消失了。

“你再好好想想，别轻易就做决定”

程猓放柔了语气说了一句。用那只没带血的手从白锅里夹出菜又放在了成果的面前。成果条件反射，拿起自己拍在桌上的筷子，

开始吃盘里堆得象小山一样的菜。眼睛，却一直看著程猓那只血乎拉滋的爪子。

“如果是你哥们儿，那就是我哥们儿……”

成果真没想到程猓能说出这样一句话！太没原则了。他这是……为自己？

“你喝多了，今晚咱别再说了。吃了赶紧回家睡觉”成果打断他。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必须找一暂停的时间，让赛场上的自己好好想想，也给对面的男人一点冷静的时间。

“我们盯纵横不是一年二年了。李冬手上有警察的命案，杀的是我们在纵横的卧底，我也不怕你告诉杨云”程猓低头吃著菜，闷

声闷气地说。仿佛他不再是警察，成果也不是杨云的律师。

“不都跟你说别说了吗？还要酒吗？”

成果吃完半座山的蔬菜，突然发现自己盘子里有块在辣锅里涮出的肉，红通通的让他反胃。夹起来，一声不吭甩回了程猓的盘子

。动作，就象打发叫花子。

“你不能吃辣？一点都不行？”

程猓突然笑著抬起头，好像成果做了什么十分可笑的事。成果甩了个白眼，岂止不能吃辣，自己连猪肉都很少吃。今天为了杨云

……真是开了“杀戒”了。

肉下面的菜也沾上了辣酱。主要因为凉了，成果就怕那股子猪肉腥。想也没想，又往程猓的盘子里甩。

程猓嗯？嗯？嗯？地反抗了几声，不知道为什么，就猜成果大概不喜欢吃冷的，开始主动用筷子去夹成果盘里的剩菜，每次都直

接送进自己嘴里。

看著对面男人的动作，第一眼，成果就有点眼眶发涩。杨云也喜欢这样宠自己，可杨云对自己的感情……永远不会越过那条线。

最后的一筷子，成果夹起来直接塞进了对面程猓的嘴。他是有点恶作剧，可程猓的脸一下子红了。红得……就跟成果故意蹭在他

嘴上的辣酱一样。成果不禁又想起进火锅店前，男人拽著自己胳膊脸红的模样……刺得他心底的某个角落，咯！一下。

接下来，程猓不开口，成果也没说话。

两人一人一边锅，把桌上的剩材料全部消灭。程猓发现成果不爱吃肉的时候问了句，“叫两盘虾吧？”

“三更半夜的吃什么都变肥肉，你明天到底上不上班啊？”

程猓不吱声了，低头开始消灭桌上的高蛋白。他发现，成果不但不吃辣，连一般的沾酱也很少沾。总是把锅里涮出来的蔬菜直接

送进嘴里。

出店门的时候程猓问了句，“成果，你不是北方人吧？”

成果觉得自己一定是坐的时间太长了，想活动活动腿脚。抬腿，竟对著程猓的屁股飞去。

“你丫咋这么爱打听人隐私呢？”

他想踢程猓肥肉最茂盛的地方，没想到一下踢在了程猓身侧的手上。程猓啊！地一声惨叫，两人同时想起了程猓手上的伤。

“家里有消炎包扎的药吗？”

捧著程猓那只又开始往外冒血的爪子，路灯下，成果问程猓。

本来想跟程猓立刻分手的，这下也不好意思了。怎么说程猓手上的伤都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况且自己刚才又补了他一脚。

程猓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又看著成果，摇了摇头。痛苦的神情里带著抹嘻笑。

老子不信！你他妈天天脑袋别在裤腰带里玩命的一刑警，家里居然连瓶消毒水都不备著？

“附近有药店吗？这周围我不熟”

成果又闭了下眼。程猓看得都乐了。成果跳火坑前的招牌表情，就是绝望地闭眼睛。

还真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民店里买外伤药。成果拿了消毒水，纱布，胶布后，发现居然有卖云南白药的，不禁一怔。

程猓从架子上拿了一盒，在成果的眼前一晃，“我试下”扔购物框里了。

成果又闭了下眼。程猓笑了——原来成果想扁人的时候也喜欢闭眼。

付钱的时候，成果突然抓起程猓的手，猛地送到收钱人的眼前，“这手，不上医院没事儿吧？”问。病急乱投医，让一收钱的替

程猓看病。

收钱的明显被成果的举动和程猓手上干掉的血吓了一跳，但还真不含糊，认真地接过了程猓的手，“是玻璃吧？肉里面还扎著呢

，得赶紧挑出来，我这儿没镊子……”

成果付了钱，拽著程猓出了店。“你还是人吗？都不知道疼？”愤怒地骂。除了他以外的中国人，估计都能听出里面1%的“心疼

”。

“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挑……”程猓看著成果的眼睛说，神情说不出的怪异。

成果第二天反思。如果程猓当时不说这句话他一定不会跟他回公寓。

成果后来才明白，程猓真的“坊”自己。从他们正式认识的第一次起，两人几乎每次在一起都要发生流血事件。其实，看上去就

像自己在“坊”他的程猓，从在春秋见到自己的第一刻起就把自己吃得死死的。就连跟自己同时抱一个女人都是他的计。这他妈

的……到底又是谁“坊”谁呢？

14

程猓没有强求成果，而是主动提出了让他回去。这下，仗义的成果就再不好意思回家了，只有先送程猓回去。理由：担心程猓一

人儿对付不了手上的玻璃，他得亲自上。

去了程猓的公寓。两人紧贴在一起，帮程猓挑手背上的碎玻璃碴时，成果知道自己跟程猓回来是跟对了。程猓一人儿根本不行，

光疼，就疼得他靠著成果直哆嗦。

程猓家的镊子不是用来挑刺的玩意儿，头又粗又大，顶多捏块纱布什么的还行，挑刺根本不顺手。成果又没干过护士。小时候打

架受伤都是杨云替自己包扎。杨云的伤是谁包的？成果还真不记得了。

最后有块挺大个的玻璃碴，成果挑了几次都捏不住，玻璃就在程猓的肉里左拱右拱。程猓贴著自己的身子在剧烈地抖，传进自己

耳朵里的闷哼声更是令成果慌得手都软了。“不行不行！还是上医院吧”成果一闭眼，彻底缴械了。

就在此时，程猓一点预警没有，突然搂住了成果的脖子。成果感到一个比自己嘴唇温度低很多的软软的东西碰了下自己的唇。如

果不知道那是什么成果就未免太文艺了，他只是没想到，强亲了自己的程猓居然还敢对自己说，“成果~，亲亲我。你亲我我就

不疼了”

成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眼前的程猓变成了自己，而自己就是那个想了一辈子也得不到的杨云……几乎没犹豫，嘴就扣

上了程猓的……

这下子，一发而不可收。被成果彻底亲兴了的程猓开始沿著成果的脖子向下……

成果叫了声，“手！手上的玻璃碴还没挑完……”

“不是刚上过消毒水了吗？不碍事……”

程猓用一只手撩起了成果所有的上衣，连贴身内衣都未能幸免。尖酸刁猾的舌尖划过自己胸前冰冷的两点时，成果知道自己彻底

完蛋了。

脑海里回响著杨云的那句话，“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用下半身思考问题……”

杨云到底用不用下半身思考问题成果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的确是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动物。

程猓拉下了自己裤链含住自己下身的一刻，成果除了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已经很久没“做”了之外，就是眼睛，那顾酸疼酸疼的感

觉，铺天盖地地涌来。眼药水？好像在包里，包扔哪儿了？不记得了。

在成果短暂的一生中，床上男人的数量比女人多。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属于什么性向，从爱上杨云又始终得不到杨云的那天起，他

就把所有想和自己上床的男人想象成杨云。

女人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要的时间长了点。对成果来说有点辛苦，对女人来说，却再幸福不过。

成果记忆里跟自己维持关系最长的是大学二年级认识的一个女生。

二年级还没结束两人就分手了。女人有了新男友，成果开始打野食。可他们的性关系，一直维持到成果毕业离开广州回到北京三

年。那女的半年一次，定点“出差”到北京找成果，满足自己的生理要求。

杨云还见过那女的。就说成果烂！问成果跟这种有夫之妇上床图什么？

成果说，“什么都不图！我们上了六年床，每次都是她找我”

杨云说，“如果喜欢她就和她结婚。她又睡自己老公又睡你，当心得病”

“这辈子，我可以操尽天下女人但一个也不娶！”这是成果最牛的豪言壮语。只不过，只有杨云一人儿知道。

后来女人突然不来了，成果纳闷儿。不是怕女人不搭理自己，是他嘀咕，别他妈真的爱滋晚期，在哪儿猫著斗病呢，也不吱会自

己一声。等自己发现自己也带著的时候都他妈晚期了……成果这辈子都很信杨云，几乎到了一种迷信的地步。要不，他也不会把

和程猓的一些偶然全当成“坊”啊“坊”的。

一次去广州取调，成果见到广州的老同学，问到此女。

“她被人告了。说是乱搞男女关系……”

这二年乱搞男女关系对咱普通老百姓太一般了，但对在法院工作的执法人员来说，还是条执法犯法的重罪。

“谁告的？”

操！有没有提及奸夫的姓名啊？

“不知道。说，就是一匿名电话，然后两口就开始打离婚……”

成果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立刻浮现起杨云。可自己和女人……杨云为什么要跳出来阻挠呢？

“那现在呢？”

“人嫁一老外去加拿大了。货真价实的洋大雕。切！比跟著那“短小”“精干”的庭长强”

女人老公是成果的先辈，比成果他们大不少，事业有成，民庭庭长。但性方面不太“来劲儿”的事也不知道大家是怎么知道的。

估计……老婆欲求不满表现得太明显了。

得到此信儿的成果回北京一路情绪都有点萧条。他明白那女人再也不会来找自己了。不是为女人彻底离开自己伤心，是女人终于

找到了一个比自己更“强大”更“持久”的，成果的自尊有点受创罢了。

成果一回到北京就问杨云匿名电话是不是他打的。

杨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说了一句，“她不适合你”这他妈的不就是理直气壮地供认不讳吗？成果有点来气，又不明白自己气

的是什么。

两天后他冷静下来，打了个电话，突然袭击杨云，问，“为什么？”

杨云半天不回答，成果的心跳越来越快。“你不喜欢我喜欢别人对不对？”成果的憋功永远赢不了杨云。可他这句话问得很蠢。

事后律师的成果也纳闷，自己为什么只问了杨云半句话，而这一辈子都不敢也不愿问杨云那句，“你喜欢我？你爱我对不对？”

他觉得在他和杨云之间这也许根本就是个多余的问题。问出口，是怕从杨云嘴里得不到真实的答案？还是问出口本身就是对他们

爱的亵渎？难道自己对杨云的爱还有疑问吗？难道杨云对自己的爱自己感受不到还需要问出口吗？

除了性，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对情侣能赛得过自己和杨云的感情！成果好像就是从那时起再也提不起跟女人上床的兴趣了。

男人也跟走马灯似的，交往的时间没一个超过三个月。只要他没有固定的性伴侣杨云好像就随他去。只不过会定时打电话给他，

“我托张红帮你约好了。军区总医院，明天下午四点，做定期检查……”

“你去死——！”

成果每次接到杨云给自己约好的爱滋检查电话都会骂这三个字。可他每次必去。杨云只要在北京，就一定会陪著成果一起去。很

多次，解放军的白衣天使都很奇怪——这对男男夫妇，为何只有一方做检查？另一方难道不怕传染吗？

有一次杨云不在北京成果一人儿去的医院。整个过程就像一做人流的未婚少女，因为没有杨云陪自己他感到说不出的孤单。

晚上，杨云的电话到了，问检查得顺利吗？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