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涩的眼 上——老红军

业居然是刑法却跑公司来就职，成果当时就觉得命运弄人。

或许杨云说的是对的。这案子交给王楚杰来处理一定比自己合适。可成果就是不愿意。他很清楚，这次如果自己退出，那就是退

出了杨云的生活，而不是退出栽赃案那么简单的事。

房间里很干净，大大的办公桌上一尘不染。清洁水的大瓶子满满的水，干净透明得象一面镜子。成果知道，即使自己不天天来，

杨云一样嘱咐人每天来打扫。就像自己从“北风”拿的那份薪水，快二十年了，干活不干活，一分也不少。

“杨云开会什么时候完？”

杨云的秘书一直跟在成果的屁股后面。一是他知道成律师和老板的私交，二是，自己跟成果私交也不错。他知道，成果这人没架

子，跟人从来不玩虚的。所以每次见到英俊的成果，都感到特亲。

“老大没开会，出去了”

成果转身，惊讶地看著身后的男人。“出去了？上哪儿了？什么事？什么时候走的？”

一连几个提问，杨云的秘书乐了。他从认识成果的那天起，就觉得此人与其说象个律师不如说更像个地痞。如果你不被他华丽的

外表懵住的话。可今天，问话居然象个律师了。

“到公司没多久就走了。好像是李总的生意出了点事，他说过去看看”

“李冬的买卖？”

“是”

“老王呢？王楚杰在哪儿？”

“王律师早上突然请了假，说是回兰州老家过年去了”

“杨云和李冬的买卖什么时候开始的？作帐了吗？我要查一下，替我通知财务……”

“成果，北风和纵横的事全是老大一人儿在经手，我知道的范围根本没帐。老王知道多少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一点不清楚”

“杨云一个人？怎么可能？”

“老大说过，他跟纵横没买卖，只是帮朋友……”

“帮……朋友？”

成果气得在空荡荡的屋里干转了三圈，掏出手机摁了杨云的号码，可对方关机。一想到杨云大概有离开北京的可能，成果就变成

了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杨云啊杨云……你是不是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啊？！

成果冲出了办公室。身后，杨云的秘书叫，“哎成果，你今天到底来干嘛的啊？”

成果跟杨云私交好，但他们从来不在公司办私事。成果要么不来公司，一来准是有事。

“还车”

成果猛地也想起来了，看也不看，扬手就把杨云的车钥匙向后一甩。秘书接住了，“明天开始放假，下面锁大门，你不用再来了

”说得就像成果被炒了鱿鱼似的。

成果在心里骂，“我他妈一辈子都不想再来这鬼地方！你以为老子愿意伺候杨云内孙子啊！”

骂归骂，坐上了出租，立马又拨了一遍杨云的手机，还是关机。成果就把电话直接拨警局了。

程猓不在，成果报出了自己大律师的身份，又加了五根十万火急的鸡毛，终于从内勤妞儿的嘴里套出了程猓的手机号码。

程猓的手机倒是接通了，只是对方一开口，就让成果以为自己打错了号码。

“哪位？说话！”

嗯！这才是电影里警察该有的声音，跟自己知道的那个“变态”根本不是一人儿！

“我成果，我找程猓”

哎哟我的妈！真他妈的“坊”！怎么这么别扭！成果又在心里骂娘。

“你怎么知道我手机？等下……”

程猓显然“蹲坑”不方便说话。成果知道他在转移“阵地”。

“怎么了？”

成果除了听到对方问出别扭的三个字，还听出程猓大概上了大街。耳朵里的杂音突然多了起来，隐隐约约能听到刀郎在嚎那个“

哪年哪年的第一场雪”。

程猓一跟自己说话怎么就这么怪呢？什么叫“怎么了？”凭他俩现在的关系，最近乎的也应该是“什么事？”吧？

顾不得那么多了，为了杨云……成果豁出去了。

“我想尽快见到你！今天，再晚都行！”

话一出口，连成果自己都有点惊。难道……自己被手机那头的变态警察传染了？

“哼~”

程猓不想让成果听到他近乎得意的低笑声但成果还是听到了。成果想扔了手机，就听程猓立刻说。

“成！一下班我就给你打电话”

妈的！你见我算加班！你跟律师谈正事不要加班费偏捡下了班奉献啊？成果明知自己即将被人算计或是正在被人算计，他说不出

那个“好”字，也不敢说“不”。

“到底……怎么了？你没事吧？”

成果没回音，那头执行任务的程猓居然开始担心他了。成果听了这句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没事，就是杨云的案子。想了想，还是想早点跟你谈”

“哦”

程猓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蹲坑呢？”

成果觉得自己是一报还一报。人家关心自己，自己也关心一下人家，没有任何多余的意思。

“嗯！在执行任务”

程猓明显听出成果的语气跟以往不同，立刻用热呼呼的口吻回答。

“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

妈妈呀！三十多年了，从成果妈到杨云妈，全地球几辈几代认识成果的人都捆一起，也没人听臭脾气的成果用这调调跟人说过话

的。

“任务完了，我就打这个号码……”

“成！你加小心”

成果掐了电话，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把他自己的脚面砸得生疼。杨云啊杨云，今晚我要是有什么“差池”，明天让我见著你……

全从你身上找回来！！

11

一直找不著杨云，成果只能以找杨云的焦急心态等著程猓的电话。

他没想到，程猓的电话打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成果犹豫，这么晚了还要不要去见那个变态警察？可找不到杨云，成果除了去见

程猓，似乎别无出路。

在约好的地点见到程猓时他一脸疲倦，跟一大早那个阳光警察判若两人。成果真的有点于心不忍了，“要不，你先回家休息，咱

明天再谈？”成果好心。

“你好像特别怕天黑后见我……”程猓人很疲倦，但见到了成果，他也不知怎么了，精神马上变得很亢奋，话也显得活泼。

我他妈吸血鬼啊？还选有没有日头出来见人？成果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想发火吧，但他又想，谁不怕天黑见变态啊？这混蛋说

得也没错。

“去喝一杯吧，累死了”

程猓不是隐约，而是根本就很清楚自己想干什么。对面的男人脾气巨烂，对自己的印象更糟，可他就是不想放他走，想待在他身

边的愿望特别强烈。

“这么晚了，去你知道的地儿吧，这附近我不熟”

成果的语气是决绝的也是绝望的。既来之则安之。自己是为杨云主动找上这警察的，要杀要刮，只有认了。

“只知道个“春秋”吗？如果我没记错，那儿开通宵的。杨云呢？不如我们去春秋？”

成果终于知道“得寸进尺”是个毛样式了。刚想开骂，一想杨云找不著，他现在正是管制期间，要是被警察知道了……

“我今晚不想去春秋，如果没好去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如何？”

成果扭头就走。

“哎！”

程猓果然中计，一个箭步上前拽住了成果的胳膊，“你这人的脾气……怎么会当律师呢？”

成果没说话，瞪著俩大眼珠子盯著自己胳膊上男人久久不松的那只手。程猓突然意识到自己拽得时间“超标”了，赶紧撒开。昏

暗的路灯下，成果竟然发现程猓土石灰一样的脸突然红了。脑海里一下浮现出那天晚上男人贴著自己高潮时的情景……脑子里，

莫名其妙地跟著蹦出“可爱”俩字。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大约走了十分钟，成果跟著程猓进了一家火锅店。

店里的人明显认识程猓，打过了招呼，时间太晚，只有另外两桌客人。两人尴尬地无言对视了五分钟后冷盘和啤酒就上来了。

程猓把啤酒倒进了两个空杯子。“想喝红的还是白的？今天一醉方休”

成果噗地一声就乐了。“我今天不是来找你喝酒的。不过，先干为敬。等会儿求你办事，你可不能不给我面子”

程猓听了成果的这句话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多暖心啊~~对面的成果就像自己同名同姓的亲弟兄，他们仿佛已经认识一百年了。还

没喝老白干呢，浑身都热了。

这大概就是男人的友谊，还是搀了酒精的。来得比飞机还快！

程猓没说话。刚！地一声一碰成果的酒杯。真正的感情无需语言，尤其是男人和男人。

成果800cc的啤酒一口气底朝天，“杨云是被人陷害的，下套的家伙叫李冬”连开场白都没有，直接砍进了正题。

程猓一听杨云的名字，浑身的热乎气一下全跑没了。嘴里的啤酒跟马尿一样，怎么这么难喝啊！

“李冬有家叫纵横的公司。规模大小我不清楚。只知道，全中国最大的药厂，电脑硬件和网络都挂在纵横的名下”

成果边说边替程猓满上酒杯，又把自己的也倒满。

火锅上来了，分成二格，一边是通红的辣子，一边是白开水一样的高汤。

“吃辣子吗？”

程猓问。其实他早忘了成果为什么找自己。想见成果，就是想见他这个人。

“不吃。你呢？”

成果虽然在陈述案情，但眼前的饭局也得应酬。火锅的味道不错，尤其是内辣子里的麻味儿很正宗，惹得成果肚子咕咕叫的时候

他才想起来，自己今天除了早上杨云回锅的烂面条和下午三点的那个面包，还什么都没吃呢。

程猓把桌上的材料一股气地全放进了高汤里。那动作，没由来地就让成果想起了杨云……他以为程猓也不爱吃辣，那干嘛还叫麻

辣汤头？

店里人撤走了空盘子，第二批材料上来了程猓才往麻辣的一边放了一些。筷子里夹著片肉，在高汤里涮。

“纵横生产的药……我这么跟你说吧，全中国的云南白药其实都是纵横生产的……”

成果压了口啤酒接著说。程猓把筷子里烫好的那片肉放在了成果面前的空盘子里。然后又从白锅里夹了些菜，放在了那片肉的上

面。成果看著程猓的动作，好像被嘴里的啤酒呛了一下，顿住了。

“云南白药怎么了？”

程猓看也不看成果的脸，专心在辣锅里涮著手里的肉，问。他把肉放进自己嘴里的时候成果才有点明白了——赶情今晚是程猓请

自己啊？要不，俩大男人吃饭，他干嘛这么照顾自己啊？

“云南白药没问题，问题是药厂本身！”

成果说完后，夹起盘子里的菜狼吞虎咽地咽进嘴里。程猓抬头，满眼只有成果通红的嘴唇。

自己亲过那里……就在那天晚上。如果还想亲，必须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想得到就要付出。程猓不怕付出。他怕的，是付出了代

价自己也得不到。因为成果和杨云的关系……真的好像太不一般了。

“成律师！”

程猓突然开口叫了成果一声。高高举起了右手，啪！地打了个响指。跑堂的立刻奴才一样地捧了瓶白酒上来。

拧开了瓶塞，程猓直接将白酒倒进了两人的啤酒杯里。成果杯子里还有1／4的啤酒，程猓拿起自己的酒杯，干掉了大半杯，咕咚

咕咚，为自己满了整整一杯后放下了酒瓶。

“成果，先干了这杯！”

程猓握著杯子看著对面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就像一个想自杀的懦夫，没胆量，跳进深渊前只想先把自己灌醉了。

12

成果还真有点被这样的程猓唬住了。

要知道，长这么大，打架骂街，哪怕手里拿著把菜刀动真格的，成果都是把好手。唯独这拼酒……大学，背著杨云狠练了四年，

始终是一小“本科”水平。

杨云宠成果宠了一辈子，就是不喜欢让成果碰酒精。

高中时代，兄弟们在一起乐，别人都整啤的，就成果一人儿果汁儿。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橘汁儿喝完了苹果汁，苹果汁儿喝得

想吐了，杨云就给他换可乐。

根本没底子，成果远离杨云在大学苦练了四年。回到北京，进杨云公司就职，饭桌上的应酬，拼到最后一定是老板替自己的雇员

挡酒。整得成果没面子，就骂杨云，打小拦著自己不让自己练。

杨云笑著对成果说，“练？还没让你练呢，左右男女全被你蚕食鲸吞”

啥意思听出来没有？成果喝高了喜欢犯、花、痴！逮著女的搂女的，抓住男人亲男人。

杨云第一次告诉成果，成果还不信自己会是个如此低级闷骚之人。可他想了想，自己第一次醉酒，好像就是跟杨云俩偷喝了他爸

爸珍藏的一瓶贵州茅台。自己那时不光是醉酒，就连清醒时都想“吃”了杨云。自己喝醉了，并不是想“吃”了身边的人，而是

把身边所有的人都当成了杨云罢了。

程猓没等成果，一口，就把满满一杯混合酒骤进了自己嘴里。

成果看著程猓，有滴酒，顺著他的嘴角向下流。突然间，以为坐在对面畅饮的人是杨云，想伸手帮他擦了。程猓一挥自己的手，

抹嘴角的动作让成果又醒了，对面的人不是杨云。

今天的这顿饭是自己约的程猓，按理说，还应该自己请程猓才对。一想到自己想请程队办的事，成果咽下了那句“我喝多了酒品

不好”的辩言，拿起桌上自己的杯子，一口气，立刻，跟著也底朝天了。

“好酒量！痛快！成律师！从现在起咱俩就是亲哥们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下面的话把你当弟兄，你也不用把我当外人”

成果没想到程猓的酒品比自己还差！自己喝多了好色，程猓喝多了好认亲。一杯啤酒搀白酒下肚，自己就成他亲弟兄了？

“成果，你真的想好了？要把纵横捅出来？以你律师的身份？”

程猓大概是真累了，酒又喝得太猛，双眼通红地盯著成果，象头想吃人的野兽。成果没由来地想起杨云对自己说过的，“他那个

猓是你的果带著番犬旁，一种长尾巴猴的动物……”

成果不太明白程猓话里的用意，没有立刻回答。

“我跟你交个底。你不会不知道杨云跟纵横的关系。捅出了纵横，杨云是个什么下场你想过没有？而且……我们早盯上纵横了”

呀~~~~~

成果不是没想过整死李冬对北风的影响，他是不知道警察已经盯上了纵横。

“我知道北风跟纵横生意上有来往，但我不信杨云会跟著李冬犯罪！我了解杨云……”成果说。

“哼~”

程猓好像被成果的话逗乐了，拿起桌上的白酒，又准备往两人的空杯子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