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冗长,直到身后传来轻轻的提醒,SHO将头转到镜头看不见的方向,推开他。
NAGI分明看见SHO忍笑的样子。
有什么好笑的,这样袒露身体在镜头前,让人观赏而后肆意想象。为的是什么,能得到什么。
NAGI闭上眼睛,他不想看SHO那种对于他而言,已经太过熟悉的讽刺的表情。
曾经也期待过,失望过,再一次希望,然后痛的就更狠一点。
再然后就没有那么天真过了。
如果非要用伤害来说爱情,那么这样的东西不是爱情吧。他一直自欺欺人,最后终于觉得自己是最最好笑的那一个。
NAGI将身体送入SHO体内,在他头顶晃神。
灯光有些刺目,他闭上眼睛,仰高脖颈高高抬头。SHO咬着下唇,发出暧昧而潮湿的声音,NAGI的动作在不自觉中慢慢加大,也忘记了控制力量。
后来收场。他和SHO背对着背收拾身体,在某个微微转身的时候他忽然看见SHO手中的纸团上染着点红色。
NAGI惊了下,自己虽不投入,却也从不会如此暴烈。
他抓过SHO的手腕,盯着那团纸说不出话。
SHO看着他的表情,忽然就笑起来。
“前辈没见过血么?”
NAGI抬起头。
“没事的话,我要去下一场了。”
“你还有下一场?”
“是。”
SHO转过身,接过浴巾擦干净身体。他擦的时候很用力,然而也很隐晦。不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厌恶,但NAGI却很不凑巧的看见了。
他记起那一晚SHO坐在他身边一边抽烟一边低低笑着说要红的表情,和现在,和更早一点在雪地里,他独自扭头站在无人注视的地方一样,堆着这样空无一物的笑容。
NAGI叹口气,拿过他手里那团纸。
“痛么?”他问。
SHO忡了下,下意识的点点头,才点到一半忽然又摇起来。
NAGI拿手捏住他摇晃的下颚。
“今天别拍了。”
“可是安排上……”
“我知道,我去跟他说。”
SHO说不出话。
NAGI放开他,纤细的身体一晃消失在更衣间里。
很久以后,更衣间细细碎碎的换衣声消失,NAGI穿着一身贵的吓死人的衣服走出来,眼神依旧冷淡,甚至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明白的疲倦。
“太麻烦您了——”SHO抓住他的胳膊,想了半天,勉强憋出一句话。
“呵呵,这算是男朋友的福利吧。”NAGI不着痕迹的离开他,坐上那辆早已等在门外的车。
SHO不知那天NAGI回去跟那个男人说了什么,所以他第二天照常来到公司那个万年不变的小房间。
负责拍摄的工作人员走过来看到他,奇怪地皱皱眉。
“你今天不是休息么?”
SHO一愣,忙抬表看了看,日期时间全没有错。
“今天是我拍摄。”
工作人员抓着头想了半天,忽然恍然笑起来。
“啊,忘记通知你了,今天是NAGI拍摄,他顶了你的片子。”
“为什么?”SHO条件反射地问了句。
缺钱?怎么看怎么不像,一条上百的小内穿一次就丢的人能穷到什么地步。
“不知道,NAGI从来都不按牌理出牌。”工作人员耸耸肩,越过他走进房去。
SHO不知道自己那天为什么要鬼使神差地跟着进去看。如果他不看,如果他不知道,如果他只是傻乎乎地回家睡个回笼觉,也许他这辈子也不会感觉到什么叫做心痛。
房间没有清场。SHO站在门外远远听见不同人粗重的喘息。
他偷偷探头去看,空洞的房间正中坐着赤条条的NAGI,还有围在他身边那群面目不清的男人。
他们的面前放着电视,电视里模糊又暧昧地传来女人的呻吟。
NAGI安静地坐着,嘴里塞着口塞,口塞打开,然后一个个男人排着队走上来将下身湿淋淋地塞进他的嘴里去。
SHO的手指一下掐进手心。
NAGI漂亮的身体坦诚在那些泥沼一般的喘息中,头顶的光线那么昏黄,让他的表情显得十分模糊。SHO专注地看着他,他发现NAGI的目光一直游移着,并没有朝前,也没有朝上。
他的焦距不知道集中在什么地方,稍微远一点就好像水纹一样荡开了。
SHO忽然记起那一晚他拥抱NAGI的时候。NAGI没有哭,没有喊。他安静的躺在自己身下,连呼吸都显得那么微弱。
然而就是这样脆弱的NAGI,却叫他不知道怎么是好。他抓不住他的情绪,他从他身上得不到征服的快感。
那么现在呢?NAGI又在想什么?
SHO觉得神经开始抽痛。
今天这场戏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戏码,他的合约上并没有写。如果不是NAGI过来,坐在那里忍受的人该是他。
他不知道NAGI为什么要突然替代他,并且丝毫没有告诉他的意思。
一直到那十几个男人做完,NAGI还是保持着一种姿势。
SHO站在门后,听他们出来时肆无忌惮的评论。他努力将眼睛瞪得很大,却还是止不住鼻息中那些湿痛的感觉。
SHO陪着NAGI静静失神了半个小时,直到那个拍摄人员走出来,看见他惊讶的喊了声:“SHO君怎么还在?”
NAGI已经穿好衣服,听到那一声招呼只是愣了愣,然后走出来。
SHO觉得自己有点抬不起头来看他,于是他将头低得更下去了些。
NAGI站在他面前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看,他温柔的呼吸吹拂在SHO的额发上,于是SHO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其实很近。
“为什么笑?”SHO闷着声问。
NAGI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摇摇头。
“不知道,抽筋吧。”
他专注地盯着SHO,看着看着,忽然就叹气。他轻轻伸手,环在SHO的脖子上。他的语调疲倦而苍白,他将自己放在SHO的胸口上。
“那你呢?又哭什么?”
SHO猛一把将NAGI抱住,他的身体在颤抖,带着莫名其妙的恐慌。
“你早就知道是这样,为什么要替我拍这场戏?”
“你只说对了一半,”NAGI觉得SHO的力气很大,自己和他对比起来显得十分懦弱,“我是早知道,但不是为了替你才拍的。”
SHO手上的力气加大,NAGI有一种会被人拥抱到窒息的错觉。
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无法收拢。
“啊,有点失望。没想到门口的人是你。”
SHO固执地不回答他的话,只是一个劲的用力,像要将NAGI彻底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你看,这一行一点也不好玩。玩够了,就走吧。”NAGI艰难的空出一只手揉揉SHO的头发,他的声音很温柔,就好像一个温和的大哥正轻言细语地教导家中无知的弟弟一样。
SHO叹出一口气。
“那你呢?为什么不走?”然后不等NAGI回答,他接着在NAGI耳边说:“既然大家都走不了,那就在一起吧。”
那天最后的结果是,NAGI将SHO的手拨开,把衣服甩在背上,如往常一样轻松自在地离开了。
SHO一个人靠在墙边抽烟,一直到烟头烫到手指才记得将它丢弃。
SHO觉得自己隐隐约约的弄丢了什么东西,但当他仔细去想时,大脑里就好像蒙上了一层雾般看不清楚。
他只知道,在那次以后,他开始无法控制地关注着NAGI,就好像他曾经极力逃避的那样。
早上睡起来,会站在盥洗室里一遍遍沉默地洗脸,用冰凉的水冲着神经,希望自己清醒一点。
他是真的不愿意再一次沉迷下去。
很多年前,也许没有多少年,也许是三年的样子。
三年前,在他进事务所之前,他记得自己是爱过什么人的。
只是非常隐约的记得,那个时候的爱情非常单薄。没有钱,没有房子,两个人坐在大街上看人潮汹涌,他牵着那个人的手说,喂,咱不会就这么穷一辈子吧?
那个人是怎么回答他来着?
他忘记了。
他忘记了很多事情,唯一有点印象的,好像是那个人最后离开的背影,那么决然的告诉他自己爱上了别人。
SHO觉得当时他们谁都没有错,因为他连难过的感觉都没有。
有时候人太穷,很多事情比如爱情都是一种极度浪费的奢侈。SHO那个时候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理清楚自己的情绪,他相信那个人也没有。
他从来没有和那个人说过永远或者将来的事情,SHO喜欢玩,却不喜欢玩这种过分严肃的话题。
啊,是了。他还记得一件事,原来那个人的名字叫做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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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君,你想怎么做?”
“让他忘记我。”
“忘记?忘得掉?”
“就是因为忘不掉,所以我来帮他。”
30.岔路
SHO再次见到NAGI是很偶然的事情。偶然得连他自己也以为这纯属意外。
在那天清晨,SHO带上钥匙,装上钱包,整理好一切该整理的东西,才一开门,一个不算轻巧的物体轰然倒在他身上。
SHO手忙脚乱的连带着自己一起摔在地板上,磕疼了脑袋和手肘,这才看清楚窝在自己怀里的人是NAGI。
他盯着NAGI两三秒,NAGI低着头不看他,只有发梢偶尔扫在他的脸上,让他心里有些异样的情绪慢慢浮出来。
“怎么了?”SHO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NAGI不说话。稍微侧侧身子,忽然伸手勾住SHO的脖子,凑上去狠狠地吻他。
SHO一怔,等唇上那种湿润的气息变得越来越熨热才猛地一把将NAGI扯开。
NAGI的衣有些凌乱,身上带着酒气。他双目通红,却一直没有眼泪落下来。被SHO扯开了也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手还死命地勾着SHO的脖子。那一刻SHO觉得,其实NAGI不是非他不可。
“怎么了你?”SHO又问一次。
NAGI摇摇头,固执的像个少年。SHO叹气,伸手抓抓他的头发,NAGI意外地没有反抗。
SHO不再问什么。他将NAGI困难地抱起来,NAGI打着酒嗝,将头埋在他肩胛上。
SHO把他拖进浴室,丢进浴缸。NAGI仰面躺在浴缸里,模样苍白而无助。
SHO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一点点疼,那种疼有一点点的熟悉,让他变得惶恐。
SHO脱了NAGI和自己的衣裳,调试好温水,让水流温柔的顺着NAGI的头发冲洗下来。
NAGI的手在浴缸边抓到脱了色,SHO帮他慢慢松开,握在自己掌心里。
这期间他们一直沉默不语。
NAGI的头埋在手臂中,手臂搭在浴缸边缘,SHO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目光里说不出到底有什么东西。
后来两人都累了。SHO关上水,将NAGI拖上床。
他拿出浴巾裹住那人的身体,这才发现NAGI似乎又消瘦了些。
“想哭?”
“想喝酒。”NAGI闷着嗓,就像在笑一样。
SHO摇摇头,拒绝他的要求。
“我还有事,房子借你。”
SHO放开他的手起身,擦擦头发换上另一件衣服。
“我看见他们在一起的样子。”
NAGI突兀地开口。
“他们?”SHO手上的动作稍微顿了顿,又继续扣着扣子。
他没有回头,没有转身。他面前的镜子照出一半的NAGI,忧伤的NAGI。
“呵呵。我真是可笑的家伙,那么多次,还是不习惯。”
“太难受就离开,反正……”SHO扣上最后一个,话在嘴角旋了半晌,还是没能忍住,于是脱口就成了嘲笑,“反正你也应该习惯了。”
NAGI似乎怔住。SHO心里升起一种报复的快感,然而很快被NAGI的问题卡住。
“翔,恨我么?”NAGI这样问。
SHO悬在门口的脚步硬生生地停住。
“当年说走就走了,还用那么糟糕的理由,恨我么?”NAGI忽然扯出一抹微笑,“有没有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烂的家伙?”
SHO咬紧牙。他感觉到一丝铁锈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很快就流转到了心脏里。
他说不出自己这时候是什么感觉,就好像心在这一刻猛地空下来了。
恨过么?是恨的吧……
SHO带上门。
“你认错人了,我叫做SHO,不是翔。”
NAGI忡神地凝视着那面门。SHO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喜欢黑色的装饰,于是连整个屋子都充斥了这种刚硬的线条。
他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手上还残余着SHO的温度。
“是啊……认错人了。你不是翔,我也不是——桥本。早就不是了,不是了……”
SHO回家时NAGI还没走。他把自己裹成一条肉虫,缩在大床的角落睡觉。
SHO有些心烦地将衣丢上衣架,点上支烟坐在床边看着杂志。
他今天的拍摄异常不顺,错误百出。闭上眼睛后脑子里全是NAGI扯着他强加上去的那个吻。
潮湿又混合着奇妙的干涩味道,那人身上有几百年都褪不掉的独特香味。
SHO烦躁地将对手压在身下,将头埋在他的肩里却还是摆脱不掉NAGI的影像,就好像鬼魅一样一直一直缠着他。
SHO挥手,将NAGI推进去了些。
身体有些疼,他尽力忽略那些不该出现的感觉。对手是个狠角色,好像和他比拼耐力一般发了疯似的努力。
SHO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的耐性才微笑着一直坚持过来。也许他一直是太要面子的人。
后来不知道杂志被翻到第几页,SHO模模糊糊地睡了一段时间。
这期间他似乎感觉到身边的床轻了下,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捞了一把,冰凉的空气从他的指缝中漏走,他打个寒颤,又缩回来。硬生生地咽下自己将要脱口喊出的那个名字。
再后来,有人将他翻了个身,脱下身上的衣服慢慢用温水擦拭。那力道合适,舒服得他连脚趾也蜷缩起来,在被子里轻轻地蹭了下,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极低的压抑的笑声。
SHO猛地睁开眼睛。
NAGI手里拿着毛巾仔细地安慰着他的身子,嘴上的笑意还没淡下去。
SHO一个晃神,不由得伸手摸摸他的脸,没察觉自己也跟着笑了笑。
时间停止了一两秒,他们之间有人首先反应过来。
好像是NAGI吧,NAGI一直是他们中清醒的比较早的一个。
他咳了声,将头转过去。
SHO猛地把手缩回来,就好像摸到了什么不该碰触的东西。他重新睡回去,眼里的颜色恢复冷淡。
“你还不走?”
“就快了。”
“出去的时候记得带上门。”
“好的,谢谢你。”
SHO翻身继续睡过去。NAGI叹了口气,将毛巾放在床边的盆里,起身整理整理衣裳。
关门的时候NAGI刻意放低了音量,就好像他曾经习惯的那样。
NAGI站在大街中央,深深吸气。
天空是灰色的,空气里漂浮着尘埃。曾经他站在天台二十八楼,双臂张开,让风划过指缝。
他不过是想触摸下稍微干净的空气,却被人确定为自杀拖回警局喝了好几杯茶。这个时代的人都太缺乏新意和幽默感。
NAGI在再次见到SHO后,无法避免地想起很多往事。
其实也没过多久,只是被他抛得太远,所以产生这样的错觉,好像隔世。
他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认识SHO。三年以前,大家都年轻的厉害。也许是在酒吧或者类似的什么地方,两个不认识的陌生男人因为酒精点燃的火焰无法扑灭,于是含含糊糊地就滚在一起。
SHO对他,他对SHO,那个时候不过一种消遣。
他们都不断出去找新的刺激,甚至有时是结伴而行,生活混乱的叫人咋舌。直到后来有一天,SHO认真地拉着他,盯着他的眼睛说,咱就这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