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救赎——弑季

「碎、宇——」雷艰难的开了口，诺尔发现对方第一个注意到的竟然是那个人类，说没有不平衡是骗人的，但是那种心情随即被感觉到对方气息十分微弱、几乎要消失的稀薄存在感将恐惧布满胸膛。

雷会死。再这样下去、雷会死！

才认知到这个事实诺尔就全身颤抖着，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从小就跟雷是很亲密的朋友，可以说两个人都是对方的影子，他们的生命虽然没有到无限，但是数千年还是有的，他从来没有想过雷会突然间就这样离开自己。

「什么嘛、原来是人类呀，真无趣。」公主近乎艳丽的脸庞闪过对欧阳碎宇失去兴趣的冷漠，对于人类这种弱小的生物，他向来十分厌恶。

像蝼蚁一样一群一群的、既弱小又没用，他真的不懂这种物种存在于世界上的原因。舒不知那弱小的背后，藏着的是一颗温柔的心。

「说不认识，但是其实那就是你所珍视的那个人吧？那就让他看看你如此落魄的模样吧！」公主冷哼了一声，手里的长剑任意的在雷的身上划出伤口。鲜血像是喷泉一样的从伤口内喷了出来，欧阳碎宇觉得自己好像在看慢动作的电影。自己就这样傻傻的看着对方伤害雷，而却没办法做些什么来阻止对方。

「雷！！雷、你听得到我在叫你吗？雷！呜、」根本连想都没有想，欧阳碎宇本能性的冲上前，近在咫尺的那个人正在被残忍的对待着，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就快要处碰到对方的那一刻，欧阳碎宇却被公主狠狠的踹向一旁。

他吃痛的被用力摔在地上，但是很快的又不示弱的站了起来，怒视着妖精。

雷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吃力的抬起头看着好友，惨白的唇瓣一开一合，像是在说什么话语。诺尔不会读唇语，但是他看懂了对方想表达的意思。

杀了我，带他走。

诺尔的眼前一片空白。

第一刀划下去以后他就只听得到不断泉涌出的血喷洒到地上的声音以及充斥着整个大厅的血腥味。

这种临死关头关心的，还只是欧阳碎宇而已吗？既然这么喜欢的话当初就不要随便伤害他啊！诺尔心想，想要嘲笑好友，嘴角却有如千斤重，没办法扯出笑容。

会死，再这样下去雷真的会死……！

一股莫名的恐惧盘据在心头，然后意识被什么东西抵销掉了。

「还给我……」诺尔低着头，声音低沉的不像他，欧阳碎宇想要开口关心对方，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全身像被灌了铅一样，怎么用力都是徒劳无功。一股宛如地狱深处吹出的因风向一知被浸泡在冰桶中很长一段时间一般冰透骨随的手抚摸上每个人的后颈，每个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还你？玩具吗？公主原本想要这样开口嘲笑对方，却不自主的全身颤抖着，张开嘴后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那抹让人头皮发麻的冰冷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容易燃烧的血液已经开始结成冰。

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无法动弹，但是那只蛇，根本没有花时间看他一眼。

「碎宇、退后！」雷突如其来的声音听起来疲惫却力量十足，困住欧阳碎宇的魔法像是突然解除了一样，在雷的提醒下莫名的恢复了自由与力量。搞不清楚状况的他连忙退后了几步。

他不知道的是雷花了多少力量在叫唤他身上，那一声破除诺尔对欧阳碎宇束缚的魔法，让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蛋慢慢的失去更多的血色。

印象中，雷没有看过好脾气的诺尔生过什么气。对方顶多任性或是不开心，但是要说真正发飙的话应该只有他们儿时，自己偷懒躺在树上睡觉、被教导攻击魔法的老师抓去痛打一顿的时候而已了。那个时候的诺尔也像现在一样彷佛变了一个人，最后的记忆是那个老师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之后，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在诺尔手里冒出的黑色火焰攻击下彻彻底底的变成灰被风吹散，再也没有人敢出手打魔界的公爵了，只是除了他跟那一点灰飞湮灭的小碎片以外没人知道这是魔界的皇子做的。

能让他生气的事情，只跟自己有关吗？

「雷这家伙只有我能杀，谁也不能抢！」诺尔抬起脸来，那双浅灰色的瞳孔像是开始燃烧一样变得通红，他满脸怒容。这有如雷鸣打在耳边一样高分贝的话语惊醒了妖精的公主，他不敢相信刚才自己竟然被对方盈满整个空间的魔力逼的不得动弹。

「我就是偏要抢，你又能耐我何？」挑衅似的语言从公主口中一说出口他便猛力的蹬地让自己手中的长剑往魔王刺去，强劲的力道与快速的剑法，诺尔不知道是不是根本没有看在眼里，他没有动，一点也没有闪避的念头。

雷见状大力的扯动着困绑住自己的铁链，弄出金属互相重击的声响，此刻如此虚弱的他，扯不开原来单手就能扯断的铁链，也救不了……

「贝斯！！！！」雷嘶吼，因为用力过猛而被封力的铁链边缘在手臂上又拉出更多的霍口，原本身上早已愈合的伤口也因为严重的魔力缺乏而开始慎出血渍。

魔王抬起头，那张善良俊秀的脸庞现在只剩下冰冷的线条，然后那样着血色的唇抿起残忍的弧度。美艳到让人忘记呼吸却又散发出像是从光着身体被从头倒下一整桶冰水一样的凉意。

要做些什么。

一定得做些什么！

欧阳碎宇还来不及多想，就已经快步的挡到诺尔面前。

原本已经准备好左手冒出黑色火焰要将公主完全毁灭的诺尔愣了一下，眼前的人类，明明跟这一切都没有关系的。从人类的世界被雷随意的拖来，然后又被自己跟对方耍得团团转。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魔界，又为什么要对这一切一一负责？

黑色的长剑从人类脆弱的身体中刺入然后又从背后刺出，随着巨大的动作接着是大量洒出的鲜血，还有雷混杂着痛苦的嘶吼。

第八章：人类之死

「碎宇！！！」伴随着吸血鬼的叫唤声，欧阳碎宇发现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从腹部传来的剧痛已经将他现存的理智磨去不少，仅存的只剩下被对方的叫唤声支撑的一点意念。

自己为什么要站出去呢？

明明从头到尾都跟自己没有关系，自己只是那个吸血鬼的玩物而已不是吗？为什么从头到尾都要这样随便帮自己定位，然后到最后自己却什么都不是呢？

只是想，这样应该就能跟诺尔站在同一个起跑点上面了吧？

「这样、你有没有可能有一点喜欢我……」欧阳碎宇微笑，一丝混杂着黑色液体的血液从他拉起的嘴角流下，立刻唤回理智的诺尔手中爆出黑色的火焰，迅速的将妖精公主包围在其中，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里面传来公主凄厉的哀嚎声。

魔王军动作确实而迅速的将周围失去将领的妖精们制伏在地上、被夺去武器的妖精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有些战士因为公主的死亡而滴落了几低眼泪，其馀的则是伤心的撇过头，不忍心看到那抹倩影的消逝。

「欧阳！！」诺尔动作迅速的扶住欧阳碎宇快速下坠的身体，用力拔出对方体内的黑色长剑以后身上沾满了对方污黑的鲜血，「你是笨蛋吗？刚刚那种情况下明明他就会被我烧死的！」

魔王俊美的脸蛋上挂满了不知所措的情绪，他不懂为什么对方要这样挡在自己面前，根本没有理由……如果他为了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牺牲了的话，那……雷会很伤心的吧？

「如果你死了，雷会很伤心的。」欧阳碎宇轻咳了一下，吐出了更多的鲜血。

「我才不会死！你死了雷才会伤心吧！」诺尔近乎生气的反驳，这个人类，难道都不会多为自己想想吗？为什么要打从心里认定他比不过自己呢？他难道不知道，其实雷最在意的，从头到尾都是他……

在雷的眼中一切都在天旋地转，他没有办法忽略空气中那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血腥味，严重缺乏魔力的无力感重重的撞击他的理智。那个人类受伤了。

他很想冲上前去立刻帮对方疗伤，可是他办不到。以前曾经被迷信的人类在胸口钉下白木桩，明明不会跳动、没有感觉的心脏，此刻却让他想起了那个时候锥心刺骨的痛。伤口无法再生、痛彻心肺的贯穿感再度浮现了上来。

碎宇——

他已经痛得，再也叫不出声音。

「……我们约定好的，诺尔。」欧阳碎宇的声音已经变得虚弱不堪，随着血液流出身体，他也感觉自己的生命随之流出体外。

已经感觉不到痛觉了，只是好困、他的眼皮好重，他知道只要闭上眼睛，他就再也无法看见雷了。

「啧、知道了啦，要是诺尔那个家伙发现的话他一定会杀了我……」诺尔碎碎念叨着，明明自己就是『诺尔』、又为什么会害怕自己的举动被『诺尔』发现呢？这种时候欧阳碎宇并没有心思发现这点，只是不断的干咳，咳出混杂着黑色的鲜血。

雷失魂落魄的看着眼前的两人，他也快要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

太过饥饿的话他就会陷入深沉的『睡眠』，如同死亡一般，只是这一觉很久，很久……。

「走啦。」『诺尔』略嫌粗鲁的扯着欧阳碎宇的手臂搭到自己身上然后一步一步往吸血鬼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十分坚定，一点也不像将一个受伤、把全身重量都放在他身上的人压着的样子。就连眼神也不一样，比起原本那双善良爱笑的眼睛，这双浅灰色的眼眸多了点无情与霸气。

欧阳碎宇一步比一步还要来得缓慢，但是因为有诺尔的支撑所以他才没有踉跄的直接摔在地上，隐隐约约感受到身边人的不同，但是也说不上为什么，所以他没有开口问。

「碎……宇……」雷口中气若游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自己的名字，欧阳碎宇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着一样，很痛、很痛。

那双黄玉色的眼眸现在毫无生气，只是空洞的直视着前方，他还看得到我吗？欧阳碎宇心想。

「我、在这……里。」欧阳碎宇轻轻的推开了诺尔的手，还差几步路、他跌跌撞撞的扑到雷身上。他给了对方一个紧紧的拥抱。因为他知道，他再也没有办法这样抱着对方了。

再也没办法了。

「雷、可以吸我的血哦，我是你的人嘛。」欧阳碎宇想要微笑，他想在最后的时间也都可以给对方最好的回忆，但是他笑不出来，眼角却滑下了几道泪痕。

雷没有回答，只是缓慢而坚定的摇着头。

「果然吗？那只好强迫你了……！」欧阳碎宇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从口袋里拿出预备好了的小刀，快速而准确的往自己的侧颈上划了下去，一点都没有迟疑。

血柱像喷泉一样戏剧性的往外喷洒，血腥的味道扩散到整个空间，欧阳碎宇往前倾倒，在因为被割断动脉而不停喷血的颈子刚好凑到了吸血鬼的嘴边。雷本能性的张开嘴就往对方的脖子咬了下去，此刻的他，早就没有意识了。

他不知道他正在吸食着欧阳碎宇最后的鲜血，也不知道对方的生命正在一丁一点的流失着，跟时间竞争似的、一分一秒的流失着。

欧阳碎宇缓慢的闭上眼，原本因为痛觉而紧皱的眉也舒展了开来。

这样也好。欧阳碎宇心想。

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觉，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眸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了，大量的失血让他的嘴唇变得毫无血色，然后冷汗一点一点的爬满他的身体。

他知道如果这样做就再也看不到对方了。

但是一切都值得……本来自己后来的生命，就都是那个人给予的。

如果说自己今天就这样死了，那这一辈子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吧？

再见，雷。

谢谢。

吸血鬼双手一扬就轻易的将原本困绑住他的铁链扯了开来，环环相扣的铁链像是生锈似的随意的就被拉扯开来。吸血鬼的力量，大得惊人。

雷将有力的臂膀环住欧阳碎宇，嘴唇与苍白如纸的脸颊沾满了鲜血，让人着魔的妖异面孔染血之后让人不禁胆寒。雷宛如从地狱深处走出来的一抹幽魂，双眼染成赤红色，早就失去了自己。

他只知道不断的撕开对方的喉咙、然后得到更多的鲜血。

一旁原本因为公主被杀而气焰很高的妖精战士们一个个止不住的颤抖着，那是魔界的公爵，雷·弗洛德·该隐，他们惹上的不是一般人。而是吸血鬼——

雷身上伤口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快速的复原着，一下子身上破烂衣裳下的皮肤就变得如同一开始他们见到他那样的光滑细致。

甜美的鲜血。雷发狂似的舔吮着眼前生物冒出鲜血的颈部。

就像……那个人类的一样甜美。

「雷！还不停！」『诺尔』见情况不对立刻上前——那个家伙也吸太久了吧！这样下去、欧阳碎宇会死于致命性缺血吧？他急忙拉扯住吸血鬼，但是对方的力气奇大无比，诺尔皱起眉，用力将雷扯了开来，然后爽快的给了对方一巴掌。

雷被扯开后，欧阳碎宇的身体像破碎的洋娃娃一样软软的倒在了地上，胸口没有丝毫起伏。

「唔！」雷用力的甩了甩头，似乎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轻轻的抚摸自己被对方甩巴掌的那边，清晰的红印立刻出现在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脸蛋上，火辣辣的一巴掌。

「醒了吗？雷·弗洛德·该隐。」戏谑的嗓音飨起，雷皱了皱眉头，刚才被血染红般的赤红眼眸一瞬间变回了黄玉色。

「诺尔……？」雷试探性的问。

「是贝斯。诺尔那个家伙很生你的气哦，躲在里面不肯出来。」『贝斯』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他的轮廓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比诺尔成熟许多，但是明明就是同一副躯体不是吗？

「贝斯啊……好久不见了，你好吗？」上一次见面也是好几十年以前的事情了吧？雷想着，那次也是因为有『诺尔』解决不了的事情，所以『贝斯』就出面了。

『贝斯』是诺尔的另外一个人格，简单的说就是双重人格，只要一碰到诺尔无法控制的事情，『贝斯』就会出来接手。跟诺尔不同，贝斯擅长所有攻击系的魔法以及武器，是个脑袋很好又很会打架的副人格。虽然说是副人格，却比诺尔这个主人格来得可靠。

唯一的缺陷是太过残忍。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吧？雷，你要把你的小美人放在地上等死吗？」贝斯意外的扬了杨下巴指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欧阳碎宇，那张偏中性的漂亮脸蛋洒上了点点血迹，却像个睡天使一般安祥的闭着眼睛。

欧阳碎宇一双原本红润性感的唇现在毫无血色，侧颈被雷的犬齿撕得看不出原本晒得均匀好看的样子，他躺在一滩还没有乾枯的血上面，颈边的血正在缓慢的凝固中，传来一阵阵让人恶心的血腥味。

雷的心揪了一下。

是自己把那个人类搞成这副样子的。

「碎宇……」雷慢慢的靠近人类，然后更加缓慢的蹲下身子。像是害怕证实什么似的，原本想要抚摸对方脸蛋的手却神经质的缩了回来。

已经没有心跳了。

就算是再微弱的呼吸他都听得到，但是那个人类真的已经停止呼吸了，心脏也没有再继续跳动了。他不敢置信的瞪着贝斯。

「为什么……没有阻止我？」雷的声音颤抖着，像是压抑着怒火。但是那抹怒火是针对贝斯还是自己多一点，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贝斯一脸无所谓的走向欧阳碎宇的尸体，将脸凑近人类的胸膛。

「把他咬成吸血鬼不就得了？现在还救得活他啊，真搞不懂你跟诺尔都在担心个什么鬼。」贝斯站起身子，却被雷突如其来的大动作给吓了一跳。

「不可能！」雷揪起了贝斯的领子，露出尖锐的獠牙。很明显的生气了，但是是为了什么生气？贝斯根本不知道原因，只觉得对方未免太莫名其妙。

「你是刚才被我打得昏头了吗？告诉你办法你还敢对我出手！」贝斯也气得露出獠牙，他反手将雷的手扭掉、然后将那个吸血鬼重重的甩到地板上去。速度快得让人眼睛根本追不上，上一秒他还被吸血鬼揪着领子，下一秒那个吸血鬼就已经被摔到几公尺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