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纯生命 中——至纯

等他挣扎着站起来，司明睿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完全由白色构筑的世界。

白色的天空，背后是一望无际白色的沙地，眼前透明的海水同样倒映着白色，而除了一波接着一波的涛声，这里没有其他声音，司明睿甚至于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不明所以地将手抬起来，还是自己的身体，但这时他也发现自己身上居然穿着一身白衣，看不出什么款式和质地，但是料子轻软舒适，仿佛只是一层轻纱。虽然面对着诡异的情形，但司明睿却没有生出任何惊慌或者疑惑，他有一种感觉，自己本来就是应该待在这个世界里。脑子中似乎遗忘了什么，但司明睿懒得去深究，他迈着步子，两只脚在沙地里一深一浅地向海边走去。

当双脚被透明清澈的海水浸没，司明睿舒服地低哼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望着远方。看不出天与海的交界处，这片大海没有尽头，又仿佛这些海水就是从最远的交汇之地从空中慢慢流淌而下的。司明睿舒展开双臂，整个人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

“……”

他缓缓闭上眼睛向着深海走去，突然有东西在心底不停呼唤着他。睁开眼，司明睿用自己黑色的眼睛缓缓环视这个洁白的世界，在海的另一端，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与众不同银点。心中升起了某种冲动，司明睿拔腿就往那边跑去。水滴溅起打在他的衣服上，脸上还有发梢上，但司明睿统统没有去理会，他只是执拗地盯着自己的目的地，一刻不停地靠近着。

也许是几秒钟，又也许是几分钟，反正在这个世界里，时间仿如失去作用，司明睿只能听着自己大步踩踏出的水声配合着海水潮起潮落声合奏出一曲奇异的乐章。

“黄泉……”当那个银点越来越大，司明睿想也没想就喊出了这个名字。可话音刚落，司明睿就被自己喊出的内容惊了一下，接着瞬间停下脚步。

在他醒来的这段时间，自己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从来不曾想起过。

“这是我的名字吗？”当软软的稚童声传入耳中，司明睿才发觉跟前多了一个人。是一位看上去七、八岁大的小男孩，跟黄泉一样有着苍白的肤色、一头银发，眼眶里也是同样的黑眸乃至连那种抿着唇的冷漠表情也不差分毫，完全就是黄泉的翻版，只是年龄不一致罢了。“这是我的名字吗？”男孩没有得到司明睿的回答，又执着的问了一遍。

司明睿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他挠挠头发蹲下身来与这位莫名出现的小男孩平视。没有多少感情波动的眼中带着一股审视的味道看着司明睿，虽然是他在问问题，却没有任何身为询问者一方应该具备的态度。

但司明睿却没有生气，不仅仅因为对方还是一个孩子，更何况……

“你的名字……确实是黄泉。”如果相似的样貌还不能确认，但这种独有的强势却不会让司明睿误会。可当这个名字一说出口，司明睿就本能地生出一种他要为对方负责的情绪，好像这就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了。

看着儿童版的黄泉垂下眼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字，司明睿笑了笑然后想抬起手去摸摸对方那一头银发，却突然感觉到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司明睿……】

有些遥远和不真切，但那确实是自己的名字。司明睿转过头望向背后，可海依旧是海，沙滩上也同样平静。但当他重新把视线落转回到身前，那里却空空如也，只有自己的手傻傻地挂在半空中，还保持着抚摸的动作。

看了看原先男孩在的位置，司明睿抚上心口，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当再一次望向远方，司明睿的眼神里慢慢流露出坚定，然后不发一语朝着听到声音的地方奔跑而去，速度越来越快，司明睿其实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这样做，但他明白自己必须要离开这里。

两旁的景象看上去没有任何改变，一层不变的沙滩、白色的天空，甚至那规律的海浪声。但司明睿没有被这一切所迷惑，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什么，只朝着一个点猛冲而去。

皮肤有被空间挤压的感觉，脚也开始变得沉重，但司明睿却兴奋起来，他张开嘴大叫一声，使出全身的力气闭上眼一头扑向前方，脚下一空，身体出现了失重的不适感。

“呼……呼……”急促的喘息声在不大的空间里回荡，司明睿睁大眼睛不停地观察者现在所处的地方。

与之前完全相反，黑色是这里唯一的装饰。

依旧是躺倒的动作，司明睿用手在上面摸索着，他可以感觉到冰凉的平滑感触，自己似乎正躺在什么箱体中，双手无法平展，这里的宽度大概是一点二米左右。就在司明睿无所适从时，耳边响起了年轻女人的说话声：“你已经醒了吗？”

没有回答这个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问题，司明睿依旧大口呼吸着，双眼不断打量四周，即使他什么都看不到。

而且从一醒来司明睿就发现自己的意识完全没有反应，就好像从来不曾有过能力一样，司明睿有些紧张，面对未知的紧张。

“看来你确实醒了，不用担心什么，请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好吗？”女声继续响起，但带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什……么……”司明睿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嘶哑能听，喉咙里的声带振动给他一种将要漏风的破碎。

“是几个简单的问题，你不必多说，让我了解你的恢复情况。”过了几秒后，司明睿首先听到某种机械运作的声音，然后慢慢轻了下去，女人重新开始说话，“你可以控制你的四肢吗？”

知道拒绝对方没有任何用处，司明睿先是轻轻点点头，但反应过来之后压低声线开口：“是的。”

噼里啪啦的敲打声，对方似乎在输入什么信息，“眼睛能睁开吗？有没有胀痛的感觉？”

“能，没有。”尽量以最简单的词回答这些问题，司明睿实在觉得喉咙里烧得难受。

“呼吸正常……心跳正常……血压正常……体温正常……”女人似乎在自言自语，当说完一连串信息，司明睿听到一句让他有些困惑的话，“恭喜你终于捡回一条命，现在请先好好休息，大概过几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开启生物槽了。”虽说是祝贺自己，但司明睿完全没有听出对方话里有什么高兴的情绪。

“我……在哪？”司明睿追问对方，可惜那个女人似乎离开了，没有声音解答自己的疑问。

有些泄气，司明睿放松身子，虽然这种无法掌握当前情况的感觉很不好，但至少自己还活着，也许在当时确实是想着就让这一切全部结束了吧，可目前为止司明睿还是以高兴居多，如果能让他明白自己的具体情况就更好了。

全身上下都有麻麻痒痒的感觉，不过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在这个狭小黑暗空间内，司明睿什么都不能做，再加上原本身为灵魂异能者的能力也无法使用，他只能听从之前女人的建议，开始闭目养神。

不知道睡了多久，当感到有一丝丝光线亮起，司明睿立刻睁开眼睛。上方的金属板正一点点向右侧挪动，司明睿已经看到了外面白色的天花板和一些交错着的银蓝色金属支架。眼睛虽然受到光线的刺激充满了生理泪水，但司明睿却没有去管，当上方的遮蔽物全部消失，他用双手扶住箱体的侧缘，然后用力让自己坐了起来。可这下司明睿有些尴尬的看到自己身上空无一物，他全身赤裸的坐在银灰色的箱体中，而箱内本来充斥着的淡白色烟雾也随之飘散开来。

除了自己全身没有任何衣物外，司明睿还发现了另一个问题，自己原先已经变成健康小麦色的皮肤又重新恢复到第一次苏醒时的白皙，甚至比刚离开摩尔生命更加极端，司明睿觉得自己可以看到红色的动脉和蓝色的经脉清楚地在皮肤下纠结。而更让他诧异的是自己左手臂上出现了黑色的纹身，从中指指尖一直攀爬到肩胛处，就像生长的藤蔓一样，而这个图案看上去异常繁复精细，各种粗细不同的黑色线条缠绕着但却没有一点杂乱的感觉，司明睿盯着看它，想要弄明白这到底是一幅什么样式的图案，到最后却只是把自己看晕了头，这个诡异的如同某种宗教图腾的东西似乎带着什么魔力。用右手在上面狠狠揉搓了一下，除了白色的皮肤有些变红，黑色的图案还是安安静静地嵌在那里。试着摆动了一下左手，并没有任何不适，司明睿也只好先撇开这个问题

自身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后，司明睿望向周围，除去自己所在的箱体，他还看到这间宽阔的房内整齐的排列着其他相同的金属容器，只是它们全都严严实实地关闭着，看不出里面是否存在生命。而所有放置的金属箱体下都连接出一根大约半径为十厘米宽度的透明管道，它们被牢牢束在地上然后并排地延伸向一处，在离墙壁一米左右的地方进入地下。而这面墙壁的上方镶着巨大的玻璃，司明睿可以看到玻璃墙外是另一所屋子，里面放置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机械产品，不同颜色的指示灯安静地闪烁着，一列列数据在各个屏幕上交替出现。这个情景让司明睿心里有些膈应，这种的场景和之前自己在摩尔生命的待遇很是相似。

“感觉怎么样？”司明睿被吓了一跳，然后发现声音居然是从箱子内部传出来的，就是之前所听到女人的声线。他伸出手摸了摸，可是没有感觉到声波的震动。

“等等，我马上就来。”当说出这句话，房间里重新寂静下来，司明睿有些无措地缩了缩身子，光溜溜的形象令人感到不适，他可不是什么变态暴露狂。

短短一分钟后，司明睿微微动了动耳朵，然后转头看向玻璃墙旁边的自动门。此时门外正站着一位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穿着好像白色无尘服一样的家伙。司明睿屏住呼吸观察对方一举一动，自己现在什么能力都没有，这种样子对上任何人都感觉是砧板上的肉，任何反抗都是无用的。

一身白色的人影慢慢接近司明睿，对方迈出的每一步都好像经过计算，步距之间的差值不多出也不小于一厘米，就像机器一样精准。司明睿的喉结滚了滚，微微向后靠去，潜意识里想避开对方。

而人影对司明睿的躲避行为熟视无睹，依旧自己的动作。当对方笔直地站在自己身前，虽然宽大的服装体现不出身形，但透过那唯一露出的眼部位置，司明睿肯定白色防护服下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拥有妩媚眼神的女人。虽然只是普通的栗色眼瞳，但里面充满了诱惑，浓而密的睫毛翘起，就算只是一双眼睛也可看出令人垂惜的楚楚动人之色，但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厚重服装下平淡冷漠的语调，“伸出手。”

好像之前看到的眼神只是错觉，自己面对的应该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司明睿迟疑地伸出手。看着对方握住自己手臂然后翻转过来，戴着手套的手捉住自己的肘关节，只是轻轻一用力，司明睿赫然发现自己的手无法动弹，只能乖乖听对方摆布。

可对方没有恶意，这也是司明睿不反抗的最大原因。

右手利落地从腰间的一个小白盒里拿出一节最上头有尖细针头的的玻璃管，然后插在自己的皮肤上，玻璃管开始倒吸自己的血液，不一会就注满了小半截，女人像是满意般的点点头，将玻璃管拔了出来，在半空中小幅度地甩了甩，然后重新将它放回盒子了。

女人抬起头，用那双如同无时无刻不在勾起别人欲火双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司明睿，仔细到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当司明睿被瞧得浑身起毛，快要无法压制自己捂住重要部位的冲动时，女人收回放肆的眼神，退后一步，用和之前一样的调子说道：“首领正在开会，他马上就会来看你了，好好待在这里，你的身体才恢复完全，别让我之前的努力白费。……哼，享受最后的安宁吧，对你好奇的家伙，组织里可有不少呢……”女人的话似乎意有所指，但对于现在什么都一无所知的司明睿来说，这些似是而非的内容只是让他更加云里雾里，半天摸不着头脑。

女人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下司明睿迷茫的表情，又继续开口：“一直好奇你原来是什么样子，不过总算没有让我失望，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让那个家伙心服口服了。”说完这句，女人掉头就走，司明睿张了张嘴可还没等他询问什么，就只见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自动门后。

到底过了多长时间司明睿没有办法计算，但半个小时大抵是逃不掉的，他现在正双手交叠放在金属箱的边缘，下巴搁在自己的胳膊上盘腿坐着，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有气无力，不是司明睿不想离开这个棺材一样的金属器具，只是身为一个思想健康的人，司明睿实在无法允许自己全身赤裸地撒腿乱跑，而且能不能离开这间房子也也还是一个未知数，再加上手脚都没什么力气，刚刚想调整个坐姿都累得气喘嘘嘘。既然这样，那就乖乖等那个女人嘴里所说的首领来这里吧。其实司明睿也有自己的想法，从女人口中那令人熟悉的称呼和所有事情发展的方向来看，司明睿有很大把握确定所谓的首领指的正是黄泉，如果不是，那自己至少也能明白一下处境。

“咔……”

半合着眼，司明睿有些昏昏欲睡，而自动门开启的摩擦声在这个时候又一次响起。强耐下激动的心情，司明睿抬起头望向前方，他没看见自己的手指因为紧张而轻轻颤抖着。

和以往经常穿着黑色大衣的装扮不同，黄泉此时一身银与黑为主色调的制服，高排扣的设计和合身的剪裁令他充满了禁欲和冷傲的气息。脸上的表情出乎意料地平静，黄泉只是一个人静静站在离司明睿不远的地方看着。

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司明睿的手指用力扣住箱体的侧板，指甲边缘深深压了下去。

黄泉看到司明睿因为情绪的高度紧张，脖颈和下颌骨处脉络的颜色愈加显眼，而且还正慢慢往脸颊上扩展，看上去有几分骇人。

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在第一眼后司明睿就不敢把视线放在黄泉身上，他正低着头看向地板，仿佛那里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不知道为什么会心惊胆战，可司明睿如此胆怯，以至于没有说话的勇气。

一只手伸了过来，将司明睿的头向上抬。当目光一点点对上那双跟自己相似的黑色双眸，司明睿也抬起手握住了黄泉的胳膊，想阻止对方有些强硬的动作。

“放手……”司明睿没想到自己对黄泉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种内容，可当发现对方真的顺从地将手拿开，司明睿用比黄泉刚才所使的更大力气拉住他。

“对不起。”究竟自己在为什么事情道歉司明睿不清楚，或许每件事都有，但他总觉得不再说些其他东西，黄泉也许真的会很失望。

压下复杂的心情，司明睿默默开口：“我……唔……”

黄泉给予的回应却是一个凶猛地亲吻，他俯下上身将司明睿推压在另一边的箱体侧缘，背脊在碰撞下有些钝痛，但更痛的是唇上的伤口，与其说黄泉是在吻他，更形象的应该是在啃咬才对，司明睿的口腔里开始充满血腥味。但他却没有推开黄泉，反而搂住对方，仰起头更加配合这只正在进攻的野兽。

七十五、你想研究我吗？

这不是司明睿第一次跟人接吻，但这种处于弱势的地位却是以前没有过的。实际上因为身体的关系，司明睿有些难受，但他还是选择了安静地接受。

黄泉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当看清司明睿脸庞上布满青蓝色的血丝，他微微松开手上钳制对方的力道，只是嘴唇依然没有离开，像猫在喝水一般轻舐着。

'终于等到你这个小混蛋醒过来了！臭小子！吃屎了是吧！居然敢那么做！还把不把导师我放在眼里？黄泉你先给我放开他！'当听到某个熟悉的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在耳边轰响，司明睿吓得一口咬破了黄泉的唇瓣，两个人的血有些许交融在了一起。这下子真的是忙不迭地的侧过头躲开黄泉的吻，司明睿有种脸上烧火的感觉，半晌后才呐呐地反应过来，看向黄泉上衣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