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蛇打七寸!
化蛟让巨蛇原本平滑的背部隆起马鬃一般密集的骨刺,是龙之象。
不过也让贺烈多了些落脚的位置。
柳仙察觉到贺烈的意图,开始剧烈摇晃着身体,贺烈攀在骨刺上,双腿悬空,好似下一秒就会从高处坠落。
院中的人吓得噤声,那蛇张大嘴就能完整地吞下一个大活人,男人相比还在继续膨胀的蛇身而言,实在是不够看。
两者体型悬殊,此时相博,众人并看不到几分获胜的希望。
只见高大的男人身手矫健地像是猎豹,他在剧烈的摇晃中依然稳定地向上攀爬。
贺烈已经把手中的树枝扔掉了,那本是寻常木头,第一次钉入巨蛇尾部是因为那处鳞片细软,但柳仙化蛟之后的鳞片硬度大大增强,就是贺烈腰间的匕首刺下去也和挠痒痒似的,更别说树枝了。
巨蛇的骨刺极为尖锐锋利,上面还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刺,贺烈的手已经被割开了无数伤口,可这柳仙本修仙途,身有功德,附着至阳之气的血液没有给它造成巨大的伤害。
但是也够了。
贺烈骤然握紧一根骨刺的根部,猛地用力,伴随着巨蛇一声痛嘶,贺烈的手上赫然多了一根长戟。
——他将骨刺连皮带肉地掰断了!
贺烈爬至七寸处,举起骨刺用尽全身力气向下一击,“嘭”的一声,是骨刺穿破血肉的声音,众人还来不及高兴,就见巨蛇不再立起身体在空中摇晃,而是腹部朝下猛地砸向地面!
它在借用惯性卸去贺烈的力道!
谁也没想到这巨蛇竟然有这样的自损八百的战术!
一切发生的极快,就在火光电石之间,一道黑色的阴气倏然勒住蛇的七寸,却还是没来的及制止。
农村的道路不是沥青铺的,巨蛇如此一撞,尘土飞扬,整个视线都变成了黄色。
院中观战的人内心一紧,男人怕是凶多吉少!
贺烈因为重力的作用狠狠摔在巨蛇身上。他只觉胸腔和腹部一阵疼痛,呕出一口血来。
好在巨蛇七寸处鬃毛渐少,又有一点缓冲,否则刚才从六七层楼的高度摔下来,他很可能已经就被巨蛇的鬃毛扎穿了!
短暂的眩晕过后,贺烈发现手上的骨刺已经断掉,一截留在了巨蛇体内,一截断在了他手中。
没办法了,巨蛇太大,这个长度也不足以捅入它的心脏。
得从腹部来。
贺烈瞳孔放大、心跳与血液流动加速,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暂时感觉不到疼痛,他伸手抹了一把呕出的血,再次握上巨蛇背上隆起的骨刺。
撕拉一声,蛇的鳞片也被他带起。
巨蛇没想到这人竟还有反击的能力,尾部狂乱地摆动,想要将男人拍死。
贺烈抓准时机,猛地刺下,将蛇保护最为薄弱的尾部钉入土地之中。
蛇的骨刺可比树枝锋利得多,即使蛇已化蛟,身上防御增强不少也没能躲过。
贺烈走到方才拔出骨刺的地方,伸手想要再拔一根,他走得有些缓慢,刚才摔下时他也受了不轻的内伤,还有一根细小的骨刺扎入了他的右腿。
见男人受伤不轻,巨蛇还想趁机扭转身体将贺烈碾死,就在这时,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现在了巨蛇的吻部。
下一秒,那只纤长如玉的手猛地插入了巨蛇的右眼中。
连方才的金色利剑都没能刺入的地方,此时却被一只腕骨有些伶仃的手穿进去了。
巨蛇大嘴张开,仿佛已经将它身前的人吞入腹中。
贺烈目眦尽裂,就感觉一道金光朝自己飞来。
“贺烈,拿剑!”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贺烈来不及细想,金剑入手之时,他感觉到一股热流从剑柄流入,他反手握住还在振颤铮鸣的剑,双手合十交握,高举过顶。
下一刻,腥臭的血液溅起!
贺烈握住剑柄的手已然接触到巨蛇的背脊。
全剑没入。
他猛地抽出一截,再向旁边一滚。
那蛇不断翻腾的尾部就和头部完全分开,断成两截。
“楼月西!”贺烈来不及抽出剑,他奔跑至前,就见青年正将自己的手从蛇眼里抽出来。
“你怎么样?!”贺烈问道。
只见青年还怔怔地望向前方,没有回答他的话。
贺烈顺势望去,就见暗红色大门敞开,一个清瘦纤细的女子坐在轮椅上。
她眼似点漆,眉如远黛,姿容清艳,仪态端庄。
她不应该出现在乡村的院落,而该出现在曲廊迂回、朱甍碧瓦的园林中;她不该一个人坐在轮椅上满脸焦灼,双眼含泪,任谁也不该让她哭的。
她应该拿着花拿着笔,而不是一把沾满巨蛇腥臭血液的金剑。
这无疑是一个大美人。
但更令人吃惊的不是她的美丽,而是她和楼月西竟有七八分相似。
从面部转折的线条轮廓到一个个五官拆开来看,他们都挂着一点对方的影子。
他们都有一双满含桃花的眼睛,眼尾却是微微下垂的,睫羽浓密,最后的收尾拖得又长又艳。
他们的嘴唇都是薄而色浅,嘴角上翘,天生带点笑意。
同样是清雅端庄的大美人,却都同时带有点勾人的痒意。
太像了。
一看就是兄妹或是姐弟。
几人隔着一扇红门对望,一时间,院内言外安静无声。
“贺烈……”这一声满含心疼和思念,声音轻得像是云又像是雨,却不是从楼月西口中喊出的。
而是坐在轮椅上那位正在擦拭眼泪的大美人。
贺烈猛地一激灵。
人经历了大难, 一根弦崩了太久,放松的时候就会出现腿软、眩晕这样的状况。
贺烈现在就有些腿软的症状。
可能是因为扎入大腿的骨刺让他失血过多,但更有可能的是坐在他床前, 面容清艳, 眼含愁绪的女人。
也可能来源于她手上温热的帕子。
还有一声不吭, 站在桌边,垂着眼在面盆里洗手的青年。
贺烈很无语现在的情形,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却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贺队长,伤怎么样了?”张昊进了门,他腆着脸道,“我这里还有止血生阳的岁寒丹……”
他是个人精, 本就能屈能伸, 一眼就知道在这里只有跟着贺烈才有希望活着出去, 自然是不遗余力地讨好他。
当然, 他一进去, 也感受到了里面奇异的氛围。他声音低了下来,走到乌子默旁边,他们以前见过几次, 算是有几分交情。
于是张昊压低声音问乌子默:“这是怎么了?”
乌子默也在屋里呆了有一会儿了, 他眼观鼻鼻观心,既不分一丝给床上的病号, 也不游移在两张相似度极高的美丽脸庞上。
“别多问。”乌子默答得冷淡,实际上耳朵竖的极高。
怎么了, 能怎么?
不就是旧爱遇见新欢?不然为什么那名唤婉阙的女人一见贺烈就知道他的名字, 还把自己的剑借给他用?
要知道,在修行的人之中, 武器就像是伴侣一样,绝不外借的。
啧,这两张脸如此相似,贺烈那厮的口味真还是从一而终。
不过这两人不会是兄妹吧,虽然美人总是有几分相似的,但怎么说这两位也相似得太过了!
难道贺烈搞了人楼月西一家?!
啧啧啧啧啧啧真是大开眼界!
败类呀败类!
“贺……贺烈,你还不能动。”女人将要起身的贺烈按住,又准备拿温热的毛巾去擦拭贺烈脸上残存的血渍。
贺烈吓得猛地一仰。
就听见咔的一声。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楼月西面前的面盆已经从中撕裂,混有污渍的水淌了一桌子。
而婉阙的面上则是多了几分悲戚。
“贺烈……你不记得我了?”她问得很轻,神色似是怨怼,但更多的是伤心。
贺烈脖子上的汗毛全部炸起来了。
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婉阙低头抹了一下眼泪,没再多说,只把手中的帕子递到贺烈手上:“你擦擦,脸颊还有血。”
她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声音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温柔与清越,说得话也极有调理:“我方才失态了,想必各位忙了一晚上也累了吧,大家可以先回房歇一会儿,其余事我们明早再议。”
她说完,便自己推着轮椅滑了出去。
女人纤细的背影挺得笔直,如同雨夜里的一根细竹。
张昊对婉阙很有好感,连忙上前送她。乌子默也识时务地跟了出去。
开玩笑,在算账的时候留下来?他可不想被不小心发狂的厉鬼误伤了!
屋子里一时只有楼月西和贺烈二人。
贺烈不知道说什么,眼光却一直跟随着青年。
直到他看见青年的手放在了门上。
“楼月西!”贺烈喊住他,“你去哪儿?”
青年回头,眼尾微微下垂的弧度挑起,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妩媚。
“我不出去,别人怎么好再进来?”他问得很轻。
贺烈一个既不爱看书也不爱看电视剧的人,硬生生想到了林妹妹说的话。
这酸味已经要直冲天灵盖了。
这已经不是哪家的醋坛子被打翻的问题了,这是把醋场炸了啊。
贺烈是直,但是他不是傻子。
“你过来。”贺烈道。
楼月西没动。
贺烈就要掀被子下床了。
“你!”
方才一动不动的青年此时动作倒是很快,他声音拔高,少有的尖锐:“你腿不要了?”
贺烈只觉得平时温润如玉的人这会儿头发丝儿都要炸起来的模样像只愤怒的小公鸡。
得劲死了。
可是现在人在气头上,亲不到。
“我腿疼,楼月西。”但贺烈能不知道苦肉计多好使?
他皱着眉,喘息着要把头放在青年的肩上。
“你脸脏死了。”楼月西嫌弃地推开他。
得,没直接给推床上。还能哄。
贺烈连忙把还温热的帕子塞到楼月西手里,高大的男人像是只撒娇的大猫:“那你给我擦擦。”
他伸着头,像是让主人给它打理皮毛和胡子上粘的血一样。
楼月西把帕子往旁边一扔。
贺烈也反应了过来。
这人还醋着呢。
他连忙撕下自己的T恤,结果太脏了,楼月西颦了颦眉,竟把自己的衣服撕了个口子。
柔软的棉料浸润了水,又被拧干。温柔地擦去贺烈脸上凝住的血渍和打斗时沾染的泥土。
“手。”楼月西道。
贺烈连忙把手摊开,不动他还不觉得,现在一打开,手上全是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口。
他下意识地握住不想给楼月西看。
就被楼月西握住了手腕。
“手。”青年再次开口。
男人双手放在胸前的模样实在有些怪异。
打架的时候是能徒手掰断恶蛟骨刺的凶器,此刻就像是猫咪的爪子。
楼月西把他的手擦干净后,也不说话,只安安静静地看着。
把贺烈的掌心都看热了。
“楼月西。”贺烈轻声叫青年的名字,“坐过来点。”
贺烈全身上下受了不少伤,最严重的皮外伤是刺入大腿的骨刺,好在楼月西已经简单为他治疗了,不然光这儿的出血量就够贺烈喝一壶的。
他现在最好卧床不要动弹,哪儿哪儿都不舒坦。
楼月西闻言没什么反应,垂下来的眼睫在脸上投出小扇子一样的阴影。
他的脸这样清瘦,但是两把小扇子却是可怜又可爱。
贺烈稀罕极了。
楼月西突然把贺烈的手捧起,伸出舌头,开始轻轻舔舐。
他舔的很轻,一点儿也不疼,酥酥麻麻的。
眉眼虔诚,仿若侍佛。
伸出的舌尖却是放荡又轻佻。
一个人的身上怎么能把“清”和“艳”结合得这样完美?
贺烈爱死他这模样了。
他的手指擦着他的嘴唇,探进了口腔,触碰到了柔软的舌头。
楼月西闭着眼睛。
他跪坐在自己的腿上,挺起上半身,单手攀附着贺烈伸出来的手。【p.s自己的腿不是贺烈的腿。】
太乖了。
“坐过来,楼月西。”
楼月西还是没有挪动,他只是身体微微前倾,把更多的重量都交予了贺烈。
“你身上有伤。”青年含糊着声音道。
“没关系。”
艳鬼不会拒绝欲望。
楼月西不会拒绝贺队长。
一夜太长。
贺烈不负他的名字,确实很烈。
楼月西腰很酸,也疼,没来得及做他本打算做的事。
他早早醒来,纤长的食指抚摸上了贺烈的脸颊。
贺烈醒来,两人自然地交换一个轻吻。
“几点了?”贺烈哑着声音问道。
楼月西摇摇头,发丝弄得贺烈脖颈痒痒的。
“你这衣服,还怎么穿?”贺烈问道。
楼月西身上的衣服昨夜被他撕下了一块儿当毛巾,后来又被撕下来一条当做别的用途。
现在是决计不能再穿了。
楼月西没回答他,只是继续往男人怀里钻。
贺烈笑道:“穿我的?”
楼月西闷闷地回答:“脏死了。”
也不肯。
很难伺候。
但是贺烈喜欢伺候,上赶着伺候。像是要把一根不畏风雪的竹宠成玫瑰花。
玫瑰花昨夜绽放的模样可真漂亮。
那点刺儿,不扎手的。
因为贺烈的腿上不方便移动,所以众人是在贺烈的房间里碰头的。
唤作婉阙的女子已经完全没有了昨夜的疲惫与伤感,她换了身白色的裙子,坐在轮椅上,腰部也挺得笔直,姿态娴雅大方。
只有乌子默的视线在她涂了水红色口红的唇瓣上停留了几秒。
他心底暗自摇头,婉阙姑娘这是何必呢,贺烈这种大老粗根本就不会发现这样的少女心思。
但是其他人可不一定了。
冷不丁的,他和楼月西平静的眼睛对上了,吓得他一激灵连忙撇开视线。
贺烈确定楼月西哄好以后,面对婉阙也没有这么如坐针毡了,他的目光在婉阙和楼月西极为相似的脸上停顿几秒,开口道:“林小姐,能给我们说一下这个鬼域是如何形成的吗?”
林婉阙颔首,一点儿也不奇怪贺烈没有先问她和他是什么关系,她又为什么认识他。
“说来话长,去年八月阴平地震大家应该都有所耳闻……”她声音有些低,但很快调整过来,“当时房屋垮塌,又碰上泥石流,山下的救援队伍无法上山,救援进程缓慢。”
“许多人在这场地震中失去了家人、朋友,健康的身体乃至性命。”
“实际上,伤亡的人数理应更多,全靠村中祠堂里原本供奉的柳仙康双为许多被压在地底的村民顶开了重石。”
这和大家原本的猜测有些接近。这险些化蛟的柳仙,一开始果然是善妖。
“那后来为何?”乌子默追问道。
“人的欲望无穷无尽。”婉阙叹道,“失去了手的就去拜柳仙祈求双手,失去家人的也想家人回到自己身边。”
“康双心软,谁知惹祸上身。”
村民对柳仙一开始自然是感谢的。
特别是老一辈的, 在地底见到了游动的大蛇,知道是大蛇救了自己一命。
但是后来,他们又会想, 大蛇既然为我举开了重石, 为何不把他救出去。如果不在地底压这么久, 他的右腿就不会截肢。
又会想,大蛇是先去救了谁?若他先来我家,我的妻子就不会被活生生饿死。
日复一日,怨念滋生。
他们去求大蛇。
“柳仙啊柳仙,您是庇护甸仪村的家仙,能否让我再见我的妻子一面?”
“柳仙啊柳仙,我们世世代代供奉了您几百年, 您有什么法子能让我重新长出双腿?”
康双是个心软的妖, 他享有村民的供奉数百年, 自觉要保护好他们。天灾他没有办法制止, 但是他能用幻境让失去家人的村民在梦中看见死去的亲人。
他也可以减轻残肢的伤痛。
可末法时代, 灵气稀薄,他虽活了几百年,修为也并不是如何深厚。他茍延残喘呆在祠堂里, 地震时救人已经耗费他大半气力。
柳仙康双时不时陷入沉睡, 无法像以前一样响应村民的愿望。
久而久之,第一个愤怒的人出现了。
他拿起锄头来砸祠堂。村长家中男丁尽死, 只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婉阙也在地震中重伤。无人能阻止他。
大蛇被吵醒,慌乱地现了身。
康双被一锄头砸向了尾部。
尾部鳞片细软, 只一下就让发怒的男人砸断。
男人不仅没有慌张, 他反而喜笑颜开地捡起康双断掉的尾巴。
“都说唐僧肉好,那柳仙的尾巴应该也是一样的效果吧!”他将尾巴整个吞下, 不一会儿就感觉一股热流涌向残疾的右腿。
没过多时,他长出了一条完整的腿!
他不再残疾啦!
欣喜若狂的男人跪在地上向康双表示感谢,并发誓不会告诉别人。
康双毕竟是蛇,是兽,是妖,哪里知道人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更何况,长出一条腿这样的事,哪里是瞒得住的。
壁虎断尾可以重生,但从来没听过人缺胳膊少腿了还能长回来的。
但是康双不一样啊,康双是柳仙。
于是沉睡中的康双再一次被人砸了老巢。
这一次他没有那么幸运,被他庇护了百年的人类分食殆尽。
婉阙抿了抿唇:“待我回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大多数村民都吃了康双的肉,甚至还有村民将康双的血肉喂给了已死的人。”
“他们死而复生了。”
“当然也是有代价的,但凡食用了蛇肉的村民都不能再踏出村子一步。而后来长出来的手脚,会隔一段时间就腐烂掉,他们必须再次……进食。”
婉阙说进食两个字的时候脸上掩盖不住的厌恶和反胃。
“可是没有康双了啊……”朱文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面部表情显得有些痴愣,他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
确实没有蛇肉了,但是有吃了蛇肉的村民啊!
“所以他们开始互相残杀!”
林婉阙点点头。
“随着村里的活人越来越少,这里的环境也发生了变化。村里的所有人非但不能踏出村子一步,连网络、电线都逐渐断掉,整个村庄变得与世隔绝。”
“再然后就是环境。这里的天黑变成了剎那之间,不再有雨、雪、雷和风,村中的狗逐一死去,村民开始畏光、畏火,我知道,这里的所有人变成了半生半死的状态。这个村庄变为了鬼域。”
“这是康双的报复。”婉阙轻轻叹气,“我无力改变。重新长出手脚的人是不会愿意就此罢休的。”
说话时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膝盖。
林婉阙穿着白色的裙子,将小腿遮的严严实实,但是从她套不住鞋的这点来看,她膝盖之下应该什么都没有了。
“我明知不对,却只能勉力维持着现状。”她眉目忧愁,让人想要将她细瘦的肩膀揽入怀中。
张昊明显就是意动的那位。
他连连安慰着婉阙:“婉阙小姐已经做得很好了,千万不要过多地责怪自己。”
婉阙轻轻摇头,望向贺烈:“贺队长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贺烈丝毫没有被她的神色打动,面色依然冷峻:“恕我直言,请问林小姐是如何制衡住这一村子的鬼怪呢?”
林婉阙只是一个小村庄里村长的女儿,既没有出过远门,也没有上山修行过,如何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和一只化蛟的蛇妖周旋?
更何况她双腿残疾,作为猎物是最好的人选,她又是怎么躲过村民贪婪的手的呢?
“实不相瞒,王菊……也就是王大娘,是我外婆。”她在村民中挺有地位,村民不敢来吃婉阙。
“而至于康双为什么不伤我,一是因为我体质特殊,天生就能感知神鬼,二是因为……你。”林婉阙说得极为认真。
贺烈没想到这把火还是烧到了自己身上。他眉心一拧,正要追问,就见林婉阙从一直抱着的盒子上拿出一把木质的剑。
正是昨日斩杀恶蛟的那把。
林婉阙摸了摸剑,然后将它递给了贺烈。
“贺队长,这本是你的剑。”
那剑一入贺烈的手,就迸发出金色的光。
谁都知道林婉阙没有撒谎,这确确实实就是贺烈的剑。
此话一出,整个屋子安静的落针可闻。
就像前面乌子默说的一样,没有修道之人会把自己的武器随意借给别人!那是老婆!是伴侣!非致爱之人不能触碰!
年轻异性之间赠剑啊,那基本上就是非你不可的意思了。
贺烈只觉得脑仁剧痛。
他忍不住伸手抚上太阳穴。
“你头又疼了吗?”林婉阙极为关心,连忙滑动轮椅上前去摸贺烈的额头。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
“我们如何认识?”贺烈偏头躲过她的手,问道。
他不相信自己是个始乱终弃的人。
但是林婉阙为什么有他的剑?而一年前他又恰好出现在阴平。
可他甚至连自己以前用剑都忘了。
这一切都让人多想。
林婉阙落寞地收回手,指尖轻颤。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有些赌气:“我是去后山找野菜时遇见的贺队,我不知道当时贺队去年三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后山里。”
“当时你全身都是血,很冷的天气却还穿着单衣。我就喊人将你带了回来。”林婉阙的声音有些哽咽,“你的左侧腰腹有一道贯穿伤,背上有刀痕。明明伤的很重,几乎不可能活下来,但是还是吊着一口气。”
贺烈神色微变,他的身上确实有这么两道伤。
他清楚,楼月西自然也清楚。
就听林婉阙继续道:“我父亲本来要送你下山治疗,但是你的伤口已经止血,我们怕颠簸让你伤口撕开,便不敢轻易移动你。”
“后来你醒了,却失去了记忆,一问三不知,像是个三岁的小孩。”她提到这里的时候竟然笑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他们都以为你伤到了脑子,但是我说了我天生能通灵。我知道,你是失魂之症。”
“这种通常是遭遇了不干净的东西,但是你阳火极盛,我也不知道为何。你有一把木剑,天天抱着玩,我经常不知道你把它藏在哪里。”
“直到有一次,我们去山上回来晚了,遇见了孤魂野鬼,你从身上抽出来了这把剑。这剑泛着金光,只一下那鬼便失去了踪影。”她还说了很多细节,从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情义让众人侧目。
“再然后,你便将它赠给我了。”林婉阙语毕,也不看贺烈,只看着那把剑。
好似上面有无数快乐的时光。
其余人不知道贺烈和楼月西是一对,张昊还暗自扼腕,嘴上却道着祝贺贺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