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听说贺队去年是在阴平山发现的,还失去了记忆,却没想到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现在找回爱人,又破了大案,我提前祝贺贺队一声了!真是爱情事业双丰收啊!”
这话一落,张昊就觉得气氛古怪粘稠。
一旁的乌子默眼睛都要眨抽筋了。
“不打扰了。”乌子默撂下一句,感觉拉着张昊和朱文华走掉,他觉得张昊若是再多说一句,今晚可能就会不明不白地死在梦中了!
“有谁能证明?”贺烈继续问道。
林婉阙像是被侮辱一样,嘴唇轻颤:“是家父救的你。前几个月你都卧病在床,后来醒了,也因为你傻乎乎的,不敢见村里人。可家父已死……”无人能证。
就在这时,小辉跑了进来。
“我知道大哥哥。”他仔细看了眼贺烈,又比划了下头发,“你以前的头发到这里,住在楼上。”
“我还看见了你和婉姐姐打啵——”
小辉说道这里的时候就被林婉阙拉住了,她双颊绯红叱道:“小辉,进房间怎么能不敲门,这样不礼貌。”
小辉哦了一声:“我今天没见到奶奶。”
林婉阙面色微变,摸了摸小辉的头:“你先回房间自己玩一会儿好不好,姐姐待会儿来找你。”
小辉点点头跑了出去。
完全不知道自己掀起了什么惊天骇浪。
但此刻,他第一次遇见让他冷汗淋漓的场景。
他震惊于小辉发出的童言童语:“我还看见了你和婉姐姐打啵——”
难道……难道他在失忆的时候真的和林婉阙发生了什么?!
这不可能!
既然是失魂之症,他只有孩童的智商, 那林婉阙又为何会和一个稚子产生、产生爱恋之情!
此时林婉阙脸上的红晕还残余三分, 更衬得她面如桃色, 双眼含情。
她看了眼楼月西,犹豫道:“这位楼先生,厅中已备午饭,能否请您先……”
林婉阙有些不好意思,这样的逐客令明显是有些失礼的,但她有些话必须私下和贺烈说。
“他不去。”
“好的。”
贺烈和楼月西同时开口。
截然相反的答案。
贺烈抓住楼月西的手,两人对视一眼。贺烈的眼睛比星星还要亮, 里面好似有火要燃起。
而楼月西的眼睛似深山里的寒潭, 即使有阳光照进, 依然冰冷彻骨。
楼月西先开的口:“有些事, 没有旁人会谈得更为顺利。”
林婉阙脸上还没来得及牵起感谢的笑容。
就见面前的青年俯下身子, 单膝跪在床边,右手抚上贺烈的下颌,和倚在床头的男人来了一个深吻。
他纤长如玉的手挡着贺烈的侧脸, 从林婉阙的角度看不到两人贴在一起的唇。
但是啧啧的水声是不能作假的。
以至于楼月西抬起头的时候, 空气中响起轻微的“啵”的一声。
眉眼和她有七分相似的青年吊起眉梢,那一眼占有欲十足, 像是雄狮宣示自己的领地。
——你敢碰他你就死定了。
任谁在现场都能读出这句话。
楼月西走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贺烈舔了舔自己险些被咬破的嘴唇, 似在回味。见林婉阙望过来时才尴尬地咳了两声。
“林小姐, 我想请问一下,当时我们俩是什么关系?”贺烈问得直白了当, 这也是他目前最需要知道的一件事。
林婉阙掀起纤长的睫毛,眸中似有水光闪动,双颊生晕,一抹莹润的水红在形状姣好的嘴唇上显得极为动人。
欲说还休。
但是贺烈看不懂,见林婉阙不言,他继续问道:“按你说的,我在阴平醒来的时候已经患了失魂之症,行为言语如同稚儿,我们之间……应该不会存在暧昧的男女之情。”
其实说稚儿已经是贺烈委婉的说法了,失魂之症哪里是稚儿,明明就像是智障,对外界无法响应,无法思考也无法学习,只保留着身体最原始的本能。
他说得太过直白,林婉阙脸上的血色褪了干净。
她的声音颤抖,却竭力平静:“贺队长何必辱我,婉阙若是早些知道您已有……爱人,也不会旧事重提了。”
说完林婉阙再不等贺烈回话,自己转着轮椅就离开了。
可旧事重提四个字实在微妙。
是什么旧事?
这间房屋明显不是她寻常使用的那间,门框并未拆完,她离开得太匆忙,轮椅的右轮撞在门坎上,瞬间重心不稳,整个人摔了出去。
她扶着轮椅尝试自己把身体撑起来,但是双腿无法使力,一不小心将轮椅推得更远。
白色的长裙落地,又被轮椅碾过,留下一道灰色印迹。
林婉阙只能狼狈地伸手去拉轮椅,纤长的脖子露了出来,像是一只濒死的天鹅。
贺烈对婉阙虽然没有感情,但总不能见一个大姑娘摔了不管,而且那姑娘双腿还有残疾。
他起身有些困难,但还是走到门边扶着摔倒的婉阙重新坐上了轮椅。
女人的手划破了,在贺烈的下摆上流下一道血印。
林婉阙本就瘦弱,贺烈扶她的时候只感觉她整个人轻得像是一只小鸟。
女人一坐上轮椅就离开了,她走得急,也一直垂着脸,但是贺烈还是听到了她抽泣的声音。
贺烈一时头痛欲裂。
是生理上的。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一道红色的光影自贺烈下摆一闪而逝。
再定睛一看,贺烈的衣服干干净净,哪儿有方才的血渍。
天上有一轮圆月。
树枝摩挲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尤为寂寥,偶尔有一声鸟类的长啸,一抬头就只能见到它的身影如同鬼魅。
“老贺,他们停下了。”说话的是一个下巴留着一层青色胡茬的男人,看起来有些沧桑,是韩坚白。
贺烈的眼神在他脸上,片刻后才聚焦。
他们是在哪儿?
远处的山峰上屹立了一块底部小而上面宽的巨石,在月色下显得摇摇欲坠。
东将山。
传言中是战死的将军所化为的巨石,他驻守山峰,永世守护着这方土地。
但因为形状,也被当地人称为陀螺山。
这只是泗盘众多山峰中的一座。
他们现在正在追查一起A级鬼域的成因。
是什么呢?
贺烈皱眉,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太对。
对了,是贩卖人口。
五个月前,数个鬼域分别出现在各大医院的妇产科,经灵异局调查发现了许多共通之处。
一是夜啼。值班的护士听到响彻楼道的婴儿啼哭声,赶到新生儿房间才发现所有的孩子都在熟睡。
二是性别登记错误。新生儿降生后,医生对其生理数值都会进行记录,包括性别、身高、体重等。但是陆陆续续出现了数起性别登记错误的情况,后来医院调查监控,均发现监控模糊不清或遭到损坏。
三是片区内新生儿死亡率小幅度增高。这一条其实并不明显,因为新生儿并非集中在某一时间内死亡,但凑巧的是,这些死去的婴幼儿里有很大一部分都降生在某几所医院中,其中,性别登记错误的婴儿死亡率高达70%。
这足以引起灵异局的注意了。
经过各地整合,数据的样本越来越大,灵异局高度重视,派出了精英组去追查此事。
十九队顺势摸下去,竟找到了一伙以贩卖婴儿性别牟利的不法组织。组织售卖一种名为“换花丸”的丹药,宣传说吃了就能控制婴儿性别,将腹中的女婴变成男婴。
其实民间这样售卖转胎丸的不法组织并不少见,甚至编出了“转胎丸,女翻男”这样的口号。
事实上,性别是由基因决定的,女性的性染色体是XX组合,男性的性染色体是XY组合,强行把胎儿的X变成Y,靠药物是绝对办不到的。【注1】
所谓的转胎药,只不过是一些雄性激素类药物罢了。不仅会造成流产,还可能致使腹中胎儿变为双性。
但是这个组织却是百分之百灵验的。
贺烈他们深入追查后发现,不法分子用鬼婴“狸猫换太子”。
如若这家祈求生男孩,产妇却诞下了女婴,他们就会用已死的男性鬼婴去替换健康的女婴,所以才会发生性别登记错误、半夜婴啼不断的现象。
而这些求子心切的家庭,往往沉浸在“一举得男”的喜悦中,哪里还会管医院刚开始为啥给他登记成了女婴。
再过一段时间,这些强行“转生”的鬼婴都会出现各类疾病,最后不治身亡。
不法组织不但收获了钱财,还能得到一个新的鬼婴。
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让所有人感到愤怒了。
再追查下去,他们才发现这个产业链远远比他们想得庞大。
除了改变婴儿性别,他们也养育一些被弃养的女婴,待她们成熟后便让她们沦为繁殖的工具,出卖自己的子宫。还有贩卖人口至边远山区、配冥婚等等……
将女性完全置于商品的位置,令人遍体生寒。
此刻,队里唯一的女性宋璐,正被不法分子绑着手蒙着眼睛走在密林之中。
林中树枝茂密,地面布满藤蔓,宋璐时不时被绊住。
“要不把她眼睛解开?”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男人道,他负责押送宋璐,宋璐摔倒,他也觉得麻烦。
另一个啧了一声,不肯干:“你又不是不知道找个合适日子的女人有多难得。而且她还是个小警察,罡气护体,能承载多少怨气反噬!别让她跑了!”
两撇胡子的男人咕哝一声:“都被贴了离魂符了……”
“你别忘了,我们待会儿可是去干嘛的!若是被上面的发现了,我们今天都得死在这。”
两个人便不再出声了。
而贺烈这边,一个面容清秀,个儿不高的白皙青年正闭目凝神,他突然睁开眼睛,将数百米之外发生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他们给璐姐贴了离魂符,【灵犀】被璐姐吞进去了,但是效果只有三天……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再过一会儿,灵犀就会失效。”肖郁道,事实上他现在听到的声音都有些断断续续了。
“时间不多了。”韩坚白看了看远方。
“今夜就会结束。”
贺烈说话时脚步不停,一群人在夜色中,脚步轻盈得像是夜行觅食的薮猫。
夜行山林,只有月亮在记录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肖郁道:“他们停下来了。”
“很谨慎,A说,【把这女的绑起来。】”肖郁拧着眉,竭力从类似信号不好的滋滋声中听出对方的话。
“【要配合……只有一次机会……不能被……%#发现。#¥%都会死的。】”
第66章 门外
狭长向地底延伸的甬道里, 每一级台阶都修的很高,垂直高度超过0.5米,远远超过了正常台阶的高度。
台阶边缘簇新而平整, 没有留下多少行走的印记。
——因为这本来就不是给人走的。
“宋璐姐是在这里被解开眼罩的。”肖郁道, 【灵犀】的作用可不仅仅是声音, 还有画面。
方才他闭眼的时候就能看到宋璐所看之景。
说来令人发寒,【灵犀】最初的作用是用在伴侣身上,炼制的方法也要复杂残忍百倍。
服下【灵犀】的人,会终身被施法者监视、控制,真是令人胆寒的爱意。
而现在的【灵犀】更类似于一个监控,时效很短。倒是在破案上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这里的台阶太高了,他们再蒙着宋璐姐的眼, 会摔下去。”肖郁说道。
秦朗拿出巴掌大小的罗盘, 只见指针旋转片刻指向了东南方向:“是杜门。杜门小凶, 也为中平, 是藏形之方, 适宜于躲灾避难、防洪筑堤,余事皆不利。”注1
贺烈道:“看来此事实在需要隐藏,他们敢入八卦地宫, 竟然连三吉门都不敢走。”
在进入甬道之前, 他们接到了孙飞晨的传讯,说地下磁场异常, 可能存在大型鬼域,而现在西南方向阴气值波动最为距离。
于是韩坚白留在地面, 继续向西走, 而他们则远远跟随着宋璐一行人进了甬道。
进入甬道后不久,贺烈就收到了韩坚白的传讯, 说西南方向也有一个甬道,而那里排了长长的队伍。
韩坚白的第二条讯息更为简短明晰:【非人,已跟。】
再后来就断了联系。
西南方向,是死门。不利吉事,只宜吊死送丧。为何会有长队由此入?
贺烈站在原地恍惚片刻,就听到肖郁的呼喊声。
“贺队,贺队?你还好吧,怎么了?”他和秦朗站在下面的台阶上,仰面看过来。
甬道两侧燃着灯,只是相隔甚远,整个甬道里光线并不明亮,但是肖郁正好站在火把下,那火光将他的脸照得很清晰。
“快点儿贺队,宋璐姐他们还在下面等着我们。”肖郁继续道。
贺烈只觉得太阳穴一阵跳痛,他凝视着站在下方的两人,肖郁神色有些焦急,而秦朗也是抬头一直看着他。
半晌,贺烈问:“肖郁,我刚才说的什么?”
肖郁愣了一下,马上答道:“你方才说【这件事实在见不得光,他们敢入八卦地宫,竟然连三吉门都不敢走。】”
他往上走了一级台阶,台阶高度超过了0.5米,对于个子只有一米七几的肖郁来说并不友善,他耗费了几秒才上了一阶。
“贺队你怎么了啊?”肖郁问道。
贺烈看着他,问道:“我如何知道下面是八卦地宫?”
肖郁闻言一愣。
贺烈继续问道:“这既然是杜门,如何会修这么高的台阶?藏形之方,躲灾避难,这么高的台阶怎么来得及躲灾避难。”
“再者说,既然需要藏形,这甬道里怎么会有灯?”
肖郁还想说话,一阵天旋地转,贺烈感觉到眉心一阵刺痛,下一秒,他倏地睁开双眼,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视野里。
是楼月西。
“我……”贺烈开口时感觉声音嘶哑难听,楼月西端了一杯水给他。
“你昏过去了。”楼月西道。
贺烈摸了摸后脑勺,感觉那里多了一块肿包,看来是硬生生地摔下去砸到头了。
“我刚才做梦了。”贺烈道。
他感觉到身下的被子被楼月西抓紧:“什么梦?”
贺烈摇摇头:“不是太记得清了。我好像梦到了以前的事,梦里肖郁……”
贺烈拧眉,只觉得身体异常疲惫。做个梦做成这样?大腿上捅了一下而已,竟然昏倒了……
见贺烈沉默,楼月西没有再追问下去,他将被子拉开一角,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
“我们得快点出去,这个村子阴阳之气依然混沌。白天中阳气供给不足,夜晚就更不用说了,再待在这里,肉身都会承受不住的。”楼月西低声道,伸出手抱住贺烈的腰,将头埋在了贺烈的怀里。
本以为斩杀了康双,这个鬼域就会自动散开,但看来没这么简单。
感受到青年肢体语言中传来的不安,贺烈伸手环抱住他,一只手插入青年的发间缓缓摩挲:“别怕,楼月西。”
青年不语,只把头埋得更深。
贺烈知道楼月西怕的不是这个鬼域。青年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实力不容小觑。
他又何曾表现出惧怕这些的模样。
唯一一次露出惊惧的表情还是被他从祠堂下面拖出来那回。即使他用符布蒙住了眼睛,也能感觉到楼月西深刻的恐惧。
他怕自己露出厉鬼的模样。
窗户外面依然是白天,只是透过泛黄的纱窗显得有些暗。本该是静谧的氛围,但是又隐隐透出些古怪。
贺烈低头看着自己怀中青年翘起的头发。
楼月西知道些什么,但他从来不说。
这只来历不明的小厉鬼啊……
怎么变得这样胆小?
“楼月西,起来了。”贺烈道,“不是说天黑之前尽快出去吗?”
楼月西还是揽着贺烈的腰,头深深埋着,像是一只面对危险的雏鸟,不肯离开自己的巢。
“不过你可能得给我借根拐杖。”贺烈继续道,楼月西抱着他闷笑两声,被贺烈抬起了头。
“我还以为你哭了呢。”贺烈道,指腹有些用力地摸上了楼月西的眼尾,楼月西偏过头,不说话。
有些湿。
真哭了。
本来还想逼楼月西一把的贺烈瞬间就心软了。
胆小便胆小吧。
也不是什么错。
贺烈把楼月西整个人抱起来,□□跨坐在他身上。
“来,亲一亲。”声音像是哄小孩子。
两人像是珊瑚中偶然相遇的接吻鱼,频繁的唇齿相依。
想到这种鱼的习性,楼月西低低地笑了一声。
贺烈发出询问的鼻音。
楼月西亲昵地和他磨蹭着鼻尖。
“贺烈,你知道接吻鱼吗?”
“嗯?粉色的,一见面就亲的?”贺烈问道,记忆中好像在花鸟市场上看到过。
“嗯,它们的嘴唇长满锯齿,所以其实是在打斗,争夺地盘。”
贺烈笑了一声,再次含住楼月西的嘴唇。
“我也在争夺地盘。”他轻声道。
最后贺烈没有用到拐杖,而是坐着轮椅被楼月西推出来的。
始作俑者是小辉,他主动告知了楼月西仓库里还有个旧轮椅的事,还自告奋勇地去翻了出来。
显然,他对这个和林婉阙长着相似脸庞、又给他吃了很多乌梅糖的青年很有好感。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臭着一张脸,而青年脸上则是带了几分笑意。
而这几分笑意,在见着同样坐轮椅上的林婉阙时,就像是冰雪见了烈日,瞬间消失无踪。
红门之前康双倒下的蛇身已经缩成了寻常蛇类的大小,一看不过一米来长,被人用稻草和被子草草盖住,只露出一截尾巴尖儿。
从村口回来的乌子默和张昊,见着众人时摇了摇头:“还是打不开。”
后面的村民一时间不知道是失望居多还是庆幸居多。
“都试了吗?”楼月西突然开口道。
张昊愣了片刻:“都试了,朱文华的符纸没有作用,我的法器也打不开它。”
“他是说人,你让村民出去试过吗?”贺烈接过楼月西的话。
几人闻言都是一愣。
村民的反应更为激烈:“为什么要我们试,你们是道士都不能出去,我们都是普通人,怎么能过得去!”
“对啊,万一……谁知道过去以后是什么鬼地方……”
这时一道清亮的语音道:“婉阙愿意一试。”
嘈杂的声音便停下了。
众人朝着村门口走去。
林婉阙被张昊推着往前走,张昊低声问道:“婉阙,楼月西说的法子也不一定是真的,我们用法术是无法破开这结界的,但是寻常人过去后会碰到什么谁也说不准。毕竟是大型鬼域,有可能和酆都相连。”
坐在轮椅上的女子摇摇头,纤细的背影挺得犹如雨夜中的竹。
“若是我都不试,那便没人去试了。”
说着不肯出去、不敢冒险的村民还是尾随着贺烈一行来到了村口,他们对出去两个字抱有矛盾的心情。
他们盼望着踏出这个鬼地方。这个吃人的、恐怖的地方。
但是他们又谁也不知道自己经历过这些后还能不能再次融入正常的生活。
接受自己已经残缺的身体、接受自己逝去的亲人、接受自己也曾变为过恐怖的怪兽。
村门口依然还是那几根支愣着的木杆,上面挂着的木牌刻着甸仪村三个大字。
张昊本来一直推着林婉阙的,临近村口的时候。林婉阙对张昊道:“谢谢,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待会儿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张先生还是离得远些比较安全……”
纤弱的女子自己滚动着轮椅向木门驶去。
现场一时有些安静。
谁也不知道鬼域开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尽数被扯进酆都。
“我和你一起去!”
林婉阙也是一愣,她温声劝道:“小辉,你待会儿再和哥哥们一起过来好不好?”
小辉摇头, 将林婉阙抱得更紧。
“大家等会儿都会走的, 姐姐就在那边等你, 你听话……”她一边说,一边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众人,希望有人能将小辉抱走。
小辉问道:“大家等会儿都会走,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走?”
“这是因为……”
“呜呜呜因为有危险对不对?”小辉哭道。
林婉阙语塞。
小辉的哭声继续传来:“那为什么要姐姐先走?”
场上一时安静极了,只有小辉的哭泣声。
但还是没有人站出来。
林婉阙望了一眼贺烈,又把头转向了张昊:“张先生,能不能……”
张昊点点头, 把哭闹的小辉抱了起来。
林婉阙这才推着轮椅走进了木门之中。
空荡荡的地方出现了类似水幕一样的涟漪, 转瞬之间, 林婉阙的身影消失了。
过去了。
没有碰到障碍。
而且这边的空间也没有出现坍塌的状况, 没有被酆都扯入!
可以的!
离得最近的张昊抱着小辉, 乌子默上前准备自己先试。
他进入的缓慢,一只脚先迈了过去,消失了, 他朝着众人点点头, 下一刻消失在了水幕外。
没问题!
紧接着张昊抱着小辉也出去了。
围在村口的众人骚动,开始争先恐后地往村门口冲。
人都有从众心理。
即使不是百分之百的想离开, 但也绝不想自己变成唯一一个留在这鬼地方的人。
楼月西也推着贺烈过了那道无形的门。
耳边短暂的一声轻响,像是耳膜在适应内外空间的压力差。
贺烈便见到山道上横七竖八地出现了许多村民。
张昊推着林婉阙, 朱文华和乌子默则站在门口等着他们。
只粗略地一扫, 贺烈就发现了,人不够。
因为贺烈坐在轮椅上, 出来的比别人慢些,早有许多胆大的村民冲在了他们前面。
少说也有二三十个,但现在这里躺着的,却只有十一个。
有一部分人没出来。
楼月西轻声道:“有些人,可能得留在那里了。”
在他们之后,又有两个人被门吐了出来,赫然有葛红英。
葛红英被吐出来后,面色有些木讷,她喃喃道:“有些人没出来!没出来!在夹缝里!我看到了……”
她一边打颤一边对上了楼月西的眼睛,她捂住嘴:“杀了人的都没出来呜呜……”
几瞬之后,原本空无一物的门框处突然出现了许多人。
正是那些没有跑出来的村民,他们死死贴在门上,像是顶着一块儿巨型玻璃。
他们敲打、叫嚷,伸长手像是要抓扯外面的人,扭曲的表情隔着一层水幕,显得尤为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