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眺望远方。
时节已至一年中最寒冷的阶段,外面的世界笼罩在一片阴沉之中。即使房间里暖气开得足以让人冒汗,但徐显东还是
让人拿了埃及驼绒所制的毯子过来,现在,那东西正铺在许言汐身下。
手上拿着的热茶正往上氤氲出一股股稀薄的轻雾,在正前方模糊了视线。
许言汐只是这样捧着杯子,也不去喝里面的茶。只不过等到杯中的水凉了,就又续上一杯新的,继续透过那层朦胧的
阻隔,将视线落到没有目标的远方。
徐显东对这样的许言汐是充满了怜悯的,所以,随之展现出来的包容力也是出乎意料地大的。
因为从来没有这样一个战利品,能在他拿到手之后直到现在,连碰都没有碰过。
徐显东在许言汐身上体现出来的耐心,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能为之感叹。
因为有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就算蛮横如徐显东也是清楚的。要从心里抹去一个人的存在,需要时间。所以,他愿意给
许言汐足够的时间,只要他终有一天能将那个姓雷名啸的人给彻底抹去。
“水凉了,换一杯?”
徐显东取走了许言汐手中的杯子,递给了一边的佣人。
许言汐这才从太虚中神游回来,发现了身边站着的高大男人。
“哦,你回来了。”
徐显东陪着许言汐一起坐在飘窗上,顺着许言汐的视线望去,外面除了B市到了冬天必会凋谢得只剩下枯枝的梧桐,和
那带着点病态黄绿色的草地——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吸引他的视线再多停留一秒。
许言汐能对着这种景色一看就是几天,徐显东也清楚,许言汐身上出问题了,而且,问题还不小。
带着强硬的态度,徐显东将许言汐抱了起来,让他面对面地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许言汐被迫收回了视线:“确实没有什么好看的。”
“你又瘦了。”腿上的重量很轻,实在不应该是许言汐这样的身高应有的重量。
“我有胃病,一直都这样。”
“B市太冷了,等忙完这一阵,我带你去暖和点的地方度假。喜欢国外还是就在国内?”
许言汐摇摇头,“随便,你定吧。”
徐显东看着眼前的人数秒,一个吻落在了许言汐的唇上。
许言汐亦不抗拒,甚至还微微张开双唇,让徐显东的舌能够霸道地长驱直入。
“闭上眼睛。”徐显东将自己与许言汐的距离拉开了一些,微眯着眼命令道。
许言汐将自己的身体向后靠去,更多地将重量放在了徐显东架在他背后的大掌上。
“抱歉。”
“只是,你的味道和他太像,如果闭上眼睛,我很有可能会把你当作他。”
许言汐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徐显东再清楚不过。
“既然已经作出了这样的事,你还惦记着他?”徐显东的眼神里带着鲜明的醋意。
“因爱生恨,很正常不是吗?岚罄也出卖了他,但谁都知道,岚罄有多爱他。”
徐显东一把抓住了许言汐脑后的头发。
“所以,你也跟岚罄一样?”
许言汐的脖子因徐显东的力度而微扬着,暴露出诱人的弧度。
“我跟他不一样。岚罄还记着他,而我,正在尝试忘记他。”
徐显东的眸色一深,心情却忽然因为许言汐的这句话而复杂起来。
将吻落在了许言汐的脖子上,徐显东一点也不介意在那片白皙上制造出青紫的痕迹。
大掌伸到许言汐的腰后,徐显东的指腹搓揉着那在许久以前就已经刻在许言汐腰际上的字迹。
许言汐忽然轻问了一句:“你,好像很喜欢在我身上留下记号……”
徐显东一边享受着掌下顺滑的触感,一边不经意地回道:“我会在我最重要、最喜欢的东西上面刻上这个字……当然
,你是人而不是东西。”
“对于这句话,我可以将它理解成,你喜欢我吗?”许言汐颇有些不知死活地问道。
“这一点,我也觉得很奇怪。”
徐显东将许言汐搂在怀里:“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了在你身上刻字的冲动。”
“或许,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也说不定。”
听了这话,许言汐定定地看了徐显东很久,之后,才忽然爆出一句话。
“徐显东,你果然是变态。”
徐显东听言狂笑,抚着许言汐的后背道:“这辈子,就你敢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
越过徐显东的肩膀,许言汐看着桌上那杯已经没再飘着轻雾的水杯。
“水凉了,我去换一杯。”
许言汐话刚说完,甚至还没有等到脚尖点到地,就被徐显东打横抱起。
“你每次都能这么自然、这么不着痕迹地避开我。当我是傻子,嗯?”
许言汐摇头,“没有,我是真的想去续水。”
“再这么下去,你就要患上强迫症了。”
许言汐避开徐显东的视线,任他将自己抱回床上。
“有时间看着外面发呆,还不如睡一会觉。”许言汐眼下那圈青紫,徐显东看着就觉得碍眼。
许言汐觉得自己睡不着,但有徐显东在一旁监视着,竟然也就这样睡着了。
梦中,太多的东西让他觉得不安稳。
依稀模糊的身影在交织着,各种场景在脑海中穿越而过,人物纷繁混乱——有逝去的母亲,有雷啸,有李婉璐,有岚
罄……
他们在对自己不断地说着话,嘴唇迅速地一张一合着。所有的人都围着他,但他却没有办法听清楚其中的任何一句话
。
直到一声巨大的枪响炸起,许言汐猛地从床上惊坐起来,睁开眼,却仿佛还是被那层血雾弥漫给笼罩着。
心脏狂跳着,几乎要在下一刻蹦出胸口,冷汗从额间滑落。
许言汐剧烈地喘息着,但氧气似乎完全进不到肺部,整个身体都像被挖空似的,剩下的只有被罪恶感盈满的躯壳。
抠抓着自己的脖子,许言汐下意识地作出了自残的行为。
幸而,身后有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将他的手扯了下来,固定在身侧。
“你给我醒醒,许言汐!”
徐显东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着,许言汐被扇在脸上的耳光造成的疼痛所唤醒,瞳孔里才再次有了焦距。
“徐……显东?”
终于有一个人是能让他看清楚的了,许言汐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眼前的人的脸。
透过皮肤传递过来的温度,许言汐这才稍微平复了一点。
“徐显东,是不是如果我死了,对谁都会好一些?”
徐显东皱眉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你不怕吗?”许言汐问道。
徐显东啄了啄许言汐的唇,“怕什么?”
“我既然能这样对雷啸,有朝一日,或许我也能这样对你。”
“现在杀了我,对你,或者是对我来说,都是种解脱……”
徐显东凑上前去,用自己的额头抵住许言汐的。
“你傻了吧?”
“你之所以这样对雷啸,是因为那小子先对不住你。”
“如果有哪天,我也那般对不住你,你尽管用尽所有办法对付我,绝对没关系。”
许言汐露出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个微笑,虽然这其中带着的更多的是一种苦涩的味道。
“你才是真正的蠢货,徐显东。”
徐显东也笑了:“多谢你的赞美。”
“徐显东。”许言汐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诱惑。
“我们做爱吧。”
57 手心手背(三)
当许言汐说出那个要求的时候,就算强悍如徐显东这样的人也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徐显东压在许言汐身上,大掌将他的刘海往上拨去。
“你确定?”
许言汐定定地看着他,轻声道:“我若是你,就会抓紧时间赶快做。因为说不定下一秒,我就后悔了。”
“你这就错了。”徐显东道,“我可以给你时间,甚至于,你可以随时拒绝我。但是,我不想当救生圈,或者说,当
雷啸的替代品。”
“我知道你是徐显东。”
你不会成为雷啸的替代品,因为任何人,都是无可替代的。
徐显东的吻炽热而狂烈,如海啸席卷过来一般,铺天盖地地仿佛要将人全部淹没。
许言汐一直在内心排斥着将徐显东和雷啸做比较,但这两人的气息实在太过于相像,徐显东甚至不用花费太大的力气
,便可以勾起许言汐身体的反应。
当略微粗糙的指腹滑过腰际的敏感部位,当温热的唇舌扫过胸前的每一寸皮肤,许言汐都无法自抑地轻轻颤栗着。
在徐显东进入的霎那,许言汐的十指紧紧地抠抓着身下的床单,体内的灼热仿佛是一种可以迅速蔓延至全身的毒素,
飞快地点燃了神经末梢的火花,而后在脑海中,爆炸出交织着性爱快感和内疚自责的火花。
徐显东狂肆地在许言汐体内律动着,汗水滑过额际,从性感的颌角滑落下来。
脊背的肌肉线条因腰部的动作而凸显,比雷啸还要黑上几分的皮肤与被压在身下的许言汐的白皙更形成了鲜明的比照
。
许言汐承受着身体诚实反映出来的快感的侵蚀,而内心却被下身一次又一次的撞击而蚕食殆尽,剩下的似乎只是空洞
和麻木。
男性的低喘在偌大的空间中反复回荡着,许言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臣服于位于其上的男人的身下到底有多久,他唯一
的感觉就是,那场性爱,是一次比凌迟还要严峻的刑罚。
徐显东还是在他的体内达了到高潮,男性射精时散发出特有的麝香味道充斥着鼻端。
事出突然,根本没有提前准备,徐显东没有戴套,而他也似乎乐于将自己的体液留在许言汐的体内。
许言汐剧烈地喘息着,徐显东抓起他一直抠抓着被单的双手,如餍足的野兽般一根一根地慢慢舔舐着许言汐的手指。
许言汐无力动弹,只能将双眼微眯稍作休息。
在徐显东正想将他抱起送入浴室的时候,许言汐说话了。
“你真的打算对东堂一点后路都不留地下狠手吗?”
徐显东的脚步戛然而止,他看着许言汐的眼神随之变得危险起来。
“怎么?在这时候反倒舍不得下手了?担心你的旧情人?”
事到如今,徐显东的问题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幼稚可笑,但不得不承认,男人在这个问题上,是永远都不会有所谓的
肚量的。
“不,我只是担心你妈妈。”许言汐顿了一下,继续道,“她的身体,不知道受不受得了这个打击。”
听到这个,徐显东的语气轻缓了不少。
“这个你不必担心,雷啸一定会瞒着她的。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妈,我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许言汐沉默了——因为徐显东永远都不会明白,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手足相残,正是身为一个母亲最大的悲哀。
泡在温热的水中,许言汐紧张的肌肉立刻松缓下来。
奢华的浴池容纳他和徐显东两个人完全没有问题,徐显东仰着头靠在池边上,享受着蒸腾而上的温热雾气。
“徐显东。”许言汐的声音带着情欲过后特有的沙哑磁性,徐显东听着很受用。
“别再继续斗下去了,我厌烦这里了。”
“厌烦这里的所有人,厌烦这里所有的事。所以,带我回香港,离开这里,回你的地盘,好不好?”
徐显东闻言睁开双眼,定定地看着许言汐许久之后,才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种话,别让我再听到你说第二次。”
“香港我是一定会带你回去的,只不过,要等到‘东堂’这个词彻底成为历史的那一天。”
许言汐垂下了眼睑。
“果然,仇恨是一个很强大的力量。”
徐显东笑道:“如果不是,你也不会这么干净利落地就干掉权叔了,对不对?”
“你不必后悔或者自责,道上的事情,谁他妈说得清谁是谁非。”
徐显东将显得有些落寞的许言汐拖进自己怀里,道:“言汐,你可能体会不到,从小到大,每时每刻被一种情绪煎熬
的感觉。”
“或许你说得对,如果没有仇恨,我也活不到今天了。”
许言汐不再说话了,这世上,还能有谁更明白徐显东那种被无法释怀的感觉萦绕的痛苦呢?此刻再说什么,也是无益
的了。
当许言汐换上睡衣再度躺回已经收拾好了的床上,看着徐显东为两人拉上被子准备睡觉,他才又说了一句。
“徐显东。”
“嗯?“
“我想去美国,给我妈妈扫墓。”
徐显东睁开眼,在许言汐唇角啄了一下。
“好,明天就带你去。”
58 谁背叛了谁(一)
血液和骨骼,神经和皮肤,厚厚的棉衣里厚厚的绒衫,明明是有着非常重量的两个人,怎么还是被季风一吹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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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显东果然没有食言,许言汐第二日便被他从温暖的被窝里挖了出来,直接登上了飞往美国的航班。
手中拿着机票,身边的空姐对头等舱的乘客露出特别灿烂的笑脸,但那柔软得似乎要滴出水的声音也没能换回许言汐
脸上的任何表情。
转过头去,许言汐看着狭小的窗外那被机身遮挡住得仅剩下一点点的天空,再回过头来,视线中的机票上的字迹有些
模糊和重影。
那一瞬间,许言汐似乎有种错觉,仿佛扭过头去,身边坐着的人并不是徐显东。
徐显东的长臂伸了过来,揽住了许言汐的肩膀,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许言汐恍惚的神态被打断,他顺从地闭上了双眼。
“这次是我任性了,让你丢下这么多事情陪我来美国。”
徐显东的手指刮了刮许言汐的脸颊。
“没事,我乐意。再说了,来美国也不表示处理不了公务。”
听到这句话,许言汐仿若睡着一般忽然没了声音。
徐显东朝空姐挥了挥手,示意她拿一条毯子过来。
接过毛毯,徐显东给许言汐盖上,自己也闭目养神起来。
在注重生活品质这一点上,徐显东和雷啸一样,是绝对的享乐主义者。只是,他们二人的区别在于,雷啸是打小就被
优渥的经济条件所培养出来的,而徐显东则是跟着他老爸在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所以更不会亏待自己。
在希尔顿酒店开了间天价的总统套房,许言汐跟着徐显东走进了那穷尽奢华的房间,将简单的行李放进了柜子里。
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就算在飞机上有过小憩,但总的来说也是很疲倦的。
徐显东一进套房就进了浴室。
多亏了徐显东一直有泡澡的习惯,没有半个多小时绝对不会出来。
许言汐将电视的声音调大了些,轻声转动门把走了出去。
酒店的条件很好,后方就有游泳池,里面有数位住客在游泳。
亚裔的人士虽然不少,但像许言汐这般年轻而且相貌出色的却是不多的。
泳池中的比基尼美女朝这个神色忧郁得像诗人一般优雅的年轻人频抛媚眼,许言汐也颇有风度地对她抱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