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页面。
耀邦的内部账目中,多的是贿赂收买政府要员的记录,而这个举报,足以引发蝴蝶效应,将耀邦的根基从香港连根拔
起。
在点击下邮件发送按钮的那一刻,温热的液体从许言汐的眼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手背上。
“徐显东,对不起……”
“对不起……”
许言汐的眼角充满了血丝,嘴唇微微地张合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当邮件发送完毕的提示声响起的时候,许言汐失神的眼眸中才再次有了焦距。
只见他飞快地将芯片格式化,然后,又将芯片泡入了一旁的水杯中。
接着,许言汐拿起了之前从酒店侍者手中得到的手机,按下了一个早就烂熟于心的号码。
岑聿的声音在电话的另一头响起。
“我是许言汐。”
“徐显东这边的证据我已经毁掉了,请你履行你的承诺。”
许言汐说完,甚至没有再听那边的岑聿说了些什么,便立刻掐断了手机。
将芯片从水杯中取出,这么长的浸泡时间,足以让任何质量优越的芯片中的数据无法复原。
抬手看了看腕表,这个时间,徐显东应该已经准备结束水疗出来了,而他必须在徐显东出来之前将芯片归位,以免让
徐显东过早地发现而打草惊蛇。
几乎是用百米赛跑的速度赶回了休闲中心的储物间,许言汐再度打开了柜门。
当徐显东下身围着布巾,一边用毛巾擦着头一边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许言汐慌乱地将柜门合上的动作。
许言汐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惧和恐慌,徐显东皱了皱眉,上前扣住了他的双腕。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徐显东的眼神像是猛兽在准备吞噬猎物前的凶狠和危险。
许言汐的唇色苍白,但他在沉默半晌之后还是开了口。
“我,好像丢了东西,想过来找一找。”
“什么东西?”徐显东的语气咄咄逼人。
许言汐偏过头去:“你不会想知道的。”
徐显东猛地一把将许言汐推开,许言汐踉跄了数下,狠狠地撞到了对面的柜子上。
虽然,许言汐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一种特殊的存在,但这并不表示徐显东就会被所谓的感情给冲昏了头脑,也并不表示
,他能够容忍他的背叛。
徐显东飞快地打开柜门,避开了许言汐的视线,将藏有芯片的鞋跟揭开。
而事实是,芯片看似完好无损地藏在了夹缝中,没有任何被移动过的痕迹。
徐显东显然松了口气,随之又在柜子的其他角落里搜寻着许言汐口中所说的“遗落的东西”的痕迹。
飞快地翻着柜子中的物品,当徐显东将许言汐没来得及用的毛巾扯出来的时候,一个晶亮的东西飞了出来,跌落在地
上。
环状的结构,让那个东西在地上滚了数圈,又原地旋转了一阵后才缓缓停了下来。
徐显东弯下腰,将距离自己脚边不远的指环拿了起来,放在眼前端详了一阵。
“如果没记错,这东西,应该是雷啸的,对不对?”
许言汐站直身体,用手背擦去了刚才因为磕碰而撞出了血的唇角。
“所以你不想让我知道?所以你刚才在看见我的时候,才这么慌乱?”
许言汐不置可否,只是用清亮地眼睛静静地看着朝自己不断逼近的徐显东。
“我是不是很贱?”许言汐一边这么问着,却忽然笑了,但在徐显东看来,这个笑容,实在是比哭还要难看的。
“在做了这么多事之后,我发现,原来自己最爱的,还是只有他。”
眼泪滑落双颊,“徐显东,怎么办?”
“你还是杀了我算了。”
徐显东看着眼前的人,忽然叹了口气。
他忽然抬起大掌,用力地揉了揉许言汐柔软的发顶。
“没事,我就是喜欢你这种认死理的个性。”
将许言汐的左手抓起,徐显东将那个指环套回了许言汐的手指上。
“你愿意留着这东西,就留着。哪天真的把一切都放下了,再取下来也不迟。”
“我等你。”
一个温热的吻,落在了许言汐戴着戒指的部位。
许言汐垂下了眼睑,眼泪却掉得比刚才更凶了。
“徐显东,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徐显东没有说话,只是将许言汐紧紧地搂在怀里。
“不值得……”
“徐显东,这不值得……”
61 谁背叛了谁(四)
这个夜晚非常之特别,许言汐一反之前的常态,在房事上越发地热情而激烈。
在高潮余韵未消的时刻,许言汐俯趴下身体,面对面地贴在徐显东的胸膛上。
“徐显东……”
“嗯?”徐显东的大掌在许言汐的背后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弄着,似乎还沉浸在方才那场为感官带来极致享受的性
事之中。
“你这么对我,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许言汐抬起头,看着徐显东那与雷啸有些神似的深邃五官。
徐显东睁开眼,平日过于犀利的神色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柔软宠溺的表情。
“我现在就已经后悔了。”
许言汐有些惊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难道徐显东对他的整个计划有所察觉了?
“别怕。”徐显东看着许言汐错愕的神情,立刻安慰道,“我是在后悔对你还不够好。如果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我就知道有今天,那时候,一定不会那般对你。而且,就算雷啸用二十个场子来换,我也一定不会把你还给他。”
徐显东自顾自地说着,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许言汐的手掌攀在自己身上,脸上,温热的眼泪不住地滴落下来。
“对不起,徐显东。”
“对不起……”
“傻子。”徐显东忽然对眼前这个似乎有些多愁善感味道的许言汐感到陌生,“累了就睡吧,明天就回去了,在飞机
上还要熬十多个小时,休息不好的话有你受的。”
徐显东习惯性地将许言汐的头枕伏在自己的肩窝上,而许言汐却依旧半睁着充满了血丝的双眼,看着徐显东安然入睡
的恬静神情,竟是一夜无眠。
第二日,徐显东难得体贴地预定了下午起飞的班机,为的就是不想让许言汐太早起床。
两人中午在餐厅用餐的时候,徐显东接到了一个电话。
许言汐看着徐显东越发凝重的表情,大概知道他所做的事情开始产生了巨大的连环效应。而这个效应对于徐显东来说
,不亚于一场足以毁灭所有的巨大海啸。
“嗯,好,我立刻赶回去。”
徐显东掐断电话,向许言汐解释道:“连升那边出了点事,我要先赶回去处理。你就按照原定计划下午再飞,我会安
排人送你去机场。”
徐显东说完刚要拿起一旁的外套穿上,但手上的动作却被许言汐略微冰凉的手掌给按了下来。
许言汐迎上了徐显东探究的视线,忽然露出了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
“徐显东,你杀了我吧。”
许言汐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是认真,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是你?”
徐显东忽然将方才在电话所听到的与许言汐这几天来的异常表现联系在一起,霎那间,忽然明白了一些什么。
“你背叛我?”徐显东显然有些激动,说话的音量没有克制住。
“准确来说,我并没有背叛你。”许言汐解释道。
“因为我一开始接近你的目的,就是为的这个。”
徐显东沉默了半晌,忽然冲前纠起许言汐的衣领,将他的人整个从座位上拽了起来。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徐显东眼神凶狠,仿佛一只要将人拆吃入腹的野兽。
徐显东的动作过大,在这种高档的西餐厅里,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注目和恐慌。
许言汐的掌心覆上徐显东的手背,轻声道:“我没打算要逃。只是,你没有必要在这里动手,这样会给你惹来更多不
必要的麻烦不是?”
徐显东将许言汐甩回座位上,动作间,扫落了几个杯盘。
精致的瓷器落地,翻转出一系列的晶莹落花。
“你觉得你的命值多少钱?”
“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毁掉了多少东西?”还有,甚至可以毁掉我?
徐显东的声线带有些许颤抖,但是,他的自尊不会允许他将所有的问句问完。
许言汐不再说话,只是落寞地垂下眼睑,没有再去看徐显东。
徐显东深吸了几口气,将在外面的车中等候的手下叫了过来,吩咐他们将许言汐带回酒店去严加看管,并听候他的吩
咐。
许言汐对徐显东的安排很是顺从,即使明知道自己最后的下场,他也不打算反抗。
在徐显东转身离去的霎那,许言汐将视线投注在逐渐远去的人的背影上。
这辈子,他注定是要欠了这个人的。
自嘲地笑了笑,许言汐在两个监控人一前一后的监视下,走出了西餐厅。
“Hi,Marcy!”
正在有些失神的当口,许言汐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很久没有听到自己的英文名了,许言汐转过身来,看到了一个许久未曾见面的旧识。
“Tony?”看到来人,许言汐惊讶了一下。
徐显东的手下对于这忽然出现的人表现出了极端戒备的神色,许言汐立刻解释道:“这是我以前在美国的旧识,说两
句话而已,我不会让你们难做的。”
那两个手下也是清楚许言汐和自己老板之间的关系的,虽然从方才的情况看来,徐显东对许言汐似乎有很大的意见,
但这也并不表示他们作为手下的可以对老板的情人有诸多冒犯。
稍微退开了两步,两手下给了许言汐一个方便说话的空间。
Tony是许言汐的母亲住院时候的主治医师,当时也是他为许妈妈动的手术。
“好久不见,许妈妈还好吗?”
许言汐听到别人提起自己的母亲,有些落寞地摇了摇头。
“呃,我很抱歉。”
“没关系。我妈妈是在疗养院中离世的,那已经是她出院以后很久的事情了。”
Tony的眼神往一旁负责监视许言汐的两人身上看了看,压低音量道:“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如果是的话,我不
介意对你伸出友谊之手的。”
Tony方才恰好也在同一家西餐厅用餐,在徐显东与许言汐发生争执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了许言汐来。
许言汐摇摇头,他不想将不相关的人扯进这趟浑水,再说了,他也没要逃的打算。
“没事,一点小误会而已。”
“真的?”Tony有些怀疑。
“真的,那么,有机会再聊吧,我想我还是要先走一步,抱歉了。”许言汐对Tony露出了一个看起来会令人安心的微
笑,但这在Tony眼里,让所有的一切显得更可疑了。
“那么,再见。”
Tony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看着许言汐跟着那两个人上了车。
许言汐回到原来下榻的酒店之后,就关在房间里再也没有出去过,用餐之类的也全部是叫的Room Service。
距离徐显东那日离开,已经有足足一个多星期了。
许言汐虽然足不出户,但在亚太地区的财经新闻里,却早就了解了徐显东那边的大致处境。
香港耀邦集团的股价由于廉政公署提起的贿赂指控以及其他的涉黑公诉而导致大幅震荡,而大陆的东堂集团在奇迹般
地摆脱了缠身的诉讼官司之后,已经完全恢复了运作,并于近日内公开宣布对香港耀邦的收购。
许言汐明白,如此大的并购案,正是一个可以动用多方资金渠道加快东堂漂白的最佳途径。
雷啸果然是一个如他姓名一般雷厉风行的人物,只要在夹缝中给他一点生息,他便能扭转整个乾坤。在如此短的时间
内,雷啸不仅稳住了在风雨中飘摇欲坠的东堂,还能对耀邦进行全力的反扑。
而今,因为许言汐的暗地操作,东堂和耀邦的地位和前段时间非常相似,只不过主动和被动的位置却早已被调换过来
。
当日的徐显东,因为尚对许言汐这个存在抱有侥幸才导致了今天的一败涂地,而今日的雷啸,却不会再有这种致命的
缝隙,因为他的心,早已因为许言汐的所谓“背叛”而铸成了一颗无坚不摧的寒石。
将恼人的电视关掉,许言汐瘫软在沙发上,两边的太阳穴疼得厉害,眼皮也在不断地跳动。
正在他抬起手按揉着穴位以减轻疼痛的时候,房间的门却因为房卡的识别而发出了轻响。
以为是负责监视他的人进了门来视察情况,许言汐没有睁开眼睛,但耳边却响起了一道他意想不到的声音。
“看来,你在美国很悠闲哪?老相好在香港那边焦头烂额,你却一如既往地轻松自在,啧啧。”
许言汐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来人。
“雷啸?!”
62 擦肩而过(一)
这个世界上究竟有什么东西是无法挽回的?是逝去的生命,亦或是,逝去的爱情?
******
跟着雷啸一起进来的,还有他东堂的手下。而徐显东派来盯着许言汐的那两个人,早就被五花大绑地推进了屋里。
仿若自己便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一般,雷啸大咧咧地坐在许言汐身旁的沙发上,随手操起遥控器胡乱按着。
许言汐自然清楚,所有的局势都已经被雷啸全部控制住了。
为了掩盖自己过于复杂的心情,许言汐拿起了茶几上的咖啡杯,但手腕却有些止不住地颤抖。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雷啸耸耸肩,也不介意给许言汐解惑。
“那还要多亏了Tony的多管闲事。”
往许言汐身边凑近,雷啸故意将嘴唇贴到许言汐的耳边道:“记得在美国的时候,你都跟别人说,我是你同父异母的
哥哥。Tony那天见你似乎惹了麻烦,当然就义不容辞地让我来救你了。”
雷啸笑得灿烂。
“现在,我不就是来‘救’你了么?亲爱的弟弟。”
许言汐喝了一口早就凉掉了的咖啡,尽量在雷啸面前保持出一种还算是正常的表情。
“啸哥,说话没必要这么夹枪带棒,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就是了。”
许言汐刚说完,就被雷啸挥出的一记耳光给扇翻到了沙发下。
坐在地上,许言汐往一旁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目光扫到了徐显东那两个手下身上。
许言汐对着雷啸道:“权叔的事情,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两个人只是徐显东派来保护我的,跟他们没什么关系,没
必要迁怒无辜。”
雷啸站起身,自上而下地俯视许言汐。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机去理会别人?看来你的‘爱情’还是非常伟大的。”
从雷啸口中听到挖苦的话,其实在许言汐听来,比任何人说的都要来得难听,也都要来得伤人。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很伟大呢!你相信吗?雷啸?”
许言汐用那依旧是清冷无垢的眼神,如此干净如此直接地看着雷啸。
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眼神,雷啸的心在这个最不该心软的时刻狠狠地纠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