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往生————烟湮

作者:烟湮  录入:05-29

然后,唇被轻轻地碰触了一下……仿若缓缓落下的雪花,又像是秋天的霜降……他吻了我?
不是没有试过,有很多次嘴唇都被他掠夺,但只是掠夺而已,没有丝毫的温情。但这次不一样,这一次是真正的吻,那般的小心翼翼,像对待最宝贵的珍宝般,先是微微的试探与轻触,然后,是四片唇的交融,一切都似乎是温和而自然的……
雪,纷纷扬扬的雪从天空轻轻散落……
第7章

万物有了心,才懂得了快乐,也从此有了苦痛。


× × × ×
我明白的,你只不过是想先让我自以为活在温暖的春风中,再冷不防地,推入冰窟。
我明白的,这只不过是高高在上的你,偶尔心血来潮心有不甘的游戏。
我也明白,这样的自己,注定等不到春暖花开,繁花似锦。而我所能求的,也不过是那一点点叶间穿梭的风罢了[自由自在]。
只是纵然明白又如何?真真假假,又有谁可以一直看得分明?真真假假,我已再懒得去分清。那偶尔的一个转身,一个背影,一个眼神,一次欲言又止,一次欲说还休,是你演技太好,还是,其实你自己也不再能够明白?
于是,只能一贯地冷漠,即使心在一点点被腐蚀。
只能够,视而不见。细心,关怀,温柔,通通视而不见。只是微笑。淡淡地颔首,淡淡地转身,淡淡地微笑,只是这样已将你我界限划得分明。
“不准笑!别再这样笑了……你到底要怎样?你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这样不甘的神情会出现在你的脸上?你不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么?你不是……无所不能,天生就主宰他人的那个皇上么?
“也别再露出这种眼神,听到没有!别再这么空洞地……你到底在看着什么?”空洞吗?我不知道。呵,其实,这本来就只是一具空壳罢了。我垂下头,却掩不去嘴角的轻笑。良久良久,屋子里再无声息。
“为什么?”我抬眼,直视焱帝眼中的错愕。“为什么?如果只是想玩弄打击我,如果皇上只是想消遣,已经够了。就请皇上现在结束吧。浪费太多时间,不值得。”我缓缓地说,目光却不曾移开,一直看着那眼底越来越深……
身子猛地被紧紧抱住,几乎让人窒息的力道,却偏偏有无法忽视的温暖。“不是。”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说,不是。“最开始也许是的。但是现在……”
我忽地使劲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整了整衣襟,才笑道:“皇上是喜欢上了我,还是那个若南?”我存心要激怒他,要杀了我也好,或是要再折磨我也好,让我早一点,重新看清楚一切吧。看清我自己,看清我所要的[自由自在]。
“你说什么!”若南这两个字果然是禁忌啊,焱帝立刻变了脸色,微闭的眼里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我却兀自不知死活地继续说道:“皇上不是经常叫他的名字吗?若南,据说是被天子亲手杀死的妖孽……”
“住嘴!”怒喝同掌风一起袭来,我脸重重地歪向一边。面颊上火辣辣地痛,微热的液体从嘴角划下,我却只是站着,静静地等待。对阿,就是这样……
仿佛过了很久,我却没有等到意料中的残忍,只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
轻轻的,却又那般低沉,仿佛包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郁结……“你存心想要激怒朕是吗?朕这些日子对你不好?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甚至不再强迫你。你还想如何?”他抓住我的肩膀,“真华,你到底想要什么?”
真华……不是若南。是的,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不是若南,可是,也不是真华。
我是蓝,只是蓝而已,是那个只属于天空的自由自在的蓝。
我不顾肩上传来的疼痛,仍然平静如常。
“你可以给我吗?我所要的东西从一开始便只有两个字。我要自由,请问皇上,你可以给我吗?”
对不起,清伶。你曾经说过,世上没有人可以真正消遥自在,可是我,还是想试试。
即便粉身碎骨。我不顾肩上的痛,不顾眼前的危险,我疯了般甜甜地笑,也许,我是疯了,我原本,也就是一个痴人。
第八章
神啊,如果你听得到我的祈求,请你,惩罚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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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怔地看着前面,心里却在疯狂的叫喊。这个男人,习惯于高高在上的男人,怎么可能容忍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违逆?接下来该是惩罚了吧……我甚至开始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
不过可惜了……据说殿边的梅园之外还有着桃园樱园梨园,据说开起来的时候都非常漂亮呢,不压于满树的寒梅,是另一种美,属于春天的有生气的美。可惜,我恐怕等不到了……
我这样的人,还是比较适合在冬日死去吧?我淡淡地想,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而面前的男人却始终不发一言,屋子里仿佛连呼吸的声音都消失了。
“朕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无论是走还是死……你记住。”
仿佛过了很久,听到的却是这样一句冷冷的话,仿佛没有感情的声音。我睁开眼,看着他一如以往从容优雅地离去。是我太高估自己了么?我苦笑,他怎么犯得着为一个男宠生气?以他的身份,在这个世间想要什么办不到?男宠……是的我只是一个男宠而已,我何时已经沦落到如此自然地想着这件事?心仿佛被针狠狠刺着,我却还在笑……现在我是他,焱帝的玩具,在他厌了,腻了之前,是不会放手的……我只是若南的代替品吧,不,也许连代替品都算不上……

我低头想着,却猛然间惊醒,我何时开始在意这种事情?不应该的,不应该的……
蓝,醒醒吧……我在心中一遍一遍默念。
因为……
× × × ×
那之后很多天焱帝都没有再过来,甚至根本不曾在这附近现身。
“蓝,听晓椿说皇上这几天都好像一直很忙,不知有什么事情,不过我想过几日皇上就会过来……”
“韵荷!”我猛地回头,看到的却是一脸的无辜。连你都这么想吗……连你都以为我是因为那个人……还是认为我在争宠?我是什么?“你把我,当作了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蓝,你不要哭……”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韵荷……?我很可怜吗?我哪里有哭,我不是笑着的吗,我伸手往脸上摸去,却只摸到冰凉的一片。
我,到底是什么[自由自在]?
“皇上驾到————!”远远传来尖利刺耳的声音,我却兀自不觉。
“蓝!你还在干什么!”见我还呆呆地站着,韵荷一急拉我一起跪下。
“你们都退下”,焱帝走到面前,抬起我的头,手轻轻拂过面颊,“为什么哭了呢?连泪痕都未干……”他的手缓缓擦去我眼角的湿意,声音前所未有地温柔,却让我感到害怕,以前从未有过的一种害怕,“不过别担心真华,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你,这一生都不放你离开,也不让任何人伤害你,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手……”

我看向焱帝,他的脸逆着光,显得平静而柔和,但仔细看才发现根本不是那样。那双眼里,明明是不可自抑的狂乱疯魔,如果只是欲望,只是愤怒,只是恨意,或者只是我所见过的任何神情也就罢了,可是现在这双眼里的疯狂,仿佛要把人吞噬掉的疯魔……包含着黑色绝望的毁灭,可是,那是要毁灭我吗?还是……是在毁灭他自己?

我感觉心在战抖着哀鸣着,不要,不要!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去碰触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因为一碰触的话,就会什么都碎了!
“真华,”他忽然紧紧拥住我,“明天我就会在朝会上当着百官宣布,封你为左妃,比现在的皇后还尊贵,你高兴吗?”他吻着我的额角,“那样,你就不会从我身边逃开了,你高兴吗?”

“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手……”
第9章
如果可以忘记一切,回到从前;
如果可以什么都不再管了;
如果我们都只是自私的人,是不是就不必如此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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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国家原本后妃中以左右二妃为尊,而左妃位在右妃之上,为后宫之首。但是自从达帝之后,“左妃”就成了一个虚设的位置。因为当时的左妃月琼为了国家而死,深爱他的达帝悲痛万分,从此郁郁不乐,下令自此不再选左妃,以寄托对月琼的哀思。而达帝驾崩以后,宫中也延续了这个约定,只有右妃没有左妃,左妃的位置永远留给月琼皇后,而右妃也就顺理成章地被称为皇后了。这几乎已经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没有任何人会想要有一个新的左妃,因为月琼已经是皇宫中人甚至是百姓心目中神的化身,最神圣纯洁的皇后,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存在。如果有谁想要打破这个约定,就是对她的不敬!

封我为左妃?我苦笑,这也许会激起群臣的不服,甚至百姓也会不满吧……他这个一代明君怎么不明白呢?他更不会明白,这些并不是我想要的。对于身为男子的我,“左妃”,“皇后”,只让我觉得讽刺。

何必这样呢?你不知道吗?这个“真华”,这个你发誓不再放手的人,从来不曾顺从你,从来不曾讨你欢心,以后,这一世也永远不能回应你。只不过让痛苦加深……这个将要枯萎的身体和灵魂,怎么样,我都无所谓了,而你呢,你也在痛苦吗?

我看着你带着怒气走进来,满脸都是不愉与烦躁,今天……是宣布封左妃之事了吧。
“那帮庸臣!迂腐之极!说什么亵渎先后,说什么妖孽再现,说什么重蹈覆辙,说什么为了百姓为了大炎……呵呵,说到底他们就是不让你当我的左妃,他们都想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是不是……真华……”说道最后一句,语气却忽然轻了,连我听了都不由一阵触痛。

“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别忘了我才是皇帝,下个月初三,就是你的册封大典,决不更改。”
再一次被拥在怀中,我心中却如一团乱麻千头万绪。
现在的他,哪里还是以前那个冷静无情的焱帝?
我从很久以前就已经疯了,清伶曾经说过,我也知道。
而他,现在也真的疯了。
清伶说,每个人的内心都有魔,不能碰触的魔,用尽心力小心翼翼包裹着藏匿着,装作遗忘了,也许还可以平平静静就此一生,可是,一旦碰触了,就会就此疯狂,每个人都不能例外。

清伶的魔,我的魔,还有,他的魔。他的魔是什么呢?是若南吗?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想起若南这个名字,就会一阵没有来由地心闷。那个被焱帝亲手杀死的人,到底经历过什么呢?很多年以前,他是否也如我现在这样,幽禁在这座深宫里,坐过眼前的这张几凳,倚过那扇面西的窗?

我看向铜镜里身着华衣的自己,很多年以前,他是否也从这面镜中注视过自己寂寞的眼瞳?是否也曾无奈也曾彷徨也曾不知何去何从?
“蓝,你好漂亮啊。这身五彩金边霞衣,还有这些首饰,你戴上真的好高贵漂亮,皇上看了不知道多高兴呢,你一定是大炎最美的左妃……啊,对了,等大典过了,到时候在你身边的就不止我一个了,到时候我们……”韵荷梳理着我的头发,一边轻快地说着,“等会儿我给你戴上珠冠试试吧,那好像是特意重新做的呢,一定非常配你……”韵荷说着说着,却忽然没了声,连一直在发间的木梳也停了下来。半晌,屋子里静静的,只有晕黄的光线在流淌,而我仍是注视着镜中的自己,这个人,是谁?

“蓝!求你不要这样子……我求你……”韵荷却忽然紧按住我肩软了下来,声音中带着哭腔,“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假装高兴的说这些东西,我知道,蓝,我知道的,你如果痛苦的话就说出来吧,我求你不要这样子……我……”

“韵荷……”我叹息,为何我总是害得别人担忧呢,清伶如此,韵荷也如此,我知道自己实在是太任性了,“不要哭……”我轻轻抹去她脸颊上的泪,“别为我担心。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对这件事竟然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抗拒……”我所痛苦的我所担忧的并不是这件事,是因为这样所以忘记了吗?“你会看不起我吧……”

“不会!”出乎意料的激烈反应,韵荷还有些稚气的脸上满是坚定,“我相信你。从第一次遇到你,我就知道,你和以前我所见到的所有人不同。”韵荷低下头,声音渐渐小了,终于幽幽地说,“蓝,我喜欢你。”

“傻丫头……我也喜欢你啊”我看着她,相对于我,她真的是个小丫头呢,只是我又比这个孩子成熟得了多少?
第10章
我们以为可以抛开一切了
我们以为那么多痛苦付出终于有回报了
我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幸福了
可是这一切,终究也抵不过神偶尔的一个玩笑。
× × × × ×
早晨。
三月初三,左妃册封大典。
繁杂的珠冠、礼服、各式礼器都已安放在案头。
从昨晚开始韵荷就似乎不曾言语。这些日子以来,不仅是我,连她都越来越沉默。这南清殿里仿佛连最后的一点欢笑都消失了。
“韵荷,我出去走走。”还有几个时辰,我要在蓝天下再好好想一想,越来越不明白的自己[自由自在]。
“恩,你小心些。”韵荷也不再像以往般拦我,只是有些呆呆地点头。我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举步走了出去。
一路缓行,一路杨柳新枝万红初点,一幅春光似锦。
原来春天已经到了啊,我仰头望去,这片天还是那么蓝,那么高,空茫得像是在嘲笑万物的渺小。不管这天空下的人们经历过什么,有多少悲伤喜乐挣扎,春天照样会来,空枝照样会绿,花开花落,不曾改变过什么。这样的话,那我们的悲欢苦乐又算是什么呢?经历过生死,看厌了轮回,原来人生也不过沧海一粟罢了。只是懂得道理并不能真正超脱,对于我们自己,人生毕竟是我们自己的,其中所有,终究也只有自己才能体味。

如此想着,不知不觉中渐行渐远,我也不甚在意。忽的听见前面有细微的人声,我下意识地躲进丛木掩处,向声源寻去。
“呵呵,想不到册封大典在即,皇上竟还有此雅兴来审问为臣。我还以为皇上被那个“真华妖妃”迷着没有这闲工夫呢。”声音有些玩世不恭,骨子里却有种不容侵犯的高贵。
“真华不是妖妃。谁再胆敢出言不逊,决不轻饶。”仿佛平静的声音,却分明带着怒气,是他?我心里一颤。
“不是?呵呵……原来如此啊,原来只有异族的若南才是妖孽,才是不为大炎皇帝所容的妖孽啊!呵呵……”那人莫名地笑起来。
“到现在你还能不承认你是曼罗族的余孽?左将军离原,或者,还是应该叫你,东离原!”曼罗族?这个人……
“哈哈……”东离原大笑,笑里是无畏一死的洒脱,“我有说过不承认?不错,我东离原正是幸存的曼罗族人,灭族之恨,不敢稍忘。我忍辱多年苟且偷生,如今功亏一溃夙愿难成,还有什么可说的,但凭阁下处置!”

曼罗族……东离……灭族之恨?我心中一窒,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沉痛笼罩上来。似乎,我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曾经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我却忘了?是我放弃却依旧牵挂的过去吗?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嘶叫着,别再去想了……不要想起……因为想起来的话……就会什么都破灭了!

“朕原一直敬佩将军的为人,可惜如今朕不得不……真华?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心中纠结,浑然没有觉察自己已经走了出去。抬头看向焱帝,还是那样一张关切的脸,“你脸色很苍白,没事吧?”摇摇头,视线向周围转去,然后在一个将军打扮的人身上停住。

这个人就是左将军东离原?神情高傲,狂放中带着飘逸,而且,好像有种特别的气质,待看到他的眼时,自己也有种奇怪的感觉……像遇到了很久很久不曾见到的……我盯着他,却发现他也同样盯着我,表情停滞着。良久,东离原又忽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却又多了份嘲弄与苍凉,“这就是那个‘宁真华’?竟然……呵呵,炎的皇帝啊,你刚才说他不是妖妃吧……可笑啊,若南是曼罗族人所以是妖孽,而这个人不是?……焱帝,想不到你终究还是栽在我族之手……只可惜……”他忽的转向我,声音也变得凄厉,“你竟然甘愿去做大焱的什么左妃,你怎么能忘记血族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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