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帝京繁华着繁华着就无聊了……
有钱的有权的每年凑在临水小院品评名士,选出个最有才学名声最盛的,封个称号叫弱柳公子。
自从风流倜傥的十七王爷成了年,出宫建了府,不知怎么回事,每年的弱柳公子都爬上了十七王爷的床。
本来一个愿打一堆愿挨也就罢了,偏偏今年的弱柳公子……乃是个惹不得的主。
京兆尹夏清源听到当选的“喜讯”,从檀木桌后抬起一双杏花眼,朱唇微微一勾。
皇帝主子躲在深宫里抱着小太监嚎啕大哭。
只有四王爷笑眯眯在府里悠哉哉下棋,望着对面侍卫长温柔似水地问:一个是我弟弟,一个是我十几年的伴读,这一百两黄金,你说本王该买谁赢?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清源,赵凤玉,赵凤情 ┃ 配角:季慕之 ┃ 其它:
楔子
开永元年,永清四海,长帝九州。
业帝高坐庙堂之上,一张脸皱得如同一朵迎风盛开的小白菊。
后宫里人丁兴旺,皇子一直排到二十一,朝堂上君圣臣贤,江山代有才人出,可是业帝就是深深地忧愁。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满朝文武将这圣意揣测来揣测去,还未有什么眉目,皇帝主子倒自己说出来了。
中秋国宴,业帝醉酒,拽着身边太监小院子号啕大哭:“朕怎么如此命苦?小四是只狐狸,十七是头狼,天杀的季慕之是个祸害,至于夏家清源,那……那是个劫数啊……”
满朝文武皆低头,把碗里的鸳鸯莲子露扒得“哗啦”直响。
那一年,夏清源周岁,始长牙。
第 1 章
阳光明媚,天气晴好。
史言站在书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书房的门开着一条小缝,能瞧见里面宽敞亮堂,两边三层书架,中间一张红木镂花长桌。桌上摞满了文书,文书边一方徽砚,一个藤形笔架;另一侧放着一杯怡兰香茶。
桌后,坐着这个房间的主人,京兆尹夏清源。
夏清源自十六岁高中状元,入朝已经七年,官位正三品。
史言探着头,看见夏清源正埋头撰写奏章。
夏清源写得极认真,一笔一划,就像是拿着把刻刀在木头上挖孔。
史言看得胆战心惊,夏清源却突然开了口,不但开了口,还抬起了一张脸来。
秀丽的面上两道柳叶眉轻轻一挑,夏清源问得温柔似水:“又怎么了?”
史言两眼发懵,就像看见自己被押在断头台上,一把铡刀按在颈上来回划拉。一滴冷汗顺着脖子滑进衣服里,史言硬着头皮说了:“又送花来了。”
“哦?”夏清源倒也平静,“已经退了玫瑰、兰草、海棠和牡丹,这回又是什么?”
史言咽了口唾沫:“水仙……”
“哦。”
“杜鹃……”
“……嗯……”
“紫苑……”史言抹了把汗,决定一口气说了,早死早超生,“还有几十种叫不出名儿的,层层叠叠,从门口一直铺到西凉街外,连人都走不过去了。”
夏清源白皙的脸阴了阴,却没有发作,低下头继续写着奏章。
“大人……”
一滴浓墨“吧嗒”滴在纸上,“还有什么?”夏清源猛一搁笔,脸上已起了薄怒。
史言倒退了一步,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已经喧哗起来,忽而又是一静,只余一个声音远远传来:
“源源小亲亲,本王亲自来看你来了!”
“哗啦”。
桌上刚收拾好的文书到底给掀了下去。
史言两眼一翻:这天杀的十七王爷到底还要命不要?!
门外的声音还在响:“源源小亲亲,这京城能寻来的花本王都给你寻来了,你要不喜欢,本王还能送你些别的。金银珠宝书画古玩,只要你想要,本王什么都给你弄来。你就出来见本王一面吧。今儿你要不出来,本王就坐在这里不走了!”
史言一边偷偷弹着浑身鸡皮疙瘩,一边觑了夏清源一眼,京兆尹大人面色又红又白,活像大街上被调戏了的小媳妇。
史言小心赔笑:“这整个长安京都以为大人早上出了城去祭祖,怎么十七王爷还跑到这里来闹?”
夏清源凉凉一笑,重又把文书捡回来,慢悠悠的磨墨:“大概他知道我在家里祭祖,可是他不知道,在家里还能做很多别的事情……”
“轰隆”一声响彻天际,连大地都仿佛摇了一摇。夏清源蘸饱了墨,唇角向上轻轻勾了那么一勾:“比如说,炸了他十七王爷的府。”
史言一见他这副笑容,浑身一抖,忙不迭地寻了个托词出门去,直到带上书房的门,一头冷汗刷刷地流下来。
自从把太子流放去了大理,半路上还把人打成猪头之后,有多少年没有人敢在京师地界当街调戏京兆尹大人了?史言望了望苍天大地,默默祷告,只希望十七王爷皮糙肉厚,一定要禁得起夏公子折腾才好。
夏清源和十七王爷的梁子,结在三个月之前。
临水小院,醉梦选秀。
天朝丰裕,国泰民安。浮华之下的盛京,闲来无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了这么个风俗。
临水小院是一栋二层朱红小楼,靠近裴扬湖,风景秀丽,望之心旷神怡。平日里,一些个自诩风流的文人墨客、家财万贯的富商贵胄和见多识广的江湖游侠常来聚聚,调侃国事,传些民间八卦流言,品评当今名士,算是消遣。
每年三月初三,临水小院的常客和一些闻名而来的知名之士喝酒赋诗,待到月上中天,便在红笺上写下当年最负盛名的公子姓名,提名最多的便当选为此年的弱柳公子。这本来是饭后无聊,增添谈资之举,可自从三年前,皇朝十七王爷赵凤情年及弱冠,出宫建府,赐号“封平王”之后,每年选出的弱柳公子不知怎么回事,最后都从了封平王。
其中手段种种不可尽知,只是这十七王爷是皇后次子,备受恩宠,纵然自小顽劣非常状况不断,也没有人敢评头论足。众人再举行醉梦选秀的时候,嬉闹之间不知不觉地就带了些暧昧意味。
今年的三月初三,风清月明,裴扬湖上遍开红花,月色下朵朵妖娆,香飘万里。选秀的主持轮到了盛京第一酒坊的胡老板。胡老板从地窖里起出二十坛好酒,在聚会上分饮。
众人推杯换盏,不亦乐乎,等到月上中天写红笺之时,已醉得不清不楚,胡老爷子一边收着红笺,一边僵着舌头笑道:“不知今年是哪位俊俏公子爬上封平王的床?”众人便也直着眼笑,有人大声道:“我可是大着胆子写了那个最美的,那般风姿绰约的佳人,不知道封平王要乐成什么样子?”他这一声下来,临水小院里乐倒一片,正闹得欢,红笺已经收好,胡老爷子叫万寿庄的方老板报红笺,自己蘸了浓墨写在悬挂的白绢上。方老板每报一声,底下就一阵笑闹,举着酒杯欢饮,一直念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念完最后一张,胡老爷子扔了笔,临水小院喧声如雷,一齐朝那白绢上看。
白绢上下数尺,却来来回回只有一个名字。
仿佛冷雨瓢泼,冰冻三尺,喧声忽而收敛,人人噤声,不敢相信地盯着白绢。胡老爷子醉眼朦胧看不明白,使劲揉了揉眼,再望去,万年不离手的碧玉烟杆“啪”的掉到地上。
其实那名字也没有什么,“夏清源”,简简单单三个字,未有什么特别,只除了叫这个名字的那个人,偏偏是当朝的京兆尹,本地的父母官。
后来,写《天朝史传》的史平如此记载道:“醉梦选秀数十载,头一次未宣布弱柳公子之名,与会者作鸟兽散,主持胡老板称病回乡,临水小院关闭数月。”
史平写完这段,仔细想想,提笔在其后又补充道:“缘乎?孽乎?是以知酒乃恶物,万不可轻沾也。十七王爷遇夏清源……”
史平写到这里,顿了一顿,提笔写上六个点,以示天崩地裂、日月无光、鬼哭神嚎,种种感慨无以言表。
第 2 章
退朝之后,夏清源刚刚出了朝门,太和殿里有小太监追出来,悄悄把夏清源拉到一旁:“大人,皇上传您御书房见驾。”
夏清源答应了一声,跟着去了,进了御书房,见那明黄身影在桌子后面转来转去,便上前一步跪下,道了一声“吾皇万岁”。
皇上站住了,居高临下地瞧着他,夏清源感觉那视线直直射在身上,热辣辣地不舒服。他低着头,皇上只能看见他脑后束得一丝不乱的头发,发下隐约可见脖颈,再下面是背,看着看着,英名无比的吾皇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
“夏爱卿……”
“臣在。”
皇上转了两圈:“昨日,听说十七又跑去你那里闹。”
夏清源抬起了脸,朱红的唇微微一抿,笑道:“十七王爷年纪尚轻,有些血气也是正常。”
皇上见了他那副笑容,脸色一白,又转了两圈,回了御座,靠在椅背上望天唏嘘:“你与我十七皇儿如今竟变成这样……朕还记得你幼时,和我十七皇儿初见的情景。”
夏清源没有作声,皇帝抽了抽鼻子,端起茶杯,用茶盖装作拨茶叶的模样半遮住自己的脸,一边窥着夏清源神情,一边细细描述道:“那时朕为朕的皇子们挑选伴读,你和其他那些个世家子弟就站在这御书房里让皇子们瞧。那时四皇子一进门就看中了你,把你抱在怀里不肯撒手,还是十七皇子看不过去,拉了你的手走到朕的跟前,一本正经地说,此童眉目有神,必为国之栋梁,不可随意戏之……夏爱卿,你还记得么?”
夏清源便道:“确有此事,只不过,臣记得当时说这番话的是四皇子,而抱着臣不撒手的那个才是十七皇子。”
皇上一口茶哽在喉咙里,连呛了数声,尴尬道:“原来如此,难为你当时不过五岁,居然还记得清楚。”
夏清源淡淡一笑:“若无别的事,臣告退了。”
皇上看着他转身出了殿,几步转了弯看不见了,忽然一把抓住身边的太监小院子,埋头哭道:“他还记得十七调戏他的事,这可怎么才好?朕的太子还在大理,难道十七也要被他赶出去?”
小院子喘不上气,挣扎道:“皇上既然担心夏大人欺负封平王,为什么不把夏大人调到地方去?”
皇帝主子顿时消音,,松了手,垂着头踱了两步,吩咐道:“去,把十七给朕叫来。”
十七王爷的府邸烧了个干干净净,暂且回了宫里住。皇上在御书房来来回回打转,不一会就听见外面有声,蹬着龙靴颠颠地跑出去,一头就扑进宝贝儿子的怀里。
“这是怎么了?”十七王爷忙不迭接住,一边安慰,一边用眼神向小院子求助。
皇上从儿子怀里抬起头来,擦了把伤心泪,小小声道:“十七,不是朕不疼你……你到了大理,记得帮朕带个口信给太子,就说……朕也不是不疼他。”
十七王爷把皇上扶回龙椅上坐着,靠在下首茫然道:“谁说儿臣要去大理了?”
皇上低着头,穿着龙靴的两只脚来回蹭了蹭。小院子帮着答道:“皇上不敢把夏大人调到地方,又怕大人欺负了王爷,把王爷弄到大理去。”
皇上狠狠瞪了一眼小院子,瞥见十七王爷的脸,赶紧又把头垂下来,长长叹了一口气:“十七,你与我夏爱卿如今竟变成这样……朕还记得你幼时,和他初见的情景。”
“哦?”十七王爷饶有兴味地听。
“那时朕为你们挑选伴读,清源和其他那些个世家子弟就站在这御书房里让你们瞧。那时四皇子一进门就看中了清源,抱在怀里不肯撒手,你却看不过去,拉了清源的手走到朕的跟前,一本正经地说,此童眉目有神,必为国之栋梁,不可随意戏之……十七,你还记得么?”
十七王爷挠了挠头:“是么?我怎么记得说那酸溜溜的话的是四哥,一眼看中了源源的才是我?”
小院子“扑嗤”一声笑了出来,换来皇上一记白眼,赶紧噤声。
皇上悻悻喝了口茶,虎着脸不说话。
十七王爷了然笑道:“父皇,你不就是担心源源流放了我么?这个我自有办法,只请父皇帮我一帮。”
夏清源出了皇城,史言正靠着轿子睡觉。夏清源拍醒了他,上了轿子回府。
过了平安桥,人渐渐就多了起来,小贩吆喝,行人喧哗,夏清源撩起帘子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忽然瞥见一个身影。那人也瞧见了他,勒马停下,微笑着道了一声:“夏大人。”
人来人往中那人一派雍容之姿,若清风似明月。夏清源叹了口气,下了轿子,扑通跪道:“四王爷安。”
“起来。”四王爷赵凤玉伸手扶了他一把,“陪本王走走。”
夏清源不动,皱着眉道:“你不是正朝宫门去?可是皇上召见你?”
四王爷笑了一笑:“无妨,反正也是为了同一件事。”他当先走了两步,夏清源无奈,只得跟在后面。两人顺着西凉街散步,一个华贵一个俊美,引得人人侧目。
注目下赵凤玉依旧坦然,漫不经心地赏着街景,小声着和夏清源说话:“听说十七皇弟的府邸昨儿被炸毁了?”
他话中带着几分笑意,夏清源板着脸道:“是我做的。”
“本王知道是你。”四王爷叹道,“全京城都知道肯定是你,就是没有证据。夏大人,你也太胆大妄为了,毁坏王府可是重罪。”
夏清源无所谓道:“王爷也说没有证据了。”
四王爷有些头疼:“你当皇上就没有办法?这事发生在天子脚下,你是京兆尹,若是他让你查明此事,你怎么回禀?”
“十七王爷府附近有一户陈姓人家,家有一子,年七岁,神志不清,喜玩火烛……”
“然后那七岁顽童偷玩炮竹,失手飞进王府,恰巧点燃马棚干草?”四王爷哑然失笑,“皇上也信?”
夏清源淡淡一笑:“先是不信,我就回头又审了审,发现此子神志失常乃是十七王爷时常亵玩之故,还没审完,皇上就不让审了。”
“你……”四王爷回过头去,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喧闹之中,夏清源一身大红官袍,静静立在那里。阳光下夏清源的脸孔异常白皙,就像透着光芒一般,只一双眸似笑非笑,含讥带讽,三千世界都映在这秋水中。
四王爷望了他一阵,终于松了劲,笑道:“随你闹吧,本王进宫去了。不过提醒你一句……”他停下脚步,一指前面酒馆,“三年前的弱柳公子陈停雁当时就住在这醉红楼,十七为了见他,喝光了里面二十三坛女儿红,醉在门口不省人事,一个月以后才能起身。”
他翻身上了马,一夹马肚,“的儿的儿”地走了。牵马的侍卫长官常回头望了一眼,禀道:“夏大人还在望着醉红楼。”想了想,又道,“十七王爷风流成性,原来还有那样的韧劲?”
四王爷似乎也想回头望一眼,终于还是忍住了,点头轻轻笑道:“只可惜了,夏清源不是陈停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