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恋————郗筱

「副总…我刚才说什麽您有听到吗？」

「呃…这个……」似很苦恼的揉著额际，却迟迟未给出个肯定的答案。

「唉…算了。我再说一次吧。」明白副总的习性，她只得认命的重覆一遍，幸好这次他非常认真的听。

「嗯，我明白了，今天就只有这些事而已吧？」接过行程表，看了下上头标明的事，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真是不想接见那些什麽老板啊…每次见面总是客套的紧，回才不好的自己，真的很不习惯。

「就这样了，副总您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自由运用，杨光的人会在十点的时候过来。」恭敬的退开，转身回到自己的秘书室。

秘书室和副总室是相连的，在里头开了道门能相通，方便行事。

起身，走向大沙发椅，直直的躺了下去，嗯…好舒服。
呼…他累得几乎睁不开眼了，昨天才搞合约搞到了三点多，以前不喝咖啡的自己，现在却每天三杯，真怕喝上了瘾。

手习惯性的摸向口袋，拿出芙儿买的手机，望著上头空的萤幕，没有人打来，也没有任何简讯。
难掩心中的失落。

从那天之後，自己就有个习惯，不时的查看自己的手机，因为讨厌噪音，所以将手机调成了无声，只开震动，但有时会因此而漏接了电话，以前不以为意，反正也只有固定的几个人知道自己的电话，会打来而已。

但，现在……
说不明白，或许自己…真的是在等他的电话吧，等著他打过来，问也好、骂也好，他都希望能接到他的电话，当初也许真的走得太匆忙了点，但…也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啊。
一个员工，不声不响的离职，虽然他贵为总裁，但也不该不闻不问啊……可能真的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自己之於他，不过就是个下属，一个永远得不到的人罢了，失了自己，他大可再找其它人。

开始的期待，到现在只剩下灰烬。
已经一个月，到今天他就离开大联一个月了，是不该再有所期待，他要真有行动早追过来了，不会等到现在的。
和他的联系，也该就此断绝，再无瓜葛，成为真正的陌生人。

和他…再没有见过面。

32
「呵，合作愉快。」回握了下，努力保持脸上的笑容。
刚才这一场苦谈真是快磨去我所有的气力，幸好结束了啊…谈论个细节居然也能讲１个多小时，真是厉害…

「嗯，那麽完整的合约待我回去整理好後，会再送一份过来的，希望能早日见到产品啊。」示意一旁的人收拾东西，微点个头後便要离开。

「好的，我会尽力的。」作了手势，送他到门口处，然後由李秘书送到电梯门口。

虚脱的坐到沙发上，真的好累啊…感觉身体快散架了。

「副总……」身旁突然出现声音，让他吓得立刻坐正。

原来是李秘书…抬眼看清来人後，吁了一口气。真是该向她讨教讨教这神出鬼没的本领。「怎麽了？」

「您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用餐，然後就要检阅会议报告，我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调出来了，等著您批阅。」说著行程，不期然的看见他立刻垮下一张脸。

「这麽快？不是两点才要开会的吗？」本想趁著午休时小睡一会的，但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没办法，副总才来公司没多久，很多事都还不熟悉，必须在会前先看过一遍才行。」见他的脸越变越苦，突然有种想笑的感觉。但职业道德让她没真的笑出声，只是暗笑在心里。「等以後副总完全掌握公司营运後，就会比较轻松了，工作也可以分派给其它人，现在是因为总裁想让副总早一日步上轨道，才会将所有的东西都让您过目。」难得的安慰著，他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些。

是啊…这些全是为了公司，也是爸对自己的期望，再忙、再苦还是得撑下去，爸当初也是这麽撑过来的不是吗？
不过看来…总裁的位置真的不好做啊…他还那麽年轻就上这个位子…

摇了摇头。
不…不该再想起他的。

奇怪的看副总的动作，只以为他可能又在头痛了。
「副总，这个拿去吧，敷著会比较好些。」拿出刚才顺便到茶水间包的冰袋，本就猜想他可能又会偏头痛，现下果然用到了。

「谢谢。」感动的望著这个勤快、做事认真负责、能力又强、又体贴的秘书，难怪爸当初会特别指名她来当自己的专用秘书。
但若是她能改改神出鬼没的性子就更好了。

往後仰躺，将冰袋贴到额头上。
果然是舒服了点……忍不住叹了口气。

「副总…您中餐想吃什麽，我帮您买吧。」看著他那一副可怜样，乾脆好人做到底，全套服务。

「李秘书……」闻言，感动的睁开眼，看著她那严肃的样子，谁知道平时不苟言笑的她其实心里是很温柔的呢？「谢谢你啊…真的很不好意思，我没力出去买。」抱歉的笑了下，才开始点菜。「我想吃……上次我带你去吃的那间店，今天的招牌菜。」上回带著她到别的公司开会後，刚好离那间店近的很，就顺便请她吃了一顿饭。

幸好当时有带她去吃啊…

「嗯，好的。我二十分钟之内回来。」看了看表，丢下一句话立刻出门。
向来对时间很敏感的她，说什麽时候就一定会做到。
现在就只等二十分钟後，那香喷喷、热腾腾的菜啊……

之後不知道是怎麽过的，但等我回神时，已是下班时间。
「副总，辛苦您了，明天还要一起努力，您早点回去休息吧，公司我关就好。」李秘书说著，一边替他收拾东西。

因为之前常常留在公司加班，所以变成最後关公司门的人，一个月下来，都养成习惯了。
「不好意思，那就麻烦你了。」突然觉得自己亏欠她好多，找机会一定要回报一下才行。

拎著沉重的公事包，走出公司大门，现在已过下班时刻，路上人潮和车辆变得比较少，回去时也比较不会塞车。
加班多少还是有些好处的。

走向公司的停车场，却突然让人一把抓住。

谁？！
惊讶的震了下，下意识的甩开手中的公事包，据说现在停车场之狼盛行，很容易就会有个人跳出来，拔刀逼你掏出钱包。

挣脱了那个人後，立刻退开三步，定睛一看，才发现…
是他？！
同样让我很惊讶。
担心著自己的公事包真打到他，赶紧上前问：「你没事吧？」

「没事。」幸好，他接住了，不然那装满文件的公事包打到身上，也是很痛的。

「还好……」松了口气，拿回公事包，才想起一件事。「你怎麽会在这里？」语气立刻变得冷漠、疏离。想起上回的事，和这一个月来的不闻不问，如今还出现在这，要他情绪怎麽好的起来。

「我……我想和你谈谈。」本欲直接说出，但想到这里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便要求换场地。

「…嗯。」点了头。事情的确是得说清楚。

跟著他来到了公司附近，小巷里的咖啡厅，因为在小巷内，又接近关店时刻，人自然就少，柜台甚至没有人守。
点了杯咖啡，坐著，等他开口。

「…你…为什麽辞职。」踌躇了一会儿，问出口。

「现在才问，不嫌晚了点吗？」不再有以前的熟络，望著桌上的花瓶，冷冷回答。

「这…我之前因为到日本出差，所以才不知道这件事，今天我一回国，立刻就……」语尾隐去，但他明白。
本想因为那件事，之後上班相见一定尴尬，所以就直接出发，到日本的分公司探视，没想到那里刚好出了些事情，处理了许久才用好，急著回国，就得知了他辞职的事，惊讶之馀也发了一场脾气，可怜了那个身兼副总裁加死党的家伙。

「…那又如何？」原来他是去出差…但，现在也来不及了。

「我…我希望你能复职，这个职位现在仍是空的，我真心的祈求你能回来。」低下头去，几乎请求的说著。

很难相信，一向高高在上的他，竟也会有这般低下，向人请求的时候。沉默了会，才低低的开口：「很抱歉，我是不可能会离开现在的公司的，你不用再多费唇舌了。」

「你…」正欲开口，侍者正好送咖啡过来，狼狈的转过头去。

「这是两位的咖啡。」弯身摆放。「请慢用。」很专业的无声退去。

拿起咖啡轻啜一口，苦涩的味道缓缓扩散。不加糖的咖啡真的好苦，却不会难以入口。

「…我明白现在再多说什麽都没用了，你是绝计不会回来的吧？」留著疑惑的语尾，看来他还是抱著一丝期望。

「是的。」

「你…难道，我们之间连一点可能都没有吗？」激动的喊著，几乎就要站起身揪住他的领口问。

「宦先生……」刻意喊出生疏的名字。「请你记住，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可能』，那夜，你亲手断了我们之间的友情，之後，是我断了我们之间的连系，我不再是你的员工，你也不再是我的上司，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将话说得绝决，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要警告自己。

他们两个人，再没有任何关系。

字句重重的击上宦丞，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那我们…没得谈了？」轻轻的…问著。

「是的。」起身，付钱。「这次换我请你，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相欠。」提起公事包，转身走出咖啡厅。

走回停车场，坐进车子内，想将钥匙插入孔内，却是怎麽也没办法精准的插进去，手无法抑制的抖著。
用力的握上方向盘，见著上头被一滴一滴的染湿，明白自己…又落泪了。

「呜……」忍不住的哭出声，不明白心里的感受是什麽，太多、太杂，厘不清。

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因为他哭泣……

△　　　　　　　▽　　　　　　　△

「呵，你表现的很好，德。我真是没看错你，果然适合当我的继承人啊！芙儿的眼光真是好。」高兴的拍著我的肩，爸乐不可抑的笑著。

「我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而已，爸说得太过了。」同样笑著，感受从爸身上传来的喜悦。

刚才，终於成功的签成了一纸合约，替公司赚进了上亿元，并且这是个长期的利润，也难怪爸会这麽高兴。

「就是，副总真是太厉害了啊，当初进来时，就明白你非池中物，否则总裁也不会破格让你直接担任副总这个职位的。」黄经理也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说来这次合约会成功，他也帮不少忙。

「呵，这一切也多亏了你的帮忙，否则我才不会这麽顺利就谈成的。」

大伙高兴了许久，不知是谁先提的议，说要办场庆祝会，然後就讨论起了场地。

「我知道有个地方，是杨光名下的产业，一向用来出租给人来办宴会的，不如就和他们商借吧，也可以趁机再谈谈下个年度的合作案。」不愧是外交部经理，立刻说著一举两得的好地方。

「好好，就用那个地方吧，相信杨光会很乐意租给我们的。」拍著手，爸很高兴的点头。

「那我立刻去办。」得到同意，等於接了圣旨，立刻转身出门张罗。

「呵，他还是这麽性急啊。」陈伯伯摇了摇头，其实他很看好这个小子的，勤快又肯做，也算是他一手拉上来这个位置的，希望他能够一直做下去，想看著他成功，可惜…他要退休了。

「陈伯伯也差不多啊。」记得上回才刚拟定工程建案，他兴奋的拿了资料夹就冲出去要实行，全忘了还得给总裁批阅。

「是啊…还是德好些，稳重踏实，一步一步的带领公司走向颠峰。」真的很难想像，处於极盛时期的公司，居然还能有这般进展，是他的能力太强了吗？还是运气比常人好了几倍？不管怎样，对公司都是好的，将来若是让这样的人统领，就算是个年轻小伙子，他也心甘情愿的听从。

「好了，大家下去休息吧，忙了这些天也累了…明天就是周未了，不然……就让大夥提早两个小时下班吧，公事等下个星期再来做就行了。」向来都是想什麽，就做什麽。打定主意，立刻打电话，按下广播对著全公司的人说。

位在会议室里，隔音设备是最好的，但仍是清楚的听见外头的欢呼，看来大家是真的很开心啊。

「走走，我们一起去喝两杯吧。」拉著几个经理，爸说著就出门去。「德也一起来吧，从来没和你这麽喝过。」

「可是…」为难的看著爸，难得这麽开心，不想扫他的兴，但是…「爸，芙儿还在家等著呢……」

「哎…打通电话回去说说不就行了？」陈伯伯性子果然是急，立刻伸手掏出了电话，拨著。「喂…是我陈伯伯啊…芙儿最近过得如何啊？菜不再煮成黑碳了吗？……呵呵，好了，不闹了，陈伯伯是当人传令兵的，你家男人，全都要和陈伯伯喝酒去，今天不会准时回家吃晚饭了啊……放心，陈伯伯知道，会顾好他的，喝醉了陈伯伯亲自扛他回去…呵呵，好了好了，不多说了，你忙吧。」挂上电话。

「这不就结了？好了快走吧。」拉著爸往外走，而爸则是拉过仍在犹豫的我，不让我有拒绝的机会。

「不…我不行再喝了……」脸色晕红，双眼迷蒙，周围的景物全都变得模糊不清，推著他们一再递过来的酒，佩服著爸酒量居然这麽好，一杯接著一杯灌，到底酒精是跑往哪？

「唉…毓德老弟啊，你的酒量也太差了吧？才不过一小杯而已，你就醉了？来来，快喝吧！今天醉了也没关系的，有个司机会尽责的送我们回去，我可是先跟你说，不醉不归啊！」努力的劝著酒，自己早已醉得差不多的小王，将酒杯递到德的跟前。

「就是就是，快喝下去，快！」陈伯伯也在一旁瞎搅和，他都不知道劝了爸几瓶酒了。
真是受不了这些人，酒居然一瓶接一瓶的开，完全将酒当成了晚餐。

「不行…再喝下去，我会直接倒在这的，陈伯伯他可抬不动我。」笑著躲过，顺手将酒推给一旁的黄经理。

「啧，蒲老啊，劝劝你家德小子，要他放胆一些，现在就怕妻怎麽成呢？」离开了公司，再没有上司下属之分，陈伯伯拉了拉爸，指责的说著。
看来他是误会我不喝酒，是因为怕回去被老婆骂了。

「不…我是真的不能再喝了…」其实现在就有点快支持不住了，以前不过喝一口就倒的，今天喝了一杯…好吧，我承认喝高梁的小杯子一杯等於一口，但是现在还能维持清醒，真的已经很不容易了，要再喝下去…只怕明天我会头痛到爬不起来。

「老陈，你就别再要他喝了，德的酒量是很浅的，结婚那天，不过喝了两杯，居然就直接醉倒在新房门口，让芙儿照顾了他一夜，真是……」替我辩解著，但说到後来却也一起指责我。

呵…这该怎麽说呢？当时的事我也真的觉得对芙儿很抱歉，但是没办法啊…这体质也不是我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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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这样不就冷落了芙儿一夜吗？真是的…呃…新婚夜可是很重要的啊…你…你这个不懂情趣的傻小子……」醉得没办法好好的说一句话，间歇打了个酒嗝。

苦笑了下，我也无法多做解释，这真的是我的错啊……

「好了，今天是来喝酒的，不是来开审查大会的，来来，再叫瓶酒吧！」也许是现场唯一还没醉完全的小吴，出声替我解围，又顺便开了几瓶酒。

以眼神向他道著谢。
不行……头好晕……
「抱歉…我去一下厕所……」捂著嘴，我起身摇摇晃晃的冲向厕所去。

一进到厕所里，我立刻冲进便间里就著马桶一阵狂吐。
「呕……」好不容易，将本就没啥东西的胃给吐的乾乾净净後，才起身。「唔……」吐的感觉不是很好，冲了马桶赶忙出来潄口，洗去那阵酸味。
抚著肚子，吐空的感觉反而引些胃痛啊……

从来就没有因喝酒而吐过的，顶多就是晕他个一天一夜，这还真是第一回，难受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