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恋————郗筱

无力的望向那高大的背影，期盼他能为自己洗脱污名。但…怎麽可能呢？

「关於这点，其中还有许多疑问，不可冒然采信。」开诚布公的说著，并摊开所谓的证据。

「但总裁，信里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而且还附上了照片。」小陈不死心的再提出来，希望宦丞能给一个明确的答覆。

「虽然有照片，但也就只有这样，其它的事实全都是寄信的人说出来的，我们根本就不能确定照片中的那个人就是敌公司的人。」指出其中盲点，引导众人的思考方向。

听著宦丞的话，所有人也开始细想著其中缘由。没错，他们是见到照片里蔺毓德和一个人说笑握手的画面，但背景情形到底是怎样，全都是那封信里说的，是不是真的根本无从查证，就这样一味的认定凶手为免太过极端。

缓缓的点著头，众人收回刚才充满敌意的视线，改以打量。
一个看来娇小、怕生的女服务员，轻轻开口。

「抱歉…刚才，误会你了。」细声的道歉，却尤如一个有力的支持，让我恢复知觉，还有希望……，我是无罪的……

「谢谢。」感激的回了声。

但一旁却又传出了一个尖锐的话语。「但是还是不能就此断定他是清白的，或许信里说的是真的呢？不能对他太大意，总裁，反正现在产品都已经做出来了，就别再让这个『外人』碰任何和公司有关的东西，以免再出什麽错。」黄三透过粗黑方型眼镜瞪向他，在外人二字加重语气，并再度唤起大家的戒备心。

是啊……毕竟要大家相信我这个外人，还是有难度啊……但，有人信我就够了。
看向那一直替自己极力辩解的宦丞，心中的激动难以言喻。为什麽他要对我这个下属这麽好呢？不…连下属都还谈不上呢。今天起，公司的委托案就算完成了，和他…再无关系。

「好了，这件事我自会查个清楚，若真是他做的，我定会将他移送法办。但若不是他做的，定要还他个清白，同时也希望各位为刚才的举动向他道歉。」沉著的声音响在办公室里，打进每个人的耳里，也打进我的心里。

好深、好重……

之後事情便不了了之，但自己成为了大联企业的禁止往来户。
反正企划案都完成了，是不该再过去的。

回到家里，感到无限的疲惫，放下公事包，芙儿体贴的递来一杯热茶。

「谢谢。」接过，轻啜一口。

「德…怎麽了？」眉间纠著无数的结，芙儿担心的问我。
呵…还是芙儿最懂我，任何事都不必说出口，她自然知晓，明白我所有的情绪。
轻轻摇摇头，不想让她染上自己的不愉快。

「没事，只是产品发表会和别间公司撞期了而已。」实话，没有一丝迟疑，让芙儿放心不少。

「那……」

「没事的，产品发表会很顺利的结束了。」隐藏了产品发表会之後的事情。

「喔，那快来吃饭吧！爸、妈还在等呢。」拉过我走向一旁的饭厅。

蒲芙，深深刻划在心头上的名字，每念一回心总会紧缩一阵。
她是我的天使，是让我重生的天使，也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要是失去了她……不，不会的。
丢掉那不该有的念头。
她不会离开我的，我…也不可能离开她……离不开她。
生命中就只有她是自己的牵挂，为了她，纵使是舍弃生命也愿意！
所以……不该再和他有关系…不该再有任何牵扯。宦丞，这个男人太危险，接近他，只会毁了现在的一切。
宦丞，这个名字，不该存在……

风波过去後，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自己仍是破公司里的小员工，上班和小木聊天五分钟的习惯又回来了。
而老总之前对自己的客气，也有如梦境一般，因清醒而消散。
但好的是，大小姐总算是不再对自己冷嘲热讽，该说是，最近她又和之前一般，不再出现在公司里，出现在这个又小、又低俗，只会眨低自己身价的公司。

「唉……好无聊。」这是小木的第一百六十三次的叹息声。呵，没想到自己也无聊到这个程度，竟去数他说了几声。但…没办法啊…没事做，而小木又每隔五秒说一次。啊…连速率自己都算了啊。

「不事生产的米虫是会无聊点。」说给他听，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难怪老总一天到晚的扣薪水…因为他们真的没事做啊。

「呿！谁不事生产啊，是没得生产好不好。」翘著二郎腿，小木咬著笔懒懒的说道。

「是是……」拿起一些报表看，但再怎麽看他还是不能变成一个企划案。真是有些怀念之前忙到死的情况。
不……该忘的，不能记著。

「铃～～」突然桌上的电话响起，小木习惯性的替自己接过。

「喂，庆程你好。」庆程，公司的名字。听说公司是在大小姐出生的时候成立的，所以就起了这个名字。

『难怪会没没无闻，赚不了钱。』在得知公司名字由来後，小木发表了这个言论。

「……喔。喂，找你的。」说了一会，才转头将话筒递给我。
当然是找我的，因为他打的可是公司里的个人分机。

「喂，请问哪位？」轻声的问著，除了芙儿、爸、妈外，就很少有人打来公司找人了，不、不是很少，是没有。

「是我。」那熟悉的低沉嗓音传了过来，让我呆了一会。

「呃…有事吗？」案子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为什麽还要打电话过来呢？

「关於上次，那封腻名信的事……」

腻名信…就是污陷自己是商业间谍的那封信吗？
「怎麽了，找到是谁寄那封信了吗？」急切的问著，平静许久的情绪，再次掀起波动。

「不…还没有。」听见否定的回应，不禁有些失望。

「喔……」

「但，已证明你是清白的了。」这一句话，犹如一剂强心针，让我整个人振作起来。

「为什麽？！」既然出卖情报的人还没找到，那又是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我找到了照片里，和你握手的那个人，他不是御环的人，所以……」所以自己根本就没在卖情报，得知这件事，让我整个人开心的不得了。
一直压在身上，莫须有的罪名，终於洗清了，不再有那沉重窒闷的感觉。

「谢谢，真的很谢谢你！」连声道谢，此时此刻，只有这句话能代表我感激的心情。

「不用，但…希望你能过来大联一趟。」突如其来的要求，让我顿时起了些疑惑。

「为什麽？」

「因为，我希望让你自己洗刷冤屈。」

「你的意思是？」

「虽然我找到了那个人，但还未公开证明，需要你来对质，所以…希望你能拨空来一趟，在所有人面前说清楚，还你自己个清白，也让大家懂得转移对象，寻找其它可疑者。」听著他的话，明白大联的员工仍是对自己敌视很深，一味的认定自己是间谍。

这个认知不禁让兴奋的心情消低了不少，但没关系，很快大家就会明白自己是清白的了！

「嗯，我会过去的，什麽时间比较适合？」问著时间，真有种想立刻飞奔过去解释的冲动。

「时间……明天的两点吧，你可以过来吗？」

「可以。」

敲好时间後，他便没再多说什麽，挂上了电话。
一股从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袭上，往後躺靠在椅背上，脸上还噙著淡淡的笑。

「喂，在笑什麽啊？跟个白痴一样。」一旁的小木，耐心的等我讲完电话，才跑过来吐嘈。

「没什麽，只是……云雾总算散去，见到月亮了。」回了一个以小木的话来说，真是超级自目的笑。问过为什麽是『自』目而不是白目，小木只是说用白目来形容我还太浅了些，只有用比较级的自目来才够。

「…你还真不是普通的自目。」受不了的对我翻了个白眼，才转过椅背盘算著要找什麽话题来当这次兼职的题材。

27
隔天，和老总告了半天假，很自然的被他扣了一个星期的薪水，但为了自己的清誉，损失这一点不算什麽。

到了大联，因他的命令，让我得以直奔总裁室，发现几乎那天所有人全都到场了，还有一些其它没见过的人也跑了出来。

但我不再有当日害怕的感觉，只是当著大家的面，和那个人一起说明。
证实我真的不是在卖情报，而是为他指路。

经由宦丞的安排，我顺利的解释清楚，虽然有一少部份的人仍是不怎麽信，但至少大部份的人都信了我，对我道歉。
我也不是想要他们的道歉，我要的只是信任。因为这样，才代表他们真的明白我是无罪的。

「呵，真的很谢谢你。」解释清楚後，到他的会客室里休息，但却是忍不住的不停道谢。

「你真的可以不用再谢了，从昨天到现在，你已经谢了我不下万次了。」听见他夸张的形容词，和那头疼的表情，让我不小心噗笑出声。

「哈哈……呃，抱歉。」笑了一下，才想起这是失礼的举动。

「没关系，比起道歉，我还宁愿听你道谢。」递了杯茶给我，表情似乎是对我的道歉很不能接受，厌恶到了极点。

「嗯。」微笑的点了下头，轻啜一口茶。上回喝芙儿泡的茶时，根本就嚐不出味道，浪费了芙儿泡得一手好茶，这回…虽然只是茶包，却是香得让我眯起了眼。
看来情绪真的会连带影响知觉啊。

「接下来…你有什麽打算？」放下茶杯，宦丞灼人的视线盯在我身上。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我移了移身体。并藉著喝茶来转移我的感觉。
「打算？还能有什麽打算？不就是回公司，待到退休罗。」轻轻笑著，今日在他面前，是最放松的一次。

「……公司里，有个空缺，你可以过来试试。」沉沉的嗓音传来。

我闻言抬头看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呆。因为我是怔愣的。
他的意思…是要挖角我吗？
「你的意思是…」不确定的问了下。

他却肯定了我脑中所想。「企划总监的位置，已经空了很久了，一直找不到适合的人选，所以想请你来试试。」

「这…宦先生，很抱歉，我对於我目前的工作很满意，所以……」话未说完，即让他打断。

「薪水方面，我可以出比你目前的月薪多三倍以上，不是问题。」声音再度传来，却让我生了火气。

他的意思，难道以为我的推却是为了哄抬价钱吗？「宦先生，我并不是一个如此重视钱财的人，我对於目前领的『微薄』薪水很满意，我想我是不适合在贵公司领著高层人士的薪水的！」话说冲了一些，我也不知道为何我会这麽生气，但我很不愿被他认成是个爱财如命的势利小人。

虽然不礼貌，但我就是忍不住，愤然起身，轻点了下头便转身出门。

「等等！」手臂突的被拉住，我缓下脚步，看他还想出什麽更好的条件来留我。「抱歉，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经过这次合作，我对你们公司也有稍微的了解，那环境……你自己也明白，再待下去是不会有任何前途的，难道你想埋没你的才华，就这样窝在那里一辈子吗？」语句铿锵有力，敲进脑里。

平伏刚才的火气，静下心想，他的确说到了实境。
当初会拒绝到爸爸的公司里去，自己出外打拼，就是想先磨练自己，等到有独自担当的能力後，再进入公司学习当个领导者，但现下待在这间公司，确实无法让自己学到什麽，将来想必老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公司亦不会因这次和大联合作而声名大噪，那麽自己……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无尽叹息。「我明白……」

「那…？」著急的神情褪去，换上期待的表情。

「请你让我考虑几天，我会给你答覆的。」
「这……好，我等你的回答。」放开一直紧抓的手，退了一步，瞬也不瞬的望著我，眼里满载著光芒，那是自信。
自信…自信我一定会答应他吗？

我疑惑了。

待我回神时，已经回到了家里，躺在床上视线所及是看了几年，单调的白色天花板，脑海里绕著的全是他的那句话……

『难道你想埋没你的才华，就这样窝在那里一辈子吗？』语句很沉，激烈的让他好条看到了跳跃的火花。

才华…呵，除了芙儿外，他是第一个如此肯定自己的人，连爸、妈都没有真正注意到过，只是一味的安排自己进入爸的公司里，做著轻松的职位，没有想过要让自己学习如何管理一间公司，或许，是因为自己在大学里的表现并不出色，才让爸、妈没有想过，让自己以实力登上顶端。

但是，他还是不懂，虽然他们曾合作过，但自己的表现并没有太突出。空缺？光是大联这响叮当的名字，只消在报纸上登个一寸见方的小广告，隔天公司大门就会被前来应徵的人给挤爆了，为什麽他要执著於自己？这也是让他迟迟不敢答应的原因。

在第一眼见到他时，便很自然的起警讯，明白这个男人太危险，靠近他只会毁了自己的一切，可是……如今，他犹豫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不知不觉的就对他敞开心罪，越了解他，越…离不开他。

心里很清楚，他想要的，不只是上司和下属这麽单纯的关，他想要更多……但，他给不起！
今生所有，全部都给了天使，那将自己从地狱救出的天使，芙儿。再没有其它能给人，他不能给，也不会给。

烦的闭上眼，脑子里像有几百只蚂蚁在跑般，好乱。

「德…怎麽今天这麽早？」推门进房，轻声的问著。

「芙儿…」起身，望著她。
不美、不，仅只平凡的一张脸，却是让自己用尽全身力气的爱著。「今天公司没什麽事，所以就提早回来了。」

「德…你有话要对我说吗？」一向挂著淡笑的脸庞，染上担忧。

呵…又被看透了，如此细心、了解自己的女子，要他怎能不爱？「嗯…上回一同合作的公司，他…总裁有意请我到他的公司发展。」

「总裁？发展？」低头沉吟了会。「你的意思呢？」

「我…不知道。」几近求救的看著她，眼里是当初她所见的，无助。

「……德，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无论你做什麽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伸手覆上那背负太多无奈的手，紧紧的握著。

「芙儿……」突然感觉一阵酸意，眼眶微微发热。

之後，我下了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进入大联，近了那个男人的身。

28
在大联里，忙录的程度似乎是要和旧公司成对比般，忙得可以，堆成山的企划案等著批阅，当初听他只是随口说了个职位，没想到这『企划总监』竟是责任大到这副德性，让他刚开始差点吃不消，每日留下来加班到半夜才能完成一天的工作量。

所幸，或许是他适应能力强，很快的就习惯了在大联里紧凑的步调，慢慢的能在平常上班时间内将事情给处理完毕。

「呼…」揉著发疼的额，松口气。
刚才才将公司近十年来的案子给看完，真是多啊。和以前公司真的是天壤之别，十年来的企划居然只消薄薄一本资料夹就没了。
和大联那堆在桌上跟个小山高的样子，真是差太多了。

「总监，你没事吧？」企划部里的文书，小梅体贴的递过一杯热水，轻声问著。

其实当初他发布人事命令，说要让我递补上这个职位，曾引起过很大的反弹，但他下令，要是再有异议立刻降薪５０％。
十足的暴君。
但也因为如此，我才能顺利的进入大联公作，但是大家对我的态度，明显比之前更差了，上回我不过是个合作公司的小员工，这会却入主大联，而且一下子就成了他们的上司，也难怪他们会有怨言。

而小梅则是公司里少数几个愿意接纳我，并心甘情愿在我手下工作的人。

「谢谢。」无力的接过热水，啜了一口。

「很累吧？」帮忙我整里乱成一团的桌子，笑看我一脸疲惫，似快挂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