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帝藉这次剑会之机在中原到处残杀无辜,劫夺宝物,此害不除,武林永无宁日!我们各大派别联手
,还怕他一地洞老鼠不成?”
“话是这么说,不过此类事情,不是我们几个在这里商量商量就算数了的。我看那季乐你还是联系几大
门派共谋此大事,除了总标榜不党不私的青学和山吹,其余都该为此次事件震怒,从而加入战力才是。
”
不二一觉醒来,起身强忍疼痛走几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听到那边待客的厢房传来季乐与几位临近门
派的掌门的对话,一丝得意的笑容掠上嘴角。他现在觉得自己又成了棠棣的红牌,所有人都逃不出他的
一颦一笑,这是定则。
不二靠在离他们所在的厢房很远的地方侧着耳朵听他们商讨灭掉冰帝的计划,精湛的内力使每一字一句
都仿佛说给他听的一样。他心想我的俘虏啊听话地替我卖命吧,否则你会迷恋到痛彻心肺……这时候心
底一个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哭着喊“手冢”,不二装做什么都没听见,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季乐除了去和其它掌门商讨如何对付冰帝外,就是成天腻在阿周身边,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向他喋喋不
休地讲述自己在对付冰帝中用的心血和功劳。季乐再怎样也是武林元老,名望还是有的,各大门派如约
派心腹机密人士前来。但是其中颇多一部分都对此事抱有疑问,不愿惹祸上身轻易出手。听季乐把这一
说,阿周淡然一笑,道:“这个不妨事。”晚宴时分素装出场,臂绑黑纱,欲泣未泣,当即看的众人目
瞪口呆,有些知情的人原先对季乐的做法不满,现在竟也无话可说。阿周在席间站定,一双眼扫视四座
,寒气竟逼得众人坐立不安。然后他缓缓开口,语调平稳压抑:“我不知道诸位在座怎么想;但是我父
母家丁,一个时辰内尽化尘土,只我幸免,这是确确实实的事情,季乐长老可以作证。在我而言,除非
魂飞魄散,否则决不放过冰帝。”
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分明震住了群雄,大家都拿各种各样的眼神望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少年,然后
一个接着一个同意了讨伐冰帝的计划。
但是接着的问题又来了。谁人不知冰帝有号称“邪王”的木神坐镇,又有众多身怀绝技的弟子,哪有那
么好对付?众派谁也不愿多派人送死,问题就又搁在那里,几个掌门吵嚷着哪一派要多派些人的事情,
被指定的派系又不愿,一片混乱。阿周静静地看了许久,然后一声轻笑,道:“冰帝的木神敢情有九个
头八只臂膀,会分身之术?”
水之渊的老师一声怒斥:“不要胡说!”
阿周又笑:“那我就不懂了,他又哪里可怕了?使个调虎离山计罢。”
众豪杰此时都感到这个少年不同一般,便都静下来听他缓缓说出计策来:“木神先生不是最喜欢奇珍么
?便设个够奇的‘奇珍’来钓他上钩,再设法困住他,那边攻入冰帝岂不易如反掌?”
大家一拍大腿直道“妙”,开始详细计划这“奇珍”与“冰帝”两大战场。六角一干人负责扮演“东海
怪兽”,“长尾有鳞,吐气如牛,力大无穷,能通人语,狡黠聪慧”,守在东海之滨埋下陷阱专等冰帝
教众前来;其余门派各从弟子中抽两三人,明说是参加剑会,实际上先奔冰帝,旁侧埋伏,直待冰帝中
能人尽出,便一举杀将进去。一切都在暗地里进行,不敢透漏半点风声。
夜深春寒,不二只披了件单衣倚在栏杆上,双手绞在一起,像是在发呆,也像是在思考。忽然花园的墙
头的泥土上发出了轻微的“嗒嗒”声,猛抬头看时,却什么也没有。一阵风过,树叶齐刷刷地发出“沙
沙”的响声,在现在的不二听来,就像是夜在哭泣。
“……谁?……”
不二用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其实他并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有人,但是就像是一种幻想般的寄托使他
这么问出了口,然后──那个有着清冷严峻面容的少年老成的爱人便变戏法似的站在他的面前,在树叶
再一次沙沙响起的时候用他那低沉好听的声音叫了一声:
“不二。”
“……手冢?!……”
眼泪当即就要落下,身子不由自主地就要扑过去,大脑不由自主地混沌一片。然而心里有一个声音却偏
偏大叫“不行!!不行!!”叫声震耳欲聋。不二暗暗地掐自己的手臂,深深的用力的掐,渴望在混乱
中用疼痛冲出一丝清醒。
“……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佐伯说了事情大概,推测你在这里。”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惟独不想让他看到!!
不二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想用手擦擦干渴的眼睛却抬不起手来,想转身逃开却挪不动步子。
“你没事就好了。”
手冢,手冢。手冢!笑,对了,我应该笑,他喜欢看我笑,不是吗?由美子姐姐这样说过的。
由美子姐姐……
“阿周,你在外面做什么,风很凉的,不要着凉了!快进屋吧。”季乐偏偏在这个时候伸手硬将不二拉
进屋里,他当然没看见手冢,不二甩了他的手回头望,庭院里只有树叶沙沙作响。刚才的一切仿佛一场
梦。
“你怎么生气了,我的美人?一切都很顺利,我向你保证。”
季乐一把将不二整个揽进怀里拽进帐子里,在他的脸上脖子上一寸寸吻过去。这一次,不二没有甩开他
。
梦,那个是梦。
春夜的冷风吹灭了依稀的红烛。
第五章 都道美人常嗜血 却问爱字怎生书(下)
“东海奇珍?又是珍兽?……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找我还能有什么好事么,反正大家就趁侑士哥不在
的时候欺负我把这种麻烦事都推到我身上!”
岳人不满地跺了跺脚挥挥手喝退了前来通报一脸无奈的仆人,望了站在一旁的穴户和总是睡的香甜的慈
郎一眼,赌气地往椅子上一靠抓了抓袖子小声地叫“那个死老头!”然后再大声地喊:“大师兄又不在
!我也罢工算了!烦人!”
“你光叫有什么用?我本来跟师父说我去的,谁知道他在想什么。”穴户无奈地摇了摇头再皱眉头。
“他就喜欢这些东西!谷里面还少了么?长了两个头的鸟呀,说人话的鱼呀,五彩的兔子呀不会跑的马
,哪一样不是我们花大力气抓回来的!他玩腻就扔,这些珍兽又不好活,还不是给炖汤喝了!!”
“……那你就当找午饭的材料好了。”日吉想了半天总算想出了安慰的话,岳人一头栽倒半天没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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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归吵闹归闹,该干吗还是得干吗。可是向来以灵巧著称的捕获专家岳人这次却难得的空手而归,只带
回一身擦伤和一双大眼睛里两颗亮晶晶的大泪滴。
“怎么?”望着这样的岳人,木神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那哪里是人能抓到的怪物啊?!莫名其妙的生物!!我可不相信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岳人一边
说一边气愤地直捶旁边的红木桌子,“头颈上明明有鬃毛,皮肤却是摸上去没有温度的鳞片!远看是明
明是马却有爪子,力气还大得吓死人!……还有,还有,动物……怎么会有那种……那种眼神?!”
说到这里,岳人不自觉地伸手抱紧自己的肩膀,按捺不住心底要颤抖的冲动。
“哦,原来这样。好象很有趣的样子。”木神似乎并不太在意岳人最后提到的还有欲言又止的东西,他
只是单纯地想要把他收集的资料加以验证,他已经完全被这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野兽吸引了,“我
派人打探说那边的渔民有好些已经被这种野兽伤了,还很重;有些道行不够的武道家也想去除害,哼,
结果反而被弄到遍体鳞伤……渔民现在传说这是神兽招惹不得,……呵,哪有什么神兽的?我倒想亲眼
见见呢,向日,再陪我去一次,泷,日吉,你们也跟来。”
岳人回到自己房间里休息,往床上一趴就再懒得动;穴户老大不客气地一脚踹门进来,岳人哼了一声翻
翻眼看他,却被几瓶膏药还有纱布砸个正着。“拿去。好好把伤口处理一下。你很少有受伤的时候啊,
不要发炎了。”
“我以前哪次受过伤那这次真是失败透顶!!”
“以前有忍足陪在你旁边吧,笨蛋。”
岳人一楞一骨碌爬起来,静了一会开始一点一点望伤口上抹药,到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那怪兽长什么样子的?”沉默了一会穴户想挑个容易点的话题。
“……浅棕色的鬃毛。……没有温度的皮肤。鳞片的棱角很扎人。……一双仿佛在说我恨你恨透了你的
眼睛。”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的?”
“有的啊,我亲眼见到的。”
岳人又想起他在那个海浪拍打的礁石边见到的怪物,那时风很大,他身后一边是大江入海的奔腾,一边
是海浪噬礁的狂暴,那原本看来应该很温驯的像马一样的怪兽就这样伸出了尖利的爪子,将他摁在礁石
上面,压在自己身子底下。那冰蓝色的眼睛里似乎是要喷出火焰来,却又似乎是在冰冷地仇恨着,那仇
恨中有那么分明的绝望,还有无穷无尽的绞彻心扉的哀伤。然后就当他以为自己会没命的时候,用尽全
身力气只轻喊了一句“侑士哥”,细细的声线被浪涛声轻轻地盖过了。然而那冰蓝的眼里却忽然同时有
了悲悯和嘲笑,它放开了他,消失了。
“侑士哥,我会怕……”
岳人捂了眼睛用细若蚊鸣的声音说,但是穴户清楚地听到了。
“唉真是受不了了!!一个一个都这样,要是时间回到从前──”穴户低低一句,眼前划过了当初的快
乐时光,嬉闹,偶尔揉揉头的触感,不经意挽住的胳膊……而如今,这谷中清净许多,也寂寞许多。
“别说了!!反正也不会回来,不如靠自己吧。”岳人硬生生打断了他,也仿佛同时说服着自己。
而且回来了,你也不再是我的。
“恩……都走了,谁也没说个回来的日数……”
穴户无聊地看着空荡荡的冰帝谷,拿手不停地敲着桌子。谷里只剩下留守的自己和其它几名衣钵弟子,
还有一大群刚入门或者未入门的再传弟子,再有一群总是低眉顺眼忙忙碌碌的仆人。
“长太郎他们,不知道现在到哪里了?我也想出谷转转呢──”
看一眼仍在熟睡中的慈郎,叹一口气说头脑简单也是一件快乐的事啊。
受不了了。反正木神也不在,我好歹也出谷转转,就在谷口转转也好。
今年的春天就快过去了。而在温度向来无甚起伏的冰帝谷中,连春天的独一无二的绿都看不见。
就在穴户下定决心要出谷看看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的时候,一阵谷中罕有的暖风!地吹开了窗子,吱吱哑
哑的响声后是浓重的血腥味,杀气。冰冷的剑尖划破胸口的衣襟。
穴户反射地一个纵跃向后跃开三丈,他耳朵里充斥着窗外声嘶力竭的喧嚣吵闹。一个那么美的美人静静
站在窗边,纤长的手指抓着银灰色的长剑,他瘦削的肩膀像扎人的棱角,他苍白的皮肤衬着褐色的软发
,一抹浅浅低笑,一双说着我恨你恨透了你的冰蓝色眼睛。
穴户觉得眼前的景象像是在印证着什么一样,那么清晰,不由得脱口而出:
“……东海奇珍?!……不会吧,开什么玩笑……”
那美人闻言一愣,仍然是笑。而笑容像毒开始侵袭四肢百骸,再啃噬掉他头脑神经中维系着的正常。
他会杀了我。
穴户觉得冷汗开始在自己的背脊上肆无忌惮地奔跑,脑海中的警铃疯狂地鸣叫。美人眼里闪过冰蓝的残
忍的光,长剑嗖地一声直指胸口,穴户猱身抓过旁边的茶几一挡,没有挡着,因为剑势竟然突然下沉直
取下盘,眼看就要剐到脚踝。凭借本能往后一缩一跪,同时拔剑硬生生地往下一格,力道震碎了地板,
却不防美人白皙纤瘦的手腕只那么一翻,剑锋猛地上窜,轻轻地抵住了穴户的下颌。
“……!!!!”
穴户被这精湛的技术骇得一瞬间呆了,失败的懊恼使他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皱紧了眉头,“……可恶!
!”他想到这剑尖再稍稍望上一送,他就要和凤永诀了。
“……我姐姐,命师不二由美子,在哪里?……”
哦?原来这奇珍怪兽是会说话的么?穴户这么想的时候斜睨了他一眼,房间外痛苦的呻吟不绝于耳,不
久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倒撞进来带得房门大开,谷中残状伴随着更为清晰的喧嚣冲撞着穴户渐渐冰凉的
心。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杀了我啊!不会有人告、诉、你、的!!”
穴户一个字一个字吐出仇恨的语句来,那具尸体他认得,是那个总爱笑着给他倒水的小厮,他一杯接一
杯地倒,他不会做别的,只有倒水在行,连木神都难得地夸奖过。那孩子不会武功,他也不学,笑嘻嘻
地说喜欢倒水,穴户记得凤说过他见过那孩子在月亮底下偷偷地练,练不好,然后偷偷地哭。
“……你们……杀了她么?……”
穴户知道自己现在的生死悬于一线,但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大家一个接一个倒下,冷
了,死了。他简单地仇恨着眼前发白的颤抖的嘴唇绝望的眼扭曲的脸,一如他简单地喜欢凤卷卷的柔软
的发可爱的脸可爱的一切。
“是啊,你该猜到,不是吗?就像你杀了他们一样。”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们──”美人颤抖着手颤抖着肩膀大叫起来,然而与此同时,一个纯
净慵懒的声音插了进来。
“亮,我睡不着拉,怎么这么吵?好恶心的味道……”
“!!慈郎,别过来啊,危──”
穴户全身一悚不由得回头大叫,在那冰蓝色的眼里却印着他想要逃开的迹象。于是毫不犹豫地剑锋横扫
,撕裂的缝隙间是慈郎还在揉着睡眼却已呆木了的脸,鲜红色的稠液溅了两人一脸一身。
“……亮?……”
慈郎低头,看见满地鲜红。抬头,看见美丽的魔鬼,正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鲜血,血没了,留下一片一
片鲜红的印记。
“不二由美子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