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地撞向地面。忽然听得轻轻的“!啷”一声,手碰到了凉凉的长长的对象,剑鞘。不是冰帝的。是
敌人的?废话。嘴角一丝残忍的笑。鞘上系着那么明显的棱花青穗子的标识,只是被血染成了恶心的灰
褐色。迹部将那鞘攥得紧紧的就要捏碎它,眯起眼睛仔细辨认青穗子上面绣着的人名──
“不、二。”
哦,原来是那个青学的美人不二啊,我知道了。
嘴边的残忍的笑蔓延开来,整张脸上却洪水肆虐。
第七章 世事空明难自料 西楼望月几回圆
山吹脚下的小镇子,好久没有如此兴盛过了。
虽然街上陡然增多的人流中不乏衣锦华贵至极或者破衫不蔽体但均两眼精气练家子样的各路人士,而且
几乎个个腰间一把形态不一的剑,似的空气中危险的因子也上窜了许多;而其中吃饭不付帐者有之,采
花淫贼者有之,当街比武者有之………但是事物总是有好的一面,为了这好处,镇子里的各户人家都把
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出去做点生意贴补家用,镇上充斥着战战兢兢惟恐得罪的吆喝声,好一片繁荣的景象
。
千石望着这景象不由得扑哧一笑。他现在身子好大半了,和亚久津一路谈笑风生地走来这里。──啊,
说谈笑风生似乎不大正确,因为一直在谈在笑的都是千石,而且还得装出大病未愈的孱弱声音来。亚久
津只是拧了眉头从喉管中发出不屑的哼声而已。但在千石看来自己已经和亚久津好得如胶似漆了,因此
身子虽然无碍了,却还像大病未愈似的软软斜挂在亚久津身上,直到发出如此健康的那一声笑,才被后
知后觉的亚久津猛地推开,踉跄几步站直身子,很无奈地耸肩:“真不好玩呢~被你发觉了?我还以为可
以瞒得再久些的……”
想一掌挥上去,但看到那张正朝自己眨眼的俏皮的脸,楞是停了想打的念头。或许我应该清醒些了,亚
久津望了望自己的手,摇头冷笑,丢一句不要命令我。
“啊呀,千石前辈?!您、您不是已经……──啊呀,掌嘴!您平安么?南和东方前辈一直一直念叨您
……”
一为路过的再传弟子认出千石来了,一惊之后迅速地上来搭话,用不可思议的神情打量着千石。
“真是辛苦他们了。我没事啊,你也看到了,倒劳大家费心,我这就去见过师父──你忙你的去吧。”
千石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但是亚久津在离他二十步之遥的地方用传音入密的手法冷冷一句:“别耍什么
花样。”一楞一笑,跟他一起这么久还是不行吗,总之就顺着他吧,就匆匆结束了对话。
上山吹峰的第一个落脚点自然是这个小镇,然后便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峪口了。现在那峪口处立了
两个绿衣门童,千石一望便知是伴爷身边的陪侍,正在那里询问上山的各路豪杰,验过发出的请柬。0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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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峪口处早聚了几十号人,要按着顺序来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千石知道亚久津的急性子,看了看他
的脸,果然一脸烦躁的神色。了然一笑,轻轻将他手一握,拉着他几个起落跃过人群,在众人惊怒声中
落在绿衣门童的身边,将他们的肩轻轻往下一按。
“老头子今天在么?”
千石笑嘻嘻地打了个揖问。
两门童本见有人不循章程理应追究,正欲飞身去追,却偏偏被千石那一摁摁回了原位,功力不足的那一
位还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他们二人怒起抬头,发现竟然是告称失踪的千石,都吃了一惊。千石见状暗自
摇头,看来是没什么人相信他的运气啊,搞不好连自己的葬礼都举行过了也说不定。
“千石前辈??!!你没事啊?我们担心死了!!伴爷今天不在,又去青学了。今次走的急,连我们也
没打个招呼,怕是好多人不知他不在呢。您有事?──啊,那位是……”
“我朋友。那我先去找南和东方吧。他们总在吧?我朋友想见他们。我们就不登记了。转头和老爷子说
声。”
说罢千石朝亚久津挤了下眼,抓过他的手,再展轻功往山顶窜去。
“看看,你倒是急个什么劲、担心个什么劲呢!这不就过来了吗?”
远离“危险地带”以后,千石轻松地拍了拍亚久津的肩,牵着他的手向人群密集的地方走。手却被亚久
津一把摔开。
叹口气做个无可奈何的表情,眼神却被人群中的一角吸引了注意。他定了身子轻轻地习惯性地拽了一下
亚久津的袖子,“吶,……那个,仁。”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那种曾经的怀念,曾经的习惯,曾经的童年里曾经有个模糊了的人影模糊了的手
抓着衣袖模糊了的声音也这样模糊了的叫过:“吶,……那个,仁。”
“什么?”不由得放缓了语气放低了声音,等自己在不过一霎间蓦然惊醒,生怕对方从自己的语气中听
出什么小心翼翼,那个若是平时定是缠得自己不得安生的家伙这次却没有说什么,知识定定地把目光追
在那三两前行的人群某处。亚久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不由得拧了一下眉头。
冰帝。
不过那三个人似乎有点不同了。当初自己在断崖边碰见他们的时候周围那骄横跋扈的空气,一下子换成
了苍冷单薄的背景。同行的其它拜山剑客也有识出他们身份的,都
不由得掩口葫芦或者轻蔑地交换着眼神和口气。千石和亚久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那些前来的
剑客们大半是了然的,这可是他们的功劳啊,怎能不笑呢?
但笑归笑,是人都看的出来这三个武林中排的上座次的邪派人士身子周围的危险警戒线,因此几乎所有
人都与他们保持着十步上的距离,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惹了麻烦给自己。
千石并不讨厌使诈诡把自己骗落了崖的迹部,相反,他望着他反而有一丝悲悯。那么寂寞。仁再甩开我
的手,也紧紧跟在我身边听的到呼吸感的到体温的距离。你呢?三个人拉成一条落寞的斜线,再和别人
拉开十步的距离,孤苦无依。
忽然一阵急躁轻浮的脚步声传来,是谁用力地踏着石板阶梯,伴着粗重的呼吸。千石轻轻摇头,这种心
态怎样看都是犯了习武大忌。大家漠不关心漫不经心地抬眼,一个莽撞少年在众人的冷眼中一脚踏进了
十步禁区一把揪起了迹部的衣领,动作倒算得上利落快捷。他高声喝问压抑不住满腔悲哀的怒气:
“你们邪门教派到底把我姐姐抓到哪里去了?快还给我!不然……”
迹部伸手,攥住少年揪着他衣领的手臂,劲大得肌肉和骨骼一齐发出暧昧不清的响动,少年的脸色由红
直转为煞白,额头上开始滴下巨大的汗滴。
“你是谁?报上名来吧。”
再加重一点手指的力量,欣赏那抽搐扭曲的脸。微笑询问。
“……不、二!!……你、你们!把我姐由美子──”
“不二?”
尾音有点轻飘上扬的疑问语气,另一只手却没有疑问以迅雷之势直击颈部,长长的银针贯穿颈部正在跳
动的鲜活的血管,那上面一样有“冰帝迹部”的蝇头小字。
“那么,该死呢。”
拍掉还攥着自己衣领口的手,转身走自己的路,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众人中不少目睹全景,包括亚久津和千石。但是没有人及时作出反应,因为他们都错觉着自己是不是闯
入了一场戏。可是终究不是戏,那倒下去的少年身下的红渐渐涨满视野,有圣鲁道夫的弟子冲过来,那
个总喜欢摆别人一道的神机军师观月也失态地大叫起少年的名字。
“裕──太──裕──太──裕──太──────!!!!”
迹部一怔,回首一瞥,又断然前行。
如果呼唤可以唤回人的生命,那我宁愿献出我所有的声音。
可是不能,所以最后叫累了叫不出声音来了,只得伏在他身上无声哭泣,让自己的发责怪似的打着他的
脸,沾上他嘴角的血迹。
我们看得太多,以至于忘记了怜悯;
我们哭得太多,以至于早没有眼泪。
一样是人,就请将心比心。
第八章 来是空言去绝踪 云开雾散凝悲风
“不二,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真田家的长男真田弦一郎用冰冷的语调冰冷的表情在那个潮湿黑暗的地牢里面冰冷地望着那个手无缚鸡
之力、此刻正垂着眼睛,双手轻攥着早已凌乱不堪的衣裾边角的长发美人儿,一只地老鼠嗥叫着从他们
的脚中间窜过,真田仅仅是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看不见手起手落,老鼠的身子却突然被陨
石砸中似的瘪了下去,血混着生命最后的挣扎凄厉地迸出,叫不二的长发美人瞳孔明显地收缩了一下,
双肩抖了抖。深吸一口气,她终于抬眼直望向那个现在对自己也不过如对待一只老鼠的真田,淡淡地说
:“真田大公子,这是何苦呢?我们命师从不打诳语,您问我多少次也是一样的答案。”她闭了那双漆
如点星的双眸,想逃开可怕的现实却分明浮现了刚才那只老鼠的死状,“……我,还是只能奉劝公子,
死生天定,情缘浅深,相伴日短,相离日长,前世未修,今生何梦?强求不得的……”
她一个字一个字拼凑出这些语句,连自己听了都觉得残忍。她,不二由美子,做命师是打小就开始了,
见过自己也数不清有多少位英年早逝,多少对相爱别离,本以为自己早铁了心,却还是在看见真田弦一
郎和幸村精市的时刻动摇得昏天黑地。谁为了谁愿意用尽自己所有的生命,谁为了谁想要用尽所有的方
法来挽留他的生命,谁有如盘石即将跌落进熔炉,谁有如樱花即将飘零在风里……靠近他们的时候被他
们强烈的心曲震得心都绞了起来,一个喊得震天动地没有一丝犹豫,另一个温婉尔雅甘肠寸断,满世界
是爱,满世界是泪。
由美子的心被震得流血,耳朵里又传来哭泣一般的嘲笑的声音。
“你们‘命师’说的 ,就是命运?”
“那前世今生,被定好的东西?”
“我才不信!!等我杀光了你们这些无谓的‘命运’,堵死了你们的喉咙叫你们再说不了话永远都说不
了话,看你们还怎么决定别人的‘命运’!”
“命?那种东西掌握在自己手里!!”
真田吼着,嗓子里发出呜咽的声音。他举起了手掌,由美子绝望地扭过头去又不由自主地闭了眼睛。这
次她看见了自己的两个弟弟,都不是自己的亲弟弟但真的比骨肉都还亲。周助是那次她搞怪起来女扮男
装前往棠棣的时候认识的,裕太是遭山贼袭击的镖局里的唯一幸存者。她收养了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是
什么原因。但现在想想似乎想通了,那是她不自觉地就爱上了,那些爬行在如此艰苦的路途中的坚定的
步伐坚定的眼睛。
由美子的身躯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一般唰地撞上了桌几,脖颈直勒上了大理石的尖锐桌边,割破了喉管有
血喷出来。真田嘲讽地勾起嘴角侧身让过喷涌的血滴,想所谓命师不也就脆弱成这样么,她算最厉害的
了,还是不能把自己算得逃离被如此难看地杀死的命运。等到血喷到没了气力,真田走上前去,拿过桌
几上的蓝瓷青釉杯,盛了满满一杯鲜血,再小心地拭去杯口的血痕,命下人来收拾了残局,转身走去幸
村的房间。
命师们都死光了吧?没有谁能说他终有一天会离我而去,我要他和我一直一起,把什么“命运”之类都
击得七零八碎。
“弦一郎,怎么这么晚?……那又是什么东西?”
正在休养的幸村一见真田进来,连忙直了原来斜软着倦在榻上的背脊,笑着阖了书嗔他,却看见他手里
的茶杯,不由得拧了眉头。
“鹿血。喝了有助于恢复元气的。”真田由不得他分说就把杯子移到他唇边。
“你怎么每次都拿些什么这个血那个血的给我喝。”
皱皱眉尖,还是勉强喝下去。
“……因为我要你陪我,不止现在,我指一生。”
迎上真田几乎快流出泪来的坚毅眼睛,幸村只能笑得开心,笑得伤口一点点张开,扯裂,流血,结痂,
就是无法愈合。
“我知道了。弦一郎和我一起努力吧。”
一起努力。
如果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凭努力做到,那还真是一场好梦。
“……少主人!!”
真田回到自己的房间,候在一边多时的丸井急匆匆地就插了这一句,脸上写满了焦急无奈的情绪。他想
说的话一大箩筐,却在开了个头之后不知道该先说那句好,然而柳生和仁王这时却插了上来,用眼神示
意他把话咽回肚里。柳生对着真田欠了欠身子道:“回禀少主人,二十八具命师的尸首都照您的吩咐处
理好了。”仁王把手背在脑袋后面笑得痞痞地:“保证没人发觉,我们可做的精细!!”真田漠然地扫
了他们一眼,用没什么感情的声音说了句:“做的很好。”
坐下来端了一杯清茗在手,翻阅了几份不甚紧要的邸报书信,幸村的病容怎样都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气
闷之余将茶杯往桌几上猛地一垛,低了头双眉紧锁想了一柱香的时间,牙齿咬得嘴唇有些发灰发白了,
终于拍案而起,对仁王柳生还有丸井吩咐道:“备马。再替我把‘千幻’拿来。我要去山吹。”
众人闻言皆是一悚。
“您要去剑会?……”柳生以不敢相信的口吻探问。
“是,怎么了?”
“请您三思!”
柳生叫道,同时同仁王丸井一起跪下了,“真田家的上代族训您忘了么?!”
“……你们!!我……”真田望向齐跪的三人,倒也一时说不出话。却听得门口传来温和内敛却抑扬有
致的声音来:“‘凡我真田后人,切记我派与青岭青学之隙,誓自有生之年,莫与青学同现’,‘族训
百条,此训最先’你该不是忘了,弦一郎。”
“……莲二,你也要阻止我么?”真田望向门口双目常阖、风起不惊的少年,先是垂眼,复而挑眉,一
脸霸者之相,令人不敢抗命。
“那要我先听你的理由吧。”莲二轻勾嘴角,泰然自若,果真人如其名。他是真田同门师兄弟中最体己
的一个,也与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莲二并非正室所出,仅是一风流场中不慎种下的种子,因为出身卑
微不得随父姓,只得随母姓柳,长到如今,文武双全,才貌具佳,倒成了真田的心腹和左右手。
“为了山吹至宝‘月冰’这还不够么?”真田的语气里稍显急躁,“此次剑会,终胜者将获此至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