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之惑——恨断琴弦

作者:恨断琴弦  录入:01-08

莫子清见状站了出来,为狐狸佐证:“他所言俱实,我初遇他时,他的妖气确实十分纯正,后来受污,确如他言,是因为我诛杀了一只作恶多端的雌狐,而他吞了雌狐的精元所致。”

“我们怎可信子清师弟你一人片面之词?”干乾还是不依不饶。

“各位师侄今日请暂且回观,到底事情为何,贫道定会查明。”莫离最后看双方僵持不下,只能使出缓兵之计。

“师叔,狐狸擅长媚惑世人,请当场裁夺,以绝后患。”干乾几乎要痛心疾首,“噗通”一声直接跪下了。因为传言当中,莫离师叔曾有前科,而如今莫子清又公然引狐入山,莫离却不加阻止,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在山中回荡:“干乾,今日之事,贫道相信你莫离师叔自会有定夺,你等速速回观吧!”

干乾等人听得是师父玄阳用千里传音召唤,虽然心有不甘,也都逐次散去。

狐狸却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虽然他现在加起来总共有700年功力,可是要对付这么多想诛杀他的道士,他心里显然还是没有底,心里想着此处看来不可久留!

10.疑窦丛生

是夜,狐狸被安排到一间单独的厢房就寝,颇有些不习惯。多日以来,他已经习惯和莫子清同处一室了。正想偷溜到莫子清的房间,却有敲门声响起。

开门一看,竟是莫离师傅。

“莫离师傅,找我有事?”

“确有要事相问。”莫离莞尔,好似冷冽的玉石突然绽放牡丹一朵,令人心动。狐狸不知不觉红了脸,连忙把莫离让到房内。

莫离看着狐狸,虽然波澜不惊,却柔情似水。狐狸心里跟打鼓似的跳个不停,那种感觉竟然恍若少女初次怀春。

“请问雪牙父母?籍贯?跟修哪派?”莫离一连三问。

狐狸慌忙答道:“玄山出生,父母都是普通白狐,他们没有修真,百年前就一起去了。我是得到一只老虎精的启蒙才开始修真。至于哪门哪派我也不清楚。对了,还有个很巧合的事情,启蒙我的老虎也叫‘莫离’!”

“果真有此等巧事?老虎莫离的背景你可知否?”

“不是特别清楚,只记得他说过,最早以前他是杂技团表演的小老虎,因为聪明伶俐,通晓人性而很受欢迎。后来也是遇到一位狐仙前辈指点,才使得功力大涨,如今修成近千年道行。好像‘莫离’这个名字也是狐仙前辈给老虎取的。老虎一直觉得有内涵,很是喜欢,还经常炫耀呢!”说着狐狸马屁地对莫离笑了笑。

莫离稍作沉思,突然问道:“指点他的前辈可叫雪檀?”

“好像是吧!”

“如今安在?”莫离沉静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急切的波动。

“听说200年前已经去了……”

“修真者长生不老,缘何仙逝?”

“老虎说,是自杀的……”

“缘何?”

“我不太清楚……”狐狸看着莫离严肃的样子,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不过具体他也的确不知,故而连忙缄口不言。而莫离眼睛突然间失去焦距,仿佛神游太虚,心不在焉,短暂之后,又瞬间回神,似乎在压抑着一股随时可能喷薄而出的情绪,因太过压抑,脸色竟然不变,悲恸哀怨尽数落在了眼睛里。

莫离一动不动,盯着狐狸的脸,眼神悲伤得能把狐狸化掉。狐狸也一动不敢动,静待莫离发话。良久,莫离终于如长辈般轻拍狐狸肩头道:“早点休息吧,明日开始我传授你一些心法要诀,有助你日后修炼。”说着起身离去。狐狸心中疑窦丛生,遂把祸害莫子清的事情也给忘记了,直接躺下睡觉,想着过些日子回玄山找老虎问个究竟吧!

接下来几日,莫离开始教授狐狸一些雾隐山的心诀,虽然只是入门,却发现狐狸异常聪明伶俐,稍点要窍,即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莫离心中暗暗惋惜,可惜狐狸已经不是童子之身。若是能及早教导,洁身自好,极有可能修成正果。莫离每思及此,往往不禁又怀想故人:那个放荡不羁的翩翩儿郎,他的一颦一笑均能羞花落雁,牵动故人肠……

期间,干乾和土隐又上门来和莫子清详谈过一次,大概意思还是要早日除去狐患,以免将来追悔莫及,莫子清见干乾一本正经的样子,根本是石头一块,无法说通;而土隐则无比霸道,让人生厌。莫子清遂懒得多话,但是亦不相让,最后三人不欢而散。不过二人离开时,莫子清似乎感到土隐眼中暗闪凶光,心下当即有一股不祥之感……

……狐狸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久,现在终于清醒,却惊讶发现自己不仅头疼欲裂,而且手脚被缚,并被置于一麻袋之中。想施法解开麻袋,又发现妖力亦尽失,显然是被人施了锁妖符。仔细回想,好像自己去溪边提水做饭,却突然遭袭,之后就一直意识全无,直到现在……正寻思间,麻袋外响起人声,听声音似乎是干乾与土隐。

只听干乾道:“难得土隐师弟对除妖之事如此热心,我已对狐妖施锁妖符,以他目前功力绝难打开。你且用土遁之术带他下山,下山之后可解开其符咒,让他自去。但是切记令他勿再踏入雾隐山,否则下次必当杀无赦。出家之人,本不该赶尽杀绝,这也并非吾等本意,但若是狐妖不从,立杀之!”狐狸听得心惊胆寒,大气不敢出。

但听土隐对曰:“当然,土隐立即照办,在下也不希望莫离师叔与子清师弟堕入色障,重蹈覆辙。”

干乾叹了一口气道:“莫离师叔无一不好,奈何竟容易为妖孽所惑,子清亦似其当初,对待妖孽执意愚蠢仁慈,为其除去心中魔障,也算尽你我二人之本分。你且快去,将这妖孽丢得越远越好。”

“遵命!”

下一刻,狐狸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拖入地下,并在土中一路穿行,泥土压抑,空气缺乏,狐狸不禁昏昏然……

11.再落龙潭

良久,土遁似终于到了目的地,没有再向前穿行,而空气也似乎重新充足起来。

狐狸正等待土隐为自己解开麻袋,却又闻得有一男子声音道:“土隐真人,等你多时了。”听声音似乎相当耳熟,高傲霸道,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土隐似乎窸窸窣窣地跪拜下来,以谦卑之声应道:“小人罪该万死,令陛下屈尊等待,不过小人已经为您找到了真正的‘画中仙’。此虽乃异类,但是在下已用最强劲的‘锁妖符’封住其妖力,现在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人罢了。因此陛下可无后顾之忧,放心享用。”

霸道男子大笑道:“哈哈哈!若朕心惧之,岂非叶公之流?”

土隐当即又拍马曰:“陛下当真豪爽不羁,令人佩服。不知陛下可知,当年昊天皇帝也对画中仙甚是‘痴迷’,而他所会‘画中仙’也非同族,且被封印画中。但因小人的‘锁妖符’与‘招魂术’配合得珠联璧合、滴水不漏,终令昊天皇帝得偿所愿。”

霸道男子一惊道:“原来您就是传说中的‘张真人’?!”

“在下正是,离别京都竟已有200年之久,今日归来,能为陛下效力,实乃小人荣幸。”

“张真人快快请起。”

……狐狸听得云里雾里,不甚明白,但是有一件事情他可以确定:土隐把它当娈童给卖了。狐狸气得大喊:“混蛋土隐,赶快给我打开麻袋。”

外面两人听得喊声,遂解开了麻袋,狐狸探头一看,霸道男子原来真是李烨!

李烨见是狐狸,也似乎有点惊讶,不过他很快复又笑道:“雪牙君,我们又见面了。”

土隐见状笑曰:“原来二位竟是旧相识,那土隐告退了。”说着知趣地退了出去。

李烨命太监为狐狸了松了绑,亲自过来将他搀起,问道:“雪牙君当初为何不辞而别?”

狐狸料想李烨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是妖精了,也就直接说道:“我是狐狸精,和你睡觉会吸你精气,就像当初那只黑狐狸一样,所以雪牙不敢久留,怕犯罪孽。”

李烨爱怜地搂住狐狸说:“那现在呢?有了‘锁妖符’,朕可不怕了。”说着一把横抱起狐狸往龙床走去。

狐狸立即本能挣扎:“等等……”可是接下来的话则化为了呜咽,因为李烨已经覆上了狐狸的嘴唇,狐狸还想反抗,可无奈力量悬殊,终究皆成徒劳……

再说,狐狸打水竟一夜未归,莫离和子清都发觉定然是出事了。子清立即上雾隐观询问是否见到狐狸。雾隐观众人自然皆言未见。

子清发现土隐不在观中,问道:“怎没看到土隐师兄?”

干乾对曰:“土隐受人所托,下山做道场去了。”

莫子清觉得蹊跷,穷追不舍问道:“土隐师兄下山做道场,雪牙也同时失踪?平素土隐师兄对雪牙意见颇大,希望他不是顺道把雪牙带下山了。请问土隐师兄在何处做道场?”

干乾听闻自然不悦道:“子清师弟若是不信,干乾也没有办法,但是土隐在何处做道场,干乾确实不知,无可奉告。”

子清无奈告辞,心中自然不甘,脸色沉得可怕,干乾见状补充道:“子清师弟想来不用太过担心。狐狸终究是狐狸,怕是雪牙觉得山中冷清难耐,已经不辞而别,独自下山了吧?说不定现在已经回他修炼的玄山了。”

子清不答,遂回隐雾观与莫离商议。二人都觉得干乾话中有话,不过以干乾平日的性格与作为,莫离知道他定然也不会做出大奸大恶之事。但是子清还是不放心,急切问道:“师傅,我们要不要去玄山一探究竟?”

莫离沉思良久,对子清曰:“或许,让雪牙君就此离去,也未尝不可?”

子清诧异:“为何?”

莫离眼光含伤,幽幽言道:“师傅不想看你步上我的后尘:误堕情障,又负郎心,修真无望,愧对多人。此生早已寥落犹如枯井,只在消磨余生,端端苦不堪言。”

子清其实早耳闻过莫离的“故事”,然并非十分确定,于是道:“徒儿对雪牙仅为友情,而无杂念,师傅敬请放心。”

莫离惨然一笑:“只怕你将来愈陷愈深却不自知!”子清想着前段时间自己还做过关于狐狸的春梦,当下心中羞愧不敢出声,只一味低头伺立一旁。莫离眼光凝视远方,思绪翻飞,尘封多年的记忆再度掀开,往事又历历在目,不觉凄然,遂娓娓道来:“500年前,京城出现狐患,一位大臣上山请除狐妖。我作为雾隐山大弟子,受你师祖指派前往京城捉妖,可是万万没有料到,此行令我和那个名唤‘雪檀’的狐狸精都万劫不复……”

12.前尘旧事

莫离停顿下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似又有所思。而莫子清已经无比好奇,顾不得长幼尊卑之别,直接问道:“师傅,到底发生了何事?”

莫离看了子清一眼,眼神纠结,片刻之后才继续道:“我到达京城,方知事情原委。请我下山的大臣姓张,曾经习得入门方术 ,所以也算半个方士,宫中尊称其为‘张真人’。而当朝皇帝——其实现在应该称之为“前朝末代皇帝杨元吉”,不日前曾偶遇一姓胡名雪檀的翩翩少年,据说此少年倾城倾国,艳冠群芳,后宫三千佳丽与之相比,无一不黯然失色。自从入宫之后,杨元吉就独宠少年,只好龙阳,后宫很快怨声载道,众嫔妃无不对其咬牙切齿。张大人则发现,胡雪檀虽然美艳不可方物,但是身上妖气常显,而皇帝的身体也一日差似一日,故而怀疑其实为妖孽,魅惑世人。张大人功力不够,故而不敢随便打草惊蛇,与之硬斗,怕除之不成,反受其害,遂偷偷上雾隐山请我下山降妖。我很快被引荐拜见胡雪檀,其实是为了去探听其虚实,以拟除妖之策……我还记得,那日正是三月春光,杨柳拂面的时节,我来到后宫一碧水池边,遥遥可闻有琴声铮铮然,循声望去,见水榭中一绝美少年正在专心抚琴,而琴如其人,音色空灵。待到走近,我看得更真切了些,那一瞬间我惊讶了,因为雪檀之美,无法言表,只道心醉……”莫离见自己失态,自我解嘲道:“未曾料到,初次相遇,我竟动了凡心。而他看到我,也有讶然之色。后来据他说,他当日也为我皮囊所惑……我俩当时均浑然不觉,但事后回想,应该是就此已彼此堕入情障, 也同入万劫不复之地……”

子清见莫离又停下,心中疑惑无数,当下催促:“师傅,后来呢?”

“后来……那日我用天眼观雪檀妖气,发现其妖气尚弱,估计是刚刚才修炼成人形,功力尚浅,若我当时用法术收他,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或许是出于恻隐之心,或许是出于好奇,亦或许我当日真的为琴音所迷,为丽色所惑……我见其面目非恶,笑容可人,竟然没有立即下手,而是与其耐心交谈,想避免动武,劝其离开。雪檀亦不怕生,毫无戒心地和我谈天说地,结果我发现他其实单纯懵懂,根本不明人情世故。只道皇上对其宠爱有加,殷勤备至,自己无以回报,也就以身相许了,只道这即是恩爱了。至于所谓‘采补’之术,他并没有专门行之,而是人妖殊途,交合之时自然而然罢了。”

“他当时爱上了皇上?”

“或许吧。他当时虽已有二百余岁,然而心思单纯犹如孩童,完全混淆‘爱情’与‘报恩’之义。”

“后来呢?”

“皇上纨绔薄性情,怎会对一人从一而终?当我第一次参见皇上时,就感觉皇上的眼神灼热异常,令我心中忐忑。而结果也果然不出所料……皇上薄情寡性,喜新厌旧,他竟然看上了贫道!雪檀自此对我嫉恨有加,我苦口婆心劝其离开,他哪里肯听?只一味胡搅蛮缠,顶风做对,或许此时已经不是想要赢回皇上的独宠,而是单单为了发泄心头愤懑。而皇上贵为天子,睥睨天下,只道是天下万物莫非王物,而我与雪檀也自然当包括其中。竟欲将我二人同锁深宫,金屋藏娇!”

子清无比惊讶,亦无比气愤:“这皇帝竟然连修行之人都欲加玷污,真乃昏君!”

莫离淡淡道:“他色迷心窍,已至膏肓,而他的王朝也因此断送在他手中。”

子清讶然:“此话怎讲?”

“杨元吉有一柄宝剑,削铁如泥,自带灵气,是其祖先开疆扩土、建国立业之神器!传自杨元吉手中已有800年之久。传说这是前朝镇国之宝,断不可动!民众平日也只闻其声,未见其实。而这柄宝剑却因雪檀之故,鬼使神差到了我的手中,而我当时竟然不知。有人说‘镇国之宝’遗失,此乃前朝败落之根源,而实际还是杨元吉治国不利,引发民怨,最终群雄并起,改朝换代。”

“师傅,难道您说的‘镇国之宝’正是你交给徒儿那柄‘神龙宝剑’?!”

“正是。我当日在宫中反复劝说雪檀离开,却总是无功而返,心中亦焦急。而皇上对我又青眼有加,让我心中惧怕。我本该直接用武力收掉雪檀,赶紧回雾隐山,而念及雪檀本性单纯,实不该受此劫难。毕竟,我若如此做,雪檀非死即伤,空损多年道行,而他修成人型终究不易。正待两难,我后来想到用师傅所传独门绝技‘锁妖符’锁住雪檀妖力,令他与皇上长相厮守也未尝不可,而我则赶紧离开京都才是上策。主意打定之后,我去征求雪檀意见,没有想到雪檀竟主动告诉我他要离开。我心中惊讶,穷问其详。雪檀虽非人类,却已看透。他自言自从修成人型之后,有幸承蒙圣上宠爱,已享尽人间荣华,此生已然无憾。而圣上毕竟一国之君,君侧自古美人长伺,他无法要求圣上终生独宠一人。更何况,他与皇上人妖殊途,床帏之欢只会折减其寿命,此也并非雪檀所愿,因此,他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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