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的。哼,我是想聊聊啊,"他说著皱起小鼻头儿,情绪转变特快,"可是那人怪怪的,还洒了我一身红酒呢。"
表情恨恨的,却让人觉得可笑。
"不是吧,谁这麽大胆!"我故意顺著他的话,心里却在笑。
"嘿嘿,算啦,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傻傻一乐。
"嗯──,我们秀逸真大方,好孩子。"我故意用家长的语气说话,没办法,跟他太熟了。
伸手摸摸他的头,黑黑的短发上布满发胶,硬硬的一点也不舒服,跟雨帆的柔顺金发差远了,我收回了手。
我想雨帆了。
我担心他是否还在被我的礼物打击,我想知道他昨晚睡得是否安稳,我猜测著他今天吃了什麽。
我想念著他的眼睛,他的嘴,他的手,他的骨头,他的身体,他的一切。。。
这就是正在交往就想著结束的犹豫不决的曹佑成的心理活动。
我极度鄙视自己。
"佑成哥──佑成哥──"秀逸在我面前摆手,"回魂啦!"
"哦,什麽?"
"看,你都没在听!我说,这周末有没有空,本大人奉父母之命前来,请曹大官人到舍下做客。"说著,还做著"请"的姿势。
我"噗嗤"一乐,轻推他一下,"去!什麽调调,今不今古不古的。我没事儿,当然要去喽。"
"好!我去告诉爸爸!"说著,就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唉,这哪像个刚满二十五岁的大人哪,简直就一小屁孩儿,我连连摇头。
刚刚开始的工作并不辛苦,下班过後我急切地往家赶。
来到雨帆门前,还没敲门,门就自己开了,雨帆站在那儿,穿著围裙,像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
"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了。"
我有些惊讶,因为,他的头发变了。
染回了黑亮的发丝,比以前短了些,利落而服贴,他的衣服也保守,从头到脚不露肉,叮铃当啷的首饰从昨天就消失了,整体一看,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看我发呆,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头发,"好看麽?我染回来了。"
我反应过来,进门扔了公事包,轻轻抱他一下,"好看,我们雨帆最好看。"
他甜甜一笑。
六菜一汤。对於两个人来说,过於丰盛了。
除了一些我带回来的年货,我盯著桌上的新鲜蔬菜,脑子飞快转著。
他接客了?怎麽会有钱买菜?
我还在想著怎麽不突兀地把钱给他,他就已经重操旧业了?
我心里直冒酸水,可是这该怎麽问出口呢?
他看我不说话,只盯著菜瞧,只当是饿了,"饿了吧,快趁热吃吧。"夹给我一块咖喱鸡。
"嗯,你也吃。"我也夹给他几样菜。
两人无话,静静地吃著,只是偶尔传来筷子碰撞的声音。
"佑成,"他打破了沈默,放下筷子,"我今天去找安晴哥了。"
我心里"咯!"一下,脸上勉强挤出微笑,"啊,安晴哥从老家回来了?你们说了什麽?"
我怀疑安晴哥让他接客了,心下一阵紧张,手心渐渐汗湿。
"也没说什麽,就是。。。就是告诉他,我。。。我跟你在一起了。。。"他垂下眼帘,有些害羞。
"啊──,对了,我找到工作了!"突然话锋一转,他兴奋地说著,"是一个咖啡厅的服务生,本来说一个月一千五的,後来我说我会做蛋糕,店长尝了我的手艺,给我两千五呢。"
原来是这样,我放下心来,真心地笑开,"太好啦!今天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
我给他夹了更多的菜,堆成小山。
他很开心,眼睛弯弯的,一直在笑。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他为了我舍弃了原来的那个他。
他是那麽拼命地想要争取和我在一起的机会,不惜改头换面,变成我喜欢的样子。
他知道我还在犹豫,可是他什麽都不说,只是用这种方式让我跟他在一起。
我突然想起了裴安晴,那个夸张的人,他是那麽耿直,他说他见的场面多了,那麽,当雨帆向他坦诚一切之後,他是什麽态度呢?
如果他赞同,那麽,也许,我们真应该试一试,我们是可以有一个美好未来的?
我激动起来,心里突然扬起了希望。
虽然我很少被他人左右,可是,这一次,如果安晴哥同意的话,是不是不会很辛苦呢?
我觉得荒唐,可是,我也同样想跟雨帆在一起啊。
就这样吧,问一问,只要他赞成,我就要拼命跟雨帆在一起。
我在心里默默祈祷。
吃过饭,我把盘碗和锅一起放进水槽里,打算大展身手。
雨帆想帮忙,我不让,只好在旁边瞎转悠。
洗完最後一只碗。我又一次祈祷:老天哪,帮我一次吧。
"雨帆──"我下定了决心。
"嗯?"他开心地走过来。
"那个,安晴哥,安晴哥他,怎麽说的?"我屏住了呼吸,直直盯著雨帆的眼睛。
"他?"他躲开了我的注视,"也没说什麽啊。"悄悄抓起衣角扭起来。
我心寒了。
想也知道他说的什麽了。
他不同意。经验丰富的安晴哥不同意。只有雨帆傻傻地不肯听劝。为了我,变成现在的雨帆。
我心如刀割。
什麽是真
我四肢无力,就像突然来了场大病。
天知道,只是短短几秒锺时间,我觉得自己已经把天堂地狱都走遍了。
本来应该留在雨帆那里陪他的,可是,我不想再在他面前掉泪。
我找借口,说还有工作没有做完,看著雨帆失望的表情,我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千百遍。
不能停留,我难受极了。拿起公事包飞速离去。
一进门,眼泪就掉下来了。没有希望了,怎麽办。。。我和雨帆,不会幸福。
关紧房门,我失声痛哭。
我哭得昏睡过去。直到有敲门声响起。
我起来,打开灯,明亮的光线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想也知道是谁在敲门。
其实,我们早已互换了钥匙,他敲门,是尊重我。
我狼狈地钻进洗手间,眼睛肿得像核桃,不行,这样怎麽能见他。
他又敲了几下。我只能硬著头皮走出去。
他端著正冒热气的粥和菜,看到我,差点打翻盘碗,"小心!"我慌忙接下。
"你。。。你还好吗?"他惶恐地说著,一脸担忧的表情。
"哈哈,当然没事啦,只是沙子跑进眼睛里,我揉啊揉啊,就成这样了。"我编著天底下最拙劣的谎言,对他笑笑。
他没有拆穿我。
"我看你工作辛苦,所以做了点宵夜。你想吃吗?"他低头看著脚尖。
"当然,一定很美味!这是什麽粥?"我把东西放到餐桌上,拿出勺子舀著,其实一点胃口也没有。
我都不知道他答了什麽,只是虚应一阵,机械地一勺一勺往嘴里灌粥,满嘴苦涩。
我过得很痛苦,也很沈重。我觉得人生没有意义。
我究竟在做什麽,我又该怎麽做。
糊里糊涂熬到了周末。b
是的,现在的日子对我来说,就是煎熬。
我对雨帆说要去老板家里吃饭,然後就逃了出来。
伯父伯母还是很热情,也很健谈,再加上两个小的在,永远不会冷场。
今天秀儿很漂亮,像是专门打扮要参加盛宴。
我夸赞了她一句,她更加开心,像一只小蝴蝶飞来飞去。
吃饭的时候,她坐在我身边,我只好绅士地为她夹远处的菜。
"佑成哥──,你快把我姐宠上天啦。"秀逸吃味儿地埋怨,然後两个小的互对鬼脸。
会麽?我有宠她麽?那雨帆又算什麽?
其实我知道,大人们都有这个意思。
母亲很满意秀儿的,有一年夏天,秀儿秀逸一起来到我家,说是要"上山下乡"体验生活,陪著我父母住了两个礼拜。
他们很懂事,还下地干活,爸妈直夸看不出是城里的孩子,能吃得了苦。
今年过年,母亲说的那番话其实就是在说秀儿的,只是当时担心雨帆,随便应了就走了。
对於伯父伯母,就更不用说了。
打从秀逸把我介绍给他们,他们就很喜欢我。
有时也会暗示一下秀儿。只是我和秀儿都没有什麽表示。
可是,今天,秀儿好像在示好。
我大气都不敢喘,正襟危坐。
饭後,我想找借口离开,却不知道能用什麽理由。
秀逸一把拽住我,说有好东西给我看,我只好跟去。
来到楼上,秀儿在弹钢琴,美得像天使。
她在弹《致爱丽丝》,明明是温馨甜美的曲子,在我听来却忧伤无比。
秀逸不知何时悄悄离去了,只留下我们两个人。
一曲终了,我还沈浸在心事里出不来。
她走过来,用我从没有听过的温柔语调说,"佑成哥,你有喜欢的人麽?"
喜欢?我对雨帆只是喜欢麽?我觉得我已经爱上他很久了,久到迷失了自己,找不到方向。
"嗯。。。"我应声。
她好像没有听见,走到窗边,看著外面的夜景,自顾自地说,"佑成哥,我喜欢上一个人,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了。。。"
我以为我会看到她流泪,因为从我的角度看上去,灯光下的她好像在哭。
她突然转过头,冲我甜甜一笑。"就是你,佑成哥,我好喜欢你!"
她跑过来扑进我怀里,紧紧搂著我的脖子。"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她一遍一遍不停地说著,让我哑口无言。
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事,又好像很出乎意料。
走的时候,秀儿害羞不肯送我,伯父伯母亲切地把我送到门口,嘱咐我注意身体。
然後留下秀逸陪我走一段。
月光下看秀逸,感觉和秀儿很像。
他不说话,一直在我旁边认真地走著。
我看他快要走到马路中间了,一把把他拽过来,让他走里侧。
他茫茫然没有反应,看著我,突然开口说,"佑成哥,你喜欢姐姐吗?"
我不知道怎麽说,我的确喜欢秀儿,但是,是跟喜欢秀逸一样的感觉,很亲切,像妹妹,没有激情更没有欲望。
可是,我不敢说。
本来很久以前的计划就是,把雨帆重新当做好朋友,然後向秀儿表白,最後皆大欢喜的,只是现在,什麽都乱了,我已经不知道该怎麽做。
"我。。。应该喜欢吧。"轻声敷衍了一下,再无话可说。
秀逸也不说话。
又走了一段路,我觉得已经够远了,就让秀逸回去。
他好像一直沈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叫了他好几遍,他如梦初醒,张口就问,"佑成哥,喜欢的感觉是什麽?"
我不会回答,因为我也不确定了。"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他讶异地睁大可爱的小蝌蚪眼,迷迷蒙蒙。
"是啊,我都不知道。"我拍拍他的肩,"这是小马过河,你必须亲自尝试。"
"哦。。。"
时间不早了,我劝他回去,他就乖乖地往回走。
我叫住他,叮嘱他注意看车,他点点头,笑得格外动人,还可爱地挥起小手儿。
我知道他总算回魂了,这才放了心。
已经十一点多了,可是我不想回家。
秀儿向我表白了。
我的心很乱。
如果拒绝了她,就失去了一个拥有和谐美满家庭的机会。
如果接受了她,就意味著彻底失去雨帆,不!我不要!
我痛苦地抱住头,在路边蹲了下来。
听著来往车辆呼呼地过,我的心慢慢冷静。
就这样吧,答应秀儿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对雨帆也好,他应该找一个果敢坚强的人陪伴,不应该是畏首畏尾的我。
就这样吧,趁著只是亲吻而已。。。
举步维艰
我终於下了决定,站起身来,大踏步向家走去。
可是,为什麽我的心,却感觉举步维艰呢?
我先进了雨帆的门想说清楚。
发现安晴哥来了,两个人喝得云里雾里,醉倒在沙发上,连我进了门都没有察觉。
我走到雨帆身边,碰碰他的脸蛋儿。
他双颊通红,抓住我冰凉的手直蹭,眼睛也没睁,就说,"你回来了。"
我觉得必须马上说,否则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可是,他这个样子,我怎麽开口?
算了。"雨帆,我先送安晴哥回家。"
"嗯。。。"
我想叫醒安晴哥,他睁开眼睛看到是我,突然大叫,"为什麽──为什麽总是你!你这个混蛋!"
我摸不著头脑,没惹他啊。可能没醒,在发酒疯。
我想架著他走,可是他不肯合作,全身软得好像没骨头。
唉,叹口气,只好把他背起来。
临出门时,我冲身後说,"雨帆,起来啦。"然後就关上了门。
我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他能清醒,这样我就要说清楚了。
一路无话。
我返回自家小区,绕著那栋楼转圈儿。
内心矛盾,刚才鼓起的勇气好像送了一趟安晴哥就消减很多。
我开始期待雨帆没有清醒还在睡,这样,我就不用今晚说清楚了,可以有借口明天再说。
我走进门,心跳如鼓。
看到他还在沙发上迷糊著。
太好了!我控制不住地狂喜。
我开心不已,走上前去,完全没有发现他睁开眼睛又闭上的小动作。
"雨帆,雨帆,"我碰碰他,"醒醒。"
他迷糊著不肯醒。
我只好抱起他,发现他比当初发烧时候轻了很多,我几乎不费什麽力气就横抱起来。
把他轻轻地放到床上,却被抓住手腕──"你别走。"
我恍惚回到了当初。
那时他也是攀著我的手腕,说别走。只是这一次,力量很大。我无法挣脱。
"好,我不走。"我又开始哄他。
"你别走。"
"我不走,我只是想找毛巾给你擦擦脸。"
"你别走。"他很固执。
"我不。。。唔。。。"我被强吻了。
他很急切,急切到手脚并用。
他一把把我拽到床上,我躺倒在他身上,生怕压著他,只好用胳膊撑著。
我一倒下,他的腿立刻环上了我的腰。
我後无退路,已经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
我不能这样。心头一直有个声音在说,不可以,别碰他,不能给他幸福就别碰他。
他的吻如此美好,我怎麽能拒绝?
他的舌钻进来,我们一起翩翩起舞。两人都激动万分,湿滑的涎液沿著脖子向下流。
他的手箍著我的背,紧紧的拥住我,我们之间没有一丝空隙。
我沦陷进去,闭著眼,享受他的热情。
很快地,我起反应了。而他也把手伸进我的裤子里。。。
我猛地睁开眼,我在做什麽?!
我的手不知不觉把他的衬衣掀开,连他的牛仔裤都被我拉掉一半。
啊!──不可以!
我猛地推开他。
"对不起,对不起!雨帆,我不能欺负你!"
天旋地转,我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一刻也不敢停留。
回到卧室,我把自己丢在床上,无可抑制地想著他,他的嘴唇很软润,他的唾液很香豔,他的胸口很平滑,他的乳尖很诱人,他的一切一切。。。
都是如此吸引著我,我不能控制自己,手像是自己存有意识,直接握住了下身已然觉醒的性器。。。
"哈。。。哈。。。雨。。。"我幻想著雨帆的笑脸高潮。
之後,是无止境的失落。身心俱疲。
我好害怕。
如果一辈子这样怎麽办?
不会的,我逼自己想秀儿,回想她今天穿的衣服,回想她弹钢琴的样子,回想她对我说"我喜欢你"的迫切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