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
***
夜里,不同于其它奢华大房里的平静,二楼最尽头的房中却传来了几声咒骂,而房间主人也没去注意房门是否被完整阖上,整个心思全花在气愤与慌张。
「你还敢跟我说你完成了任务,X的,亏我还花了五百万请你,现在呢?应该早死掉的张裕扬居然还会回来、出现在我家......」焦躁的男人砸破了昂贵花瓶,然而他却一点也不在意,听着电话那头的解释,心火又起。
「照片太模糊?他X的,要是我能给你他的近照也早就给你了,他不爱拍照我有什么办法?做为杀手你的职责不是就是收钱、完美的达成任务吗?」想起几年前自己像个白痴一样得意那人的死亡,他就想破口大骂,随后,他也真得骂出了声。
「什么叫你去医院查了,确定当时张裕扬真的在医院?我......X的,你这两光杀手!」气的摔了电话,来回走动的男人简直要抓头尖叫了,还以为真的解决了那人,甚至封住消息,直到接了那杀手的电话确定死亡才松了一口气,结果那人竟然还在东窗事发后告诉他,『因为撞的很成功,所以觉得他必死无疑』这样的烂理由。
最气的还是他居然花了五百万雇了一个五流的杀手,连枪都没一把,还怎么杀人啊?
因为太恼火,他也没发觉门后那抹无声消失的身影,只在隔天发现自己又动弹不得的躺在床上、彷佛活死人一般的毫无知觉后,才知道后悔莫及,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次不是躺个一个月便能解决;从此,张宅只有一个植物人般的大少爷,和一个死而复生的小少爷这样的诡异传言流荡在每个仆人的口中。
***
坐在一旁忍着烟瘾,商场又忍不住站了起来,确定单人病房里的一个病人、两个探访者还没出来的打算,才又懊恼的坐了回去。
房里,张裕扬垂眸看着病床上的老者,虚弱、可怜,最有趣的地方却是,当年老人为了活命而和他做了交换条件,自由和切除癌细胞,结果不到几年后,让老人躺回去的,却还是同样的病名。
「小樱,这几年辛苦你了。」一边趴在病床扶手上,他一边好奇似的戳着老者的手臂,对于老人那双浑浊而畏惧的眼神感到好玩似的低笑了几声。
「不,扬哥,我才要谢谢你。」站在张裕扬身后的女子垂着脸,美丽的五官也全是服从,仔细一看,还能发现她是当年陪在张育航身旁的女子。
「只是扬哥,为什么不和我连络,我还以为你真的被张育航杀了......」语末是微微的抖,一直为他而活的胸口因为得知了男人没死而松懈了、安慰着,自己的计画也因为他的出现而告一段落。
「我不想争了,和张家、和张育航,本来我想如果你不接到我的消息就会放弃,可是没想到,小樱,你真傻。」对于戳弄老者的手臂感到无味,他坐直身子,感叹的望着前方。
「不,我不傻,从那年扬哥你救了我以后我就下了决定,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帮你得到手,扬哥,我......」我爱你啊!不管是十八岁那年心口第一次病发时,疼痛的差点死去,遇上了张裕扬、被他救治,还是到了两年后重逢,男人带着歉笑请她为他做一件事时,她就爱上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后悔,所以她接近张育航,为了帮张裕扬得到张家而努力着,得到男人的信任、担任秘书一职一步步取得张氏公司的机密,全是为了他啊!然而不久后却得到男人已死的消息,因为太绝望,她不敢去查证,只是带着抱复的心思想把张家拖垮给张裕扬赔葬,后来,正在实施最后一步时,张裕扬却出现了,带着温柔的笑、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似乎不用自己说出口便已得知一切,既宽容且让人眼眶发热。
「小樱,你也该去找一个依靠了,张氏当我给你的嫁妆吧!」打断了她的句子,张裕扬看着她,笑的坦荡,「虽然我没资格这么说,但你真的是一个好女孩,一定能遇上一个好男人的。」
「我......」泛红的眼眶终究是忍不住落下泪来,会被这温柔的男人拒绝,她却没有半点意外,也许是因为男人看着自己的眼光就像是一个兄长看着自己一样,她只是不想清醒而已,「我知道了,扬哥,你也要找一个值得你爱的人,答应我。」。
「我知道扬哥你只是在伪装,怕被人发现所以才把最真实最胆小的自己放在安全的地方,就算总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可是那是假的吧?我不怕自己被你骗了,我只怕你一辈子都要这么害怕下去,扬哥,会有人的,会有人把你从那个世界拉出来的,请你以后,不要再害怕了。」上前抱着张裕扬,小樱带着哽咽的安慰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然后,女人走了,带着伧促的、不敢停留的脚步离开了病房,让门外那个等的不耐烦的男人好奇的探头进来观望。
「扬哥,她......」怎么了?未完的问句停顿了下来,因为见着了张裕扬比女子还悲伤的神情,只能默然的望着。
「阿场,我本来决定要回来结束的,毁掉我人生起点的张家,那是我最痛恨的地方,可是,结束了以后,我却觉得心好痛,为什么?阿场,为什么我会觉得痛苦呢?」彷佛内心还住着嚎啕大哭的孩子,他的嘴边还是挂着一抹笑,言不由衷的模样让人心疼。
「扬哥......」望着他,商场的眼底满是复杂。
「我已经不知道让我变成这样的,是我害怕、痛恨的张家,还是太过软弱的自己,也许,这是一个诅咒吧?」垂下眸,张裕扬回头看着老人,惨白的、毫无血色的神情让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浑浊起来。
26
去了另一个场所,其实离老人住的医院并不远,那是一间私人的精神病院,长久的经营下赢得了各界人士的肯定,简单朴实的外表也让人望着就能心境平和起来,而此时,在午后的蕴染下,充满绿意的大片庭院也透着一股温暖,彷佛这里只是一座悠闲的、让人放松的渡假旅馆。
商场看着不远处的一男一女,不同于坐在轮椅上满脸呆滞、垂望着一旁的中年女子,男人年轻的脸上充满平静,丝毫看不出在稍早时那股绝望的茫然,依旧是默默在一旁等待的他体贴的没有凑近两人的世界,直到口袋里的新款手机起了震动,迟疑了片刻才走离几步,接起电话时,眼中也不住望着远处男人脸上的淡然。
『是我。』对方说着,理直气壮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些焦虑。
「嗯。」而商场也没多说什么,正确的说法是不想多说。
『你那边怎么样了?』
「现在情况还不明朗,回去以后我会做一份报告给你。」摸索着怀中的香烟,商场有些不耐烦起来。
『阿场,你怎么了?』警觉到他的焦躁,男人问着。
「阿寺,我后悔接你这宗案子了,说不定不对案主动情的原则会因为那个人而被打破,啧!损失可大了。」咬着烟,商场苦笑了一会儿,才发觉对方一句话也不说。
「怎么了?阿寺,明明是你要我接近他、找出他的弱点给予打击的,难道你其实不是这么想的?你还喜欢他吗?」嘲讽似的笑了笑,对于这一点他也没把握,顶多只能试探的问着。
『不,阿场,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喜欢过他,每当他让我有心动的感觉时,我就会忍不住猜着,这一次他是不是又骗我了?然后,就只剩下防备和厌恶,你说这样的我是喜欢他吗?我不觉得。』带着些微虚弱的、自嘲的口吻,他陈诉着自己的想法,明明该是坚定的否绝,却又不足以让人相信。
「是吗?阿寺,既然你真的那么觉得,那么你就放弃报复、不要再去招惹张裕扬了,也许你没那些心思花在他的身上,没办法去看清他心底的痛苦,只被他的外表蒙骗,甚至还小心眼的怀疑他的真实性,既然这样的话我来,我会把他拉出那个世界,不让他一个人痛苦,没人能肯定的说他的欺骗是为了骗取好处,说不定,他只是把自己脆弱的地方藏得很深,害怕被伤害而已。白日寺,我和你的交易到此为止,以后我不会再用虚假的面貌去接近他,我会让他信任我,把最真实的一面亲手展现在我的面前。」一口气将心底的怨气吐出而后也不理白日寺的反应挂了电话,他也开始后悔了初时信誓旦旦的诺言和自以为能将张裕扬掌握的很好的心思,现在的他只有着欺骗了男人的罪恶,一想到曾见过张裕扬最痛苦的一面,他就想拍头大叹,明白若是将一切全盘托出的话张裕扬也可能会把自己拒为往来户,可是他也的确不忍心再骗那人了。
「阿场。」身后,平静的男声唤着,似是什么也没听见,而商场更是当场头皮发麻了起来,心虚的望着来者,担忧他当场变脸。
「走了,我妈被推回房去睡了,我们回去吧!」没有泄露一丝异样的张裕扬说着,一边转身。
「扬、扬哥......」赶忙的追去,他想问又不敢问,怕张裕扬早听见自己和白日寺的谈话,却忍着不发作。
「阿场,你该庆幸我还把你当朋友,不然......」缩在长裤口袋的手掌握成拳,虽是一脸淡漠,谁也不知他心底的愤怒和绝望。
原来那个人恨着自己的地步,竟严重到要请人来毁了自己,那么,该是如他所愿吗?还是,载着还以数十倍的仇恨报复回去呢?
「......」一句话也不敢说,商场只能摸摸鼻子跟在他的身后走,意外听见张宅仆人的低语,他很难不怀疑张裕扬口中未完的不然是不是让自己和张家大少爷一样一夜之间变成了植物人的威胁,虽然没有证据指出那是他干的,不过看那悠闲的、毫不讶异的气度,还有被人传出这是第二度的意外,最重要的是那老管家低声下气的求着张裕扬不要对自己的兄弟赶尽杀绝的模样,他一点也不敢大意。
上车时,张裕扬又开口了,初时商场一脸的紧绷,但很快的,随着松懈的同时,一抹苦笑也涌上了他的嘴角。
「我不会爱上你,也不会把真实的自己交出来,你放弃吧!」他说,眼底除了空茫之外,还有一丝丝自我解嘲。
「扬哥......」
「你回去吧!再过一个星期我就回红焉帮,你告诉白日寺,我会回去让他随意处置的,请他不要再派人接近我了。」那字句说得商场都忍不住缩起肩头,有些难堪了。
「是......」也不敢再多回几句,男人只得在回到张宅后包袱款款,闷声的坐上飞机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当送机的张裕扬再回到张宅时,迎面便见到老管家焦急的模样,听着老人家说着自己的父亲去逝了,走得突然、身边一个亲人也无,那消息让张裕扬停顿了很久,什么反应也无法做出。
甚至连那交待遗言遗产的律师,都说了让众人无法置信的话,张老爷在将要逝世的前一个小时突然清醒过来,并且交待要将张家所有的一切都交给张裕扬,公司、大宅,毫无保留,所幸这次无人会再跳出来抗议了,因为唯一会抗议的张家大少爷,已经变成了一个活死人般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
而张裕扬听着,挂在嘴边的笑终于停摆,反复咀嚼着那句『这是我欠他们母子俩』的句字,那副莫测高深的神情也没人看得透。
直到后来张宅的仆人接获了老管家得到大宅,而另一个曾是张家大少情妇的简秀樱继承公司,又是一阵不停息的口语风波。
27
一个月后,张裕扬顶着那张白皙漂亮的脸蛋下了飞机时,还引来许多的注视,众人也许以为他是哪国来的明星,居然还有几个年轻的小女生上前要求签名,而张裕扬在哭笑不得又拒绝不了的情况下只得无奈的接了笔,随意写了个假名;同时,机场大门也冲进了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那副紧绷戒慎的模样,连一旁的警卫都有些惧怕,正想上前制止时,却见那几人中的一人眼睛一亮,语带激动的吼着:「扬哥!扬哥你回来了。」一时间,将那些小女生吓走、将大伙吓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的流氓们居然还感动的痛哭流涕起来,让人当场无语。
「怎么了?」眯着眼,张裕扬当然也不会被那几滴眼泪给骗的一起感动下去,直觉便是那几人哭得也太凄厉了一点。
「大、大哥最近和大嫂吵架,每天都抓我们去练习,手断脚断也找不到人医治,扬哥,你快救救我们吧!」头上还包着绷带的流氓甲泣诉着,想起总部里倒的倒、躺的躺的兄弟们,又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
「......吵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那对笨蛋情侣居然会架成这样,还让洪成微抓人『练习』,看来应该是有大事发生了。
怀着疑惑的心情,他也随着众人一同回到了总部。
然后,瞪着一室的伤者,张裕扬那白嫩嫩的脸蛋也忍不住冒出了几条青筋,如修罗般的恶脸也吓的伤势较轻、只是想被美人摸摸的年轻小伙子们偷偷爬走,只剩下十数个真的断手又断脚的伤者在原地哀哀惨叫。
然而,张裕扬在折起袖子,上前医治时,还是气愤的吼着:「洪成微,你这天杀的大白痴!」
直到终于见到那天杀的大白痴时,张裕扬又沉默了,满身的酒气和郁闷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只瞄了他一眼又继续灌着酒,连一贯的傲慢姿态都成了咸菜干,可以下饭了。
「怎么了?」坐在一旁,发现角落一堆喝光了的酒瓶,张裕扬只能叹口气,出声问道,毕竟整个红焉帮里唯一敢走进这如同禁区一般的休息室并且敢开口问这少帮主『怎么了』的人就只剩下他而已,其它的高级干部不是前往任务,就是渡假了,恰巧的让人咬牙,就是那洪老爷居然也和商家老大一起去了拉斯维加斯『办事情』去了,办什么事?当然是砸砸钱、逛逛赌城这类艰辛的工作了。
「正好,你陪我练习一场吧!里头的小弟一个也撑不住五分钟,无聊死了。」也不理张裕扬的问句,男人只是丢下瓶子,一脸的跃跃欲试,那红丝的眼底也满是痛苦。
「我才不陪你疯,洪成微,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冷着脸,不管如何他的年纪也比洪成微大,如果他还不能帮他解决事情的话,那他也不该回来的。
「......小白......他不要我了。」扁扁嘴,男人像是说了什么难以启齿的话红了眼眶,手一伸又拿起酒灌起来了。
「小尧?怎么会?你们才刚结婚而已,他不可能抛弃你的。」要也是一开始就抛弃,两人再一起那么久了,嫁给洪成微没一年,说要变心也太奇怪了点。
「那又怎么样?反正不管如何我还是比不过他的哥哥,该死的白日寺!」强调哥哥的重音,咬牙的就像是想将之碎尸万段。
「白日寺?他怎么了?」心跳有些急促,耳膜也嗡嗡作响,突然被提及的名字,还似乎不太乐观。
「怎么?你和他很熟啊?」瞪了他一眼,洪成微紧绷的身型就像要是他一点头,就会立刻出拳揍人一般。
「只是见过面而已。」垂下眸,他也难得心虚。
「是吗?哼!那家伙只是出了场车祸,结果臭小白居然就急忙的赶去照顾他,就算我硬拉他也不走,还丢下狠话说我再坚持的话他要和我离婚,马的,离个屁,我会让他离才有鬼。」忍不住踹了眼前的桌子一脚,上头的酒瓶也同时摇摇欲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