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的身影出现在林子深处的空中,在那一小片空地上,几个穿着道服的人持剑将中间同样着道服的受伤男子团团围住,在那男子的身上,有他熟悉的味道。
"师弟,"一男子越众而出,拿着剑挑起受伤男子的下巴,"逃够了吧?如果逃够了就将东西交出来,看在同门的份上,我让你死个痛快。"
受伤男子露出凄寒中带着彻骨寒意的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做梦!"
话音刚落,剑已深深的刺入受伤男子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前胸。
水镜神色一凛,一挥袖,受伤男子衣服内泛起淡淡白光,一颗拇指大小的纯白明珠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缓缓升起。
"你们要打架可以,但别污了我的白虎。"
这一句话来的莫名其妙,众人惊讶的抬头看去,待看到漂浮在半空衣袂翻飞直如仙童的水镜,一个个都张着嘴愣在原地。
"舞轻尘!"
舞轻尘?
水镜疑惑的看向那露出欣喜表情的受伤男子:"你认识我?"
"轻尘,我是锦玉啊!你不认识我了?莫寒天呢?夜鸾呢?还有那豹精,他们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莫寒天?夜鸾?豹精?他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轻尘,我的小轻尘......
是谁?是谁轻轻的拥着我,用那低沉的爱语呼唤我的名?
......轻尘大人......
是谁?是谁孤独的站在天地间,用爱恋的眼神凝望着我?
......神君......
是谁?是谁跪在我的跟前,发誓永世效忠,直至魂飞魄散?
谁?谁在叫我?那是谁?我不认识!我不认识!
头好痛!头好痛啊!我究竟忘了什么!究竟忘了什么!
看着水镜痛苦的抱着头,那持剑的男子眼中狠色一闪,起身跃起想去抓悬浮在空中的白虎印。水镜猛的抬起头,眼中银光仿佛青锋剑芒,冷冷一笑,那白虎印中忽然射出一道风刃,将那男子的手腕整个切断。
白色的衣衫在空中翻飞起舞,印着那绝世容颜似冰般寒冷,看着那人抱着手腕哀嚎着落在地上,水镜的嘴角泛起嘲讽的笑,高傲的俯视着脚下的人,眼中杀意弥漫。
"就凭你,也配碰我的白虎!"
不甘的瞪着水镜,男子低喝:"上!"
原本严阵以待的几人听到号令,挺剑朝水镜袭去,水镜轻笑,刚想给这些胆大包天的人些教训,一只小黑豹越过他的眼前,身体逐渐抽长然后化为人形,尖利的爪破开空气,转瞬间已抹上几人的脖颈,在众人跌落的尸体和喷射的鲜血中,凌凡轻巧的落在地上,单膝跪下,朝水镜深深埋下头。
"神君。"
"你......"
水镜愣住,仿佛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逝,却怎么都抓不住。
"遁!"
趁水镜一时疏忽,唯一活着的领头男子低喝一声,身影消失在林子里。
"想跑!"
水镜不再理会凌凡,朝那男子追去,看那男子在自己脚下仓慌逃窜,水镜心里竟起了几分戏弄的念头,也不去抓他,只这样不近不远的跟着,倒像是猫捉老鼠。
忽然,水镜身体猛的一重,加持在身体上的凌空术竟忽然失了效果。只见水镜的身体在空中顿住,然后便开始直线往下落,树枝刮的他脸生疼,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身体便像无根的浮萍,水镜惊慌之下竟然忘了呼唤玄武,吓的闭着眼一边大叫一边四肢乱舞,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水镜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落到一半就被人一把抱住,也顾不上是谁,一把抱住那人的脖子将脸深深的埋到那人肩上,身体不住的打颤。
他知道那种疼痛,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疼的头晕目眩,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样,从外头一直痛到心里,很疼!很疼!
是什么时候的事?
......似乎,那时的他很小,站在房顶上兴奋的大叫,然后,一失足便摔到了地上。
......似乎,有人在惊呼,将他抱到怀里,焦急的呼唤他,怒吼着说‘快去找大夫!'
那是......那是......我的......
"大哥......"
水镜哽咽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那人的衣服。
"我可不是你的大哥,小轻尘。"
水镜抬起头,泪眼迷蒙中,金色的发在阳光下闪着碎光,飞扬的眉上染上淡淡金晕,衬的那金色的眼瞳仿佛初升的太阳般,柔和的让人的想要落泪。
"水镜?"
水镜扭头,就看到叶纵轩一脸惊讶的瞅着他,再掉头看抱着他的人,明明是黑发黑眼!只是那笑容却同样温柔平和,满心满眼的爱怜!再看看脚下,草地上铺着墨色的锦缎,上面摆着点心和茶具,看样子也是来踏青游玩的。
水镜面上一红,挣扎着想下来,那人却偏偏不放手。
"你......"水镜有些恼了。
"莫寒天,我叫莫寒天。"莫寒天轻笑,凑到水镜耳边轻轻的说道,惹的水镜又是一阵面红耳赤
莫寒天?是刚才那个人提到的......
"水镜!"
贺秭非等人终于赶到,看到抱着水镜的莫寒天,贺秭非脸色忽变,心里竟升出一分绝望。而冷冬霜眼中也掠过一抹寒意,双手死死绞住了绢帕。
水镜见人都来了,红着脸死命的挣扎,莫寒天笑了笑,将他放了下来,视线扫过眼前几人,在冷冬霜身上微微顿了顿,然后又回到水镜身上。
冷秋凌冲上去,一把将水镜拉过来护在身后。
"你是什么人?"
"二公子,这是我的朋友,本来今日也是来踏青的,不想竟能遇到几位,当真有缘呐。"
朋友?冷秋凌冷冷的看着莫寒天,掌心却开始出汗,身体不自觉的紧绷。他知道,眼前的人,很强!他甚至有种错觉,这儿所有的人加起来也绝过不了他十招!
"水镜,天色已晚,我们早些回去吧。" 贺秭非走上前,拉住水镜的手,眼睛却直直的盯着莫寒天。
"我......"水镜犹豫着,瞅着莫寒天心里有些酸酸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告辞了。"
见对方不怎么想看到他们,叶纵轩拱了拱手,吩咐下人收拾东西准备走人,莫寒天看了一眼水镜,然后伸出手。
"轻尘。"
水镜身子震了震,傻愣愣的看着莫寒天,贺秭非脸色阴沉,握着水镜的手又紧了紧。
"轻尘。"
水镜的脚往前挪了挪,贺秭非心里一慌,一把扯住他,大吼。
"轻尘!"
水镜扭头,惊讶的看着因为失言而显的有些不知所措的贺秭非,眼中闪过悲伤与愤怒。
"你终于肯叫我轻尘了?"
"我......"贺秭非挪开视线,不敢看那清澈的仿佛明镜一般的眼。
"我叫舞轻尘,对不对?"
"......"
"你,还有冬霜姐都知道,对不对?"
"......"
"可是你们谁都不愿意告诉我!"水镜用力甩开贺秭非的手,歇斯底里的吼道,"你们明明知道我想恢复记忆,可你们却全都为了自己的目的不肯告诉我!你们对我好,疼我,爱我,却永远都不给我真正想要的东西!这样的好,我不想要!我不想要!"
"轻尘,我没有!" 贺秭非惊慌的拉住水镜
"没有什么?没有瞒着我,还是没有欺骗我!"
贺秭非无话可说,他不想伤害轻尘,他只是在害怕,害怕轻尘一旦恢复记忆就会离他而去!所以不管轻尘怎么问,他总是避而不答,他只希望他是水镜,什么都不知道的水镜,只属于他的水镜。
看着眼前一脸痛苦的贺秭非,水镜咬了咬唇,一把甩开贺秭非扑到莫寒天怀里,心里,竟是隐隐作痛。
为什么要瞒着他?为什么要骗他?他其实......其实很喜欢贺秭非,很喜欢啊!
看着水镜投入莫寒天的怀里,贺秭非脸色惨白,心里就像开了个洞一样空落落的!他看到莫寒天抱着水镜朝他露出嘲讽的笑,那低沉的冷漠嗓音在他的脑中响起。
‘你永远得不到他,即使他失去记忆!'
而他能做的,只有攥紧双手,看着眼前的马车越驰越远,连他的心一起带走!
暗伤
轻尘跟着莫寒天回了乞天楼。在马车上,莫寒天将所有的过往都告诉了轻尘,包括他是创神的事。然而,知道了所有的轻尘却没有一丝兴奋感,总觉得,那些都不过是个故事,而原本应该是主人翁的他却仿佛是一个旁观者,冷静的看着故事里的人分分合合,或喜或悲。此时他心里在意的,却是临走前对贺秭非说的那些话,那忧伤的面容仿佛烙在了他的心里,挥之不去。
金乌西沉,晚霞如缎,将半个天空染成火色,丝丝缕缕,掺杂着碎金,仿佛火焰中绽放的美丽花朵。
轻尘挑起车帘,那如火的霞光便晕染了他的眉眼,纤眉如柳,凝着三分烦忧,黑眸似星,蕴着两分迷惘,白皙的脸庞犹如上好的温润古玉,冰清玉洁,仿如凝脂,艳红的唇轻轻咬合,明明没有半分媚意,却让人心头直颤的想要一亲芳泽。
莫寒天轻轻的叹息。
这样的人儿,如最纯净的水般能让人一眼看到心里,却又圣洁高贵的仿佛永远无法乞及。
竟然是他的啊!竟然是只属于他的啊!
他莫寒天,何其有幸!
抚上那娇嫩的面颊,细细的感受指上传来的体温和丝般的滑润感,看着对方好奇的转过头在黑亮的眼中印上他的面容,莫寒天的心里升起仿佛喝了最醇香的酒般的陶然感,飘飘若仙,只愿长醉其中。
"在想什么?"
手指顺着娇美的脸部轮廓缓缓向上,然后轻轻拈起一缕黑发引到鼻端,细细的嗅。那小脸上果然露出羞涩的红晕,贝齿轻轻的咬了咬唇,然后垂下头。
"我......我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
"......贺秭非?"莫寒天的手顿了顿,放开轻尘的发,眼神深沉莫测。
"虽然他瞒着我,但贺大哥真的对我很好!我想......我想他一定不是有意的......但我竟然对他说了那样的话!走的时候,贺大哥似乎很难过......"
"......喜欢他吗?"c
轻尘猛的抬起头,因为,他听出了莫寒天声音中的怒意。眼前的人,桀傲的眉微微挑起,却显尽了狂傲与不羁,寒冰似的眼中平静而宁和,轻尘却仿佛能看到掩藏在那黑色光芒下的凄绝锋芒,心念转间,即能毁天灭地,傲视天下!
轻尘心中一凛,眼神却渐渐坚定,毫不畏惧的与莫寒天对视。
"喜欢!但只是对兄长一般的喜欢。所以,不准你动他!"
莫寒天微微一愣,然后哧笑出声,眼神瞬间便柔了下来,一把将轻尘拉到怀里,宠溺的轻了轻他的额头。
"小轻尘,敢这样和我说话的,这世上可只有你一个。"
轻尘被他亲的面红耳赤,挣扎了几下发现完全没用,只得不满的撅着嘴任由莫寒天抱着。
"因为你刚才想杀他。"
"......不除他,终究是个祸患!"
"喂!"
轻尘不满的扬起头,莫寒天低头看那撅着的红唇,心里一动,直直的吻了下去。那濡湿的感觉让轻尘猛的一惊,想惊呼却反倒被对方长驱直入,挑起他羞涩的舌戏弄一般轻轻吸吮,慢慢搅动,唇与唇亲腻的粘合,辗转,舌与舌舞蹈般贴合,仿佛想借由这种方式将对方所有的一切纳入灵魂之中,着迷,入醉,直至沉沦!
轻尘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要蹦出来一般,傻傻的看着那尽在咫尺的俊美容颜上露出满足的笑意,不觉竟是痴了。
明亮的眼忽然睁开,轻尘的心‘咯噔'一跳,竟在一瞬间慌的不知如何是好,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可是,明明他才是那个被亲的人吧?
心里有些恼,却又不知在恼些什么,轻尘扬起头,睁大眼,气势十足的瞪着莫寒天,却不知他这孩子气的模样配上那绝色的容貌最是让人心神荡漾。
莫寒天眼色深沉,垂下头抵住轻尘的额头,深深的吸了口气。
"小轻尘,你要是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哦!"
那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情欲让轻尘吓的浑身一哆唆,有些瑟缩的往后挪了挪,却又被莫寒天拉了回去,低浅的叹息带着浓浓的爱与淡淡的愁在他的耳边悠悠响起。
"别怕我,别躲我,别离开我!轻尘,我不在乎失去任何东西,却再也无法承受失去你的痛!轻尘,我要怎么办?我要怎样才能完全抓住你?轻尘,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
那样深沉的痛,那样沧桑的无奈,那样浓烈的爱,即使什么都不记得,轻尘却仿佛能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眼中泪光迷离,轻尘伸出手环上莫寒天的脖颈,将脸贴上对方刚毅的面庞,在他耳边细细的喃呢。
"我不会怕你,我不会躲你,我不会离开你!。"
那是我对你的承诺,那是我对你的誓言,用我的灵魂,用我的生命,用我所有的爱发誓,生生世世,相依相伴,不离不弃!
马车停下,轻尘当先跳下马,脸上还带着羞涩的红晕,却在看到候在乞天楼门前的冷冬霜时一下愣住。
叶纵轩赶上去笑着问道:"三小姐不是应该回冷月堡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冷冬霜却只是盯着轻尘,眼神幽暗:"轻尘,可以谈谈吗?"
轻尘看了看莫寒天,见对方没有表示,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有事要说,不如进去坐坐吧。"叶纵轩一边说着,一边让下人将轻尘和冷冬霜引到湖心亭去
看着朝湖心亭而去的两人,叶纵轩皱了皱眉:"这冷三小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对小尘儿这般在意?"
"梅精--冬霜。"
"啊?"
面对叶纵轩的疑惑,莫寒天却没有再做解释。莲精--青碧与梅精--冬霜曾是轻尘的贴身女侍,虽只是精怪,却因为整日与轻尘相伴而拥有比一般仙人都强大的力量。在旦的记忆中,冬霜少言寡语,冷若冰霜,却总是在他出现的时候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憎恨。
是因为觉得旦抢走了轻尘吧。
哼,不过是个下等精怪,如果不是轻尘在意,对创神如此无礼的她又怎会活到今日!没想到,她竟然会舍了千年修为甘愿堕为凡人等着轻尘!
多余!
感觉到莫寒天身边飘散出来的杀气,叶纵轩一边撮着鸡皮疙瘩直冒的手臂一边好奇的问道。
"不过你还真是厉害啊!我说前两日你来了怎么不急着去找轻尘,原来是早就算到今天能遇见他!"
"我只是有这个预感,轻尘同样是创神,他的生命没有轨迹可循,以现在我的力量,还无法窥得天机。"
"你不是已经和旦融合了吗?"
"只是一部分......"所有的记忆和部分的力量。
"难道还需要什么契机吗?"
契机?他多半也猜的出为什么他无法继承旦所有的力量,也知道要用什么方法才可以成为真正的旦,不过......呵!多可笑,他明明知道旦和莫寒天是同一个人,却还是希望能以莫寒天的身份去爱轻尘。可是......
抬起头看向天空中开始闪烁的群星,莫寒天的脸上露出哀凄的神色。
轻尘,恐怕,作为莫寒天的我终究是要违背你我的誓言了啊!
轻尘默默的坐在凳子上看着同样沉默不语的冷冬霜,那娇媚的脸庞在这夜色中仿佛多了几分脆弱与无助,让人想要好好的去呵护,然而,轻尘却不知道该怎么做!白天说了那样的话,他还有什么资格去关心被他伤害的人呢?
"我还没有回堡里去。"
见冷冬霜忽然提到冷月褒,轻尘有些不解的看向她。
"我也叫他们先别将今天的事告诉爷爷,只说你被叶楼主邀来住一晚。如果知道你不肯回去,爷爷必定会很伤心吧,毕竟,你对他而言不仅是干孙,还是难得的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