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轻眉

朴修安也是一脸莫名其妙。明明昨天晚上还是一副带死不活的样子。
完全不知道两人交换信息的眼神，始作俑者倒是气定神闲的从文件对后面故自走出来。
"你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最近听说你一直在陪小玥啊。"
一听到伍玥，陆成文就不禁皱起了眉。
真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怎么了？"
"没怎么。"
各怀心腹事，悲喜自家知。

第 25 章
像上天安排似的从下午开始就没什么客人，沈书香早早的挂上CLOSE的牌子。因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对不起，已经打烊了。啊，是小玥啊。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沈书香说着，一边帮伍玥倒饮料。
"嗯，社团要组织学园祭下午放半天假，事情忙完了我就回来了。"
不知为什么今天的店门好像尤其的沉，推起来有些吃力。手一抖，书包掉在了地上。
"小玥？"沈书香连忙走过来，"你没事吧？"
没......
却还没等发出声音就眼前一黑。
"......玥......小玥？小玥？"
再醒来已经躺在沈书香的怀里。
"沈姐姐？"
"天呐，吓死我了！"沈书香长出一口气。
"我怎么了？"伍玥按了按额头，脑袋里晕乎乎的。
"你晕过去了啊。怎么会这样？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去给成文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不要......"伍玥扶着沈书香的肩膀艰难的站起来，"不要。我没事了。可能是忙了一下午社团的事累着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沈书香皱着眉说，"你不要逞强。"
"呵呵，没有啊。我说的是真的~"伍玥撒娇的说，"哦，对了，大概是因为......"
"嗯？因为什么？"
"嘿，我中午忘记吃饭了。"
"啊，真服你了。成文是怎么跟你说的，都忘了？怎么不乖乖吃饭？这次就饶了你，要再有一次我非让你陆哥哥好好打你屁股不可。"
"啊~~~知道拉知道啦~"突然看见吧台上一个相框，旁边还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是很小的一束淡黄的野蔷薇。像是祭祀似的。
伍玥走过去仔细看。沈书香想阻止却又找不到借口。
照片里是一个看来年纪很轻的男子。长得很秀气，眉宇间却自有一种凛然。给人一种酷似南非菊的感觉，向着阳光坚定的开着。
"这是......谁？"看着有点眼熟。
沈书香拿起相框来叹了口气。
"一个很久以前认识的人。"
"嗯？喜欢的人？"伍玥笑着问。"原来沈姐姐是有男朋友的。"
"呵......"沈书香笑得很温柔，"是啊，喜欢的人。但是，不可以告诉别人哦。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嗯？不可以说啊。嗯！好吧！我知道了。"
"小玥真乖。"

"那是小玥吗？"
陆成文叹了口气，"是啊。"
梁树青坐在车里远远的望着坐在沈书香饮品店里的伍玥。
她低着头，大概是在写作业吧。原来长长的头发如今已经剪得很短，身体更加纤细了，棱角毕现的肩膀支撑着有点大的白色校服衬衫，领子外露着锁骨清晰的线条。
瘦削的身材，男孩子似的。
"怎么会这样......"
上次见面还是个娃娃脸的孩子。
"大概是换了泥土，不习惯吧......"陆成文的眼里渐渐升起一层雾，"......又或者，是这泥土太贫瘠了，养活不了这么名贵娇嫩的花。"
"你什么意思？"梁树青惊诧的睁大眼睛。
陆成文苦笑一下，"你还不明白吗？伍尊明不要她了。"
不可能！
这是梁树青的第一反应。
不可能啊......
陆成文依旧苦笑着，那纹理已经渐渐刻进了他的皮肤，似乎那就是他原本的样子似的。
"刚才我就觉得，我们这样好像从前啊。以前尊明不能照顾她的时候，总是你和我来做替补。只有在没有伍尊明的时候她才会需要别人。说到底，我一直都是他的替补。"
梁树青心疼的闭了闭眼，冲动得想要从这一切面前逃开。
"不要胡说......她--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的。"
"呵--是啊。"陆成文苦笑着揉着头发。"啊~啊！玥一定等急了，我们过去吧。"
梁树青跟着他下了车。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依旧是满满的心疼。
不错，当年也是这样。
你的眼里只有你的玥，而我能有的只有你的背影。
心痛。
但如今这心痛里却掺进了些许不同。
梁树青皱眉。是什么？
苦苦想着。
那个人、那张脸......就浮现出来。
烦死了！是该忘记的时候了！

第 26 章
梁树青跟在陆成文的后面进了沈书香的店。
第一印象就是这里很温馨，感觉熟悉得就像似曾相识。
"你朋友的店？"
陆成文笑笑，"大学时的同学。"
大学？梁树青皱着眉想。那会儿自己应该是在马来吧。
"成文，你来啦？"沈书香用围裙抹着手，一边笑着迎过来。一抬头看见梁树青，愣了片刻。"这位--"
陆成文咬了咬嘴唇，"没有问你就把他带来了，你应该也猜出来了吧？他就是梁树青。"
沈书香张了张嘴，困难的挤出一个"欢迎"来。
"陆成文和你说过我吗？我想不会是什么好话吧。"梁树青却笑得很随性。
沈书香定了定神，笑容渐渐变得平和了。她耸耸肩，"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喂......"陆成文坐在伍玥身边，向那两个人挥挥拳头，象征性的抗议着。
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不过那两个人却似乎很合得来。也对啊，本来就是能和得来的关系。
看着为梁树青倒着咖啡的沈书香满脸的满足和幸福，陆成文从心里觉得高兴。
转头看了看一旁一直低着头在纸上不停的写着什么的伍玥。
"作业还没写完吗？"他笑着问。
"嗯......一会就能搞定。"伍玥含糊的回答。
"我的玥真聪明。"笑立即绽放在陆成文整个脸上，他伸出大手胡乱的猛揉伍玥如今已经变得短短的头发。
"啊--讨厌~！"伍玥忙不迭的躲开。
一丝痛，像电击似的从左后心直窜向左手手指，整条手臂的神经都在跳动着。
"嗯......"伍玥忍不住皱眉。
笑容立刻从陆成文脸上消失了，他担忧的问，"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
幸好疼痛很快就消失了。
伍玥抬起头白了陆成文一眼，"我哪有不舒服啊？还‘又'？"
陆成文不好意思的笑笑，"因为你最近总是显出刚才那个表情嘛，我一直担心你是不是不舒服。"
伍玥撅起了嘴，"我只是觉得这作业太变态了而已。"说着低下了头，继续在纸上飞快的写着。
陆成文傻傻的笑着，挠着头发。
伍玥把皱紧的眉头藏在支着脸的手下面。
有时候真的不希望陆成文对她这么好。每到这时侯她就会觉得自己好坏。
不动声色的捏了捏左手的中指，刚才麻麻的，现在却觉得它感觉有些迟钝。是错觉吧。
啊，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得赶快写好作业。
又过了一会，伍玥啪的一声合上作业本。
"写完了？"陆成文笑着问。
"啊！"
"那来吃点东西吧。"
沈书香早就准备好了，见伍玥写完了作业连忙把吃的端了上来。
"乖，小玥，今天要多吃点，看你瘦的比原来小了一圈。"
梁树青也走了过来。
"树青哥哥，好久不见。"伍玥微笑着打招呼。
"啊~不公平！为什么你就叫他名字，却叫我陆哥哥？我也要你叫我成文哥哥！"
伍玥咧着嘴看他，一脸要吐的表情。梁树青和沈书香则笑起来。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沈书香把他们送出门。梁树青则和陆成文一起送伍玥回家。
到家的时候伍玥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睡着了。陆成文不忍心叫醒她，就把她一路抱进了卧室。
快到七月，已经有了蚊子，陆成文就把蚊香点上。把她抱上床，帮她盖好被，再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吻，关灯。一切都按照伍尊明的程序来。太像了，太温柔。
"哥......"
伍玥在梦里含混的轻唤。
陆成文关灯的手停在了半空，靠在门边的梁树青不禁叹了口气。他伸手替陆成文把灯关上，把还在发呆的陆成文拉了出来。
关上门，梁树青皱着眉看着仍然一脸错乱的陆成文。
"伍尊明怎么不回来？"语气里是压不住忍不住的气恼。
"他搬到公司去住了。"陆成文抬起手用拇指用力滑过眉毛，放松太过紧绷的神经。
"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那么做？"
"呵......谁能猜懂他的心思呢......"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把小玥接到你家去？！"梁树青几乎嚷了起来。
陆成文苦笑一下，"我有什么权利那么做？"
梁树青愣了，半晌叹了口气，"都怪你这人好得都没有骨头了......"
对他，他还能说什么？
如今，早就不奢望他还能够看到自己。
如今，只希望他能够幸福。
"那我还能怎么办？"陆成文叹息着问。

第 27 章
"总经理，衣服拿来了！"朴修安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太好了！"梁树青放下手里的文件，快步迎向他。
今天对他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
专门提供画框等木制品的木材加工商那边终于做出让步，说是价格可以有进一步的优惠。
这就不是可以减少损失那么简单。以现在木材价格飞涨的情况下，如果他们可以以比别家低的价格提供产品对以后的竞争都是非常有利的。
为了进一步商量价格的定位，对方董事长提出亲自与梁树青谈判。
这位从未谋面的传奇人物据说前阵子去南美考察木材市场开发进货渠道，看来是马到成功了。
梁树青换上朴修安从家里给他拿来的西服，一丝不苟的系上领带，在镜子前看了又看就怕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又最后检查了一遍文件。
"好！我们走吧！"
说完大步往前走。朴修安连忙跟上去。
前阵子有一段时间，梁树青像是要挂了似的，朴修安真是担心的不得了，又不好直接去劝。不过后来见他把精力统统放在工作上之后，人也变得精神了不少。看来工作果然是忘记烦恼的法宝。
见他大步往前走的样子，朴修安笑了。竟有点像是当年公司刚建立的时候，那样意气风发。

第 28 章
西门凫桥刚一走出来，来接机的秘书就迎了过来。
"董事长，和志明的谈判已经约好了，按您的意思是今天下午在我们公司的会议室。您要是觉得累了，我就去和他们说把时间再延后一些。"
西门凫桥摆摆手，"不，就今天下午。"
说是下午谈判，西门凫桥却早早就到了会议室。前面是秘书放在那的一叠和一会谈判有关的文件他却看也不看，只是坐在那发呆。
这次的南美之行并不容易，但为了以后的发展是值得的。
他清楚，梁树青也正是看好了这一点才肯来跟他谈判而不是另寻合作伙伴。
窗户没关，外面传来附近的商场搞活动的声音，扩音器用大音量播放着王菲现场版的《梦醒了》，即使是在这样的高层也听得一清二楚。
秘书站起身要去关窗户。
"别关......"
梦醒了，有点老的歌，98还是99年的翻唱，王菲的声音还那么年轻干净，还不像后来那样带点沧桑的味道。精神有活力的唱着倔强悲伤的歌词。
"如果梦醒时还在一起
请容许我们相依为命
绚烂也许一时，平淡走完一世
是我选择你这样的男子"
哎......
"就怕梦醒时已分两地。"
伸出手，似乎现在还能感到他留下的淡淡的体温。闭上眼，似乎又能看到他疼得皱紧眉头的脸。
但他清楚，他给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陆成文。他闭着眼睛什么也不看，他捂着耳朵什么也不听，只在心里无可救药的喜欢的就只有陆成文。不管在他身边的是谁。也不管那人做了什么。
所以，他让他把他想象成陆成文。这样，即使痛，也会是带着甜蜜的。即使只是一瞬间，他想让他幸福。
生怕他睁开眼看到的是他而不是陆成文会后悔，所以，几乎是逃走了。
其实，也是他怕看见他后悔的表情。
哼！逃走了又回来，继续着这些年无可救药的习惯。
他都瞧不起自己。
没办法，只是疯狂的想看一眼他的脸，听一下他的声音。即使会被瞧不起吧，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带著伤口回到当初背叛的城市，唯一收容我的却是自己的影子。"
王菲的那句歌词一遍一遍像刀子似的割着他的心。
突然很害怕。
害怕面对他。
看看表，现在逃跑还会不会来得及？
"把窗户关上吧......"西门凫桥疲倦的说。

第 29 章
梁树青坐在车子的后座上，身边放着笔记本，膝盖上是一会要用的文件。
又看了一遍，确定不会有什么纰漏。整理好。
抬头看看，前面不知是谁家在做庆典，马路上人山人海。
朴修安转过身，"总经理，前面堵车了，恐怕得等一会了。"
"还有多远？"
"不远了，就是前面那栋楼，只是人堵着过不去。"
看看表，时间已经不多了。
"算了，我走过去吧。"梁树青收拾收拾文件，提起笔记本开了车门。
啊......天呐......
那首《梦醒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开始也没有仔细听，后来就慢慢入了耳。
其他的歌词都朦朦胧胧，只剩下了那句--
......就怕梦醒时已分两地，谁也挽不回这场分离......
......就怕梦醒时已分两地，谁也挽不回这场分离......
......就怕梦醒时已分两地，谁也挽不回这场分离......
......就怕梦醒时已分两地，谁也挽不回这场分离......
......就怕梦醒时已分两地，谁也挽不回这场分离......
......就怕梦醒时已分两地，谁也挽不回这场分离......
......就怕梦醒时已分两地，谁也挽不回这场分离......
......就怕......分离......
......就怕......分离......
一个又一个分离，没有任何先兆，不打任何招呼，就那么走了，消失了。
混蛋！
啊--！为什么就是不放过他？
啊？？？
偏偏选在这时候......
"总经理，你还好吧？"看见梁树青突然一脸惨白，朴修安连忙下车。
"没事，没事。"梁树青摆摆手，"修安，你去找个地方停车，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朴修安不放心，却怎奈梁树青坚持，只好听他的了。
梁树青快步向前走，只想躲开那在他听来撕心裂肺的声音。
"梁总？"
梁树青闻声回头。
原来是野分木业的董事长秘书肖莉。
女人热情的迎过来，"梁总，知道您没来过我们公司，董事长让我来接你。"
"有劳。"梁树青客气着，勉强挤出一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