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干吗,又发什么疯?"
西门凫桥没说话依旧皱紧了眉,半晌才叹了口气,牙缝里挤出一个对不起。这才放开刹车。车子继续向前驶去。
梁树青想想都后怕。幸亏后面没有车,要不然还不追尾啊。果然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衡量眼前这男人的。
不过他现在也没有时间多考虑这男人的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想。过几天就是画展了,这次的画展非同一般,其成败决定了他画廊今后的发展,所以要安排的事情很多啊。
梁树青一心只想着他的画展,西门凫桥则像赌气似的一句话也不说,两个人就各自想着心事沉默着。
前方是一个学校,正是学生放学的时间,过马路的学生按下了红绿灯的按钮,梁树青他们的车也停了下来。梁树青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心不在焉的看着出校门的学生。
哦,现在的校服已经变得这么漂亮了吗?记得他当年上学的时候还是穿土掉渣的运动服的。不过一看校牌,原来是一所私立学校,怪不得。梁树青还是隐约对这学校有些印象。似乎校长是个从日本回来的海归,好像是个教育学博士还是什么的,这所学校也是小有名气,升学率好像不是一般的高。
正想着,一个高高的男人的身影混在在一群男生女生里也一起走了出来。
梁树青惊得睁大了眼睛。这人......怎么会在这?!!
仔细一看,原来如此。
呵呵,原来如此啊。
他身边的女孩不是小玥吗。
那女孩很漂亮,不过却不能说是举世无双,比她漂亮的人总是有的。但她有一种气质,即使总是一种淡淡冷冷的态度,也会让别人不禁想要去照顾,去疼爱。
呵,做女人就是有这点好处。
指示灯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绿色,那两个人也早不知上了哪辆车消失的无影无踪。梁树青的心却依旧被纠结着。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感觉和西门那家伙好像,变态一样。
他也讨厌对什么人牵肠挂肚的感觉,觉得这样太不争气。
太累了,他太累了。
这样是不是该放手了?既然人不能选择是否快乐,那么就让他起码避免不快乐吧。难道这样也不可以吗?但是,又谈何容易。
车停在一个加油站,梁树青下车去买烟。西门凫桥熄了火让人给车加油。他点上一颗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再吐出来,看着烟韵缭绕再慢慢消散。
天早就黑了,四周只有加油站便利店那边的灯光,剩下的就是手里烟一闪一闪的红色亮点了。
不是没看见梁树青眼睛里的悲伤,也不是不明白是为了什么。他也看见了,那个可以一无所知置身事外的陆成文。
有时,真是恨他,真是希望从来也没有认识他。如果不认识他,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事非非,他可能现在已经继承了父亲的医院,或者起码已经成了一个主治医生。但是如果从没认识他,也就不会认识树青。那将会是遗憾还是幸运,他说不清楚。但是,生活会很无聊吧。大概无聊的就只会剩下了白色。白色的墙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到了年纪就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生子。虽然没有爱,但是也无所谓的,正因为不爱。既然找不到今生的爱人,那么和谁都是一样。但是,很不幸,他找到了。即是天堂,又是地狱。自古没有几个人能说得清楚。
远远的透过便利店的窗户看梁树青,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还是那么记忆犹新。
不是那个下着雪的夜晚,而是那个9年前的下午,虽然也同样飘着雪。大概是神灵相助,让他的围巾在事隔9年之后飘到了他的手里。大概是他太可怜了,神佛都同情他。他不免笑自己没用,总是没有胆量去结识他,总是没有胆量去敲他家的门然后自我介绍。大概连神仙都看不过去了吧。西门凫桥扶着额头自嘲的笑了。
他已经不记得他了,或许当年对他就没有什么印象。他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便利店里,一个猥琐的男人悄悄靠近正在结账的梁树青,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手伸进梁树青的口袋。却被外面的西门凫桥看得一清二楚。
西门凫桥笑着叹了口气。
外表看着像高高在上精明的商人,可骨子里还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孩子。
他该拿他怎么办啊。
扔掉烟,用脚踩灭。西门凫桥向便利店走去。
梁树青正在结账,一只大手就揽上了他的腰。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这人从来也学不会看场合,总是让人难堪。梁树青刚想抗议,却看见自己的手机在西门凫桥的手里晃来晃去。
"你拿我手机干什么?"梁树青一把抢过来。
西门凫桥扬扬眉毛什么也没解释。既然某个胆敢在他面前偷东西的家伙已经被教训的瘫在某个角落里奄奄一息。出过气了他就无所谓。
西门凫桥摆摆手,"买完了就走吧。"
梁树青莫名其妙的看着自顾自走出去的西门凫桥。
这人又没事儿犯病。
"你想吃什么?"趁梁树青系着安全带,西门凫桥问。
"随便,反正我说什么都是白说。我说不想出来吃饭你不还是拉我出来了吗?"梁树青看都懒得看他,"我说我不想吃想要回去,你会让我回去吗?"
"不会。"西门凫桥答得斩钉截铁。
梁树青气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西门凫桥却哈哈大笑着踩下了油门。
第 8 章
"哎!你就不能等等我!"
陆成文一把抓住匆匆走过无视他的伍尊明。
"什么事?"伍尊明冷冷的问。
"我问你,你有多久没回家了?"
"这是我的私事。请放开我,陆副董事长,我还有个会要开。"
开个屁啊!有没有会要开他会不知道?
"少说废话,我问你你到底回不回家?"陆成文气得想骂娘。他就这么绝情就这么忍心看着玥一天天消瘦吗?
伍尊明甩开陆成文的手。此时的他没有力气和他吵。他还没有整理好心情,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害怕回去,害怕面对小玥。他甚至害怕面对眼前的陆成文。他不得不承认。但是不会对别人承认。尤其不会对眼前这个混蛋。
"我再说一遍,这不关你的事。"
梁绮赶紧走过来拉住正挥起拳头的陆成文。
"陆总,您消消气。伍总没有别的意思,这几天公司的确很忙,马来西亚那边出了点状况......"
陆成文看看伍尊明和梁绮禁不住冷笑。公司里谁不知道伟大的伍董事长最近和梁助理的关系暧昧。
"你的私生活我管不着,但你不该伤害了她。"陆成文恨恨的说。
伍尊明猛地回过头死死的盯着陆成文,眼睛里像要着火一般。我伤害她?我伤害她!你小子懂得什么?我回去才可能真的伤害了她!
两人怒目而视。这次梁绮却没有拉开。她还在那句话中震惊。他?还是她?是谁?他还有别人吗?不会的!
"哥?"
很小的一声,却同时浇灭了伍尊明和陆成文蓄势待发的怒火。
伍尊明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回过头,走廊的尽头一切都是灰的,只有他的小玥才配拥有色彩。
她瘦了。他竟不知道。他骂自己。
"哥,你瘦了。"她却先说。
是吗?伍尊明摸摸自己的下巴。瘦了吗?却摸到一手的胡子茬儿。
伍尊明尴尬的笑笑。
"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
梁绮生气的走上前来,"不要任性!你怎么知道公司里有多忙?"这小丫头总是这样会拖累人。总是这样任性只想到她自己。软弱!她鄙视一切软弱。
"别这样。"伍尊明皱皱眉。
他不明白梁绮为什么对小玥总是这么不耐烦。她这样的时候很像他妈妈。他不喜欢这样。但又不能对她发火。因为他知道她有多累。为了公司,为了他,她付出了太多。他不忍心对这样的人发火。
梁绮看看伍尊明。无声的叹了口气。他总是这么护着她。什么时候他对她能有对伍玥一半好她就知足了。
"我去买吃的,你想吃什么?"她强打精神说。他的确瘦了,她却才看见。
"不要买了,我回家吃。"伍尊明胡乱理理凌乱的头发。或许陆成文是对的,他该回去面对,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软弱了。
"马来西亚那里......"梁绮无力的挽回。他要走了吗?这么突然。又要回到从前的日子了吗?他看不见她的日子?
"你去处理吧。"伍尊明从来都相信梁绮的能力。况且也不是什么非他处理不可的事情。
"我知道了。"梁绮只能说。她第一次无视陆成文的存在走了过去。
她不知道她其实应该庆幸,庆幸近乎无知的大意让她暂时躲过了怎样的痛苦。
那天开始伍尊明又回家去住了。但他坚持与伍玥分开睡。他知道他已经到了他的极限,忍耐的极限。更何况还有那段让他无地自容的记忆。
"为什么?"伍玥不明白。她不知道太大的床她一个人怎么睡得着。
伍尊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尴尬的问题。想了一下,最后决定只能搬出梁绮做挡箭牌。
"因为......你梁绮姐姐可能会来......你知道......咳!"
伍玥什么也没说,低头吃她的晚饭。是啊。为什么没想到。哥选择了梁绮,这一天终于来了。他选了别人。
任性!
梁绮的话在她脑中回荡。
的确。她是这么任性。只想到她自己。
如果哥能幸福,那就随便他选谁吧。
"好吧。"她抬起头笑笑说。
"小丫头!"陆成文用力的揉着她的头发,同样用力的笑着,"不要难过,你哥不要你,陆哥哥要你。只要我的玥有需要,陆哥哥可是随传随到哦!啊!痛!"
伍尊明在桌子下用力的踢陆成文的脚。
"不要得寸进尺!"他咬牙切齿的说。这混蛋,看准了他现如今的无能为力。
"小玥,我给你买一个大大的布偶好不好?"他哄着她。她只是习惯了有人抱她的感觉。
"好吧。"她还能说什么?
伍尊明的心就在伍玥的那声"好"里碎成了一片片。原来他的位置真的是单单一个布偶就可以代替。
今晚又有得忙了。他得把他千疮百孔的心再次粘起来。
陆成文看着他们两个。他看得懂他们的心思。却不说。不能说。说出来就什么也没可能了。为什么没早点发现?早点阻止!他暗骂自己。又暗自谴责自己的自私。
然后,伍尊明就搬到了书房去睡,也开始热衷于给伍玥买各种各样的布偶。很快,伍玥的床上就堆满了熊宝宝和布娃娃。她看着一床的玩偶,心中只有孤独。原来没有哥哥的日子,又像回到了从前的家那样冰冷。都是些死物。
她想要离开了。应该离开了。她不想成了哥的包袱。
她很庆幸有陆成文帮她。她没怎么上过正常的学校,要是没有陆成文她完全搞不懂学校的那些个制度是怎么回事。是的,她决定要去上学了。这是她离开的第一步。
按陆成文的说法,她这个年纪应该是上高一。在她还完全晕头转向的时候陆成文就已经给她联系好了就读的学校。
伍尊明对她的计划采取了完全默认的态度,这多少让她松了一口气。
那是一所很好的私立学校,升学率在全省都是数一数二的。伍玥很轻松的通过了入学考试。这同样有赖于伍尊明以前为她请的一流的家教。
上学的前一天,她穿上她的水手制服,为了她短过膝盖的裙子伍尊明紧张的看天气预报,确认第二天不会刮风。
他坚持每天送她上学,虽然她说不用了。他也坚持每天接她放学,不管他的豪华汽车让她在同学中引起的骚动。他只想拉着她的手让她快些回到他这里。把她藏起来,成了他最大的愿望。"梁绮会吃醋哦?"她调侃他。她不知道这时候他多想咬一下她惹火的嘴唇。这个妖精!
本来想放开的。他暗骂自己没出息。
好像又回到从前了......伍玥望着窗外笑得很甜。本来想离开的......算了!就让她贪恋这一时的幸福吧,就让梁绮把哥分给她一点点吧。任性?那就任性吧。
陆成文变得经常出现。哥对他则异常的漠视,也同样的放任,只要他不做太出格的事情。而他身边一贯不离左右的美女们不知为何再也不见了踪迹。他经常带她去兜风,偶尔也会去沈书香那里。他总会给她带来惊喜。她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开朗的陆成文。对她来说,他倒更像是她哥哥。只是每到陆成文出现哥就会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梁绮偶尔会来。但只是来吃吃饭,从来没在家里过夜过。哥偶尔会很晚回来。伍玥猜他大概去了她那。每到那时,她就抱着他的衣服躺在沙发上等他。他不知道。她不告诉他。她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梁绮真的在家里过夜了,她会怎么办。她隐隐感到害怕。
知道是一回事,面对又是另一回事啊。
她害怕。
第 9 章
"这幅孔雀明王像绘于唐朝初年,乃吴道玄之真迹,其人画风落笔雄劲、傅粉简淡、变化万端。明王者乃我佛如来为化解难以调伏的众生而示现的愤怒之相。明者,破除愚昧的智辈光明也。然孔雀明王却身乘孔雀,法相端庄、和蔼可亲。这幅吴道玄的孔雀明王就更是端庄尔雅、观之忘俗,似有呼之欲出之感。"
陆成文斜眼看着一旁如痴如醉的梁树青不禁连连打着哈且。
"大哥,你有完没完啊,要不是为了给你的画展捧场我才懒得来看这些个看不懂的故纸,你就让我安安静静的呆一会然后溜之大吉吧,不用给我补课啦,本人从小就对艺术没有兴趣。"
梁树青住了嘴,瞪了陆成文一眼,"你个大老粗,看看别的公司的老板经理都知道附庸风雅,就你天天吊儿郎当的。我跟你苦口婆心的解释是为了你好,你这人狗咬吕洞宾。"
"你骂人。这回我非写信告诉伯母去不可,看她不打你屁股。"陆成文装的很委屈的样子。
梁树青一翻白眼,"少来。我骂人还不是跟你学的,地球人可都知道了。"
陆成文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转身走了,"啊~~~啊!突然想起来我跟玥约好了今天要去看她,就不陪你了,你自己慢慢玩你的风雅吧。"
梁树青抿着嘴皱眉,看着陆成文的背影消失在画廊门外,心中满是无奈。
"这幅画的确不错,可谓唐朝宗教作品冠绝之作。"
梁树青听见声音不觉皱眉,回头看时,果不其然,正是那如鬼魅一样缠着自己的男人。梁树青无奈的叹气。
"你有完没完啊。"
西门凫桥对梁树青轻视的态度却似乎不以为意,只是戏虐似的笑着,"想不到梁先生的画展最后一天还有这么多文人雅士来捧场,就连叱咤商场的传奇人物陆成文也来了,真是高朋满座啊。"
梁树青暗自奇怪,这人怎么今天说话阴阳怪气的。但也懒得理他,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他懒得去理会。刚想走开,却被西门凫桥冷不防一把按在墙上。
"喂!你干吗?"梁树青立着眉毛瞪着眼前这个高出自己半个头的男人。
西门凫桥咬着牙,"一个跟你连共同爱好都没有的人你这么在乎他做什么?"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还有很多客人,对不起,请你放开我。"梁树青冷冷的说。
但他不得不承认,不管他怎样的不愿意,他还是觉得陆成文的确离他越来越远了。生活的圈子变了兴趣就难免不改变,兴趣变了也就会变的疏远。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他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事情自己又完全不明白。虽然当初选择了经商之路多多少少缩短了他们的距离,但无可避免的裂痕却与日俱增。就像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或许这样说太俗了,或许是太简单了。那就说成是时间将他们隔开了吧。无法赶上的距离。他向前走了,而他还抱着过去的快乐不放。不是他不放,是放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