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轻眉

西门凫桥看着若有所思的梁树青皱了皱眉，把手松开了。
正在这时，陆成文却走了回来，大老远的就招呼。
"这不是西门吗？没想到你也对画展感兴趣啊？"
梁树青连忙尴尬的和西门凫桥拉开距离。西门凫桥倒是满不在乎的走过去和陆成文打招呼。
"你们已经认识了？"陆成文看了一眼后脑勺对着自己的梁树青问西门凫桥道。
西门凫桥扬了扬眉毛，"是啊，有一次他流落街头无家可归被我捡到了。"
"喂！我又不是流浪狗，什么叫被你捡到了？！"梁树青回头抗议，"不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又问陆成文，"你不是说去见伍玥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陆成文笑笑，"我和这家伙认识说起来还都是因为玥呢。"
梁树青不解。
"玥出生的时候冠状动脉狭窄你是知道的吧。"
"啊，是啊......"梁树青茫然的点头。
"晕死......你真不记得了吗？以前你不也和我一起带玥去过他们医院吗？"
去倒是去过，不过......
"呃！"陆成文对着一脸不明就里的梁树青只觉得要气得吐血。
算了！说多了难免扯出不该说的。
"至于我为什么又回来嘛......"陆成文看了一眼西门凫桥，"西门，我要先跟你道歉了，因为事先不知道你在这，所以......"
话还没说完，西门凫桥的表情就凝住了，因为那个他最不想见的人此时就站在陆成文的身后。
"爸爸。"西门凫桥一时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的说，一出口就后悔了，于是表情僵硬。
西门江板着脸看着儿子，一声不吭的把脸转开了，转而盯着西门凫桥身后的梁树青。
"这位就是梁先生吧。"冷冷的表情，连声音都是冷冷的，似乎透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我是。"梁树青下意识的表情也变得公事公办得发冷，从西门凫桥身后走到前面。"西门院长，初次见面，以后小店还要请您多多关照。"
西门江冷笑一下，斜眼看着西门凫桥，"我可不像这小子，会对这些无聊的东西但兴趣。我只是有点好奇会让他自己走进我的医院的人到底是怎么样的。这小子从前可是信誓旦旦的说就是饿死街头也不跨进我的医院一步。说实话，我真是没想到他竟然活得好好的就又进去了。"
"喂！西门，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嘛！"站在西门江身后的男人见气氛尴尬连忙出来圆场。
"伯父？您也来了？"梁树青见来人十分惊讶。
"呵呵，是啊。树青，你最近发展的不错啊，画廊越来越有规模了。"伍宗灵和蔼的笑着。虽见了些年纪，风度和当年相比却一点不减，脸上也仍旧依稀可以看出当年英俊的模样。
"我本来是想去尊明的公司看看他的，顺便打听一下小玥的情况。谁知我才走到门口就让保安给我拦下了，这孩子似乎早就吩咐好了，说是我和他妈妈都不许进他的公司。碰巧遇到了阿江，就陪他走走了。"说着无奈的叹了口气，一只手还貌似在脸上抹着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似的。
梁树青嘴角神经性的跳动了几下。原来这么多问题父子啊......
面对伍宗灵这么欠扁的表情，西门江的眼睛危险的眯了又眯，睁了又睁，额头上的青筋也跟着跳了几跳。
像要找什么发泄似的，西门江恶毒的瞪了一眼梁树青。就在同一时间，西门凫桥想要保护什么似的突然站到梁树青身前，扬起头迎接西门江的眼神，眉毛立着杀气十足，"西门江先生，我食言是我的事情，与旁人无关，请你记住这一点。"
西门江冷笑道："呵！这样就这么激动，我当初就说你没什么大出息。"
西门凫桥也冷笑着，讽刺的表情与西门江如出一辙，"问世间有几人能与西门江先生的虚伪程度相提并论？"
伍宗灵怕西门江又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连忙出来打岔，"阿江，我看时候也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回去了。"一转头对陆成文，"成文，你刚才不是说要去见小玥吗？她最近情况怎么样啊？尊明都不让我看她，我都不知道她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个子长得多高了，现在应该念高中了吧？"
陆成文暗暗擦汗叫苦。哎，欧吉桑，拜托你不要冲着我来好不好。
他也不知道伍尊明有关玥对伍宗灵说了什么没说什么，不过据他推断，那家伙很有可能是什么也没说，那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了。要是让伍尊明知道自己跟他老爹多嘴，还不从此剥夺他见玥的一切机会啊！他可不要。实在没办法了，装傻吧。就这么决定了！
"呵呵，伯父，您都不知道，我哪能知道得比您多呢。我也好长时间没看到伍玥了，尊明那家伙不让啊。你好歹也是尊明的爸爸，你可得好好说说他，做人可不能这么小气。"陆成文一脸的嬉皮笑脸。
梁树青抿着嘴眯着眼睛慢慢把头转到一边。今天他可知道什么是无耻之极了。谁知再转过头来陆成文那家伙早跑到了画廊门口，远远的喊，"两位伯父，凫桥，树青，我有急事先走一步了！"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喂！成文，你别跑啊！我还要和你一起去看小玥啊~她住在哪啊~？"伍宗灵随后追了出去。
西门江看着一溜烟消失的伍宗灵，头上隐隐冒着黑线。一句话没说也跟了出去。
周围的空气立刻畅通了，梁树青大大的呼了口气。
"对不起。"
梁树青抬头看在在前面背对自己的西门凫桥，突然莫名的觉得他的背影有些无助，这感觉竟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佯装无所谓，转过头像自言自语的说："我饿了，你不去吃饭吗？"
西门凫桥一时没明白过来，猛地回过身，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抿着嘴不看他的梁树青。突然大大的笑开了。
"好啊，你想吃什么？"
梁树青瞪了他一眼，"你那什么表情啊！你可不要多想，我是因为连累你被你爸误会才和你一起吃饭的，你敢多想看我不把你脑袋挖出来做成豆腐脑。"
西门凫桥依旧开心的笑着，看得梁树青很不爽。
"我知道，知道啦。"西门凫桥笑着一把拉起拉起梁树青的手，大步往外走，也不顾画廊里其他人怪异的目光。
"喂，你放开我！"梁树青小声的抗议。西门凫桥却完全采取忽略态度。
此时的伍宗灵正坐在西门江的车里，因为没追上陆成文而拿着手帕抹着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制造噪音。
"闭嘴！"西门江忍无可忍的说。他怎么这么倒霉，不知道当年脑袋错了哪根筋竟然要去结识这人。
伍宗灵放下手帕，嘴上分明挂着笑。"我说你啊，干嘛总跟你儿子过不去？我看凫桥就很好，靠自己白手起家也干得有声有色，也没说要和你断绝关系，不像我那儿子。"
西门江转头瞪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依旧开他的车。

第 10 章
伍玥站在游泳池边不敢下去。哎......从小就怕水，体育课还非要学什么游泳......
"伍玥，你怎么了，站在岸上怎么游啊？"
说话的是一个同班的男生，叫什么伍玥不记得了。她总是记住不那些个张三李四的名字，苦恼......
礼貌的笑笑，"我......"
"你不会是还不会游吧。没关系啊，我教你！"
男孩子自告奋勇。伍玥却在暗自叫苦......
放学的铃声响一起来，伍玥赶紧拿起书包就往外跑。哥一定又在校门口等她了，出去晚了他又会板着一张脸吓人。
谁知刚走到校门口伍玥就被人叫住了。
"伍玥，你怎么跑那么快啊？"
一个男孩子提着书包追上来，一边喘着气一边说。
哎......这人怎么还有点粘上甩不掉的意思......
见伍玥没说话，他接着说："你怎么回家啊？要是顺路咱们一起走吧？"
"我......"
"对不起，请问我可以接我妹妹走了吗？"
一抬头，伍尊明正黑着一张脸站在那。身后隐约可见燃烧的黑色火焰......
"啊......呵呵......请便......"那男孩子说完就跑得无影无踪。
哎......伍玥叹口气。自从上了学，这种事就没断过。这好像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次了......
"哥~你干吗每次都把人吓跑啊~"哎......真是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伍尊明是真的被这句话给哽住了，一把拉起伍玥的胳膊快步向停车的地方走去也不管她跟得上跟不上，然后猛地把她塞到车里用力关门。
为什么这么生气他也不知道。虽然知道她也需要朋友，虽然知道她也需要与人沟通。但是，就是受不了看着她和别人说话，受不了她和那些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孩子们接触。是自卑吗？大概吧......害怕她注意到自己和她相差过大的年纪。年纪......原来也是一重阻碍。
猛地一踩油门，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断裂一样刺耳的声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代替自己那滞在胸中无处升天的狂躁。
为什么每次都把人吓跑？！她不明白吗？她不知道吗？她不高兴吗？她还是比较喜欢他们吗？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嫉妒得疯了。
"哥，你怎么了？"伍玥怯怯的问。
天啊！别说话，现在别说话！不知道我在忍耐吗！
伍尊明疯狂的踩着油门把车速加到最大来代替他无法宣泄的欲望，根本没考虑会收到多少罚单。
"YO!"
错觉！绝对是错觉！！
伍尊明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就地死机的欲望......这到底是为什么......他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要在他还没有平复的伤口上撒盐！为什么不等他冷静！为什么一回来就看着另一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没看见！绝对是错觉！
擦肩而过，没看见！！
"YO!"
那死人头似乎还不死心啊......
"干嘛！！！"
呃......！陆成文一缩脖子。这眼神......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复仇之火~~？
"呵呵......没事~哦呵呵......"他还想多活几年啊~~ ToT
不过......有点不甘心啊，好不容易摆脱了他老爹才来的，怎么也得达到目的才行啊~
"尊明......"陆成文硬着头皮怀着必死的决心又一次贴上伍尊明，"尊明......"
"什么事......！"伍尊明咬牙切齿的说。
"呵呵~其实......我和玥约好了......"
"请便！"伍尊明转身就走。哼！约好了还跟他说什么！
咚咚咚的上楼，脚步重得好像要把楼梯踩塌一样。
"他怎么了，生这么大气啊？"陆成文问身边的伍玥。
伍玥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和上次的情况一样......"哎......哥这是怎么了？变得越来越琢磨不透......
陆成文看着一脸茫然的伍玥默默地笑着。突然很同情伍尊明。他要是在场大概也会这样子......呵呵......
"喂！不要笑得这么恶心啊~"伍玥一身的鸡皮疙瘩。
"走吧！说好了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陆成文情绪大好，难得和他可爱的玥玥一起出去啊！
喂......伍玥无力的被这个阴晴不定老狐狸拖了出去......

伍尊明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陆成文的跑车一个转弯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拳用力的打在桌上。可恶！
手上很疼，却比不上心里的疼。
他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旁边的电脑嗡嗡的噪音就像他此刻的思念一样无序。
一下子跌入谷底了，他的心情......
门铃？谁？小玥他们回来了？这么早？
高跟鞋的声音......不是小玥......
门被推开。
"尊明！你怎么了？"
梁绮见没人开门就用以前伍尊明给她的备用钥匙自己进来了。谁知一推开书房的门就看见瘫在桌子上的伍尊明有气无力的趴在那，头上隐隐有黑烟升起......
"尊明？你怎么了？"她赶紧跑过来。
天啊......今天是他的灾难日吗？为什么要在一天里把他不想见的人、不想看的事全都安排进来啊。莫非老天真想在今天收了他的命？
其实上次从公司会来他就一直有意无意的躲着梁绮，不为别的，实在是因为那段日子的回忆着实他不愿再想起。

第 11 章
画展总体来说还是成功的，毕竟展出的都是有一定影响作品，会场布置和一些具体安排也十分得体，所以在业界也得到了一致好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最后讲话时梁树青竟然不知所踪，没办法只好让助理代替了。
梁树青怨恼的瞪了一眼西门凫桥，却意外的发现了他嘴角的笑。
神精病啊这家伙！
"这样不是很好吗？"西门凫桥突然说，"广播里还把你说成是‘神秘的商人'。"
"我晕死！我才不要成为什么神秘人士呢，又不是青春期，还玩什么神秘！"梁树青嗤之以鼻。
西门凫桥依旧笑道，"我倒觉得很好。而且，我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你啊。"
"什么？"
"我怕他们会把你抢走啊，小傻瓜，你这么迷人。"
梁树青气得吐血。"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变态啊！"
"哈哈哈哈......"
凭栏处，正残阳如血。
"醉袖拂危栏，天淡云闲。何人此路得生还？"
"你还喜欢词啊？这是词吗？"梁树青惊讶的问。
"不是喜欢，只是记住了而已。"
写这词的人命运坎坷，人到老年被贬出京城到蛮夷之地做官，回京无望，所以才有何人此路得生还的感叹。
他又何尝不是。这是一条不归路，一开始就知道了。是痴还是傻，一步步把自己变成现在的样子。所以才会记住这句词吧，因为同病相怜。
梁树青的挣扎他是明白的，因为这也同样是他当初的挣扎。离开了，又忍不住回来，然后又痛骂自己没有出息，但一看到他的脸又什么都忘了只想让他也同样的在乎自己，然后又因为他看不见自己而悲伤，最后只好在一次痛苦的离开。这一切，他在这一切里挣扎了9年。
是上天垂怜，让他有这一天，让他能和他一起站在这里，一起喝酒，一起吃饭，一起看这如血的夕阳。
西门凫桥笑了，笑得很温柔。
梁树青无意间看到了这笑。像一缕阳光似的照进了他的心。他却把脸转开。他宁可相信这不过是一个幻觉。
"不是说来吃饭的吗？"梁树青像是赌气似的说。
西门凫桥看着他下意识撅起的嘴笑着揽过他的肩膀。
"你饿了吗？那我们现在就去。这家的海鲜可是非常不错的。"
"喂！放开我！你这个神精病！"
"不放。"西门凫桥笑着调侃。

第 12 章
伍尊明翻着财经杂志，梁绮则用他的电脑忙着公司里的事，谁也没有说话。时间就一点点的过去。
伍尊明盯着杂志发呆，半天也看不下一页来。其实也不是想看，只是为了能把脸藏到杂志后面而已。面对突然出现的梁绮，心理面别扭到想要打个火箭飞到月亮上去。偷眼看在电脑后干活的她，神情倒是悠然自得的。
哎......他无声的叹口气。
抬头看看窗外，天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晚霞染红。小玥怎么还不回来呢。
"尊明？"做完事情，梁绮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其实也没什么要做的，只是他在忙她不好打扰，说到底不过是为了陪在他身边罢了。
看见伍尊明已经不再看杂志了，她这才绕过桌子坐在伍尊明身边的沙发上，胳膊绕上他的脖子。
"尊明？你怎么了？"伸手为他抹平他眉间的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