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长安----ra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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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朔一跪就等着领赏了,却听刘彻道:"不过,东方爱卿呐,你以为和朕说话是和你家老婆说话啊‘我'啊‘我'的,下次得有些礼貌,这赏钱朕就先留着了。"
刘彻说完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东方朔委屈地低声道:"皇上,我这还没娶过呢哪来的老婆啊,真是天大的冤枉啊冤枉。"
刘彻因为寻到个主意,心里爽快,带着三两个黄门令就在宫里闲逛。逛到了窦氏那儿,刘彻停在宫门前,隐约听见里面有笑声,刘彻似是想起了什么,下令让那三个小黄门在门口候着,独自迈了进去。
正是初春,窦氏院子里春意盎然,刘彻躲在亭柱后面看,他看见韩嫣轻松自然地笑脸,他觉得那样子已经久远,在那样渺远的从前里他都是如此笑着。
彼此还是幼童,初次见面他便笑得这般好看,嘴边一个浅浅酒窝,整张脸比花还要灿烂,后来他总是在自己身边,一起习字一起学书,他脑袋很好,学什么都很快,骑马射术也很拿手,一起打猎的时候他总是把对猎物致命的一击留给自己,他对谁都很有礼貌也都很温柔,是啊,温柔,就算是在被自己强迫占有了身体之后他也是那么温柔,对了,那时候他还是会对着仍然只是个封王的自己好看地笑。
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刘彻正在对过去抽丝剥茧,丝毫没有注意到白夷光已经站在他面前。
"你在想他。"
白夷光说的是肯定句,还是个没头没脑的肯定句,他歪着脑袋看刘彻,然后微笑道:"我知道你是在想他。"他伸手指了指远处神色淡漠的韩嫣。
"你怎么知道?"刘彻不喜欢别人猜测自己心事,更讨厌被人猜中心事。
"我知道的,你喜欢他,我看得出来。"白夷光捏住衣带上挂着的玉饰,脸上仍是在淡淡地笑。
"你不怕我抢走他吗?"刘彻喜欢看他这样子,有意逗他。
"不怕,该被抢走的都是要被抢走的。"白夷光想起了不愉快的场景,皱起眉头,鼻子酸酸的。
"可我就不信!"刘彻说完,甩出袖子,正刮到白夷光脸上,刮出一道细细的红印子,稍微触动了疼痛神经,白夷光摸着脸,那个场景还在脑中盘旋。
被发丝特有的芳香里包裹着的烈火燃烧了所有的城市,燃烧了韩嫣,烈火灼热的温度烧穿他眼前纸一般的世间风景。
"夷光,你没事吧。"韩嫣看他好一会儿都站在原地不动,担心地跑上去。
"夷光。"他摁住他肩膀,白夷光摇头道:"没事,没事,我能出什么事。"
他越是这么说,韩嫣倒越是放心不下,抱住他的时候感觉到他细微地颤抖,韩嫣的手绕到他胸前。
"没事的,有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
韩嫣的手掌确切地贴在白夷光心口,白夷光握住他的手,什么都说不出来。


第九章
再说东方朔这次如火如荼的的大海选,刘彻坐在大殿中央,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搭在腿上,偶尔挥来一个宫女,随手取了端来盘子上的小食,悠闲自在好不快活,东方朔手捧竹简,对着眼前大拨人马先来了个容貌淘汰赛,虽然以貌取人是不正确的做法,可作为一个国家代表没些美色自然是不行的,哎呀,就是不知道西域各位老大好哪一型啊。东方朔大笔一挥,将竹简上的许多名字划了去,再递给一边侍从,小侍从清了清嗓子开始报人名,一轮报完,殿上留了十人,这时,刘彻发话了。
"你们说说你们对西域是什么了解,为什么朕要派人去西域,又为什么要找你们这些人去?"
要是搁到现在刘彻绝对是一考试出卷的好料子,净问些能洋洋洒洒废话上好一通的问题。
东方朔看了眼刘彻,合着就把自己当个审核样貌的审美评委啦,这凸显智慧的一问一答环节就这么被抢走了。
东方朔有些不高兴,托着脑袋在竹简上乱涂乱画,等到把一把竹简涂满,东方朔再看现在状况,呦,都第四个了,怎么这前三个都跟吃了老鼠屎似的脸上如此憋屈。看那第四个竹竿似的皇上他小人家等那人滔滔不绝完了,第一句话定是"你这么瘦就不怕被西边大风给刮跑了吗?"。
第四根竹竿上前,行礼之后开始答话,"微臣张骞拜过陛下,陛下之问,微臣不能答。"
东方朔眼珠子提溜一转,要是换了他,他也这么答。
"哦?"刘彻发出个高深莫测的感叹词。
张骞一本正经道:"方才问答之间,臣自有臣之愚见,臣不答并非不敢答,实为不能答,不能答者遂有公平理义,第一人未得准备,虽才思过人见地新颖,恐其疏通不佳,于此,臣之文理疏通必胜于其,第二人虽有准备之隙,却是处处避与前人之见地,避之则言其他实乃答非所问,臣之见地不避与他人之重复,重复观点必因其为要领,涉及重大,岂能妄为,第三人者文理见地皆有余,然出使西域为一国之表率,想我大汉饶财,礼仪之邦,岂能使一无礼之使,论及臣,自以为文理通顺,见地新颖得其要领,且为人有礼,心系大汉,若臣妄而答之,对前三人后六人未免有失公平。"
刘彻听出了些意思,这小子意思是自己总结前三个经验教训比他们优秀,而那后面六人,自己听着他的回答之后就不会想听后六个人说话啦,呵,好一个为人有礼。
东方朔望着张骞,几欲热泪盈眶,正所谓,同类遇同类,两眼泪汪汪啊。
"张骞,你随东方朔下去好好准备准备,过些日子便要启程。"刘彻打个哈欠,退下大殿。
东方朔领着张骞到后勤部去领物资,走出殿门,看向里面垂头丧气的九人,东方朔叹道:"张兄,你不厚道啊不厚道。"
"哦,东方先生是怎么看出来的?"张骞眯着眼睛,衣带间散出风尘味道。
"张兄走南闯北这么许多年,难得国家放个西域旅游的美差,张兄还来和那帮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儿抢,岂是厚道者做的出来的?"
"东方先生对张某知道还挺多,这走南闯北的说法是言重了,顶多就是漂泊人间罢了。"
"哈哈哈哈,东方朔当然是闻出来的,您这身衣服不论洗多少次还都带着那些个地方的气味。"东方朔指了指鼻子调笑道。
"西域之地才是我之所想啊。"张骞遥遥望想远处,东方朔觉得这句话是前言不搭后语,双手背在身后踏着闲散步子走到张骞前面。
"东方先生,朝堂之内怎是吾等之处。"张骞说得不大声,却是轻而易举落入东方朔耳中。
朝堂之地非吾等之处,那哪里又是?
天下苍茫,一人乾坤,寸土立锥便是他的朝堂。
这天下,从来就没有朝堂之外朝堂之内的分别。
东方朔很早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后人所传"小隐隐于林,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的说法,显然不适用于任何一个帝王制的封建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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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张骞被招入宫中,刘彻与他定下个出行吉日又取来汉节交予他,一番礼节下来刘彻已经疲累,唤了郭舍人送张骞出宫,自己便要去寻子夫妹妹。
出了偏宫正门,郭舍人四下张望,神秘地拉住张骞。
"公公这是做什么?"张骞侧目。
"嘿嘿,说出来您可别见笑,这不,窦太皇太后有个小忙想请您给帮一帮。"郭舍人今早收了好处,他倒也算个公公,收钱办事一点也不马虎。
"是吗。"
郭舍人将将信将疑的张骞带到窦氏那儿,已经候在门口的宫女忙又塞给郭舍人一个钱带,笑眯眯引着张骞进去。
张骞随着那宫女穿堂入院,眼见一个白发斑斑的老婆婆斜躺在竹编的长几上。
"婆婆,有人来了。"
张骞看说话的人,随意地坐在窦氏边上,嘴叫还嚼着吃的,张骞想,这人不知什么来头,在太皇太后这儿都能这么放肆。
"夷光,你去,把这个给他。"窦氏也没看张骞,从怀里掏出一块紫布包着的玩意递给白夷光。
"哦,好。"白夷光朝窦氏笑笑,站起身走到张骞面前,"给你。"
张骞接过东西,直接打开看,是一枚雕花白玉。
"你放心,不是坏东西,也不要你交给什么人也不用拿给谁看,你只要出了关之后,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它便是。"窦氏淡淡道。
"你要出关?"白夷光好奇地打量张骞。
"正是。"张骞摸不清白夷光底细,不敢怠慢,彬彬有礼。
"那你回来的时候带些好玩的回来好不好,我听韩嫣说,关外胡人都爱喝一种红红的酒,你要是回来能给我带些那种酒回来吗?"白夷光特别期待地看张骞。
张骞也不好拒绝,只点点头恩了一声,白夷光笑呵呵跑回窦氏那儿,俯身凑到她耳边说了什么。
"夷光,别胡闹,人家是去办正经事的。"窦氏伸出枯枝般嶙峋的手指轻轻刮白夷光鼻子。
白夷光摸着鼻子抬头又看张骞,朝他挥手道谢。
张骞也回以一笑,转身便折了出去。


第十章
待到张骞来到胡地,满桌满瓶的红色酒液让他想起一个模糊的笑脸,他想啊想,想啊想,除了一个笑容一点声音他再也想不出其他东西,他身边轮廓硬朗的胡人男子若有所思地看他,对他说:"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你到了这里,这里便是你的家。"张骞不回答,他虽然失去了大段大段的记忆,可他知道,这里终究成不了他的家。他的家中断然不是四面黄沙,驮铃声声。
刘彻对于家这玩意也有很多主意,他觉得自己现在住的是不错,可作为一个皇帝他并不满足,他不应该满足,他觉得自己缺了什么,比如一个庞大美丽放纵奢华的大花园。
上林苑无疑是个好选择,一来秦时它已开发,说明嬴政也看出此地风水甚佳,二来这地方还能拓宽,显然能够满足刘彻作为一个皇帝的虚荣心。
上林苑的故事人尽皆知,东方朔在里面是个冲头,刘彻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权当他的"劳民伤财,破坏耕地。"当了耳边风,一批工匠照着图纸花着钱扩建完了上林苑,东方朔被刘彻逼着同游这新景象,直到现在东方朔还是对这事耿耿于怀,所以当刘彻提出要绕上林苑逛逛的时候,东方朔又表现出自己绝对的表演天赋。
"东方爱卿,你要是不舒服就回去吧。"刘彻看他在眼前捂着肚子愁眉苦脸厌烦无比。
"臣该死。"东方朔赶紧跪下。
"知道该死还不快滚。"刘彻牙痒痒,最看不惯东方朔这般嘴脸,随手一挥招来郭舍人,"朕想自己去转转,你们都别跟太近。"
郭舍人发现他对这句话特别犯怵,"别跟太近"就是要他们跟着可不能碍着皇上自个儿乐,这么一来就有麻烦了,这万一皇上一不小心马失前蹄倒了血霉遇上岔子,这段不"太近"的距离可是会要了自己的命啊。
郭舍人战战兢兢跟着刘彻,眼不敢多眨一下,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就怕有了意外,自己救架不及时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刘彻是皇帝身子皇帝命,自然不用担心自己小命和别人小命,他一路闲逛,风光流转,忽地听见歌声,清脆的少女歌喉婉转悠扬。他循着歌声而去,沿着太液池而走,果然是个女子正傍水而歌。
要说刘彻到了上林苑没见着女人那才算是怪事,上林苑中建章宫,每年燕,赵地区二十以下,十五以上的漂亮姑娘都被选到此宫,姑娘们平时可见不着皇帝,只能每天在上林苑转悠,可成天跟没头苍蝇似的逮着皇上的机会很是渺茫,有人看出这其中商机,未央宫的黑市上就出现了历史最高标价物,武帝刘彻日常作息时间表。
这场黑市交易买方不明卖方不明,据不愿意透露姓名职位的知情人士称,只要再多加些钱,那个神秘卖主还能把皇帝往姑娘那里带呢。
真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话一出,小道上公开排出三大嫌疑人。
头名东方朔,郭舍人次之,卫青最末。
可今天这出,颇为匪夷所思,东方朔早早退场,郭舍人退避三舍,卫青压根就没出场,这美女丫头不是自带搜索皇帝雷达就是今早踩了狗屎运。
当时,刘彻是这么想的,咦,我最新更新出售的日常作息表里也没写我今天要来这儿啊,难不成这丫头是新来的,还没来得及去买?
正在刘彻苦思冥想难的其解之际,那唱歌姑娘回过头来看他,朝着他便是盈盈一笑。
刘彻这全身上下有如电击,脑袋里是平地一声雷,炸出了无数个限制级片段,眼里是一片姹紫嫣红他二话没说就要上去拉美女玉手,美女哪见过这等虎狼之辈,小心肝一哆嗦就往后退,她是没想到自己还在水里,一退踩在水下淤泥里,脚一软"哎呦"一声一屁股坐到了水里,水花四溅,洒在刘彻身上他也丝毫不介意,乐得赶忙去拉落水美人,又唤来郭舍人。
"快快快,把美女姑娘给朕收了。"
郭舍人在远处听得落水声忙跑来,见了这般情景才松下一口气,又是扶刘彻又是扶美女。
美女皇帝俱上岸,郭舍人发问道:"姑娘,您叫什么,多大了啊,是建章里哪个部头的啊,入宫多少年啦?"
"我姓白,叫白小瑶,今年刚好十八,我是自己跑进来的。"小瑶微红着脸,低头看自己湿透了的衣服。
"这......"郭舍人真替这下姑娘感慨,姑娘啊姑娘你说你没事往这宫里跑做什么,知道什么叫自投罗网,什么叫虎狼之窝,什么叫红颜薄命吗?
"叫你收了就收了,快带回宫里给她换身干净衣服。"刘彻见郭舍人支吾,狠狠瞪他一眼,"小瑶啊,以后你就留在这里,好不好?"转头就换上了端正神情。
"不好。"小瑶姑娘猛摇头。
"哦?为什么不好,只要你待在这里要什么有什么。"
"我不要什么,我是来找人的。"小瑶攥紧了衣服。
"你是要找谁?"
"我来找白夷光,"小瑶水汪汪的眼睛看刘彻,"他是我弟弟。"
白夷光见到白小瑶的时候,正是午餐时分,他吃得高兴时听见有个女人柔柔喊他,那声音里似是掐得出水,他抬头看,还没来得及咽下嘴里的饭一口气全给喷了出来。
韩嫣自然地掰过他的脸给他擦脸,白小瑶看看韩嫣又看看白夷光,又喊他。
白夷光也喊她,"姐。"
他盯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佼好女子,露出个乖乖的笑。
"乖。"白小瑶笑不露齿,看上去恬静美好。
所有的假象看上去都是如此美好的。
刘彻看到小瑶,以为他是水中仙子,画中美人,天降美女予他欢愉,男欢女爱本就是没有前因没有后果之事,他便以为一切偶然。
韩嫣看到小瑶,权当是个漂亮姑娘,只是白夷光阿姊。
白夷光看到小瑶,没来由的就知道这人是自己姐姐,便喊了她。
小瑶掂量着,这次的小法术用得还不错。
待到入夜,小瑶被安排到了卫子夫那里休息,前文已经提及卫子夫那时候还是个聪明女人,她对刘彻送到自己这儿来的女人可谓是无微不至,小瑶吃饭的时候拼命给她夹菜,生怕她吃不饱,小瑶洗澡的时候她拿着布就要给小瑶搓背,生怕她没洗干净,小瑶睡觉的时候她就来给小瑶加被子,生怕她睡不暖。
小瑶好不容易使个灵魂出窍,溜到外室看到卫子夫忐忑不安的样子哭笑不得,她折回屋里取了肉身,哎,做惯了神仙,偶尔得个肉身真是不习惯,还是轻飘飘的魂灵用着舒坦,她活络活络筋骨,想起一个人来,意念一动,转眼便到了一个茅草屋子。
东方朔已然就寝,忽地闻到仙气,冲了他一鼻子,陡然醒来,见那白衣仙子临床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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