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先诱惑谁————溺文

一曲完毕，童惜赞赏地挨到他身旁说："你是真人不露相。"黄旨泉笑了笑，挪了挪位置让他在自己身旁坐下。"肖邦的Piano sonata no.3会不会？"童惜侧着头问他。"这个得看谱。"黄旨泉从一旁的柜子里抽出一本肖邦乐谱，架在钢琴上。相比之前那首，这次的曲子较为激昂，跳跃幅度更大。黄旨泉刚结束了一个段落，觉得有些生疏，毕竟他上了高中以后就没怎么弹了。童惜也发现了，便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在低音区舞动起来，替他分担一部分。两人相视一笑，很快就培养出了默契。
"我都快两年没碰过钢琴了，这架琴原本是我爸，也就是我的老师送我的礼物。"黄旨泉合上琴谱，轻轻用手指抚摸着熟悉的琴键。"为什么？""本来我爸妈在我初中毕业那会儿想送我去奥地利读音乐的，但我没答应。后来和家里闹翻了天，当时我就赌气说再也不碰琴了。""你不喜欢学音乐吗？"黄旨泉摇了摇头，说："和这个没关系，主要是他们认为我也应该像他们一样以后做个名人。可是我不喜欢这种生活，只想平平凡凡地过日子。""所以你在学校故意考得那么差是为了让他们彻底死心？"童惜脑筋转了转，就想到了这一层。黄旨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然后苦笑了一声，说："你觉得我很幼稚吧。小时候我那么努力地学习和练琴，都是因为想得到父母的重视，可是后来。。。"他站起来，走到钢琴后面的落地窗边，看着潮湿的地面，继续说："他们若不是早出晚归，就是成天互相谩骂，我算什么，谁考虑过我的心情了。"童惜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知道他正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他也起身，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些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却发不出声。"童惜，你知道吗，你是除了我家人以外唯一一个知道我会弹琴的人。"话一出口，黄旨泉也觉得自己今晚有些不对劲，原本的童惜对他来说，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罢了。刚认识那会，黄旨泉对他根本没有好感，人长得阴气过重不说，还常带着妇人之仁，可就是因为这样温和的脾气，才让今晚的他在不经意间泄露了隐藏了那么多年的心里话。"别这样，今天可是年底最后一天，明天就已经是新的一年，新的开始。""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好好庆祝才对。"黄旨泉一扫之前的阴霾，走进客厅里从玻璃橱中取出了一瓶洋酒。"来，我们喝。"
一大瓶的进口白兰地有八成都是黄旨泉解决的，童惜本来就不太能喝，而且容易起疹子，所以只敢慢慢地浅尝，没想到他杯子里的还没喝完，眼前的人却也已经晕头转向了。"你醉了。"童惜伸过手，拍了拍餐桌边男孩红色的脸颊。"没有的事。"黄旨泉挥开干扰他喝酒的手。"不能喝了，我扶你去睡觉。"童惜毫不犹豫地抢过他手里的杯子，拿着连同自己的往厨房里走去，把多于的酒就往水槽里倒。等到他回到客厅时，发现某人已经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不知低哼着什么。他用力把黄旨泉从椅子上扶起来，不禁嘀咕了一句，"你怎么那么重。"看样子，要上楼是不可能了。童惜只好努力地带着他往沙发上移动。
把重物往沙发上一扔，他总算能喘一口气了。童惜关掉了所有灯，走到迷迷糊糊的人身旁，蹲下身体轻轻说："你睡吧，我先走了。"突然他转念一想认为应该先给他盖条毯子什么的，否则恐怕会着凉。他刚站起来，手腕上就被施加了突来的压力。"别走。""好好，不走。"他扯下对方的手，跑上了楼找来了被子。
他倾下身体，帮黄旨泉盖得严严实实后，支撑在一旁的手臂突然被人一推，他整个人跌到醉鬼的身上。"对不起。"他匆匆忙忙地想爬起来，腰上却被蛮力强行压制着不能动。黑暗里，他看见身下的人脸蛋上亮亮晶晶的东西。"你哭了？"他用手指抹掉那些液体，指尖还残留着那一丝温热。"告诉我，他们为什么不爱我？"哭泣的人声音很沉，使整句话都变得像是一种质问。"不，他们是爱你的，只是不会表达。"童惜继续用手替他抹着眼泪。"我想要的爱，他们给不了，连她们也不行。"语无伦次的呢喃，童惜却听得懂，可是用这样的姿势对话实在是有些难受。"黄旨泉，你先放开我。"刚说完他却发现这样的命令只是引来适得其反的效果。腰上被勒得过紧，几乎都不能呼吸了，那一刻童惜有种错觉，自己一定会被这个醉鬼弄死。"你快点放。。。"未说完的话被人截了去，当口腔里充满白兰地的酒味时，童惜才明白自己正处于什么样的状况下。
他醉了，他在吻我，他把我当成什么了，诸如此类的认知在脑海中划过，童惜却并没有产生被同性强吻的作呕感。我一定也疯了，在他闭上眼时，他在心底悄悄对自己这么说。正当他被人通过灵巧的舌头挑逗地浑身乏力时，有只滚烫的手在不知不觉中钻入他的衣服内。指尖在游走中触及了他胸前最敏感的一点，惹得童惜不禁低哼一声。底下的人明显地想翻过身压住他，却忘了自己正处于窄小的沙发上，黄旨泉只来得及微微一动，两个人就接连地摔到了地上。
童惜这时非常庆幸地上铺着不薄的地毯，可他在被迫承受一个比他高半个头男人的重量时还是痛苦得想呕吐。他使出全身力气推开压着自己的人，仰躺在地上努力平复自己絮乱的呼吸。就差那么一点，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就要走火了。童惜看着身旁陷入沉睡的人，想到刚才他准是把自己当成某个女人时，心头一紧。他跑上了楼换回了自己还略湿的衣服，在离开黄旨泉的家门前，听见时钟轻轻敲响了12点。新的一年，新的开始吗？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第八章
"我们家童童也能碰上感情烦恼？"徐苹肚子日渐凸起，人也越来越容易犯懒。才刚睡过午觉，这会又在沙发上打着哈欠。"我像吗？"老爸在厨房里乒乒乓乓不知道做着什么化学实验，让人不禁担心今晚的晚饭是否会有着落。"哪家的闺女是？阿姨帮你说亲去。"童惜立刻站起身说："阿姨你上次不是想看那个什么生死恋？我到楼下给你借去。"说完他嗖得风一般得开溜了。"死小孩，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徐苹只好愤愤地抱怨道，转过头对着厨房喊了一声，"老公，我再去睡一会。"捧着肚子移向卧室软床。
长假七天，童惜几乎每日都窝在父亲的家里，他在躲的究竟是匿名电话还是人，连他自己都渐渐模糊了。自那晚以后，他与黄旨泉就没有再联系过，而对方也未曾发过短信，更别说打电话了。童惜想，他可能是知道自己酒醉后发生事情的。
两个人不清不楚地熬到了开学，谁不都猜不到彼此的心思，平静的表面底下却早已是波涛起伏的感情。
阴冷的走道里，童惜一边擤着鼻涕一边往厕所跑，这几天寒流特别厉害，想不到一向抵抗力不错的他也中了招。在楼梯处，他看见黄旨泉与孔择相谈甚欢地走下来。童惜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能在走过他们身旁时微笑地打了招呼，背后突然听见陈晨的声音。"怎么了，感冒了？"陈晨关心地走到他身旁，只是很随意地看了一眼另外两人。童惜点了点头，却发现黄旨泉怵着不走还老盯着自己看。"我们去保健室拿药吧。"陈晨提议。"嗯。"童惜虽然与他一起折回走廊，心思全留在了原地。
孔择莫名其妙地看着黄旨泉说："你和童惜怎么回事啊？前一阵子不是还挺铁的吗？"这一刻黄旨泉倒是被他问住了。他不是那种喝了酒第二天就把事情忘得精光的人，仔细分析的话，应该是那一夜的冲动造成了现在两人颇为尴尬的局面。他突然转过头问孔择："先别管他了。孔择，我问你，你想象一下，要是我亲你，你会怎么样？"一旁的孔择先是呆了将近五秒钟，然后原本健康的脸色转成微微发红，然后再发白，到了最后简直就是青了。他终于骂了一句，"姓黄的，想恶心我也别挑我吃完午饭行不行。"说完就一溜烟地往厕所跑去。黄旨泉不解地皱了皱眉，低声说："有那么恶心吗？"
图书馆里，童惜在走道里撞上了一个人，抬眼一看，是学校新上任的党支部书记，年纪已近四十，永远是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其实他进入这个学校也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常老师，对不起。"童惜抱歉地一笑。被称作常老师的男人推了推滑下的眼镜，镜片后的双眼深如谭水。"不要紧，下次当心点。"童惜点了点头，"老师再见。"他没有再看向那人，只是再度若有所思地离去了。
僵持了一个月，总算有人受不了这般不尴不尬的关系。寒假来临前夕，黄旨泉突然在放学时侯在二班的门口，适时地截到了欲回家的童惜。"我们谈谈。"童惜默应了他，两人一齐往学校人迹罕见的后门出口走去。"那个。。。你最近还有没有收到骚扰电话？"寒风吹得虽然不猛，但气温还是冷得直扑皮肤。"有时候吧。"说话时眼前呼出一阵阵白气，童惜借此暖了暖手。"知道会冷就多穿点。冻坏了手指看你怎么弹琴。"黄旨泉拿出衣袋里温热的双手，轻轻地覆在童惜的上面。童惜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一退赶紧把手抽了回来，他现在对这样的碰触敏感得很。"那天晚上我吓到你了，对不起。"走出了学校，就像是走出了惺惺作态的怪圈，黄旨泉大方地提及放在两人心坎上的问题。童惜觉得自己脸色火辣辣的一片，也不敢抬头，"我自己也不好。"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童惜开口问道："你今晚有饭吃吗？"黄旨泉侧过头看他，似乎没明白。童惜尽力掩饰住期待，用平静的语气说："如果没有，来我家吃饭吧。"黄旨泉只差没大叫万岁了，不记前嫌地一把搂住身旁的人，"我就知道我家童童对我最好了。"童惜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你少恶心人，变态。"但脸上明显有掩盖不住的笑意，一个多月的无名冷战，总算是划上了一个句号。可这边两人的气氛回温，在身后某人的眼里，成了刺眼的打情骂俏，那人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攥紧了拳头，放弃了接下来的跟踪。
好好的一个周末，天公又不作美，像有千万般的委屈哭个不停。童惜在‘蝶恋花'里趴在柜台上对着雨景发呆，今天是情人节，路上人却少得可怜，都是被突如其来的暴雨给害的。正想着出神呢，他就透过瞧见玻璃窗看见有个面容秀气的男孩跑到他们店门口躲雨。他好心地走到外头，问道："要不要进来躲？挺冷的。"男孩子甩了甩微湿的发，看见店内没什么客人时，才答应了进去。
他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举着手机正熟练地发着消息。童惜随意地给他端了一杯热茶，看到男孩疑问的眼神时，他笑着说："我请你的。"男孩也因为他的友好而咧开嘴一笑，双手捂上杯面汲取温暖。"老板不会骂你吧？"随后男孩担忧地看了看柜台内侧。"放心啦，他不在。"童惜挥了挥手，在他斜对面靠近走廊的椅子上坐下。"其实我没想过进来的，我是来等人的，他在对面工作，应该很快就来了。"男孩笑得露出酒窝。"哦？今天是情人节，你等女朋友吗？"被这么一问男孩的脸上微微闪过一丝复杂，"不是女朋友。"童惜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没想打听你的个人隐私。"男孩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个，你别多心。"他拿起马克杯嗫了一口茶说："这茶叶真香。""是啊，这是我自己带来的。""老板不会不给你们喝吧？"男孩瞪大了眼睛。"怎么会，只是我喝习惯了，难改，况且我又不爱喝咖啡什么的。"男孩连忙附和地点着头，"对对，咖啡一点都不好，可是我怎么说他都不听。"童惜不禁对他口中的那个‘他'好奇起来，"你等的人怎么星期六还工作？"据他所知，周围都是一些高层的大型企业，在这边工作的人，应该差不多是白领吧。"加班，他老板是德国佬，最坏了。"男孩忿忿不平地说道，好看的眉毛皱在了一起。"老板都是周扒皮，伙计全是长工。"童惜一说完，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男孩不时看向窗外的眼睛忽然一亮，童惜也顺着看过去，是个很帅气的男人，只着了一套休闲服，撑着一把长柄伞往他们这里走来。
他在店门外也看见了等待他的人儿，对他露出宠溺的笑容。
"我换了套衣服，来晚了。"
男人在童惜的对面坐下，以微笑作为招呼。他转过头看见男孩面前的热茶，"小冉，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男孩捂着肚子说："早饿死了，不过有人请我喝茶呢。"他笑着比划了一下童惜。
男子转过头就像他道了声谢。"没什么，反正今天也等不到什么客人了，况且老板也不在。"
童惜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呵呵，你们这里环境不错，下次我带我同事也来。"
男人客套了一句，但还是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男孩身上，"等会想吃什么？我带你去淮海路吧。"
"可是从这里到淮海路打车还要十几分钟呢。"
如果童惜没有看错的话，男孩脸上露出的表情可以被归类于为‘撒娇'。
"我已经很争取了，我老板原本还想再多留我半个小时呢。你猜我怎么跟他说？"
"怎么说？"
"我说今天情人节，有只小老虎已经等我等得不耐烦了，我再不去星期一就别想上班了。"
男孩被他逗地脸蛋红红的，眼神却是幸福而满足的。童惜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他们俩的关系不一般。
"姓何的，你居然那么说我。"加上还有个童惜在场，男孩都快无地自容了。
"好啦，晚上让你报复回来，咱们现在先去祭祭你的五脏庙吧。"
男人向童惜再次道谢和道了别，而男孩却不舍地对着童惜说："希望下次来还能看见你。"
没走多远童惜还能听见男人半开玩笑地抱怨，"你这么舍不得人家不怕我吃醋啊？"
"酸死你才好，人家比你以前可爱多了。"
声音渐渐被隔离在店门外，童惜眼神追逐着街对过的两人，看见男人总是把大部分伞往男孩头顶上移去，正说着些什么把一旁的人儿逗着大笑不止。童惜第一次发现，原来爱情也可以是这样。
第九章
大年三十的晚上，童惜正坐在地板上跟徐苹的外甥打着游戏，餐桌上时不时传来麻将的砰砰声，老爸赢了好几局，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条线。身后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童惜腾出一只手看也没看得往后瞎摸了一阵。"喂。"他把手机夹在肩与头之间，双眼不离屏幕。"年夜饭吃过了？"黄旨泉低笑着在问。童惜向旁边的小孩子交代了一句，便站起来往较安静的阳台上走去。"嗯，吃过了。你在北京呢？"前几天黄旨泉的母亲回了一趟上海，把他接去北京一家三口一起过年。"是啊，这里真是变态得冷，还在下雪呢。"童惜望了望上海阴黑色的天空，连星星都找不到一颗，别说雪花了。"你爸妈呢？""我妈在客厅看联欢晚会呢。你在干吗呢？"黄旨泉的父母由于工作需要在北京也购了一套房屋。"前面在跟小朋友打电玩，你什么时候回来？"前方的楼下已经有人在点烟火了，一阵一阵的夜明珠把底下的孩子惹得快乐地大叫。"嘿嘿，这么快就想我了？"童惜也故作恶心地说："是啊，没有你的夜晚好空虚。"正巧童惜老爸跑到阳台上来抽烟，一听就暴出一阵大笑，"原来童童谈女朋友了？要不要介绍我认识一下？"真霉，难得做一次坏事都会被抓，童惜无奈地解释道："爸，不是的，你听错了。"黄旨泉在另一头也快笑得胃抽筋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哈哈。。快快。。。让我跟岳父拜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