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彬下半夜睡眠质量提升许多,虽仍有零零碎碎梦魇侵扰,但也始终有个人握紧他的手奔跑,迷蒙中,心里念着的人是拓跋,睁开眼鼻端所嗅却明明白白是叶泽恺的味道,叶泽恺规规矩矩躺在旁边与他十指相扣,一整夜没松开过。
元冰决少在十点钟之前睁眼,这天却在九点多钟给谢彬发了条信息,问是否需要他代为请假。
谢彬说不用,我昨天在erp上提了两天年假。
而元冰回了一句“好好休息。”之后,再次消声匿迹。
谢彬隐约觉出元冰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但自己出事后一直和叶泽恺在一起,于是捏着手机去问正在厨房煎荷包蛋的叶总。
他盯着平底锅里滋啦作响的太阳蛋饼,吱吱唔唔组织语言,这两天叶泽恺对他无微不至,正应了那句患难见真情,谢彬心中亦是感激动容;但是他对元冰一直就是唱的独角戏,根本没开始过,就没必要让对方为自己私事困扰。
“那个……”谢彬看太阳蛋翻面,眼看要出锅,终于吞吞吐吐挤出几个字:“拓跋……有找你?……吗?”
叶泽恺抬头朝他笑笑,把蛋饼翻到盘子里,直言不讳道:“我昨晚没回家,我是去见他了,我说你因为暗恋他,情难自抑又得不到回应,酗酒引发肠胃炎,差点胃穿孔,我还告诉他……如果对你真的没想法儿,就离你远远的,别给你模棱两可的虚幻念想。”
“啊?不是吧……”谢彬瞠目结舌,尴尬得直想薅头发。叶泽恺故意不理会他反应,端起两碗稀饭跟碗筷往餐桌走,同时对谢彬呶呶下巴,叫他拿煎蛋和甜姜。
谢彬拿小菜跟在他身后小声嘟囔:“他就没长那根筋,你肯定吓死他了……唉……我不是埋怨你,就没必要啊!退一万步他还是我师父,啧……上班见面多尴尬……”
叶泽恺笑得眯起以眼,摆好饭碗催他起筷,“万一他叫我骂开窍了呢?我又没逼他离开你,你急什么?我只是帮你下个最后通牒激一激他。”
“我没急,不是……你还骂他?!”谢彬刚放到嘴里的一口粥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他和拓跋“同居”这半年多,如果抛开暗恋这档事,对方够格给他当亲哥,所以:“骂……你骂他什么啊?”
“骂他不娶何撩啊!”叶泽恺夹起荷包蛋咬一口,理直气壮道:“不喜欢你干嘛对你好?他不对你好,你能对他有非分之想?”
“不是……”谢彬五官纠结,内心比五官还要纠结,“拓跋对谁都挺好的,赶巧我是他室友,就格外关照一些,你不知道……他就那样人……唉!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嚯!”叶泽恺点头,不置可否扔出定论:“还是个海王。”
谢彬抚额,低头默默喝粥,他想……如果拓跋真的接受自己,那就该把自己的事情坦白给对方,如果仍然不为所动,就算了吧,到此为止,做哥们儿也挺好的。
叶泽恺看他闷不吭声,抬头沉吟片刻,问:“生气了?”
谢彬摇头,嗡声嗡气道:“你给我点时间,我现在……可能还不行……”
叶泽恺放下碗筷,凝视他片刻,勾起嘴角深情款款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我喜欢你和你喜欢拓跋是一样的,只不过你没跟他直说,而我不喜欢隐藏;但是不管怎样,彬彬,我们都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不要有心理负担对不对?……就算你永远不喜欢我,也没必要为此愧疚,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不愿意就可以与你无关。”
他这一通告白句句直击谢彬肺腑,这谁能抗得住啊?谢彬觉着自己若再说什么婉拒的话,他简直就是感情关系里最叫人不耻的绿茶婊!
这时候还犹豫什么啊?立刻马上以身相许,踏踏实实做小叶总二十四孝好男友才是人间正道!
可是,桥豆麻袋!
谢彬揪心巴拉的拿牙齿虐待自己下嘴唇,抬起眼帘偷觑对方,神情涩然,“Ki总,你刚才说不娶何撩,很有道理!那个......没想法就别给人家念想,其实我对你,也没......没那个,那个想法儿。”
他这个人是单纯了一些些,但并非无知少男,感激归感激,但感激和感情不是一码事倒很拎得清。
Kiki叶捂脸,心中无声慨叹:“妈......的......!提什么不娶何撩?”
结果本来计划至少还要和他蹉跎两天温馨小时光的谢彬,放下碗筷以需要回家更衣为由,像被狗撵着一样跑了。
连句撒由呐啦都没给Ki总留下。
谢彬回到家里时元冰已经去上班,客厅墙边堆了几只崭新的硬纸盒箱,其中两只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他上前扒拉开看了一眼,都是他们俩当季不穿的球鞋,用密封袋封好整整齐齐码在箱子里,看来元冰没有被叶泽恺吓着扔下他不管的意思。掏出手机给对方发了条信息:“我回来了,晚上能否早点回来,有事想跟你说。”
元冰回了个好字,但没让他等到晚上,午休时间就踩辆共享单车从公司赶回来,进门后先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一遍,拧眉询问:“那个姓叶的怎么回事?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谢彬摇头,起身转到他背后,表情惊疑不定:“拓跋,你头发呢?”
元冰抬手摘下棒球帽,露出一颗光洁圆润、威风凛凛的脑壳,回头问谢彬:“怎么样?帅吗?”谢彬瞠大双眼,趁他不备倏然伸手摸了一把!
“干嘛?”元冰扭头瞪眼凶他:“再摸耽误我长个儿了啊!”
谢彬撇嘴,评价道:“手感还行......”说完看元冰一幅要打人的样子,后退一步,抓抓后脑勺,心情惴惴的询问:“你是因为听Kiki叶说我暗恋你,所以要剃度出家了吗?”
元冰把棒球帽重新戴起来,表情哭笑不得吐槽道:“拆不起了,拆了七个小时都没拆完,一小时一百五,你算算……我买双新A锥他不香嘛?”说完顿了顿,进屋拿瓶矿泉水拧开喝,大马关刀的坐在沙发上问谢彬:“所以你暗恋我这事儿到底真的假的?我现在很忐忑你知道吗?”
谢彬拽条椅子坐的离他老远,笑嘻嘻问:“这有什么好忐忑的啊?”
元冰皱起眉头,舌尖抵在牙齿上,一副苦思冥想状,“太突然了。你换位思考一下,我现在告你范范喜欢你,你忐不忐忑?”
谢彬笑得无奈,“我是喜欢你......可全策划部谁不喜欢你呢?”
元冰肃起表情盯住他看了几秒,似乎没看出什么破绽悄悄松下一口气,又喝口水,道:“我就知道肯定是那个Kiki叶在中间搞事情!所以,你昨天早上突然跟他走了又是怎么回事?”
第15章 前任攻略
“我......只是夜里着凉拉肚子而已。”谢彬怂怂的扯了个谎,“我对他没意思,就拿你当挡箭牌,所以......啧!没想到害你平白挨骂。”他越说表情越懊恼。
元冰却满脸恍然大悟“哈!”一声笑出来,“我说呢!你这么一说就明白了。”随即很是爽朗的拍拍自己心口:“放心用,随便用!除了挡子弹,挡什么都行!兄弟就是这种时候拿来用的懂吧?”说完起身走到他跟前,拿矿泉水瓶他胳膊一下,问:“楼下吉野家吃不吃?一起啊?”
“不去。”谢彬摆摆手往屋里走,“我闹肚子刚好,需得斋戒两天。”
元冰在门口弯腰换鞋,随口笑道:“你吃斋,我念佛,这什么旷世奇缘?!刚还想说让你请客呢,得,你在家好好歇着,冰箱里还有把油菜,可以下阳春面哈。”
谢彬被絮叨的心中腾起暖意,又笑眯眯转回来站到他跟前:“我请客哪能用吉野家糊弄你?”
元冰换完鞋直起腰背,抬手按按头上棒球帽,笑问:“这是要请我吃大餐的节奏?”
谢彬笑的不置可否,“不设上限随便你点。”
元冰扬眉神情惊喜,“当你一回假男友就有这待遇......”说着表情夸张的抹了下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那做你真男朋友还不得......?”
谢彬笑吟吟等他继续往下说,果不其然拓跋哥下半句就促狭本色毕现!
他说:“还不得被你养成猪?”
等元冰离开,谢彬躺到自己沙发床上,瞪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然后把双手举到眼前撸起袖子,手腕上两条勒痕淤血已经沉淀成青紫色,捏起来还挺疼,没个把星期恐怕褪不下去。
他脖子根锁骨往下还有不少齿印口勿痕,但只要不穿低领衫就没妨碍,唯独手腕上这两条太过扎眼。
谢彬又躺了一会儿,然后神情郁郁的爬起来翻衣柜,把压箱底的西装衬衫挂出来。
他平时穿休闲衫总习惯把袖子撸到小臂上,下意识的小习惯很难改,万一叫人看见徒惹尴尬;还是衬衫好,领口严谨,袖扣一别也甭想再撸袖子,只要熬过这两天,周末搬完家就是国庆长假,等假期结束身上这些耻辱痕迹也该褪尽了。
可是由于很多员工计划趁国庆假期出门旅行提前请假,行政部一合计干脆把他们商业中心迁址往前挪两天,从周六挪到星期四工作日。
谢彬两天休假在家里打包搬家箱包,周三到公司脚边放只带编码的大号整理箱,继续打包杂物准备搬家。
好在他们男生东西少,除了随身携带的笔计本电脑只有几本书、水杯和充电器。女同事就厉害了!置物架、升降电脑支架,水杯、水壶、咖啡机,一抽屉补妆工具外加办公室备用鞋,还各种造型可爱或迷惑的美臀护腰靠垫,一只储物箱根本不够用。
谢彬和范仕琪把个人物品统一放到元冰箱子里,自己的储物箱不仅被征用,还要帮忙搬运倒饬,他穿件板板正正的西装衬衫很不得施展,连主管吕萌路过看他一眼都忍不住半开玩笑埋怨一句:“明知道搬家穿宽松点啦!你看拓跋跟范范多专业!”
正被帮忙搬置物架的女同事嘿一声笑着帮他回呛:“领导,彬彬可是我们商业中心最靓的仔!不能和那俩糙人比好嘛?”
吕萌哈哈大笑,“不是最高的仔吗?”
谢彬刚入职时穿衣风格走日系精致路线,经常一身笔挺西装来上班,号称全商业中心最靓的仔,后来没俩月就被元冰同化,着装越来越随意,怪只怪运动衫棉质卫衣太舒服,于是“最靓的仔”就变成了“最高的仔”。
谢彬尴尬笑笑没像平时一样跟大家接腔耍贫嘴,他也知道该穿宽松点,条件不允许啊!
周三下班时整层楼办公区都收点完毕,被抛弃的杂物散落开,远看好似飓风过境或公司倒闭。
周四一早上行政部通发邮件,让员工分批次到新办公楼进岗,因为新楼大堂门禁卡头一天递送延时,没来得及发放,需到新楼后现场领取。
谢彬他们策划部被安排在临近中午的时间,元冰一看,说这点儿好,不用起早。
谢彬点头附和,但随即又泼他凉水,“可架不住它远啊!十点之前得出门,不能再晚了。”他俩搬家车约在两天之后,免不了节前还要舟车劳顿两天。
元冰摇头叹气,“今天拿完卡咱俩也请年假吧,啊……一天四个小时通勤,想想我都头晕。”
谢彬也摇头,却道:“哥,我入职不到一年只有五天年假,我请不起。”
“不怕!我假多,送你俩天!”拓跋哥这方面一向仗义。
谢彬略显吃惊,“年假也能送?”
元冰伸手摸自己光溜溜脑壳,嘿嘿一乐:“可能……不行。”
谢彬往下抻拽睡衣袖头,钻进自己沙发床被窝,“拓跋哥晚安,拓跋哥关灯,拓跋哥明天见,呸!”
CBD的高级感不仅来自于平均海拔接近三百米的巨型建筑,其精髓更在于中央商务区浓郁的高端商务氛围,出入这边写字楼的男女,无论北漂还是富二代,衣冠楚楚是标配,又或者时尚前卫,总之表面看起来每位都是人中龙凤身份不俗!
谢彬和同事三十几口子聚堆站在写字楼大堂里低声交谈说笑,莫名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违和感,全实景演绎科技民工行业破圈之艰辛。
但谢彬稍微好一些,因为这几天在坚持穿领、袖口严谨的衬衫,配运动衣外套太过别扭,只好把从日本拖回来的西装又拿出来穿,一群人进新办公楼就他看着最像来上班的,直被几个嘴快的同事挤怼说他心机Boy。
谢彬凑趣憨笑数声,说:“我刚来时不就这样?这还不到一年呢你们就不爱我了,真是应了那句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大家被他憨兮兮文邹邹的样子逗笑,说你在JP呆五六年国学一点儿没扔下,果然心系祖国啊!
谢彬一本正经给同事解释,说古诗词在中国是给小学生背的,在JP是给大学生背的,那边年轻人随口吐鲁两句就显得很高级,好找对象!
大家一听又笑起来,说那你有天然优势啊!怎没在那边找个男朋友?
谢彬干笑两声,正想随便找个笑话搪塞过去,忽听背后有人叫他名字,遂循声回望,原本松快的笑意瞬间僵住,心情立刻就美妙不起来了。
“彬彬真的是你啊?”季童说着又往前走了两步,脸上挂着惊喜又略显尴尬的神情,他扫了眼谢彬身旁众位同事,再开口时干脆用日语说道:“彬,你还好吗?我很想念你,之前都是我的错,请给我个机会道歉,弥补之前对你的伤害!”
季童还是老样子,衣冠楚楚神采奕奕,一丝不苟的合体西装,皮鞋永远擦得光可鉴人,仿佛本人就是个大写的“优秀”。他老长一段流畅日语说出来,别人虽然听不懂,但温柔又深情的语气不分国界,身旁几位年轻女同事纷纷捧脸发出“哇……”地一声赞叹式低呼,声音不大,在谢彬听来却足够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