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东京————悠雨

　　真的来这边两个月把过去二十年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都经历了
　　其实按日本的算法，她还未成年
　　有时候真的觉得，做女人好弱，算了

　　但耳边欣喜的惊呼却越来越多，所有围在病床周围的人都不停地说：「醒了，醒了。」
　　──不，不要醒。
　　就在陈轩霖拒绝苏醒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一阵细小的动静。好像是什麽人坐了起来，什麽人从自己身边坐了起来？难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躺在病床上？难道自己身边还有人？
　　正想著，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这里......」
　　那声音带著一些迷茫，仿佛才从沈睡中醒来，弄不清周围的状态。但最令陈轩霖吃惊的，却是那个声音的主人──那居然是风诚皓的声音！
　　「我......」风诚皓茫然地低头，看见同一张床上，不愿醒来的陈轩霖。他摇摇头，头很晕，似乎有些回忆不起意识消失前一刻发生的一切。
　　只下意识紧紧握住陈轩霖的手，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本来就握在陈轩霖手上，握得非常紧，似乎已把那纤细的手腕握得变形。当他们被送到医院急救时，就是因为分不开他们紧紧相握的手，才只能把他们安排在一张病床上。
　　「轩霖......」风诚皓低头望著陈轩霖毫无颜色的脸，「我们还在一起......还在一起......」
　　虽然没有成功死去，但只要还在一起，心底就总有一阵欣慰。
　　陈轩霖在他的轻唤中睁开眼睛，眼瞳上不知何时，已经蒙上一层薄薄的泪。
　　「终於都醒了。」一个低柔的男声从旁边传来。
　　陈轩霖和风诚皓都下意识地扭头向声源处望去，他们同时看见了上城秀一熟悉的脸。
　　有些吃惊，陈轩霖和风诚皓同时睁大眼睛。
　　「能醒就好。」上城秀一的表情倒是很轻松，拍了拍风诚皓的肩膀说，「你们只是轻度烧伤，没有大碍。不过因为吸入太多毒气，而昏迷了不少时间。不过总算是醒了......」说著长长舒了一口气，声音中带著一点欣慰的笑意，「如果不是报警及时，你们就死定了──感谢这只耳环吧。」
　　──耳环？
　　风诚皓一愣，上城秀一拿出一只耳环放在他的手上。
　　耳环的造型很简单，就是一颗绿豆大小的红色宝石。但那淡淡的红光之中，仿佛总散发出和一般宝石有些不同的光泽。
　　「这是一个小型的火灾报警装置。」上城秀一解释道，「有段时间很流行这种设计，把报警装置放进耳环或者项链里，当装置感应到热度和化学烟雾达到极限後，就会自动报警。不过不知道为什麽......你的房间中会有这只耳环，是什麽人留下的吗？」
　　风诚皓仿佛没有听见上城秀一的话，只是盯著手中那枚小小的红色宝石发呆。
　　这时陈轩霖也坐了起来，当他认出那只耳环时，身体不自觉地紧缩了一下，头在那一瞬间变得奇痛无比，一把捂住自己的脸，陈轩霖一边吸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是姐姐......是姐姐......是姐姐的耳环，是姐姐留下的......」
　　「姐姐？」上城秀一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出是陈雨晴，於是不作声了。
　　「雨晴......」风诚皓低声念出这个熟悉的名字，将耳环紧紧握於手心，痛苦地闭上眼睛，但干涩的眼眶之中却流不出任何液体，「雨晴......雨晴......」
　　痛苦的声音，令在场所有人都心如绞痛。
　　那是陈雨晴留下的耳环，但却没人知道陈雨晴是什麽时候把那只耳环留在了风诚皓家中。不过正因为那只耳环，风诚皓和陈轩霖才活了下来。
　　这只是一个单纯的巧合吗？
　　或许冥冥之中，早就已经注定了什麽......

　　陈轩霖和风诚皓苏醒的第二天就出院了。
　　半个月的静养之後，事务所终於公布了陈轩霖引退的消息。
　　媒体哗然，新闻报道铺天盖地。那场火灾和陈轩霖差点死去的事实，已经被媒体写成无数个比小说还精彩的版本。媒体不厌其烦地深入挖掘，他们挖出了当年小野寺家的火灾，挖出了陈雨晴的死，挖出了风诚皓和陈雨晴的过去，挖出了陈轩霖出道六年从未出过一本写真的原因是因为他不想看见自己的脸......但无论他们挖出怎样惊人的消息，却没有一个人能把这所有一切联系成一个整体，还原成一个真相。
　　风诚皓和陈轩霖已经彻底不理外界诸多纷扰，平静地活在自己的空间中。
　　他们出院以後一直和上城秀一住在一起，上城秀一对他们封锁了一切外界消息，只说等陈轩霖引退的这股浪潮退下，就让他们恢复自由之身。
　　就这样，平静的三个月时光很快过去。
　　当突然有一天清晨，陈轩霖正在花园中浇水，上城秀一突然对他说『一切都过去了』的时候，陈轩霖才蓦然发现，冬季的积雪已经消融，花园中小草已经青绿一片。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入肺部的空气中，满是春季的花香。
　　那一刻，陈轩霖才终於真正意识到：这十年以来漫长的冬季，终於过去......
　　「你们接下来有什麽打算？」上城秀一问道。
　　「离开这里。」陈轩霖早已想好答案，「回中国。」
　　「和风诚皓一起吗？」
　　陈轩霖点点头，「以後无论去什麽地方，我们都在一起。」
　　上城秀一望了陈轩霖很久，才淡淡叹了一口气说：「我还是输给他了。」
　　陈轩霖笑了笑说：「你真的想过会赢吗？」
　　上城想了想说：「我只想你过得更好。」
　　「我知道。」陈轩霖轻轻点头，向前走去。
　　上城和他并肩而行，一边走，一边淡淡说道：「他能让你过得好，但我却没有这个能力。与其看著你在我身边痛苦地活著，我更希望可以看见你们互相抚平彼此的伤口。绕了好大一圈，也做出好大牺牲，你们也该在一起了。轩霖......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我开车差点撞死了你。好像从那时起......我就欠了你什麽，後来一直还，一直还，还了这麽多年，终於还清了......但你也该走了。」
　　「我会记得你。」陈轩霖的声音比拂过脸庞的晨风还轻，「你是我最感谢的人。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撞上我的人不是你，也许我早就死了。」
　　「你当时是想自杀的吧？」
　　「我以後再也不想自杀了。」陈轩霖对他爽朗地一笑，「也许有时觉得活著是件很痛苦的事，但只有活著，才能遇见高兴的事......如果死了，留下的只有痛苦的记忆，但如果活下来，就总会遇见开心的事。」
　　上城点点头，最後问：「还有什麽想对我说的？」
　　「总有一天，你会遇见更爱的人。」

　　风诚皓和陈轩霖回国的前一天晚上，他们和上城秀一吃了最後的晚餐。
　　饭菜吃完以後就喝酒，他们喝了很多，最先倒下的是陈轩霖。他满脸通红地趴在桌子上，意识已经不太清晰。上城和风诚皓的酒量比他要好很多，两人还在边喝边谈。
　　风诚皓问出一个他一直不明白的问题：「为什麽让我回来？」
　　上城淡淡答道：「不知道，也许是太自信了，没想到自己会输，也没想到你爱的是他。」
　　风诚皓笑了笑。
　　上城说：「现在外面有很多人在猜你和轩霖之间的故事。」
　　风诚皓笑了笑，「猜不到，如果没有经历过，谁也猜不到。也许这世上只有我和轩霖两个人，知道这一切真相。」
　　但上城听後却沈默了很久，望著酒杯，几次试图开口，但几次都忍了下来。
　　「怎麽了？」风诚皓问。
　　上城抬头望著他，认真说：「也许你和轩霖知道的也不是全部。」
　　「哦？」风诚皓等著他继续往下讲。
　　「有件事我也瞒了你和轩霖六年，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讲出来，但我想，你应该有知道的权力。」上城秀一又沈默了一会儿，喝了一口酒，终於下定决心似的，继续说，「当年小野寺康平对陈雨晴很著迷，所以当陈雨晴回到小野寺家以後......他在她房间中，安装了摄像机。」
　　听到这里，风诚皓的双眼蓦然睁大，表情也随即认真起来，发出不敢置信的一声惊叹：「什麽？」
　　「听我讲完。」上城秀一平静地说，「也许没有真相是不被人知道的。上天总是留下线索让我们看清事实。当年小野寺家虽然大部分已被烧毁，但是......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却留下了几卷监视陈雨晴房间时的录影带......上面记录著那天晚上发生在陈雨晴房间中的一切......」
　　风诚皓的心跳蓦然停了一下。
　　上城又喝了一口酒，接著说：「也许没人愿意知道那样的真相......」
　　「到底......是什麽？」风诚皓紧张地问。
　　「是陈雨晴先诱惑小野寺。」
　　「不可能！」风诚皓的大脑几乎停止运作。
　　「如果你有足够的勇气，我可以把带子交给你看。」
　　「不，不可能......」风诚皓还是不敢相信。
　　「这完全可能。」上城秀一非常冷静地说，「她为了报复你而诱惑小野寺，然而却在最後关头後悔，推开小野寺......但却没想到，竟杀了他。」
　　「够了。」风诚皓捂住头，大叫道，「够了！」
　　然而上城秀一还是没有停下，继续讲道：「每个人都有丑陋的一面。不光是坏人会做坏事，好人也会。如果被逼到崩溃的边缘，任何人心中最丑陋的一面都会战胜理智。没有谁有权利责怪谁，因为所有人都一样。你为了逃避对轩霖的感情而把虚假的爱转移到陈雨晴身上，轩霖因为嫉妒陈雨晴而撬坏了她的门锁，而陈雨晴因为绝望而诱惑小野寺......这难道不都一样吗？你们期待著她的原谅，也许她也期待著你们的原谅。」
　　「够了，」风诚皓低低地说，「不要告诉轩霖，好吗？」
　　「我知道。」上城秀一点点头。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趴在桌上的陈轩霖并未睡著，他一动不动，装作什麽也没有听到，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不断涌出。他的思绪很乱，很乱......也许我们都是有罪的人......但只要犯下了错，最後受到惩罚最深的，一定是自己。

　　回国以後，陈轩霖和风诚皓回到陈雨晴以前的家。
　　走开那条阔别十多年的街道上，陈轩霖百感交集。风诚皓静静跟在他身後，两人之间除了脚步声外，听不到任何声音。
　　突然从街边跑来一群七八岁大的孩子，笑闹著从他们身边擦过。
　　风诚皓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著那些孩子的背影，望著他们跑远的方向呆了好久好久，直到陈轩霖问道：「怎麽了？」
　　风诚皓终於回过神来，「如果当年雨晴的孩子出生了，是否也像他们一样可爱。」
　　陈轩霖突然不作声了。
　　「对不起，你愿意听我讲这些吗？」
　　「你讲吧。」
　　「你会难受吗？」
　　「会。但我知道，讲出来以後你心里会好受一点；如果不让你讲，难受的人就是你......我只希望你好，只要你比我好，我什麽都能忍受。」
　　话音刚落，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轩霖！」
　　陈轩霖一愣，扭头竟发现一个瘦削的身影站在离他不过十步远的地方，深吸一口气，才发出一声：「姐夫......」
　　没错，这个人就是陈雨晴的丈夫。男人看上去身体很弱，身後还有一名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注视著陈轩霖和风诚皓。这个女孩便是陈雨晴的女儿，虽然还小，但却可以从脸上找出很多和陈雨晴一样的感觉。
　　接著陈轩霖和风诚皓来到陈雨晴以前的家中。
　　谈话中，无意中谈到那只红色的耳环。
　　男人很吃惊地说，耳环就放在家里，不可能带去日本。
　　於是男人带他们来到雨晴的房间，打开放耳环的盒子。但盒子打开以後，却发现里面的耳环少了一只。男人觉得很不可思议，嘟哝著说不可能不可能。
　　但风诚皓却笑了笑，拿出另一只耳环放在盒子中。
　　看著那一双耳环终於成对，他心中那种被压迫的感觉仿佛倏忽间减轻了许多。
　　陈轩霖望著那双耳环轻轻说：「就像姐姐的灵魂，回来救了我们一样。」
　　风诚皓说：「我还记得你说过，如果再遇见雨晴，会对她说对不起，我说我也一样。你就问我，她会不会原谅我们，我说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好像听见雨晴的回答了。」
　　「我也听见了。」陈轩霖缓缓闭上眼睛，仿佛正在凝听什麽。
　　我听见了她的回答，她说：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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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深处似乎还在下雪。
　　慢慢抬头，就能看见漫天飞舞的雪花。
　　你又想起了谁？
　　那些悲惨的夜晚，严寒的东京......
　　实现不了的爱情，所有伤痛都被冻结，紧紧抱住你冰冷的身体。
　　已经回不去了，我想夺去你的回忆。爱？被爱？
　　盛开在冬日的美丽的花，就像眼泪一般，从天空落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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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以为这文会用三个月来写
　　但发觉比我想象中要快一点
　　等待网线接通可能还有一个月
　　所以这一个月里还是只有每天一章的速度
　　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存文，轻松了好多
　　这两个月对我来说狠漫长。。。环境变化太大
　　其实就像现在这样不能上网也挺好的，世界可以变得好安静
　　太湖的蓝藻，我算是逃过一劫，天意吧？
　　下一篇叫《龙在江湖》，当初写过第一章，但那一章作废
　　是《飞鸟与鱼》的兄弟篇，皇帝线
　　是一个关於复仇的故事，不过很轻松啦
　　《飞鸟与鱼》鲜网这边已经删了
　　但其他地方应该也能找到，所以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