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y don't you touch my heart?
Cause it's so sentimental night.
在冬季的东京...
从小学开始,陈轩霖就经常被同学议论。
被议论倒不是因为他个人有多突出,而是因为他有一个非常美丽的母亲。
见过他母亲的人通常会问,『轩霖,你妈妈是不是拍过什麽电影呀?我觉得她比那些女明星还漂亮。』漂亮是漂亮,但不知道是不是由於『红颜美人多薄命』的关系。在陈轩霖童年的记忆中,尽是母亲带著他和姐姐改嫁的回忆。
陈轩霖同母异父的姐姐大他八岁,叫陈雨晴,是个温柔的美人。和母亲一样,是个浑身充满古典美女的气质。她没有谈过一场恋爱,只在二十岁时相过一次亲。对方是一间私人诊所的牙科医生,陈轩霖并不喜欢那个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体质柔弱的病秧子,但姐姐却毅然嫁了过去。
他问姐姐为什麽。陈雨晴说,她嫁给那名医生并不是因为她有多爱他,而是因为她只希望有个安稳的家,有宁静的生活,脱离那个追寻一辈子也找不到一个真心爱她的人的可怜母亲。从母亲的经历中,她已经放弃寻找真爱,只想嫁给一个自己不算太讨厌的人,平平淡淡了却此生。
那年陈轩霖十二岁,刚上初中。
从那以後,他就和新婚姐姐住在一起,结束了与母亲东西颠沛的生活。
母亲频繁的改嫁,和随之而来的频繁的搬家,使陈轩霖从小就习惯分离,养成郁郁寡欢的性格。即使拥有出众的相貌和傲人的成绩,但由於一张扑克脸的存在,使其他人多少对他怀著敬畏,而没有真正知心的朋友。
自从和姐姐住在一起後,他和母亲的接触渐渐变少,一年只见三次面。
陈轩霖并不觉得母亲是个多麽水性杨花的女人,而只觉得她太过理想主义。总想寻找一个完美的爱人,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满足她的理想。
一九九九年春季,陈轩霖十五岁。
母亲突然出现在姐姐家中,带来她即将再次改嫁的消息。
和以往的改嫁不同,这次她决定嫁到日本去,嫁给一个叫小野寺康平的日本人。
姐姐陈雨晴已经成家立业,拥有一个稳定的家庭和爱她的老公。但陈轩霖年纪还小,母亲不知出於何种考虑,坚决要带他去日本。陈雨晴和陈轩霖的极力反对没有动摇母亲的决心,她甚至抱著陈轩霖痛哭,问他是不是恨她,是不是不爱她,是不是不承认她这个母亲。
终於,她胜利了。
半个月後,陈轩霖和她一起搭上飞往成田国际机场的航班,前往樱花盛开之下的东京。
对方是一名五十多岁的实业家,经营一间小有名气的食品加工公司,娶过三任老婆,後都遭离异。男人精明干练,稳重冷静,事业有成,是母亲喜欢的类型。并且学过三年中文,虽然发音依然存在一些问题,但却可以与母亲进行简单交流。他热爱中国文化,也许因此才迷上浑身充满中国古典魅力的母亲。但他没有任何子嗣,所以希望可以有个立派的儿子继承家业──这就是母亲无论如何要带陈轩霖来东京的原因。
那之後,母亲和陈轩霖都改姓为『小野寺』。
小野寺轩霖?
每当念出这个名字,连陈轩霖自己都觉得不认识自己。
陌生的国家,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语言,陌生的家庭和陌生的父亲。能和陈轩霖交流的人,就只有继父一个而已。虽然继父对他和母亲都很好,但陈轩霖知道,母亲并没有因此而找到她所渴望的幸福。
不同的文化背景和生活习惯,使陈轩霖经常在夜里听见母亲低声抽泣的声音。
也许是因为对爱情和幸福的彻底绝望,母亲开始把精力转移到培养陈轩霖身上。
优渥的家境和殷实的资产,令陈轩霖享受到很多以前享受不到的优越。他不用去学校念书,母亲为他请来各个学科的家庭教师,授课均用中文。但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半年不到,继父就提出必须让他习惯日语交流。因为他未来将要继承的──是一间日系会社。
在来到东京的第一个冬天,陈轩霖拥有了第一位日语家庭教师。
但出乎意外,对方竟是中国人。一名长他三岁的留日大学生,名叫风诚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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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写给在成都帮我包书的朋友~
女王的话,想来想去还是KAMIJO呀,笑。
《冬东京》是LAREINE在99年发行的单曲,有兴趣的可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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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东京02
虽说是家庭教师,但授课地点并不在小野寺家,而是附近的一间小面馆。
下午三点,母亲准时把陈轩霖送到面馆门口後,匆匆离开,并未告诉陈轩霖谁是他的老师。
面馆不大,站在门口一眼就能望遍每一个角落。
陈轩霖缓缓走进,打量店内每一个人,但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像是他的老师。他只看见三三两两的客人,一名憨厚的老板和几名忙碌的服务员。陈轩霖随便点了碗汤面,在墙边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但奇怪是,直到吃完汤面,老师依旧没有出现。
陈轩霖有些沈不住气了,频繁向四周张望。店里人很多,但大家都说著他似懂非懂的语言。他没有开口询问的勇气,而且也不知道该怎麽问──他能做的只是等待。
时间慢慢流逝,转眼就过了一个小时。
当陈轩霖吃完第三碗汤面而老师依然没出现时,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永无穷尽地等待下去。
他付账以後离开面馆,然而面前却是完全陌生的街道。
虽说这里离他住的地方不远,但在来日本的半年里,他几乎没出过家门。就连上课都在自宅进行,根本没有出门的必要。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住在哪条街、哪段路。
无助地站在街边,寒风在耳边呼啸。
雪花飘扬落下,很快就在陈轩霖身上积了薄薄一层。
他顺著街道茫然向前走去,望著面前穿梭不止的车辆,望著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和意义不明的路标,他的脚步和心跳都开始加快,越来越快,仿佛想快点逃离这个陌生的地方。
街边行人很多,他可以问,但他不知该如何询问。
他只能不停地跑、不停地跑,直到跑得再也跑不动了,才气喘吁吁停下来。头朝下,双手撑在膝盖上,胸口激烈起伏著,肺部好像吸不进气似的,阵阵发痛。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天色渐渐暗下,身边行人越来越少。大家都回家了......但是,自己却无法回去。
望著在夕阳笼罩下的陌生环境,陈轩霖从未感到这般恐惧。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他仿佛走进世界末日,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大家都渐渐离他远去,只有他一个人被留了下来。怎麽办?如果不能回去怎麽办?这里是哪里?......哪里?
下意识地擦了擦眼睛,才发现眼眶中全是泪水。
陈轩霖双腿发软,无助地蹲下,大脑一片空白。
但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向自己走来。
陈轩霖蹲在地上,下意识起抬头来,眼眶中还泛著红色,隔著朦胧的泪光看见一个高挑的人影。人影背对夕阳橘红的光,只能看见脖子上一圈厚厚的围巾。他向陈轩霖伸出了手,并且笑著说:「怎麽哭了?」
──是中文。
「......」陈轩霖惊讶得说不出话,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听到自己熟悉的语言,那一刻给他的感觉就像做梦。他不敢去碰那人伸向他的手,他害怕著这是一个梦境,一碰就消失。
「我不是坏人。」那人见陈轩霖不起来,索性蹲下来道,「我叫风诚皓,你的日语家教。」
──什麽!?
陈轩霖蓦然瞪大双眼,他已经不是惊讶,而是愤怒了,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道:「你是谁?」
「风诚皓。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吧?」风诚皓见陈轩霖真的动怒,急忙举手投降,讨好地笑道,「不过真没想到你会被吓哭。其实从你走进面馆的那一刻,我就看著你。我在那间店里打工,你随便问谁都能知道──只可惜你不问。」
「你......」陈轩霖迅速擦去眼泪,觉得自己被耍了一道,又急又气低喝道,「你怎麽不早说!」
「因为我和老板打赌,说如果你能在店里吃三碗汤面,他就放我一天带薪假。」说著还挺遗憾似的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本来还和老板说好,如果你吃五碗汤面,就放我两天带薪假的......可惜,你吃完三碗就走了......」
「你!」陈轩霖花了很大的劲才忍住自己一拳揍过去的冲动,「你凭什麽这麽做!」
「我是老师嘛......」风诚皓取下自己的围巾系在陈轩霖脖子上,像对待小狗似的揉揉陈轩霖的头说,「好了,我送你回去,不哭了。」
陈轩霖气得头一偏,不说话,这还是他第一次被耍得这麽惨。
但风诚皓却笑眯眯地搂过陈轩霖肩膀,带他走向回家的路。
一边走,一边说:「就像天不冷就不会添衣服一样,如果你不知道这门语言对你有多重要,你就不会好好学它──这就是我们的第一堂课,陈轩霖小朋友。」
冬东京03
「不要叫我小朋友。」陈轩霖脸上还挂著两行泪水,气愤地挥开风诚皓搂住他肩膀的手。
任谁被耍了这麽大一遭,被吓得哭以後,都不会有什麽好脸色。要不是还顾及著对方是自己的老师,陈轩霖早就挥拳揍人了。
「那好,既然你这麽讨厌我,就告诉伯母让她炒了我吧?」
风诚皓装作生气,潇洒挥手,要和陈轩霖告别。
「别......」陈轩霖见他转身要走,急得大喊道,「别走!送我回去。」
闻言,风诚皓停下脚步,回头望著陈轩霖,一脸戏弄的表情说道:「送你回去可以,不过不许在你父母前面说我坏话。不然我就把你扔在这里不管,你有本事就自己回去好了。」
这明摆著就是威胁嘛,陈轩霖心想妈妈怎麽会给自己找来这麽一个痞子似的老师。难道因为对方是留学生,而且和自己年龄相差不多,才对他青睐有加?
「好了,别哭丧著一张脸,我不是坏人。」
「你先送我回去。」陈轩霖望望西沈的夕阳,思归心切。
「遵命。」风诚皓向陈轩霖行了一个欧洲骑士礼,半认真地说,「现在教你一句话,保准以後不会迷路迷到哭。」说著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用日语讲道,「我叫小野寺轩霖,家住在西名町三丁目232号,父亲是小野寺康平......」
「他不是我父亲,我也不姓小野寺。」
不等他讲完,陈轩霖就将他打断。
风诚皓微微一愣,这才想起陈轩霖是随母亲改嫁而来到小野寺家,而并非小野寺康平之子。查觉到自己的失言,立刻露出抱歉的表情,纠正道:「那其它暂且不管,西名町三丁目232号,这个地址一定要记住。」
「太长了......」陈轩霖皱眉。
「还有一个简单的。」风诚皓笑著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提给陈轩霖道,「就是冬太郎的风诚皓。如果以後再迷路,就说你要找冬太郎的风诚皓,就能找到我了。」
「冬太郎?」
「就是那间面馆的名字。只要你找到冬太郎,就能找到我。」
「你还是摄影助理?」陈轩霖发现名片上有这麽一行字。
「哦。」风诚皓轻描淡写答道,「是一个倒贴的摄影助理而已,不收工资,做白工的。不过虽然是个免费助理,因为工作需要,公司还特意帮我印了名片。」
「你真有时间......」
「不是有时间,而是爱好。虽然只是一个助理,但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你来日本就是为了学摄影?」
「怎麽可能?」风诚皓笑道,「以前高中时喜欢摄影,在国内随便拿过几个小奖,但家里认为这是不务正业,玩物丧志,就把我送到日本来。但他们怎麽知道,我所崇拜的一位摄影师正好也是日本人。当初在国内采访过他,他也留了地址给我。现在有机会来日本,当然就倒贴过去当助理了。」
「哦?」陈轩霖注意到风诚皓一讲到摄影就会两眼放光,看来真的非常著迷,随口问道,「你喜欢的摄影师是谁呀?」
「上城秀一。」风诚皓报出一个名字。
陈轩霖呆了一下,因为上城秀一这个名字就连他这个门外汉都听过。好像是拿过不少国际奖项的大摄影师,在世界各地知名城市都开过个人作品展。
风诚皓居然在给这麽了不起的人当助理?难以想象。
「听过这个名字吧?」风诚皓露出崇拜的表情,「这份工作也是他帮我介绍的。上城老师好像和小野寺先生,也就是你继父私交不错。知道你缺一个日语家教後,就推荐我来。」
虽然对风诚皓的第一印象不太好,但现在听他侃侃而谈,熟悉的中文如连珠炮似的从口中吐出,陈轩霖不禁渐渐对他产生好感。因为这还是他来日本以後,第一次有人对他讲这麽多他能完全听懂的话,有种说不出的莫名感动和亲切。
仔细打量一下风诚皓,他应该属於长得很帅的类型。五官端正,嘴唇稍薄,比陈轩霖高出半个头。头发微长,遮住耳朵,头上还包著面馆的头巾。就冬季的著装来说,他穿得稍显单薄,依稀可以看见结实的肌肉整体贴在手臂上,很阳光的感觉。
「好,再来复习一下今天教你的话。」风诚皓也不管陈轩霖愿不愿意,很亲密地攀住他的肩膀,一边走一边说,「跟我念,冬太郎的风诚皓,冬太郎的风诚皓,冬太郎的风诚皓......」
他的声音一遍遍回响在静静的街道上,就像雪地中的两对脚印一样,在身後留下长长一串。
「冬太郎的风诚皓。」陈轩霖小声跟念,这是他从风诚皓那里学到的第一句日文。
冬东京04
从那之後风诚皓和陈轩霖每天都见面。
大概因为小野寺心急想让陈轩霖尽快掌握日文,所以将其它一切课程都排在日语之後,让陈轩霖一心一意学习日文。
授课地点由最初的面馆改为小野寺家中,但是,家长们都没想到,虽然风诚皓是陈轩霖的日语老师,但由於都是中国人的关系,他们之间的交流大部分都是用中文。
原因恐怕是风诚皓年纪过轻,没有当老师的经验,遇上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人後,就忍不住把上课时间当成聊天时间了。既然老师喜欢说中文,陈轩霖这个当学生的自然也没有用日语交流的道理。所以一个月时间下来,陈轩霖的日语没有明显进步,倒是他和风诚皓之间对彼此的了解越来越深。
风诚皓知道陈轩霖在国内还有个美女姐姐,陈轩霖也知道风诚皓的志愿是当一名野生动物摄影师。他的天堂在非洲,他经常对陈轩霖说,以後一定要去非洲,去那里的草原和沙漠,拍摄猎豹、狮子、大象和鸵鸟。
但风诚皓跟随的那位世界知名摄影师上城秀一,却是一名人物摄影师。
陈轩霖问他是不是走错了方向,但风诚皓说,人物摄影和动物摄影有很大程度是共通的。
无论动物还是人物,写真反应的一切是被写体的本性。
唯一的区别不过是,人物摄影师通过镜头捕捉的画面是人类的本性,而动物摄影师通过镜头捕捉的是动物的本性。
「也就是说野性?」陈轩霖半懂不懂地问。
风诚皓想了想後,摇头说,「动物也有很多人类的感情。不仅是野性,它们也有喜怒哀乐,也有七情六欲。和恋人在一起时会流露出幸福的表情,和孩子在一起时会流露出母性,遇到敌人时会流露出恐惧或者坚决。在繁殖期,它们也对对异性流露出性感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