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算把午饭对付过去,然后两人才慢慢往回走。
到家时已经未时,两人走了一上午都有些累,到家后先坐了一会,然后朝颜才去把买回来的东西归置好。
他这趟跟着出门,好像当真就为了去认路,身上的钱一文没花。
而且他看方木最后买包子的时候是掏空了钱袋,想到他过几日就要出门,现在却把钱花光了,不免有些担心,但以他对方木浅显的了解,他家木哥又不是这种毫无打算的人,想了想,就还是没开口问出来。
他这边心下暗暗打算,那边的方木也休息够了,对朝颜道:“可要睡一会?”
朝颜把背篓放好,听到这话看向他:“你要出去?”
方木点点头:“想进山砍柴。”
朝颜便道:“那就去吧,我也休息够了。”
他一个人在家,方木难免要为他多做些打算,就像今日在镇上,买够了他后半个月要吃的面粉和酱醋这些。
家里的柴火本就不多,等方木走商回家,就撑不了几天,所以方木打算这两日不做其它事,就跟朝颜去砍柴。
两人说干就干,重新背上背篓带上柴刀、把水囊装满水后就出门。
他们去了最开始砍松木的那个山坳,今日山坳里有其他人,不过没见到身影,只听到砍树的声音。
山坳大,树木又高,被其遮掩看不见是正常的。
上次两人砍下的松树杈还在,一般村民砍完树后留下的树杈不会立即捆回去,都会晒到半干,过了这么多天,他们很庆幸没被别人绑走,也晒得半干了,于是两人分工合作,方木去砍柴,朝颜则是把树杈捆起来。
方木砍下来的松木树杈多,一棵就能绑一捆,两棵就刚刚好。
等都捆好了,朝颜还捡了一背篓的干松针装着,准备带回去引火,然后才去帮方木。
两人在山坳里一忙就是两个时辰,瞧着太阳也差不多下山了,两人才收工回家。
他们来时听见的砍柴声这会也停了,不知道已经回去了还是怎样,从山坳回村里不止有方木家门前的那一条路,从另外一道也能下山,方木两人没碰见他们,就估计他们是从那边走了。
最后方木扛着三根差不多大小,用藤条绑住头尾的松木,而朝颜则是挑着半干的松树杈,还背了一背篓松针,就这样晃晃悠悠下山。
到了家,方木把松木跟上次砍回来的放一块,上次砍回来的晒了这么多天也蔫了,表皮皱起脱落,就剩个芯还是湿的,方木也没去管它,他的打算是先把柴砍回来,至于劈,等朝颜有时间慢慢弄都行。
方木弄好后进了门,对已经在屋里的朝颜说道:“走,我带你去村里。”
“还去啊?”他以为不去了呢。
“你不想去?”
“也不是,就是天快黑了,你也累了一天,我们就做饭吃,明儿再去?”
方木认真瞅了瞅他,确定他不是推拒不想去才作罢:“那就明日去。”
朝颜的确不是在推拒,村里什么时候都能去,不一定非要赶在今天。
第23章
两人说好了明日等从山里砍柴回来就去一趟村里,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半夜的时候下起了雨。
朝颜先被雨打声惊醒,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做梦境,迷迷糊糊睁开眼,在黑夜里凝神半晌才确定是真的下雨了。
思绪回笼,他想到两人现在是住在山脚下,还想到了地里的菜苗。
连忙起床下地摸黑去点蜡烛。
好在蜡烛就在桌子上,火折子也放在一旁,朝颜住了这么久也习惯了屋里的摆设,不至于磕着碰着,等把蜡烛点亮,火光跳跃着照亮一片天地,朝颜这才掌着烛台去推窗户。
一推窗,风雨声更响,山风裹挟着细雨从窗棂飘进,落在朝颜脸上。
半夜的雨有些凉,但朝颜一心都在外面。
火光只能照耀到眼前的方寸之地,外面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不过稍后天际闪电划过,把大地照亮了片刻,让朝颜看了个清楚。
闷闷雷响中,雨势并不大,但是从这走到菜地衣服也会湿,而且他现在出去也没用。
不能出去,但他的一系列动作也吵醒了方木。
方木循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他点着灯站在窗户边上的背影:“颜颜?”
听到他沙哑的声音,朝颜回过头:“吵醒你了?”
房间并不大,烛光稍稍能把方木的脸照清楚:“怎么了?”
“下雨了。”
方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才起身穿鞋,他走到朝颜身边,从朝颜手里拿过烛台,往外递了递。
细雨打在火苗上,浇弱了些,方木只是看了眼就拿了回来:“这点雨不碍事。”
如果是以前的朝颜,他一定不会放在心上,可他的爹娘、家,全都是因为洪水没的,他现在对雨已经有了恐惧。
方木把窗户重新关上,隔绝了山风和细雨,问朝颜:“不敢睡?”
朝颜点头又摇头。
方木便道:“跟我睡?”
“啊?”还有这好事?
方木笑道:“走吧,这雨还不知几时能停,正好可以睡个懒觉。”
朝颜点点头,就被方木牵了回去。
方木把他的那床被单和枕头拿过来,让朝颜睡里面,然后才把烛台放在朝颜睡得那张床上,等朝颜躺好了才把蜡烛吹灭,自己也躺了上去。
两人虽说一个房间睡了十来天,可同床还是第一次,尤其是方木这张床并不大,两个人躺在一块那是肩挨着肩,半点缝隙没留。
朝颜这会完全想不起外面的雨,脑子里全是躺在他身边的方木,他自个睡得规规矩矩,躺的笔直。
方木醒了这会还没睡回去,夜深人静,听他呼吸都不敢大声,便翻了个身面对着他,说:“别紧张,我不对你做什么。”
朝颜想说你误会了,我是怕我对你做什么。
但他不能说,身为哥儿最后的矜持还是要有。
方木见他不说话,又道:“你要是睡不着,我可以跟你说说话。”
朝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了下来:“不用,你睡吧。”
方木当日途经常远,见识过那种惨状,更别提身临其境的朝颜,但他若是此时提起,无疑揭人伤疤,想了想,便说:“我能不能抱着你睡?”
朝颜知道以他木哥的聪明,一定看出了什么,但方木什么都没说,朝颜感激他的体贴,便主动摸索到他的手臂,抬起来搭在自己腰上,说:“你抱吧。”
方木真是被他可爱到了,笑了声,有点后悔把灯吹了,不然就能看见脸红的某人。
他搂着那截细腰,把自己往朝颜那边凑了凑:“睡吧。”
他温热的呼吸就洒在耳边,朝颜有些感谢他刚刚把蜡烛吹了,没让他看见自己快要烧起来的脸。
今夜两人都洗过澡,身上的衣服都是刚换的,离得近,朝颜还能闻见方木身上与他相同的皂角香。
这一刻,他与自己的意中人是这样的近。
近的让朝颜忘记了其它,在方木清浅的呼吸声中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
翌日,两人被鸟鸣声叫醒。
此时两人的姿势已经从睡前的搂腰变成了朝颜整个窝进了方木的怀里,而他的枕头和被单都落在边上,将掉不掉。
朝颜先醒过神,脸下意识在方木手臂上蹭了蹭。
然后就被方木拍了拍背,听到他说:“起来,手酸。”
“!!!”我恨你是块木头。
这一拍是什么暧昧气氛都没了,朝颜不情不愿地顶着睡乱的头发爬了起来,委屈吧啦坐在一边。
方木犹然未觉,他是真的手酸,昨晚他先睡着,对于朝颜是怎么跑到他怀里睡了半夜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现在整个胳膊又酸又麻。
他看到朝颜背对着坐在一边,还以为他害羞,就兀自起身穿鞋下地去开窗。
朝颜哀怨地看了他背影一眼,也只能跟着下床,把被单和枕头整理完放好就去开门。
窗户打开,雨后的清新空气涌进,方木深吸口气,觉得胳膊都好受了些。
那边的朝颜开了门,屋外是泥泞的一片,茅草屋檐还挂着水珠。
地上黄水还未流尽,想来昨夜那场雨下得挺久。
朝颜记挂着地里的菜苗,头发都来不及梳就往外走。
草鞋踏进泥泞地里,脚底瞬间感觉到一片湿凉。
朝颜走到菜地,看了看两垄菜苗,果然,昨夜的雨把菜苗打趴了。
但也还好,雨势不大,菜苗没有倒伏。
方木跟在他身后过来,他也种过菜,看得出问题:“还好,没伤到根。”
朝颜直起身子,看着方木:“等日后有空我再多种些。”
方木嗯了声,他看着远方的长岭山:“看来今早是没法去山里了。”
夜雨应该是日出那会才停的,屋后的山边云雾萦绕,欲散不散,仿佛是仙人信手一挥留下的美景,远方的村落经过雨水的洗礼后,散发着宁静的气息。
从荒地这个位置看过去,青色连接着黄白,美不胜收。
“你回来后也没好好歇歇,今早就在家里待着,下午看看情况。”
“嗯,我去做早饭,肚子饿了。”
朝颜嗯了声,跟着他的脚步一起回屋。
今日两人本就起得晚,这会都辰时了,不怪方木觉得饿。
第24章
回屋后,方木先去拿了三根小红薯洗干净削了皮切成块,然后才掏了把米洗净和红薯块一起放到锅里煮,之后才去洗漱。
而朝颜已经先一步洗漱完,夏季多雨,而天气向来又难以捉摸,于是聪明的农家人凭借着大自然给的提示来猜测天气的阴晴,就像今日,夜雨虽然停了,但山上的云还未散掉,就很可能还会再下,所以朝颜把立在外面的晾衣架挪到了屋檐底下,借此晾晒昨夜换下刚刚才洗好的衣服。
要说这场雨来得也巧,正好可以让忙碌许久的农民们歇上一歇。
朝颜站在房子底下,目光越过山脚望向长岭山。
被云雾笼罩的长岭山较之以往,更添了分神秘。
他只是看了眼就收回目光,弯腰把木桶提起来拿进屋,屋里方木正坐在灶台前,低着头弓着背往炉灶里塞木柴。
朝颜想到他昨日心念着要去村里,便出声问道:“木哥,一会吃完早饭去村里?”
显然方木也是这么想的,他把木柴塞进去拱了拱火,让火势更大些才直起腰看着朝颜,介绍起了西水村:“西水村是个杂姓村,人口多,比起东水村地方也大上一点,村里住户密集,像我们这样的没几家,至于外边的那些耕地,大多是属于村东这边住户的,也就是方、曾、李这几个大姓,其它的分散在另外几个方向,村里人口多,我也就不一一跟你赘述了,等你日后慢慢接触。”
对于这些朝颜无可无不可,方木要是想说他还会阻止他,说了也不认识,不是浪费口水?
不过有一件事他还是好奇的:“我从未听你说起家里其他的亲戚...”
方木道:“我爹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至于我爷爷那一辈,倒是有一个叔公,不过早些年就跟着孩子搬离了西水村,到别处生活了。”
朝颜点点头。
说到这个,方木问他:“远叔那你打算怎么做?”这个问题方木放在心里很久了,之前两人还不熟,尚处在磨合阶段,他就没说出来,现在既然两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朝颜想了想,说道:“看他吧。”
短短三个字,方木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曾远当日把人推到他这之后又送来十斤糙米想借此修复两者的关系,显然是不想把朝颜得罪死,可这十来天却一次都没出现,明显就是说维持表面关系就好,方木不知道朝颜心里是什么感受,曾远身为朝颜最后能依靠的人却这样对他,即使只是表舅甥,在那种情况下朝颜也会心灰意冷,这时哪怕朝颜恨他方木都能理解。
他看着朝颜,心里有点好笑,要说他俩不是天生一对他还真不信,同样是被丢下的人,又同样成了对方的依靠。
然后方木就想起了当日再见朝颜时,他说的那句对不起:“颜颜,你当时不想拖累我,是想去哪?”
朝颜看着他,心里想的是,木哥真的懂他,就没隐瞒:“那会没想那么多,就想着离开这。”他语气很淡,脸上却带了丝窘迫:“太丢人啦,你救了我,我却这样回报你。”
方木暗叹口气,听他是走一步算一步的打算,很庆幸当初把人留下,可心里也有些恼火,他完全是针对曾远,毕竟到现在方木都没原谅对方,他起身走过去,停在朝颜面前,隔着半步距离,先是定定地看着他,然后才抬起手绕到朝颜后背,按着他的头把他勾向自己怀里:“我从不觉得你是拖累。”
朝颜先是脸红,早上才在床上冷酷无情让他起来的男人,这会却主动抱他,再听到他这句话,一颗心简直乱如麻:“木哥...”
方木静静说道:“此前我一个人时,总觉得人生不过如此,晴是三餐阴也是三餐,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可自从家里多了个你,我才知道我想要人陪着,颜颜,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是件好事。”
方木并不是在说好听的话安抚朝颜,如果朝颜早点认识或者以别的身份跟他相处,就会发现方木外表生机勃勃,内里早已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