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逍遥看着蛤蟆的脸。要是醒来看见这副尊容,那正常点的人都会昏死过去吧,天上的神仙......应该比较强吧......
"我刚从魔界打完仗回来,三天没睡了......"武曲星疲惫地说,"醒来看到......我还不如不回天上,魔界多的是佳丽......"
原来如此,那的确比噩梦还糟......弱逍遥没有这种经历,因为他身边都是些赏心悦目的长辈,最不堪的牛叔也是气宇轩昂的类型......但他可以了解那种感受,他真的可以的......
他再看向蛤蟆:"哎,我帮不了你了......"
蛤蟆见唯一的救星也背弃了他,悲从中来:"我有什么错?护主心切有错吗?不认路有错吗?"
弱逍遥说不出话。
护主心切当然没错,还让人敬佩:不认路也没错,还值得同情。但是,最不能原谅的是你竟然用这张脸叫醒一个虽身经百战但依旧不够成熟的孩子,而那个孩子解决问题的方法又碰巧很极端......
"你真的没错......"
是,你的确没错,错在你以一张不合适的脸用一种不合适的方法惹怒了一个你一辈子也惹不起的人......
"和他罗嗦什么?"武曲星说,他看出这个陌生人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这一边,若他是敌则对他大大不利,但若他是友......那他还有什么好多虑的?
"恩公!"蛤蟆见自己的命运已定,不由死心,但仍对刚才救自己一命的弱逍遥心存感激,"今日大恩大德,下世我一定加倍报答。"
下世?那要到什么时候?弱逍遥茫然,他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自有记忆以来,周围的万物都是理所当然的存在着的。于是,他竟没有注意到,屋外的树枯了又荣荣了又枯了不知几回, 大雁来来去去又几回......因为他关心的人都不曾变过,于是他也得过且过地过着每一天,因为一切都不会改变......
"你有什么心愿?"弱逍遥突然问,他突然对这只蛤蟆有了恻隐之心,"如果有不妨说出来,我尽量完成......"
蛤蟆仿佛又燃起了希望,他擦擦脸上的泪水:"我没什么其它的愿望了,就一个,恩公你若到天上,看见我家主人,就、就和他说......我们都想念他......还有,天上不比家里,受了气不要乱发泄,要忍着......还有还有,水里放些盐再喝,我尝过了,天上的水太淡,我家主人不喜欢的......"
弱逍遥一一记着,他不知道他能不能实现这些,但这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妖精的最后嘱托......
"你够了没有?"武曲星叫道,走上前,"说这么多,你怎么投胎?"
蛤蟆楞了楞,突然双膝下跪,对武曲星深深一拜:"多谢武曲星成全。"
蛤蟆精在"佻风"的剑影中烟消云散,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也只是好像。
武曲星用力地擦着剑--虽然剑上什么都没有;弱逍遥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没有注意到掌心的石头刺进了他的肉中;石头很疼,不是身上的,而是当他碰到弱逍遥的血时,感到的莫名的疼痛。
"真的非下重手吗?"见武曲星准备离开,弱逍遥冷冷地问。他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他只是想弄明白为什么一个神仙如此的冷漠无常。刚才他说帮不了忙,一来的确是知道他是神仙后,了解到自己断然打不过他,二来也是他深信神仙是不会妄开杀戒的,更何况他只是无心之过!
"你一个下界的你懂什么!"武曲星似乎也被激怒了,他的双眼圆睁,全身发抖,小小的身体似乎无法承载那冲天的怒气,"你以为我愿意啊!"
弱逍遥对武曲星有丝怜悯,但更多的是不解和埋怨,他将石头扔向他,便头也不抬地向家走去。
"在下界的妖精不能上天,不管什么理由,一旦违背,杀无赦!"石头突然说话了,武曲星惊讶地看着它:"祀石,你......"
祀石不管武曲星的阻止,继续说:"若被其它武将抓到,它必将魂飞魄散,只有‘佻风'可以让他转世成人......武曲星不让他说太多心愿是怕他一旦有太多牵挂便无法去地府投胎,不能投胎的妖精下场会更凄惨......"
弱逍遥呆呆地听着,一片混乱。原本他以为的"是"原来都"不是",远方高不可攀的天,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原来天就是这样的......呵,这般天庭,为何有如此多人趋之若骛?不值不值......"
"小子!"石头说,"那你愿不愿......上天?"
弱逍遥没有反应--他根本反应不过来。z
发生什么事?他只不过和一块石头说了会话,又听了只蛤蟆的遗言,再发了点牢骚......怎么事情竟演变成邀他上天了?
武曲星的惊讶不下于他。祀石是五百年前就存在的灵石--说是孕育孙悟空的仙山上的石头,不过没有真凭实据--但却是德高望重的,他们这辈的神仙比他还小,对他也是既敬又怕。这样的祀石竟主动请一个下界的无名氏上天,这......于理于法都不合啊!
"我知你对上天多有不满,我也看出你必不是池中之物,所以,我只问你一句--若你可载天,你会做什么?"
弱逍遥茫然多过惊讶。这是他想都没想过的假设。是的,假设,但不知为何,他内心深处竟有一股奔腾的热浪,他有一种不知名的欲望......
"我若载天,必将覆天!"y
祀石无语,武曲星的心却震了一震,他生平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同时也有了一种异样的佩服之情和兴奋感。
这个下界人--必将成番大事!若在他之下,必将建功立业......他在想什么?
祀石看出弱逍遥的能力和野心--这些都是他催生的,不知是对是错,但为了救一个人,他,只有冒险一试......即使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他看着一脸跃跃欲试却茫然不知的武曲星,内心矛盾着,也无奈着。
"好,我给你机会,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祀石像下了决心般,低声说。
弱逍遥回过神。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上天后,一切都与他想象的不一样。其实天上并没有他想的那么血雨腥风,他原来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怪诞念头也无疾而终......他甚至认为他那天一定是中了什么邪了才说出那些话,因为他弱逍遥可是出了名的与世无争......
天上真是祥和而平静,对于喜静的他来说,真可谓是乐土......虽然,麻烦不断--是给人添麻烦--但是,还算挺快乐......只除了,有些想家......
弱逍遥看着一窗的绿意盎然,不由露出舒心的笑容。b
万紫千红,他却独钟情于绿色,因为绿色代表了希望,因为绿色是他有记忆以来看到的最动人的色彩,更是因为......
......"阁下所说的美人......与子欺相比--又如何?"g
弱逍遥想起当时的情景,那时的文武曲星一个劲的使眼色--他不是不懂,虽不认识他,但从他的谈吐和眼神不难看出他地位的崇高......这个人本身,就不是可以小觑的角色。他那看似不经意的举手投足却都暗藏玄机,他不是不明白。
笑话,他弱逍遥又岂是什么软柿子可以让人随意捏圆捏方?
但是这个子欺的目光中透出一种不易察觉的绝决,让人不忍。
--即使让人不快,还是无法从心底厌恶他啊......
这就是舞司子欺。
他的超然,他的淡定,还有他的善良......是的,他看到当武曲星维护芹鱼时他的温柔目光。当他的敌人是痛苦的;但当他所关心的人,却可以无比幸福......
......"阁下所说的美人......与子欺相比--又如何?"
......一样啊......可是又不同。那个人的美不是外表的。当然,他有不输给子欺的容貌,但有一样却是子欺没有的--也许是他没有发现或是子欺没有表现出来......
那就是......
思绪翩翩,又回落到一年前答应祠石上天的那一幕......
"我答应你,可是......我得去和一个人道别。"弱逍遥沉思后说。
武曲星看看祠石,又看看他,一脸的讶异,好像祠石说了什么让他不能接受。过了会儿,他才不情不愿的将祠石交给弱逍遥。
"我和你一起去吧。"祠石淡淡地说,拼命想掩饰自己颤抖的声音。
弱逍遥不解,但还是带上了祠石向家走去。
该怎么和他说呢?因为贪玩不小心见证了一场天界的屠杀,然后莫名其妙的被邀请上天?他自己都很难相信,他会相信才怪......
近乡情怯,近家也情怯啊!他会不会生气?他从没打过他,每次闯祸都是洛姨执行家法的,他却一味地袒护......这样的他,听到他将离他远去,还是去天上--他会不会伤心啊?
虽然紧张,但家终是到了。轻轻打开门,他竟发觉手湿了,打开手心--不是汗湿,却原来是手上的血流的更多了。
"对不起啊,祠石。"弱逍遥尴尬地说着。从武曲星对他的态度看,这石头可不是普通的石头啊,而且似乎有些洁癖......特别讨厌沾上下界的气息,那他的血不是对他很无礼?想不到他竟紧张成这付德行......
祠石却意外的没有责备他,反而还轻轻说了声:对不起。好像不是自己弄脏他,而是他戳痛了他......可是没可能啊,难道他和他一样紧张?呵呵......
--开什么玩笑。
门"咿呀"一声打了开来,弱逍遥刚想说话,却见在荷花池边一个颀长的绿衣身影在舞动着。
舞得不能说优美,但却可以让人目不转睛;动作不华丽,却真正扣人心弦,让人痴迷不已。舞的人很投入,近乎忘我,一举手一投足,似有清香拂过。看他的侧脸,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却俨然一派洒脱和张扬......
"逍遥步......"弱逍遥似叹气般的轻喃,没有发现祠石也吟出同样的三个字。
舞动的身影发现有人进来,停了下来。他回头,看见是弱逍遥,笑着说:"逍儿你回来了。"
那回眸一笑让弱逍遥和祠石同时有种窒息的错觉,弱逍遥将痴迷的目光转为可爱的讨好眼神;"嗯,我回来了,师傅......"
穷尽他一生,他想他都不会再寻到这样的声音和笑容。
--那声音如果有名字,该叫醉百里;
--而那笑容如果有名字,必为......溢红尘......
"什么,你要离开?"绿衣男子的笑容淡了下来,却没有发作。
弱逍遥很紧张。他不太适应师傅的面无表情。这对他来说是从没有过的事。师傅从没对他动怒过,都是笑笑的,很温和--即使他现在没有生气,弱逍遥还是不自在。
"师傅您不喜欢吗?那、那逍儿不去了。"弱逍遥清俊的脸上竟洇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绿衣男子摇摇头走到弱逍遥的面前。轻轻抚上他稚嫩的脸庞,小心抹去他的汗水。弱逍遥扑入他的怀中,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身。
"师傅,您不要生气。我知道您不开心,逍儿知道错了,您不要难过......"
"傻孩子,到底是谁难过啊......"绿衣男子轻拍他的肩,慢慢等他平静下来,"师傅没说不让你出门啊,可是你第一次出远门师傅怎么放心得下?亏你都这么大了,光嚷着说离开,还没告诉为师你要去哪啊......"
弱逍遥脸有些红。他刚发现师傅不开心就乱了方寸,哪还想得到这么多?
"师傅我要上天!"他兴奋地说着,丝毫没发现绿衣男子刹那间变得惨白的脸色,"师傅,您和我一起去吧,好不好......"
"上天......"绿衣男子不断的重复着,目光变得没有焦距,弱逍遥听不见回应却发现师傅的身子抖得厉害,忙从他怀中抬起头,赫然发现师傅的不对劲。
"师傅您怎么了?您不要吓逍儿啊......师傅、师傅!"弱逍遥着急地一手捧着他的脸颊,一手轻推他,"我是逍儿啊师傅,您别不认我啊......"
"逍儿......"绿衣男子终于回过神,他定睛看着弱逍遥,用虚弱的声音问,"你真的想上天......不要管为师怎么想,只说你的心意......你,是真的决定了吗?"
"师傅,我、我......"弱逍遥"我"了半天。他知道他该摇头。师傅比什么都重要,只要有师傅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相反没有师傅的地方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更遑论这天庭?
可是,他的心在叫嚣,他的血在奔腾,他的欲望在逼他做出抉择--他知道一旦决定,那伤心的就会是那个他最不想伤害的人。
可是,别无选择......在他面前,他必须得说出真心话。
绿衣男子看见弱逍遥犹豫半天还是点头后,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逍遥,你告诉我,你为何想上天?当仙不容易啊,你会少很多快乐,平添很多痛苦......"
"师傅,我不稀罕当仙。"弱逍遥摇头,"当仙又如何?没有自由还不是得听任摆布?"
"那你去干什么?你不是最怕束缚了?"z
"是,我弱逍遥平生最恨当个傀儡,只要快意逍遥!"他难得有些激动,见绿衣男子还想游说,继续说,"师傅,我只是觉得这天不公啊......"
绿衣男子睁大双眼,好像从没见过他一般。y
"师傅,您说众生灵皆是平等的,我也相信......可是,这天不这么想。我亲眼见一个妖精死在我面前,只是因为他过于忠心......"
"可你上天又如何,这天早就是这样的了,你--能改变什么?"b
"师傅,逍儿虽姓弱却并不代表我可以任人宰割。"弱逍遥觉得心中涌起一种类似于邪恶的想法,"我只是上天看看这天是不是我想的那么不堪,如果是......"
"如果是......你将如何?"绿衣男子颤抖地看着微笑的弱逍遥,那目光中早已不是往日的温柔,而多了份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恐惧。
"刚有人问我,若我可以载天,我将如何?"弱逍遥站了起来,双手背于身后,目光远眺:"我回答:若可载天,必将覆天......师傅,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说了这些,您知道为什么吗?"
绿衣男子看了他很久,仿佛在他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天意......真的是天意吗?"
弱逍遥不明白师傅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师傅,不如和我一块上天吧。"
谁知绿衣男子却惊恐的摇头。待他发现自己的失态后,悲伤地看向弱逍遥:"逍儿,你知师傅疼你,不想你上天是因为那真的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但若你真想上天,师傅不会阻你,可是......唯独这天,师傅无法陪你了......不要问师傅原因......逍儿,为师的话只说一遍,你要听仔细。"
弱逍遥不明白师傅眼中的胆怯意味着什么,但师傅的认真却让他不由得点点头。
绿衣男子看进他的眼里,一字一字地说:g
"不可强出头,不可生事端,没有必要不要多说话,见地位尊者能避则避,还有,"他吸了口气,"千万不要和舞部有所牵扯,这些你是否都记住了?"
绿衣男子看进他的眼里,一字一字地说:
"不可强出头,不可生事端,没有必要不要多说话,见地位尊者能避则避,还有,"他吸了口气,"千万不要和舞部有所牵扯,这些你是否都记住了?"
弱逍遥点头,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可是他不明白师傅为什么如此小心谨慎。那几条听上去就是要他当一个瞎子聋子傻子嘛,那他到天上有什么意思?但师傅的表情那么严肃,他竟有些害怕......
"逍儿,你年轻气盛,也许不懂为师的苦心,但为师真的是为你好。做到这些,你必不会在天上有什么丰功伟绩,但必能保你平安,师傅不指望你出名,只希望你不要丢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