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逍儿若是犯了......"
"决不行,任其中任何一项犯到,你都会卷入是非之中......天界不比下界,他的复杂和可怕......逍儿,你不懂啊......"
"师傅,您......上过天?"弱逍遥小心地问。不能怪他多想,师傅的表情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洪水猛兽,没去经历过的人反应怎会如此真切?
"没有。是你牛叔上去过。"绿衣男子面无表情的说着,然后进了里屋。弱逍遥揣测了半天也看不出他说得是真是假。
过了一会儿,绿衣男子走了出来,手中多了一个包袱。
"这里面是你常用的东西,为师都帮你准备好了。东西不多,想这天上应该不缺什么的。"
弱逍遥接过包袱紧紧拽着,低下头,眼圈一红。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师傅啊!
"傻孩子,哭什么,你都这么大了......"绿衣男子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他埋在熟悉的气息里心想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再次拥有这让人眷恋的怀抱,不由悲从中来,环住他腰的双手更加用力,似要将这点滴的熟悉暖意融入体内,刻到心里......
"逍儿,师傅就送你到这,一切小心啊......"绿衣男子轻声说,却仍任他抱着自己。
"师傅,逍儿......想您了,怎么办?"弱逍遥抬头看他,但手却不松开。
"那只能心里想了。但你放心,师傅的这里--"他指指自己的心,"会感觉到的。"
弱逍遥点点头。
他慢慢走着,一步三回头。师傅绿色的衣裳随风飘动,是他见过最美的风景。
"逍儿。"走了几十米远后,绿衣男子突然叫道。
弱逍遥马上回头:"师傅您还有什么吩咐?"
绿衣男子露出逍遥熟悉的温和笑容:"还记得刚才我的舞步吗?"
弱逍遥点点头。
"答应我,决不要跳给任何人看。"见弱逍遥虽楞了楞皱起了眉头,但还是点头,便又说,"你不要问为什么,只管照做就对了。还有,你看好了,这舞,我只跳一遍......"
绿色的身影跳动了起来,轻灵而动情。那是不同于逍遥步的舞,却更吸引弱逍遥的注意。逍遥步的缥缈固然脱俗,但他更钟情于这曲的情意和依恋。
舞止,左足轻点于右足之上,双手环肩,犹如出生之婴儿般的恬静。
绿衣男子站起身,白皙的脸庞因刚才的舞而添了几分红晕,他看看弱逍遥。
弱逍遥点头:"师傅,我都记住了。"
绿衣男子对他的回答很满意:"逍儿,若在天上......不知你能否得见......若你见到......算了算了。"
"师傅是想将他跳给谁看吗?" 弱逍遥见师傅似乎想说什么而显得很烦躁,不由问。
"没有,没有......逍儿,若可能,若真的可能,你就跳给......需要的人吧。"
弱逍遥点头。虽然他根本不懂师傅在说什么。今天的师傅说的话总让他摸不着头脑,耐人寻味的很啊。
一步三回头,又走出几十米,绿衣男子再次叫住了弱逍遥。他迫不及待地回头。
这次,绿衣男子的脸上是掩饰不了的忧容和牵挂:"不要忘记师傅告诫你的......"
"不可强出头,不可生事端,没有必要不要多说话,见地位尊者能避则避,还有千万不要和舞部有所牵扯......师傅,您的话,逍儿都记得牢牢地,您放心吧!"弱逍遥看看他,低声说,"师傅,没逍儿在的时候,千万不要感到孤单啊,我没把芍芍扔掉,我知道您一定舍不得的,我把他寄放在洛姨那了,您若感到寂寞了,去洛姨那聊聊天,去龙叔那喝喝茶,把芍芍接回来也行,就是......不要一个人......"
绿衣男子用手按按眼角,嘴里却不停地说:傻孩子、傻孩子......
"师傅,您都叫我不哭了,您怎么......"您这样,逍儿怎么迈得下去这步啊,您可知看见您伤心,这脚便突然重若千斤啊!
一步三回头,可终究离那不舍的人越来越远,直到他的身影即将消失于视野时,他听到他最后的一句话:
"逍遥,记住,不管对谁,都不要说......有我这个人......"
逍遥的泪终是没有忍住,他停下脚步,埋头痛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一直不做声的祠石突然开口,"该哭的时候怎不见你流半滴眼泪?"
弱逍遥不语。他一石头又怎会懂。不在师傅面前哭就是怕他担心。师傅对天界如此畏惧,若他再一哭,师傅死都不会让他走的。
他觉得手上更湿了,伤口还有丝丝的疼。展开手掌,竟见那祠石周身都有层水气。咸咸的透明液体,不是他的血,而更像是......
"你师傅的话......你都听进去了?"祠石的声音不知怎的竟有些鼻音,"他真的没有说错,天界就是这么个无奈而让人窒息的地方......这样,你还要去吗?"
弱逍遥的心因他的话而慢慢平静下来。"若真是这样,我更要去,天若真是如此混沌,我就非要将这浑水滤清!"
祠石叹口气:"只要你记住你师傅的话就好。我要告诉你,天界不像下界那般,你不是神仙,万事小心,若被发现,连累的不只是我和武曲而已,还有你那师傅啊......"
"既是如此你干嘛要带我上天?若我有什么闪失事小,若让师傅平白受累,那怎么行?"
"带你上天我的风险不比你小!可这已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下之策了。"祠石叹口气,"同是要覆天,也许......你行。但是,千万不要忘记你师傅的话!否则,他若不出山,没人可以救你!"
弱逍遥不知道祠石指的他是谁。他的心思都放在与师傅离别的那一幕。
师傅,您放心,您说的话,逍儿一定照做!
......
弱逍遥看看面前的画。这是他刚才回忆时无意识画下的,那画上的正是在舞"逍遥步"的师傅。
结果......
师傅让他不要做的事他几乎做了个遍,当真是将天庭搅的不得安宁......他也不得不躲在这文垣苑避避风头......
想来师傅真是有先见之明,早料到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才会说出那番告诫的啊!师傅说的不错,这天上的生活,当真不如他想的这么简单啊......
师傅,怕是逍儿当初想的真的是太单纯了,想事事如您所说,却总是事与愿违,当真是我与这天界犯冲不成?
......不可强出头,不可生事端,没有必要不要多说话,见地位尊者能避则避,还有千万不要和舞部有所牵扯,这些你是否都记住了?
记住了,师傅,我真记得清清楚楚。可是......我只是不小心惹了点事而已啊,为什么就到今天这番田地?顶撞天界舞司......光一样就把师傅的五戒全犯了......弱逍遥,你也真行......
......逍遥,记住,不管对谁,都不要说,有我这个人
师傅,恐怕不能如您愿了,他都犯五戒了,再来一条也不会糟到哪去了吧?何况他真的思念成狂了,否则哪会不分轻重和天界舞司叫板?
反正都是罪,当然不能咽下这口气,他倒要让这天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美!
师傅,我没有说认识您哦......可您也没说不能画您啊......这样应该不算错吧......
师傅,逍儿真的好想您啊!
他痴痴地看着那张画,仿佛师傅就在面前,回眸浅笑,温和地叫着:"逍儿......"
灵霄宝殿之上,金碧辉煌,庄严华贵,上方正中间的玉台更是闪闪夺目。其两边各雕有一条腾龙栩栩如生,两个龙头都对准其后方的玉座--众望所归的真龙,其意不言自明。
此时玉座上正端坐着一个金衣男子,丰神俊朗的面容却不苟言笑,细长的眼眉微眯,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一派帝王之气。该是迷人的外貌,此时却面无表情。
玉座的左右两侧还各有一个座位。
左侧的座位是由翡翠制成。不算华贵,却极端彰显身份。此时上头正坐着个美丽的女子,一身深黄的衣裳勾勒出其曼妙的身材,头顶的银钗将其端丽的面容映照的更添几分脱俗。
而右侧的座位却只是由石头制成,与这灵霄宝殿的华丽格格不入。而它竟放在与翡翠椅相较离玉座更近的地方,足可见其地位的不同凡响。
而石座上--空无一人。
殿上的众仙分成三部分。离玉座最近的是上仙,算是天庭的恭股;再余下的站立于左右两侧,左为文臣,右为武将。
众仙表情肃穆,似乎在讨论什么大事。连一向打打闹闹,没什么规矩的武曲星炙戬也手举玉牌,笔直站立于武将之中。
"孤见众仙家面有晦色,天上又发生什么事了吗?"玉座上的男子缓缓地问,那漫不经心的口气听来却格外让人敬畏。
"起禀玉帝,臣观星相,实乃祥睿之相啊,许是蟠桃又开,万物滋长,天上近来是难得的平和,这都是玉帝您治理有方啊......"文臣中一矮小的老头高声赞道。
站在较后方的文曲星弋阡冷笑。
天上也有如此谄媚之辈!虽地位较他要高不知多少,但他甚至耻于与这种人比较。再看对面的武曲星虽敛眉不语,但小小的孩童的脸上也有嘲弄地表情。见他眼睛向自己瞄了一眼,似乎在说:这就是你们文官!不由更加羞愧。
一些中仙也想跟着颂扬几句,但见上仙们阴暗的神色,又都瑟缩了。
灵霄宝殿上又陷入了一重寂静中。
"孤见众仙家面有晦色,天上又发生什么事了吗?"金衣男子好似没有发生过这段插曲一般,又问了一遍,但却将这"又"字说得重了一些,让后方的中仙们不由发抖。
死一般的寂静。武曲星心中有愧,不由冒出了冷汗;文曲星见他的样子,暗骂他沉不住气,这么一点点小小的威吓就吓成这样,真的不是成大事的料......但是他自己也有些惶惶不安。
玉帝向来阴晴难测,五百年前的孙悟空大闹天宫照理该惩罚当时怠职的炎君可是却莫明地不了了之;一个小小的花精没有擦干净那个破烂的石椅,他却一掌将她打得魂飞魄散。
帝王难测,忠臣难当啊......不过放眼这灵霄宝殿,又怎么看得清谁忠谁奸?想来这玉帝也不好当的......
他的内心独白不小心露在了脸上,让坐于上位的金衣男子微挑了下眉。
那是可怜我吗?呵呵,堂堂玉帝竟如此不堪要一个小小的中仙来指摘......不过看他的确有几分忧国忧民的真诚,不像他身边的小人......
"文曲星可在?"金衣男子缓声问,目光看向弋阡站的方向,不可避免地与某个神仙的目光相遇,不由嘴角微挑,视线在空中激战。
你想护他?我就偏拿他开刀!
弋阡做梦也没想到玉帝会叫自己的名字。他虽付盛名,俨然已与武曲成为中仙之首,但那毕竟也只是中仙,站在灵霄宝殿之上已是荣幸之极了,更遑论被玉帝清点!
弋阡缓步走到殿中央,向玉帝深深一拜;"臣在。"
"哦,你就是文曲星。"金衣男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果然是一表人材,他日必不输于令师,可成这天上重臣。"
群臣哗然,玉帝这一番言论无疑是保举他,那他的飞黄腾达不是指日可待?
中仙们都看向一旁的武曲星。这两人在他们眼中都是极其有才华的,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举他们成一众之首。可一山难容二虎,这道理不光在地界,即便在这堪称平和无争的天界也是铁律。想那紫微破阵就是最好的例子。
本来这种关系是可以达到微妙的平衡的--只要没有太大的外力。像紫微破阵也只是在五百年前大闹一场,差点撕破脸皮,其他时候还是相敬如宾,堪称星界楷模。
这两位的高徒怕是也得走这一步--只是不曾想,这外力来的那么快。
而让众中仙们担心不已,现在最该感到羡慕加妒忌的武曲星炙戬,却紧握玉牌,手心冒出了冷汗。
这不平常!z
仙界虽是平和,但却有其平衡的要则。万物相生相克,文官武官分庭抗礼长达数百年不是没有道理的,有两者的抗衡才有天界的平安,一旦打破,则一发不可收拾。
五百年前玉帝一意孤行要立舞部,就造成了不小的波澜。听说差点弄成兵变......
所以,不能偏袒任何一方,这是上位者必须做到的。
玉帝今天这么做,是何用意?炙戬微抬头,看向站于自己身前的蓝衣男子。
此时该荣幸之至的文曲星弋阡低着头,却惨白了一张清秀的脸。
他早该想到,事情哪有这么寻常?y
他玉帝是谁,见过如此多的能人异士,又岂会莫名的表现对某个臣子的好感?何况他是文曲星,这宝殿之上最不该受褒扬的仙,因为--他是紫微的高徒啊!
玉帝的用意何在?难道是想离间他和师傅?不可能吧,他也只不过是紫微星君众多徒弟中的一个,虽然出色了一点,但对紫微星君来说,无关痛痒的啊!
弋阡微看向站于自己位子前面的着翠绿色衣裳的男子,微微颤抖着。
"禀玉帝,弋阡资质鲁钝,要不是恩师指导,弋阡断不会有今日的成就,如今虽小有所成,但要超越恩师实在是弋阡力所不及且不能为之的,若真有那日......" 弋阡跪地,将玉牌高举过头,"臣必将茕茕竭力,以报玉帝赏识,恩师栽培,绝、不、忘、本......"
宝殿上又陷入了寂静。没有一个神仙敢说话,但每个神仙的脸上都露出敬佩的神色。
富贵不能欺,不简单啊!b
中仙感动,上仙点头。不愧是文曲星!有这样的奇才实乃天界的幸事!
武曲星炙戬悄悄呼出一口气。亏他想得出,决不忘本?就是说绝对忠心天界,但也决不做伤他师傅之事,两边都不得罪啊,弋阡啊弋阡,我算是服了你了。
玉帝笑了,难得的笑了,声音洪亮,让在场佩服感动着的仙人们发现自己的失态,重新显出肃穆的表情。
文曲星......弋阡啊,好!金衣男子看向那个翠绿身影的眼中透出一丝玩味和阴狠,你听到了,决不忘本......到时候,你可不要让他白白地表了回忠心!
"岂奏玉帝,"站在炙戬身前的蓝色身影恰在此时发话。
金衣男子看向他,依旧是不高不低的声音:"哦,破阵星君啊......怎么,想保举你的高徒武曲吗?"
武曲抖了一下,更低下头。g
"玉帝您......多虑了。"蓝衣男子欠身,"臣要说的是正事。"
此言一出,群臣又是一阵议论。这破阵好大的胆子,他这话摆明了就是说玉帝之前的言论是故意刁难文曲星的,是在开玩笑......同时,是不是也暗示他在帮文部?
金衣男子默默看着坐下的群仙。
你们真是这么想的?帮文部,破阵帮文部?唉,想这天上,真的没什么人才了......
他定睛看着蓝衣男子,对方不卑不亢地站着,双眼平视,却并不与他对视--这点,比那爱徒受气却不吭声的小人要收敛了许多。
你让我不要多虑,就是说你不会帮他来对付我罗......可你也不会帮我是吧。
哼,笑话!我还不知道你?要不是你,五百年前我怎会输得那么彻底!破阵......
不过,现在我是没什么心思动你,因为那个人不除我是断不能好过的......至于你,就自求不要给我抓到把柄,否则......
"哦?破阵星君看来有要事啊......"金衣男子好像根本不在乎他言语上的不敬,甚至对他要奏的事表现出了几分兴趣。
"是的玉帝。最近天界异像丛生,连臣这样常年征战在外的武将都感觉到了。"破阵平静地说着让其他仙人震惊的话。
"看来天界并不是那么得祥睿啊......"金衣男子低低地说,好像在自语,音量却恰好可以让整个宝殿上的神仙听得清清楚楚。
原先奉承的老头尴尬的看看玉帝,又愤恨地看向破阵。其他文部的臣子也同仇敌忾得看向武部。那老头虽让他们不耻,但现在惹到的可是他们整个文部!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不顶回去要当缩头乌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