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惊!
可是,宫女全然没反应。
在看自己......又穿上了鬼制服......
我、我、我又变回鬼了......
其实我还是觉得做鬼好一点,你看我现在在宫女面前飘来飘去,她也看不见,我可以穿墙,可以飞到树上,不用穿衣洗澡,不用吃饭睡觉,多好,如果大家都以魂魄的方式存在,地球也就没有污染了吧。
于是,我又和宝宝漫天说话唱歌,过过小日子。
然后有一天,我又有了肉身。
第三天,又变成鬼魂。
终于在第三次,我弄清楚了,原来一到每月十五,我就会变回人,它会持续一天,十二个时辰。
宝宝在新奶娘的喂养下茁壮起来,脸色越来越红润。那奶娘有些疼爱这孩子,有时来的时候,带来了些小玩具,虽然是旧的。她还拿了一个看起来很暖和的小被子,在冬天降临的时候,给宝宝盖上。
快断奶的时候,奶娘给宝宝拿来了很多旧的小衣服,仔细的吩咐了一下翠心要做什么怎么做。翠心耷拉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头,但看起来心不在焉。
奶妈叹了口气出去了,再也没来过。
孩子并不安全,甚至有一次,来了一个蒙面的刺客。屋外的小秃大叫,猫头鹰也扑腾着翅膀。但它们挡不住他。
只可惜,他刚好赶上我变身的那一刻。我那时着急不已,子时的更声,如水兵月每次画圈时呼喊的口号,然后我就变了。
当一个披头散发赤身裸体的人猛然出现在月光下......那人的剑一歪,刺到床上。
然后我咧嘴一笑,有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的恐惧和惊骇。
可惜我不会轻功,不然我飘起来,他肯定立马就跑了。
问题是我不会,什么都不会。
于是我开始打拳。
我心里一边大汗,一边强忍着把我唯一会的那套拳又打了一边。
是有点诡异看起来,所以我打完了拳,见那人完全傻掉了。
我挠了挠头,然后开始学新石器时代的野人,跳来跳去,顿足捶胸。
他终于仓皇飞奔而去。
我松口气,宝宝睡得香。回头,床上的小宫女已不是斯斯文文的睡着了,反倒是四叉八仰,翻着白眼,看来不知何时醒来,又晕了过去。
时间还是像流水一样的过。
宝宝在我的训导下,终于第一次开口模模糊糊的叫了声:"良(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意识里想让他最先会叫出口的是这个词。然后我教会了他"爹",可惜他很快忘了这两个词,因为用不上,他最会念的是"咯咯"。
宫女对他十分不上心,很少管问。
他开始会爬,翠心会把他放到大床上,坐在一旁做针线。
然后每个月的那一天,我开始教他走路,他学走路学得很慢,因为机会太少。一年后,
会走一点点的时候,我在他身边飘来飘去,告诉他自己扶着墙走。他摔了又摔,有时候哭了,我便给他鼓励,他会伸手想要我抱,一次又一次,他终于明白我不会去抱他,去帮他,便自己站起来,一边哭一边扶着墙走。
于是每个月的那一天,我开始给他揉着全身到处的青紫。
那一天他会特别高兴,我们俩坐在后面的小屋里,他指这指那问东问西。
我告诉他是什么,教他一边边的发音。我还会教他认字,用木炭在地上写,人口手,山由甲。
他的语气软软的,喊我哥哥的时候,我心里很快乐。
我带他去见小秃,和小一小二小三小四,我们一块儿玩,钻进树洞里,看着地面的月光。小狗儿舔着我们的脚趾,痒得他咯咯笑。
他认识了那只猫头鹰,也认识了屋里的那只胖老鼠。知道他们两个是天敌,老鼠不敢在猫猫蹲点的时候跑出屋外去。
第二日子时的时候,他悲伤的看着我,帮我把小秃偷来的遮羞布叠好,藏在他的小床下。他不知原因,也不知问,他只是知道,我会变得看得见,碰不着。
我摸着他的小脑袋,摸着摸着,就摸不到了。
一日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床边,多了一些东西。
他拿起来看了看,是新的衣裳,布料很一般,但看得到上面的一针一线,很用心。还有一双小袜子和小鞋子。
是给我的吗?他的眼睛忽闪忽闪,望着我。
我盘腿坐在空中,冲他笑着点点头。
这是清早小宫女放这的呢,小宫女做了很久,原来做的是这个。
小宫女说:"殿下,今儿你就五岁了呢。"
原来今日他过生日阿,可惜不是月圆之夜。
孩子穿好了衣服,脸上抑制不住笑容。
"哥哥,为什么我今天会有新衣服穿?"他问。
"因为殿下今天生日呢。"
"生日?"他好奇,"生日是什么?"
我沉默了一下,"生日,就是你从母亲肚子里诞生出来的那一日,以后每年的那个时候,就是你的生日。"
"那我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从母亲肚肚里生出来吗?"
我摇头:"只有一次。以后的今日,只是纪念,纪念你来到这个世上,纪念你又平安长大一岁。"
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哥哥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我想了想,这个,可真不好说。看他期待的目光,又不想让他失望,便道:"和你是一天呢。"
他笑得眼睛都弯了,忽然想到什么,骤起小眉头:"哥哥没有新衣服......"
我笑笑,在空中转了一圈,"我的衣服永远都是新的呢,纳米级的哦。"
"翠心回来的时候,你要记得向她道谢。"我说,我没有长在等级森严的制度下,自然不会用那些东西灌输他,我只教他一些基本的礼貌,但想想他逐渐长大,怎能不学习这世界的文化知识,他必须融入这个社会,我不想他一辈子困死在这方圆大的地方,他应该有更广阔的天空,他应该飞翔。
晚上翠心回来的时候,殿下拉着他的手仰头道:"翠心姐,谢谢你送我的衣服。"
翠心一怔,忘了把手抽出来,好一会儿才不自然道:"殿下客气了,这是翠心应该做的。"微微别过脸,脸上有些红晕。
我笑着对小殿下说:"你要记得别人的好,即使翠心应该给你做新衣服,你也要感谢她,对她好,她会知道感激你的。"
小殿下点点头:"我也会记得哥哥的好,会对哥哥好。"
翠心眨了眨眼睛,后面这句是在对谁说?
小殿下朝我眨眨眼睛,冲翠心神秘的一笑,跳着跑开了。
晚上,翠心睡着后,小殿下还在床上睁着忽闪的眼睛。我冲他招招手,他悄悄地爬起来来,我们俩来到后屋里。
"哥哥,你是不是想送我些什么做礼物?"他仰起笑脸问我。
我笑,真是个聪明的孩子,点点头:"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我会教你唱一首歌,作为我给你的第一份礼物。"
"唱歌?"他高高兴兴地爬到凳子上坐好,恭恭敬敬的样子,笑咪咪的等着我教他。
"我先唱一遍,然后会一句一句的教你。"我飘过去。
他点头,晕暗中眼睛亮亮的。
于是我就轻唱起来:"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并非我想提起可能会让他感伤的事,只是,生日的时候,最应该想到和感激的,是自己的母亲。他年纪还小,也不知道父母是什么概念,可是我必须让他知道,这天地间最基本的伦常亲情,即使他知道自己被抛弃,没有爱,他也要记得母亲的好,永远不要有恨。母亲怀胎十月,生死分娩,赋予生命,这是值得我们铭记的一件终生大事,无论母亲是否健在,都不应忘记;无论母亲是否怀有恶意,都不应抹杀;无论你是否是带着记忆穿越而来,都不能不在乎。
然后我一句一句的教他,然而他不懂母亲这个词,或是有种本能的抵触,他唱的生硬。
我没有说话。幽暗中传来他小心翼翼的声音:"哥哥我唱得不好,哥哥你生我的气了吗?"
我摇头:"没有。"情不自禁想去摸他的头,他伸出手想抓我的手,我们彼此交错穿过,什么也摸不着抓不到。
他忽然眼睛一亮:"哥哥我这样唱给你听好不好?"
"什么?"我好奇。
他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缺胳膊少腿的小白牙,轻唱道:"世上只有哥哥好,有哥的孩子像个宝,投进哥哥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哥哥好,没哥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哥哥的怀抱,幸福哪里找。"他果真唱的动情,稚嫩的声音扣紧了我的心门。
我叹气,苦涩,可是哥哥毕竟,不能代替母亲阿。
孩子在那里开心的摇头晃脑,问我:"哥哥我唱得好吗?"
我点头:"很好。"
他笑:"那后天的时候,哥哥可以带我出去吗?"
"出去?出哪去?"
"那个墙的外面!"他的手高高的指着,指向黑夜中遥无止境的外面,指向天空,指向未来。
他想要出去!
这些年来,他从未踏出过那道门槛。他唯一见过的陌生人,是来送杂货的小太监。
我常常给他说外面的世界,说人,说事。我不想让他以为,这个世界就这么大,这个世界只有我们三个人,这个世界只有狗狗、老鼠和猫头鹰。
看着他殷切的目光,在夜色中如水一般,我点点头,好,下一次,我们出去。
......
今天的月亮格外圆。
小殿下悄悄从殿门中钻出来,看到我,眼睛笑的弯弯的,飞快的扑过来。
他把偷来的翠心的衣裳给我,我换上。
我抱起他,又重了些呢。
他环着我的脖子,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
我们先和小秃和四个长大了的崽崽打了声招呼,冲猫头鹰摇摇手,然后打开了院门。
那一刹那小家伙的眼睛睁的格外的大,充满了殷切,充满了好奇。
可是,他失望了。
门外面,还是高高的围墙。
我把他放下,牵着他的手。
"你想四处走走吗,这里是个大迷宫。"我道。
他默不作声,点点头。
我们顺着两面高墙夹攻下的小路,向前方走去。
像上次一样,没见到什么人。
除了高墙,还是高墙,连头上的星空都没有变。
小殿下目光越来越暗淡,脸上越来越黯然,抓着我的手越来越紧。
终于他停下脚步,低着头。
月光将我们俩的身影拉长,道路白花花的似亮却又让人看不清捉摸不透。两个小小的人,站在高高的望不到边际的红墙黑檐下。
他仰起脸,脸颊上两行泪迹,在月光下闪耀。
"我们被装在盒子里了,我们走不出去,是不是......"
我蹲下来,摸着他的脸。
"你走不出去,是因为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你就有力量走出去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长大?"
"很快。"快到几十年,也是一眨眼。
我站起来,道:"自己把眼泪擦掉。"
闻言他用袖子抹了抹脸。他知道我讨厌眼泪。
其实长大了以后,他很少会哭的。
巡逻的宫卫从岔路里冒出来,远远的见到我们,统领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一边朝我们走来。
"这么晚,在此做甚!"他打量了一下我和小殿下,"腰牌呢!"他伸手。
腰牌?我们没有......
见我们迟疑,他的眉头皱起来,目光有些凶恶。
"你们是哪一宫的!"他喝道。
冷宫......
"你们是哑巴吗!"他怒了,回头一挥手,"先把他们带走!"
上来两个侍卫,身手敏捷,抓着我的胳膊往后一拧。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哥哥!"小殿下低头一滑,从另一个侍卫手下溜过,怒瞪着他们。
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实在是无名无分,见那侍卫统领抓小鸡似的将小殿下拎了起来,我赶忙大呼:"他是皇子!"
听到的人皱眉,皇子?他?穿成这样?
"你胡言乱语,竟敢冒充皇贵!来呀,给我先掌嘴!"统领喝道。
别别......
小殿下在半空中挣扎,急得大叫:"你们敢!"
我觉得他叫得很有气势,果然是有血统的。
啪啪!
......我刚才想了什么,一加一等于三?......
脸上火辣辣的,脑袋也晕乎乎的,耳朵里除了嗡嗡声,就是一个小孩的叫嚷声。
猛然意识到,我还是被打了。
我最讨厌别人打我耳光!
统领把小殿下往侍卫那一丢,厉声道:"都带走!"一转身,看到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一个人,弯腰行礼:"王大人。"
是那个......泼我一身水的人。
一手提着个灯笼,眯着眼打量了一下现场。
"这个两个人交给我。"他又是冷冷的声音。
"是。"侍卫统领回头示意,他们整队向前方走去。
人一走,小殿下挡在我面前,昂首看着那人,微微张开的小手臂,握紧的小拳头,在那个高大的人看来很滑稽。
他盯着小殿下,冷冰冰一张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猛然间他走过来,放下灯笼,两手将孩子高高举起。
我吓了一跳。
小殿下却一声不吭,于高处和他对视,两人的眼,竟有着相似的气魄。
我有些担心,那男子一个不爽,随手就把这小孩甩到天上去。
然而他最终哈哈一笑,把孩子抱在手里,而小殿下竟也没有反抗,只静静地被他抱着。
"她一直在照顾你?"男子问,"她"是指我。
小殿下点点头,看了一眼我那可怜的红肿的脸。
男子嘴角挂着笑:"想要保护她是吗?"
小殿下又点点头,望着男子,目色坚定。
"那你需要变得强大。"男子说。
小殿下顿了一下,继续点头。
"你的官很大吗?"我试着问道。
男子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也许吧。"
"你能见到皇上吗?"我继续问,抓住一丁丁希望。
他点头:"这容易。"
我高兴了:"这是皇上的孩子。"我指着小殿下,"他该读书了,明年的话。可是皇上好像想不起来有这个儿子,你能不能跟皇上说一声。"
他幽幽的看着我:"要我跟皇上说,那我有什么好处?"
?我一愣,好处?钱?我们穷得叮当响。
"那......他是皇子,将来......"
"将来太远,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我只想知道,立马你能给我什么好处?"他强硬的说道。
"放我下来!"小殿下忽挣扎道,落了地,跑到我身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带着些赌气的味道,对我道:"哥哥,我们回去吧,不用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