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先生,对不住,我只是……”
“无妨。”萧望舒神色未变。
抿了下泛白开裂的唇,陶美秀干笑一声,又转过身去快走两步,才回道:
“先生未生气便好,快随我来吧。”
隐在茂密山林间不见踪影的禽鸟撕心裂肺的惨叫,划开青黑的天,太阳初升金黄的光线如出鞘的利刃。
到了议事堂外,陶姑娘却停下脚步解释:“何先生,大哥交代事关重大,旁人最好不要同往。”
边说便看了暗一眼,这就是明示了。
捻了下食指,萧望舒停顿片刻笑道:
“他是为护我安全,”还没说完陶姑娘就皱起了眉,便听萧望舒又道:“不如各退一步,他守在院内就是。”
沉寂片刻显然二人是同意了这个提议。
左右半个时辰,许是寨外首战分出胜负,厮杀之声渐歇,血腥味在空中似隐非隐。
忽而,利刃破空发出阵阵嘶鸣,立于议事堂正中的萧望舒闻声而动,那银光贴面直插入那堂中土墙,正是一把尾部系着条红布的大刀。
院内与那大刀同时发难的是前一秒还笑意盈盈,后一秒就从腰间抽出长鞭的陶美秀,暗被绊住慢了一步。
“萧狗官,拿命来。”
没有半句废话,陶家兄妹一人手持红缨枪,一人手持长鞭,向他二人冲来。
萧望舒从腰间抽出长剑连忙应对,自是明白他的身份已然泄露。
这次前来暗只带了软剑用得颇不顺手,又要顾及萧望舒,一时落了下风,对萧望舒连使数个眼色,是想按先前约定先带他离开,只是萧望舒还有数件事情要弄清楚。
“陶大哥,我自认没有对不起这寨子的地方,隐藏身份也有内情,如今陶兄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我灭口,实在是不仗义。”
四人纠缠刀剑之声不绝于耳。
“呵,狗官,俺同你没什么好说!”
“你口口声声骂我狗官,可我还未曾上任,亦不层做那对不起百姓之事,你这声狗官恕我不认!”
突遭变故萧望舒二人被逼退至堂外一空旷处暂且停手,两方相持,陶家兄妹眼眸满是恨意。萧望舒气息微乱,目光却依旧冷静,暗紧护在他身侧。
“啐!俺真是瞎了眼,信了你这满口仁义的“何先生”!
萧望舒萧县令!你藏头露尾混进寨子,不就是想和寨外的那王守义里应外合置我等死地,如今还装什么样子!”
说罢那长枪绕过暗的长剑对着萧望舒面门而来。
萧望舒连退数步,暗侧身长剑向上用力一挑,那红缨枪便变了轨迹。这样紧急的时刻偏萧望舒嘴上不停。
“陶大当家,愈加之罪何患无辞,隐藏身份确有其事,但我绝无害人之心,何况所谓里应外合也实在凶险,莫不说我同那王守义并不相识,若我真想要行此事,又何必耗费许久,摸清情况便该离去 ,更不必教这寨子里的孩童识字。”
那陶家兄妹听闻手上动作便有片刻迟缓,趁这片刻,萧望舒与暗颇有默契的向寨外跑去,暗趁机还扔了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抓得土,扰乱视线,那萧望舒跑远前还向那二人喊道:
“陶兄你若信我,不出两个时辰我便会请援军前来。”
话虽如此,脚下倒是不停,七拐八拐便没了影子,隐隐约约便只听到那追出院外却不知方向的陶大当家破口大骂:
“我呸,着了这狗官的道儿!”
“哥,说不定何,咳,萧先生真会请援军前来。”
“傻妹子,屁的援军,那城外不就是他的援军吗!”
陶河安已然气急,他本想杀了狗官祭旗以震士气,如今却让对方逃走,却也没时间再想,拉着妹子便向寨门赶去。
再说萧望舒他们,这寨子围了数百号人,想也知道逃不出去,因此他们只是找了个地方暂且躲起来。
“你带不出我去,去搬救兵才能救我。”
暗武功高强趁着混战时逃走的几率很大,可若带上他便不太现实了。
那暗紧皱眉头显然心中纠结,他忽而对着天空吹了声口哨边见天边出现数道鸟影,瞬息间便有只通体纯白的鸽子落在暗的肩头,暗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说道:
“这鸽子可与黎城卢家联系,奉殿下命令,我需寸步不离萧公子。”
黎城卢家世家之首,太子生母,仙逝的废后便出自黎城卢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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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泣血,染红天际,有几只鸟影盘旋向远处飞去。
其下浩浩荡荡站了数百兵马,气势滔天尘土漫扬,鼻腔中满是硝烟与血腥气味。
只听有道沉涩窒闷犹如跗骨之蛆,引得牙关打颤的怪异号角声,幽长刺耳,缓缓拉开大战的帷幕。
寨中高台陶河安手持大刀目光锐利,对着那兵马正中身穿甲胃骑着头红棕色战马的中年男子喊道:
“王守义你若是英雄好汉,便下马同俺一战!”
“哈哈哈,笑话!”
身着深色藤制甲胃的王守义,脸上满是讽刺,眼眸中充满了戏谑与残忍,他声音洪亮气势十足。
“连下马都不肯,老子瞅你才是笑话!”
听见王守义回话,陶河安却没生气反而再次嘲讽。
“呵,陶河安尔等落草为寇,搅我诸县安宁,我前来剿匪是为天经地义为民除害!尔等速速归降,将萧县令请出,莫要负隅顽抗!若再冥顽不灵……”
他稍一抬手,身后弓弩手齐刷刷的抬起弓箭,泛着寒光的箭镞便对准了寨墙上的汉子们,这些汉子眼中爬上几抹惧色,却没一个后退,反而红着眼眶紧握手中武器,带着不要命的疯劲儿。
“鸡犬不留!”
双方间隔不过百米,王怀义自是看得清楚,只觉得这些人自不量力,最后的话更是带了分高高在上的轻蔑与不屑。
再说那高台上的陶河安显然气的不轻,那紧握大刀的手上青筋暴起,脸憋的通红,正要骂回去,却听有道清冷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
“王总兵好大的官威,剿匪,不知你是奉谁的命令,剿得又是哪门子匪?”
只见这风霖寨右侧高台不知何时换了人,正是萧望舒和他身侧寸步未离的暗。
“萧望舒!你莫不是要和这贼人勾结!”
战马上的王守义眼神一转,转而指责道。
谁料的高台上的萧望舒和暗却忽然对视一眼,相继大笑。
自觉失了面子,王守义提着马鞭指着萧望舒的方向斥道
“萧大人,我敬你是县官,这才给你两分面子,如今你却公然嘲笑老子!实在不识抬举!”
“哈哈哈,我笑便笑了,王总兵嘴上说要救大人,又声称大人和你通风报信要一同剿匪,却连大人是谁都认不出来。这难道不好笑吗?”
此处离那战马中心却有些距离,萧望舒来之前还特地换了衣物。
“我同萧大人并未见过,一时认错也情有可原,大人还是莫要拿在下开玩笑,若不想丢了小命,还是快出寨来。”
被下了面子,王守义自是气极,偏他还忍得住,硬挤出抹笑来,极快的改了口。
这次笑得便不止萧望舒二人了。
这王守义自然不解,萧望舒却没再理他,反而像同样站在高台上的陶河安拱手道:
“陶大哥,可见此人用心险恶,是为害我,我当真冤枉。”
原来自始至终开口的一直都是萧望舒。
“小子敢耍老子,给老子放……!”
事到如今,王守义也回过味儿来,他狠骂一句,眼看便要开战,萧望舒却比他还快。
“耍你又如何!”
他直接打断了王守义的话,
“城下众将士听令!”
这句话萧望舒用了力气,振聋发聩,清晰地压过了一切喧嚣,震得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萧望舒的方向,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块乌木令牌,令牌上刻有金色蛟纹,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更显这令牌来历不凡 。
“罪臣王守义私通南蜀,卖国求荣!其罪当诛!太子殿下有令,凡弃暗投明者既往不咎!凡取王守义项上首级者,赏黄金百两!”
黄金百两!此话一出犹如滴入油锅的火星,在王守义军中炸开。
对于普通士兵来说总兵是叛国贼,都比不上百两黄金给他们的震撼,何况诸县偏远层层剥削下,这些士兵有时连几石粮食,半贯铜钱的月俸都拿不到,百两黄金可是他们几辈子都挣不了的巨富。
早在萧望舒喊他是卖国贼时,王守义便惊得差点儿从马上掉下来,百两黄金的话语一出,王守义都觉得自己的项上人头马上就要落地,下意识就想跑,可下秒便反应过来,他周围都是他的亲信,平时没少拿他好处。
而萧望舒口说无凭,不过凭一个根本证明不了身份的令牌,和不知道能不能落到实处的承诺,哪儿能那么轻易的说动他的人马,何况,王守义转念一想,他同南蜀人的交易从未让第二人知晓,这萧望舒怕不是在诈他。
心中有了底气,王守义怒骂道:
“放你的狗屁!证据呢!你构陷朝廷命官,又假传太子命令,甚至和这些贼人同流合污,实在居心叵测!等我秉明黎城太守定要治你的罪!”
“呵,你若动我,莫说黎城太守,便是太子殿下也绝不会轻饶尔等,我手上令牌亦做不得假!至于你口口声声说我构陷你……”
忽得冷笑一声,萧望舒才道:
“你身上所披,可是南蜀特制的‘青鳞藤甲’!此甲外形本就奇特,又因制甲时用南蜀秘药浸了三天三夜,便带着股药香,甲胄内侧靠近腋下处,更是刻有南蜀军烙印——曼珠沙华。
更有甚者,你连我中山军律都改换了那南蜀军律,是生怕两军交战时,南蜀国听不懂我中山的进攻号角吗!”
半个时辰前,他忽而听到号角声,只觉怪异熟悉,直到看到王守义身上的甲胃,萧望舒才明白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前世三年后南蜀国突然发难,中山国派老将军应战,却不知南蜀从何处摸清了中山号角军律,吃了好大的苦头,也是在这一战,陶将军横空出世,如今,这事情也算大白,原来是他中山国早就出了个叛徒。
犹如数道惊雷炸在王守义耳侧,寨下兵马的窃窃私语之声更是让他心中大骇,他嘴上却还在狡辩。
“放你口的狗屁!来人!放箭!给老子射死他们!”
他拿着马鞭指着身侧的弓箭手大骂,他坐下的马匹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的慌乱马蹄哒哒的转个不停。
可任凭他如何急切,底下的人马就是不动,这让他心中的慌乱更甚,嘴上不停。
“都傻了吗,还不快给老子动!”他的马鞭抽向那些士兵,而那些士兵眼神中蕴含的情绪吓坏了他,他紧握着马鞭,额角渗出了汗,却在此刻突然冷静下来,怕什么,这里有半数以上是他的亲信,只要杀了这些人,南蜀那边他早就找好了退路。
“怕什么,出了事也是老子担着,这萧望舒勾结山匪已是板上钉钉,不过是垂死之言你们也信,想想家里老小,敢违抗老子的命令,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些忠于王守义的士兵像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而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更是自得,王大人背靠南蜀,他们去了南蜀照样吃香喝辣,至于这些人要不降于王大人,要不然就是一个死。
于是漫天的箭矢,其间夹杂着数道火矢,带着凄厉的呼啸声,扑面而来。
心中叹气,萧望舒抽出长剑与暗一同挥剑打掉了几个飞来的箭矢,却仍有不少的箭矢飞入寨中,落入茅草屋顶,便如燎原之势,一时火光冲天乌黑的烟尘弥漫。
当然,他的话并非全无作用,士兵的挣扎与混乱,为寨中人争取了不少的时间。
浓烟遮盖了烈日,焦苦而又干涩的气味夹杂着刺鼻而腥臭的腐甜,喉咙发紧眼神干涩通红,他们麻木的挥斥着武器,不知道坚持了多长时间。
汗水混杂着血迹染透了萧望舒身上的衣衫,他再没有半分文人形象,先前那些躲在山洞中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他们搬运着尸体为伤者包扎着伤口,连儿童都拿着武器,可本不该这样的,他们明明都中山的子民,无论是那些士兵还是寨子里的百姓。
紧咬着牙萧望舒不肯发出半点声响,陶美秀为他的肩膀处包扎好,脸色古怪又别扭,似乎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可最后只是沉默着离开,奔赴下位伤者。
支撑着起身,暗不在他的身边,这个时常沉默而又不近人情的暗卫似乎也因为这场战争而有了自己的血性,仍在前线奋力厮杀,没有犹豫他再次向寨门走去。
陶美秀正指挥乡民搬运伤患,她武功谋略都比不上哥哥,可她比这些乡亲都了解乡亲所擅长的事情,能妥当安排好最适合乡亲的事,能安抚好这些乡民的情绪,而这些陶河安做不到,所以在后方的是她,或许换句话说,当她哥哥阵亡那她就是下一任将领。
“何,萧先生您的伤。”
“无碍。”
没有办法,他不想寨民死,可王总兵不会放过他们,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那些下死手的人,也不值得他手下留情。
可这群从未杀过人的百姓,如何是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的对手呢,他们已然渐渐落了下风,眼瞅寨门就要被破。
他们在寨门下苦苦死撑,却仍有前赴后继的士兵填上来,萧望舒的心愈发沉重。
“逆贼,不要负隅顽抗了!若你们好好求求老子,老子也不是不能饶你们一回。”
骑于高马上俯视萧望舒等人,王守义满是嘲讽,当然这话是骗人的,这里的人他一个都不会留。
“姓王的少废话有本事下马一战!”
挥刀劈斩冲上来的士兵,陶河安狠骂一声。
高坐于战马之上的王守义望着疲于应对的寨中人,只是不屑地仰天大笑。
却在此时,山谷前方传来一道声嘶力竭的呼喊。
“黎城驻军奉太子谕令!剿灭叛贼王守义!降者弃械,跪地不杀!负隅顽抗者——立斩!”
一面硕大的黑色旗帜自山下草木遮掩间显现,旗帜绣了金色的“黎”字,其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兵马,如滔天之势,那一刻天地如静止般。
直到大地的颤动,传递到人心中。
哐当!哐当!武器落地声响是那样清晰。
慌乱与恐惧蔓延心头,王守义甚至顾不上什么,他知道他完了。
“撤,”
这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撤!”
他突然加大了音量,提起缰绳两腿一夹就带着小队兵马向山下岔路跑去。
“快追,莫要让王守义逃了!”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第一句,反应快的已经骑马赶了上去。
除了半山那条岔路山上便只有萧望舒他们上山时走的那羊肠小道,狭窄泥泞。王守义亦不是傻的,眼瞅大军已至身前,他直接翻身下马钻进了山中密林,不过瞬息便隐逸了踪迹,有不死心的跟着追了上去。
再说萧望舒等人,望见援军自是松了口气。
等援军到了跟前,萧望舒这才发现领队的竟是念月和赤华先生。
“公子,念月来晚了。”
翻身下马,提着马鞭而来的念月身量拔高了不少,原先圆嫩的鹅蛋脸也变成了瓜子,一身红色劲装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眉眼处不知怎得竟与太子殿下有三分神似,眼下泪痣更添三分妖艳,气质稳重,与数月前那个爱笑活泼的小女孩儿简直判若两人。
等人到了近前,这种不同便尤为突出,
“你,可发生什么事了?”
第33章 诸县事宜
“此事说来话长,那师爷贼心不死不知怎得给总兵递了消息,万幸赤华先生及时带我离开。
想起先前公子交代,我同赤华先生便打算去黎城搬救兵,碰巧在黎城时收到了暗的信,太守不便离城,便由我同赤华先生带救兵前来。”
听到萧望舒的问询,念月语速极快的解释了一遍,其间却遮遮掩掩,令人生疑。萧望舒目光沉静地掠过念月略显紧绷的脸庞,不过数个呼吸间便开口道:
“念月,你知道我所问并非这些,不过你若不愿说,我不会强求,只是若有难处万不可自己一个人扛。”
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念月低着头避开萧望舒望来的视线,只轻声嗯了一声。
皱了下眉,萧望舒似要开口,那边陶家兄妹已经迎了上来。
“萧大人!之前是俺有眼无珠冒犯大人!还望大人不要迁怒于这寨中百姓,一应罪责俺一人承担。”
不等他说话,陶河安带着陶美秀直接跪下,还好萧望舒反应的快将人扶了起来。
“陶兄,吾敬你为人,然律法森严不讲私情。”
此话一出不止陶美秀脸色一白,听见动静逐渐围拢来的寨中人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之前与王守义对战时便知晓了萧望舒的身份,经过此战,他们也确实无再战之力,只是这不代表他们就能眼睁睁的看着陶家孩子受罚。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
“萧大人!大当家是为了俺们有条活路,俺们欠他一条命,俺们愿意替大当家受罚!”
此话一出便获得了众人的应和。
“父老乡亲!”
这话萧望舒加大了音量,带着笑意安抚道:
“父老乡亲且听我一言,按我中山律法凡强盗者(持械抢劫)不得财者徒二年,得财一尺徒三年,赃满十匹及伤人者绞,杀人者斩。”
冰冷的律条一出,众人如坠冰窟,一片寂然,不多时便传出几声抽泣声,萧望舒看的分明,有位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背过身去肩膀耸动,亦有人站到前面咬牙道:
“大人,俺甘愿替大当家受罚。”
“吾话未说完,乡亲们稍安勿躁。”双手摊平向下,萧望舒带着笑意道:
“然,法不外乎人情,念当初贪官苛政,陶大哥被逼无奈落草为寇,风霖寨众兄弟虽有劫掠之事却从未害人性命,更有济贫之心。
况诸县本就苦寒之地,倒不必流放他处,只罪责不可免去。”
他停顿片刻扫视众人,沉声道:
“故,本官酌情处理:现判陶家兄妹及风霖寨寨匪,所犯劫掠之罪,感念其行,从轻发落,该判为诸县百姓赎罪,效力朝廷,凡劫掠所得折算银钱从月例中逐年扣除,赔付失者”
此话一出众人皆喜,高呼青天大老爷,萧望舒连连摆手道:
“当务之急还是要清理战场,治理伤者。”
众人连忙应是便各自散去。
风霖寨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至于王总兵到底是让他逃了,萧望舒虽知恐怕是放虎归山,可没时间分出心神处理,整顿伤者再加上帮助村民迁回原址总需要时间,何况诸县那边还有个烂摊子等着。
如他所料,许是听见动静或风声,王师爷和李主薄早就携款跑了,可见先前种种不过是让他放松警惕。
卷宗混乱,库房空空,县衙也只剩下了几个老弱病残,可有他头痛的,不过也难不倒他。
先是安排职务,人才他不缺,师爷主薄连带捕快的职位他本就有任免权限,至于下人他不需要如此也能免了部分开销。
定下职位,便是清理卷宗,撤销前任县令颁布的严苛税项,又马不停蹄的和太子殿下书信告知情况。
并上了奏章,为的是请旨免了今年的赋税,也好叫百姓有喘息的时间。
另总兵职位空缺,他本想举荐陶大哥,可师出无名,还是叫陶大哥和他妹妹当捕快历练两年,他也好徐徐图之为殿下争得一员大将。
将命令有条不紊的布置下去,他才有时间整理卷宗。
动用了四皇子的门路,不过五六日朝廷便来了消息,先是允了他的请求,又对他的行为多加赞赏,拨了相应的款项让他处理后续事务,告知他下任总兵已在来的途中,在这之前可由他指派人手锻炼士兵谨防敌国来犯。
这事他交给了陶家兄妹,另找了些兵法书,让陶家兄妹接着识字,这事被赤华先生揽下。
至于念月才学本就由他亲自教导,如今帮着他处理公务和整理卷宗他也放心。
太子殿下的回信也在这两日到达,内容大差不差,交代总兵可信是他们的人手,又说了如今京城的局势。
说现下四皇子和六皇子正斗的不可开交,反倒便宜他,让他有时间和机会安排自己的人马,又说了几处安排,絮絮叨叨的,却十分正经,随信还附了银票,因是交代公事他便细致的通篇阅过,却见信尾上书:
“两年之期,盼君早归,望君安康。”
那字迹晕染,使他心头一颤,忍不住摩挲,便连指尖都染了温热的气息,实在是太过狡猾。
“大人!”
门外传来一道急促女声。
随后半掩的门扉被推开,念月捧着账目,嘴中未停。
“大人,核对旧年账目,此项……”
她抬头,便见萧望舒背对而立,手中捧着信纸,侧脸的眸中带着说不出的缱绻温柔,却在下一刻消散地无影无踪,像是她瞬间的错觉。只手中信纸被珍贵的收进匣中。那小心翼翼的动作提醒着刚才的并不是她的错觉。
“何事?”
脑中纷杂的思绪被打断,萧望舒的语气似乎温和如故,念月没有时间思虑其他,只立刻捧过账目指着一个位置对着开口道:
“大人自同济十七年起,每逢九月,县衙便会有数项“军械”开销,去向不明,经手人不定,前任县爷,主簿,师爷均参与其中。
时间点恰好在王总兵上任后不久,在那后县令便设立了数不胜数的税令。”
又指着几处模糊不清的朱批,念月道:
“您看,这里批注用于军中购买弓弩兵器数件。可照理说中山有律,军用开销由兵部统一拨发。”说着念月又从账目夹页中抽出一张清单。
“这清单列有数项军械名称,可几样分明为南蜀制式。”
接过清单萧望舒一一扫视而过。
“的确,他们怕早就和南蜀勾结,念月你立了大功!”
将清单收好,萧望舒赞许道,余光瞥见念月颈间的玉珠,便问道:
“关于你家人一事,寨中并相关信息,只怕还是要麻烦黎城太守,待我书信一封……”话却被打断。
“不必了,”察觉到自己语气的生硬,念月扯了下嘴角,“公子有心,只是诸县事务繁杂,这事不急。”
没有接话,萧望舒微皱眉头,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公子,不满公子念月此次前往黎城,已有线索,其中种种念月不便细说,望公子体谅。”
似是过不去心里那关,念月忽而沉声打破了寂静。
仔细打量念月一番,数年陪伴的情谊在,萧望舒知道这其中绝不像念月所说那般轻易,可打量念月神色,到底还是长叹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