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十字军（第一二部）————aulaul

副连长看了看我，然后在我的前方来回地踱步了一下。最后他停下了脚步开口：「你知道你刚来到连上时，给连上带来了多少的麻烦？我第一次看到你时，就知道你是个麻烦人物！」

我没有响应，只是直挺挺地站着。副连长接着：「你知道你还有多久要升士官吗？现在你半夜不睡觉，还在那边和人聊天，要是其它的士兵看到了，有样学样，你以后拿什么理由来约束他们！」

我仍然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站立在原地。达哥是个即将退伍的人，副连长似乎并不想为难他。而我现在的身份，却是个连破冬都还不到的一兵！

我并不知道副连长会对我做出什么样的处分，只是用着凛冽而带着桀骜不驯的眼神，和副连长持续对望着。

副连长就这样和我四目相对。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了口：「去睡吧！下次别再被我发现就寝时间还在聊天。进去吧！」

我：「谢谢副连长！」

副连长转身准备走回自己的寝室，他突然停下脚步：「寝室里的烟头，记得拿去丢。」然后离开了走廊。

我回到了寝室里面。但是我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床位上，而是走到了达哥的床缘边。达哥看见我回来，紧张地：「怎么？副连长说些什么？」

我挑了挑眉：「没什么！只是叫我们要早点睡。」我爬上了达哥的床上，躺在他的旁边，将自己的头依偎在他的胸膛旁。

达哥：「你不怕副连长等一下还会再来查房呀？」

我：「你怕吗？」

达哥没有回答。

我爬起身，跨坐在达哥的身上，然后慢慢地弯下单薄的身体，靠近了他的脸颊。

我感觉到达哥的胡渣在我的脸上摩擦着。痒痒的、酥酥麻麻的！

我闭上了眼睛，双唇在他的脸上游移着，达哥伸出双手，将我轻轻地抱近他的胸怀。我可以感觉到他有点紧张，但是他却没有将我放开。我的手指在他的发梢上播弄着，最后悄悄地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之后才又慢慢地坐直了身。

我缓缓地睁开了自己的双瞳：「我……」

双眸中闪动着狡黠的光芒，口气坚定地对着达哥：「…不怕！」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在那深沈晦暗的阴暗角落里头，
有多少是不愿对别人述说的难堪？
又有多少…是一辈子都不愿去面对的陈年往事？

我不想看到达哥流露出那落寞的神情！
我不想知道达哥曾有过那么多的痛楚！

因为……我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他！
[自由自在]

拥抱过后的惆怅，总是令人觉得害怕！
你爱我吗？还是…我们现在的一切，也只不过是短暂的相逢？
我看着你熟睡的脸颊！
我感受着你沈稳的呼吸！
我躺在你的身旁….就这么静静地依偎着。

我害怕将你惊醒，
害怕将…深夜里的宁静全都打破。
害怕……

达哥全副武装站在安全卫兵旁。他的汗水顺着脸颊，不停地淌下，迷彩服全是湿漉漉的一片，腰间上系着沉淀淀的水壶，钢盔顶在他的头上最少已经超过了三个小时！但是…他的姿势仍是直挺挺地，丝毫没有受到加诸在身上的累赘，而影响到他一贯的坚忍挺拔。

连上的人在经过他的身旁时，全都低下头，匆匆地离去。而我则在走廊的另一头，直盯着这样的一个男人！

面对无理的处分，达哥没有吭半句声！

距离刚才的事件已经三个多小时了。我的心里越想越是升起一股无法克制的恼火！我坐在走廊底端的阳台上，右手食指轻轻一弹，烟头瞬间掉落在地板上。接着跳下之前坐着的地方，带着怒意，直接走向了副连长室。

我敲了敲门：「报告！」

「请进。」

我进入了副连长室。

副连长正在批着参三课的公文，而同寝室的医防官，则是躺在他自己的床上，看着一本英文书。他们看见我走了进来，医防官：「HI！是你呀！有什么事吗？找他？还是找我？」

医防官即将接下副连长的职缺，而现在的副连长，马上就要接连长的位置。医防官的个性总是不拘小节，对人客气之外，也爱和大家开些小玩笑，但是我现在却没有心情和他笑闹。

我语气生硬地：「都可以。」

副连长放下笔，抬起头来，看了看医防官后，又将目光转向我，一脸疑惑地等着我开口。

我：「为什么要处分达哥！他又没有错！是排长自己有问题。他的命令下的不正确，达哥他只是……。」

副连长眼光锐利地望着我：「只是什么？」

我停了一下，小声地：「只是说话大声一点。不过他并没有…」

副连长冷冷地：「辱骂长官是吧！」

我没有辩驳。但是我相信自己那双眼睛里头，一定正冒着两团熊熊地烈火，和副连长的冰冷态度，形成强烈的对比。

医防官看见我们两人僵持在那里，开口道：「来！你过来坐下，告诉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了副连长一眼，他并没有表示意见，只是继续低下头，埋首在那堆公文之中。于是我走到了医防官的身边坐了下来。我将上午操课时的情形向医房官仔细地述说了一遍。

我生气地：「是那个新来的排长自己搞不清楚状况，他连正常操课的程序和步骤都不懂！还一副自己好像很会的样子。一会儿指挥这样做，一下子又说要改成那样，这叫我们要怎么操课下去？而且排长还把操课当玩笑般，动不动就叫菜鸟提着担架，绕着操场跑一圈，他到底是懂不懂呀？指导错误的是他耶！又不是新兵他们。菜鸟刚来又没有学过，凭什么这样对待他们？」我说到这时，想起了连上弟兄对副连长的评语，于是对着副连长的背影，狠狠地瞪了一眼。

医防官看见我的表情，忍住了笑：「喔！那…阿达到底是做了什么？」

我小声地：「达哥他…他只是看不下去，骂了几声而已。结果排长恼羞成怒，竟然叫他全副武装，罚站六小时。那有这样子的！根本就是不当管教！」

医防官想了想：「嗯！阿达有骂脏话吗？」

「没有！他讲话是大声了点。不过他只是说排长搞不清楚状况，连操课都不懂，还胡乱处罚新兵。」

「也对！这样必确实是不太好。副连！这种情形你要注意一下喔！找个时间把排长们集合起来，说一下。」医防官对着副连长的背后说了一声。

我：「那…达哥他……？」

医防官再次对着副连长长：「副连！你觉得呢？」

副连长没有回头，只是简短地：「你自己说呢！」

医防官看着我：「嗯…关于这个问题嘛…。」医防官起身点了烟，他将烟拿给我，我摇了摇头。

医防官接着：「军中是有纪律的！阿达的行为是有点过火了，他在连队面前给排长难堪，确实是不太好！若是不稍做处分，对排长们的威信，是会造成不良的影响，不过…处分六个小时这点，确实是……。」

副连长背对着我们：「我觉得刚刚好！」

医防官对我耸了耸肩：「好吧！副连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给些什么意见，毕竟作战训练是他在负责的。」

我生气地：「那不公平！难道长官自己不懂，乱搞就没事？而义务役的人，就该活该倒霉！」

副连长：「注意你的口气！」

医防官连忙打着圆场：「好了！好了！别再说了！签呈既然都已经出来了，这件事就到此落幕。我等一下会和副连长商量，将阿达罚站的时间缩短。这次就这样啦！我下次再写个签呈，让他放个假。」

我：「这…这不是放不放荣誉假的问题！我…算了！我去陪他站！」我起身准备离开副连长室。

副连长这时终于再次抬起了头：「你要干嘛？」

「要你管！我要对连上这种不当管教，做出最严正的抗议！」我转身打开门。

医防官阻止我：「你不要冲动！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副连长：「别管他！他要站，就让他去站！」

医防官不以为然地看着副连长。

我看了医防官一眼，气愤地甩了纱门，离开了副连长室。

我离开后，第一时间走回了寝室。现在是中午时间，连上的弟兄都躺在床上睡着午觉。我拿起放在内务柜上的个人装备，全往自己的身上套，然后在其它人疑惑地目光下，离开了士兵寝室。

在经过副连长室时，我看着里面的副连长，他抬头望着我，我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快速地走到安全士官处，站在达哥身边。

达哥讶异地：「你……你在干嘛？」

我：「来陪你站呀！」

达哥搞不清楚状况：「你干嘛来陪我站？」

我则生着闷气，一句话也不说。

达哥：「你在发什么神经呀？还不赶快回去寝室休息。你下午不是还要去别营帮新兵体检？」

我赌气：「我不去了！」

达哥看了卫兵一眼。卫兵也是一脸茫然，似乎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卫兵忽然转身喊了一句：「副连长好！」

副连长对着安全士官点了点头后，走到了我和达哥的身旁。他看了达哥一眼，将视线移到了我的脸上，我则撇过头去，懒得看他。

副连长似笑非地笑地：「你如果要陪他站的话，阿达就多站四小时！原因是怂恿弟兄脱离部队掌握。听懂了没有！」他说完后将视线移向了达哥。

我瞪着副连长：「你……你真的很恶劣！」

副连长恢复到了一向冷漠的表情：「你听到我说的话了，至于要不要听？就随便你！」

我看了达哥一眼，达哥：「你还不快回寝室去？难道你没听到副连说的话吗！」

我当时真想大声尖叫！这…这…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但是我还是耐住了性子。我想了一下，最后只好看着他们两人说了声：「报告！是！」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在他们的视线之下，转身离开了现场。

在我走进寝室之前，我回头看见副连长和达哥似乎正在交谈着。副连长忽然回过头来看向我，露出一副自以为是的得意笑容。

我则抬高着下巴，哼地一声，走进了寝室里。

当天午休完毕后，我在连集合场上，和医官准备到别营去帮新兵做体检。

我不自觉地望向二楼达哥罚站的地方，但是…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在其它人的催促之下，我只好拿着一些装备，离开了连队。等到我傍晚回来时，达哥已经和其它人先离营放假去了。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内务，然后和小蝶一起走出了营区。

小蝶：「怎么？听说你今天和副连长大吵一架呀！」

「你怎么会知道？」我疑惑地看着他，顺势甩了甩手中的背包。

小蝶忽然窃笑了起来，一副爽到骨子里的表情：「呵呵！我当然是有秘密的管道啰！别忘了，我的花名可是『小蝶』耶！虽然我整天都待在营站里面，不过连上的事情，我可是一清二楚！」

「要就快说啦！再不说的话，我不理你了。」我们两人走在营区外的红砖道上。

小蝶：「好啦！好啦！干嘛火气这么大！不要为了副连长那只疯狗，把自己给气坏了，不然达哥可是会心疼的喔！」

我给了小蝶一个白眼，自顾自地走到了前头。

「好啦！好啦！我的『小倩姊姊』呀！奴家等会儿再说嘛！你没看到处都是人吗？难道你要我当众公开我的风流韵事喔？那些没得到我青睐的小毛头们，可是会被气得半死的。」

我停下脚步：「你是说…你也有…对象啰？」

小蝶神秘兮兮地笑个不停：「那当然！放心啦！不是你的达哥。等到了PUB之后，我在跟你说吧。」

PUB里烟雾弥漫。

我自己点了一根烟，小蝶则是去酒吧点了两瓶台啤。

我连忙：「我不喝酒！给我一瓶可乐就好了。」

小蝶没好气地：「那有来PUB，还不喝酒的？」不过他还是帮我换成了我要的饮料。
酒保拿来我们的饮料后，我打开了可乐，喝了一小口。小蝶和我说了声要先去和老朋友们打个招呼，于是离开了座位。

在新竹的PUB里，有些人打着领带，看样子应该是刚下班的上班族，有些则是一些白皮肤的老外，参杂在人群之中。

我忽然想起了之前认识的其中一位BF。他也是我在PUB里面认识的。不过在多年之前…他已经不在人世间了。在当兵之前，我只去过几次酒吧。不过即使过了这多年之后，我还是不喜欢PUB里面的气氛。

半个小时过去。小蝶总算转回到我的身边。

小蝶：「有没有看到喜欢的呀？小妹我可以帮你介绍喔！」

我：「你干嘛？要做老鸨呀！」

小蝶：「唉呀！怎么把我说得那么难听！人家只是怕你无聊嘛。」

我：「不必了！你知道我已经……。」

小蝶促狭地：「喔…这么快…就要替达哥守身如玉啦！」

「好了啦！快说你是怎么知道下午的事情？」我催促着。

小蝶在我身旁坐下，点了烟：「当然是我的相好告诉我的啰！」

我看着小蝶的脸，他吸了一口烟：「你知道许班吗？」

「不……不会吧？」我一脸讶异。

他只是吐了吐舌头，甜蜜地笑了一下：「干嘛？只准你和达哥好，就不许我和许班送做堆呀！我的姊姊『您』也太狠心了吧！」

「可…可是……？」

「唉呦！还什么可是的？人家我们早就暗渡陈仓啰！那像你和达哥，还在那里眉来眼去的，真是浪费大好青春。」小蝶将烟灰弹在烟灰缸上，接着：「对了！达哥今天也太冲动了。不过我听其它学长说：他们可是第一次看见达哥这么生气喔！」

「对呀！尤其是那个副连长更过份！想到我就有气！」我将中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小蝶。

小蝶想了想：「不过…我听说达哥和副连长…好像还不错耶。」

「是吗？」我又点了一根烟，想着当我离开后，副连长和达哥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小蝶见我沈思了起来，他开口道：「放心啦！达哥已经是你的人了。你现在应该想的是如何和他更进一步，而不是去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何况副连长和达哥两人都那么壮，要是他们两人真的有些什么的话…恶…想到我就要昏倒了。」

我想了想，也觉得不可能：「对了！那你跟许班，怎么会……」

小蝶又娇笑了起来：「当然是我们一拍即合呀！有一天他来营站买东西时，跑来和我聊天，然后…我们很自然的就……。」

我用着关心的眼神看着小蝶。

小蝶似乎知道我想说些什么，他自己反而先开了口：「我知道啦，她是有女朋友的。不过那又怎么样？我也蛮喜欢他的，我承认我是主动了点，不过…他还不是接受了。」

我在小蝶的眼睛里看见一丝闪过的挣扎。不过他在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神采奕奕：「不要管我的事啦！我自己有分寸的。而且呀…」小蝶贼贼地看我：「你自己还不是和达哥……」

「达哥是单身！而许班是有女朋友！光是这点就差很多了。」

小蝶嘟起嘴：「那你是在怪我介入别人的感情，还是……」

我连忙开口：「当然是怕你受到伤害呀！你别忘了，你们之间…未来会在一起的机率是……」

小蝶打断了我的话，然后将他自己的袖子拉了起来。我看见的是一条白晰的手腕上，有着三条让人见了怵目惊心的疤痕！

我抬起头看着小蝶。

小蝶将手袖放了下来，拿起啤酒。他将手肘放在桌上喝了一口后，缓缓地：「有些事情…我已经不想再去深究了。现在能保持这样就好，我不想去想太多。」

小蝶的眼神有点迷离，和他一向淘气的光彩绝然不同。但是当他转回头来看着我时，又回复到我所认识的小蝶，全身散发着耀人的狐媚魅力

小蝶：「不要管我了啦！倒是你，好像不喜欢来这里似的。」

我：「嗯！我不习惯到PUB。」

小蝶：「好吧！那么回我家吧！不过我要先去和那几桌的人打个招呼，之后我们就走吧！」

小蝶果真是交友广阔！光是这个招呼，他就『打』了将近半个多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