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玄轻声制止道:“这话休要再提,你们若想继续在这宫里呆着,就切记什么都不要说,什么也不要管,本本分分做好手头上的事情就行。”
侍从们相视几眼,齐齐跪下,道:“是,我们都记下来了。”
葛玄笑道:“都起来吧,那你们就都回去吧,也不用送了,你们的心意到了,我收下。日后若是有缘,就再见吧。”
侍从们磕了头,各自回了自己的地方。
曲慕瑕上前,低声道:“玄云,你是舍不得的吧。”
葛玄轻轻在他头上敲了一记,笑道:“说什么呢?好不容易能够卸下担子,好好轻松一番了,我还不抓紧机会赶紧跑。”
荫泉也在一旁笑道:“大人,玄云公子只怕恨不能现在就和大人一起离开,畅游各地风光呢。”
曲慕瑕摸了摸被敲的地方,嗔道:“好好好,是我弄错啦,泉儿,反正东西也准备好了,干脆现在就出发吧,免得玄云公子等得着急。”
葛玄满脸笑意地看着他终于露出符合自己年纪的可爱表情,道:“那曲大公子到时候千万不要嫌弃我这个什么都不懂乡下人。”
曲慕瑕无奈地抚着额头:看来,这一路上让自己头痛的人,好像又多了一个。
一行三人,加上不多的行囊,轻轻巧巧出了院子,打算从偏门出宫,没想走到一半,遥遥看到一行人,前头是葛赤陪同一名女子,后面是几名宫人跟随。
葛玄还在犹豫,旁边的曲慕瑕已经快步走了过去,招呼道:“蒙汜,我们这就走了。你要多多保重啊!”
葛赤其实早就看到了他们,此时见曲慕瑕过来,情绪也有些复杂:“慕瑕......珍重。”
想了一想,又从身上取下自己随身的玉佩塞给他,以不容拒绝的口气道:“若是有什么事情,拿上这枚玉佩到官衙,他们会全力协助的。”
曲慕瑕见推辞不过,只好收下,道:“多谢了!”
葛玄上前道:“阿赤,这位便是苏姑娘吧?”
葛赤正不舍地看着曲慕瑕,此时听他问话,只好不情愿地转过来,道:“不错,这位便是苏灵姑娘,也将是......未来的王后。”
苏灵福了一福,并未开口说话。
葛玄以一个兄长该有的口气道:“阿赤,苏姑娘,祝你们白头偕老。”
曲慕瑕也笑道:“祝你们幸福。”
葛赤扯出个笑容,道:“慕瑕,你也要好好的。我就不送你们了,车马我早叫人备好了,就在西门出口。”
那三人渐行渐远,葛赤却久久没有收回眼光。
一旁的苏灵也乖巧的没有打扰,只是看了看葛赤,然后和他一同看着远去的人,眼里的神情居然和葛赤如出一辙。
荫泉看到备好的车,觉得十分新鲜,非要同车伕一同坐在前面赶车,曲慕瑕劝说无用之下,只好由着她,自己和葛玄进了车厢。这牛车外面看着不甚起眼,里头空间布置的却是颇为舒适,曲慕瑕笑道:“蒙汜想得很周到呢。”
葛玄放好帘子挡住车外的视线,一把抱过他亲了上去。
曲慕瑕一时不防,被他吻个正着,唔唔了两声,脑子里又想起昨晚的纵情,脸腾地红了,连忙推开他,道:“玄云......你怎么突然......”
葛玄在车厢里坐好,别过脸去,显然有些不悦。
“你......”曲慕瑕想到某种可能,笑道:“玄云,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葛玄意味不明地瞄了他一眼,曲慕瑕赶紧噤了声,不敢再往下说,心里却有些甜,然后凑过去挨着葛玄坐了。葛玄搂住他的腰,微微一笑。
“大人,玄云公子,你们想先去哪里?”这时,荫泉腾地掀开帘子。
此时正在别人臂弯中的某人窘得不知如何是好,扭了几扭,却没有挣开,倒是葛玄大大方方,表情都没半分变化,依旧笑着答道:“先去慕瑕的家乡看看吧。”
荫泉点了点头,冲曲慕瑕挤了挤眼睛,促狭道:“大人不用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出去。”
帘子重新垂了下来,葛玄终于侧过身,靠在曲慕瑕肩上笑出了声:“慕瑕,你真是可爱得很。”
曲慕瑕瞪了他一眼,直起身来别扭的想要推开他,却不想此时车伕已经扬鞭,车子一动,他整个人坐立不稳往后一倒,被本是靠在他身上的葛玄压个正着。
葛玄也不起身,反而伸出手去,暧昧地放在他的腰间,在他耳边轻笑道:“慕瑕这是在邀请我么?”
曲慕瑕脸变得更红,昨日那番剧烈运动之后,虽然因为药膏的缘故,没有留下半分伤害,但是腰间酸软之感却不是药物能够生效的,所以,此刻那处也甚为敏感,葛玄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了过来,还有萦绕在耳边若有似无的湿热呼吸,实在是挑情得很。
曲慕瑕支支吾吾道:“玄云,不要玩了,先让我起来。”
葛玄低声道:“若是我不放呢?”
说着不仅不放开,另一手也抱紧了他,让两人更紧密地贴在一处。
“你......”曲慕瑕说也不好说,推又推不开,只能羞恼地瞪着葛玄。
葛玄看着他的表情,叹了口气,终于松开了手,坐直了身子,道:“慕瑕,你千万莫要这样看着别人,否则就危险了。”
曲慕瑕也趁机坐好,理了理自己的衣裳,道:“要不是你像刚才那样戏弄我,我才不会瞪你呢。”
葛玄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头,道:“慕瑕,你怎么就不懂呢?不过,不懂也好。”
曲慕瑕总觉得他这一番举动让自己显得像个小孩子,不由有些不服气,道:“谁说我不懂。”
说着凑上前去,毫不温柔地亲了葛玄一口,然后面有得色,笑道:“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这一次轮到葛玄黑线:这难道就是他潜藏未露的本质么,不过,真的很可爱呢!
想到这里,葛玄反而一把抱住他,开怀笑起来。
行车出了城门,王都渐行渐远渐不见,车一开始是行在官道上,来往的车不算多,在这个年代,牛算是重要的劳作工具,一般人家都是用来耕地,所以除了富贵人家,还有专门行走于各个城镇之间的驿站车辆之外,寻常人是舍不得用牛来拉车的,所以葛玄这一行人所乘车辆不算豪华,但是也还是引来路上来往的一些人的好奇观望,尤其是坐在车前的荫泉娇俏美丽,又不时逗那沉默寡言的车伕说话,更显得一派天真烂漫,吸引了不少目光。
那车伕看了看天色,已过正午,转身冲车里道:“两位公子,我们出来的有些晚了,照这速度走,也不知能不能及时赶到下一个驿馆,我知道有一条近道,应该可以快一些,但是可能会有些颠簸,不知公子爷意下如何?”
曲慕瑕看了看葛玄,道:“我倒是没什么,玄云你呢?”
葛玄看了看车窗外,突然笑了,冲那车伕道:“就照你的意思吧,说不准还能看到有趣的景色呢。”
荫泉欢呼道:“太好了,终于不用被人盯着看了。”
曲慕瑕黑线,心道:若不是你自己要坐到外面,又那么大动静,别人才不会这样注意你呢。
车伕前行一阵,将车拐进了旁边出来的一条小道,登时绿树隐蔽,一下凉爽下来,而且也没有官道上的尘土飞扬。
曲慕瑕撩开了车帘,享受从外面吹净来的清风,很是享受,此时葛玄却上前去,将那帘子重又放下。
曲慕瑕不解,道:“玄云,为何......”
葛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别有深意地笑着在他耳边低声道:“慕瑕,你就等着看戏吧。”
曲慕瑕会意,知道他肯定别有打算,也就不再说话,静竞坐在他身边,等着他说的好戏上场。
外面荫泉哼着不知哪里的歌儿,声音如同水流入涧,婉转清丽,渐渐让曲慕瑕觉得能这样一直在这些人身边,平平静静地走着,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他将头轻靠在葛玄的肩头,渐渐有了些微的困倦之意。
朦胧之间,突然车辆一顿,竟然停了下来。
车外有一人大声吼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你们他ma就得留下买路财!”
外边那车伕瑟瑟发抖,一个骨碌就从座上跌落下去,动静颇大摔在地上,狼狈地哀哀叫唤。
荫泉也装的花容失色,捂住脸假装哭泣,甚是凄婉动人。
曲慕瑕想掀开帘子去查看,葛玄却按住他的手,示意少安毋躁。
那伙强盗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前边坐着的是个柔弱女子,而且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反而视而不见,只是专注地盯着后面那个毫无动静的车厢,见里面的人完全没有出来的趋势,那领头的凶神便做了个手势,身后的那些人取出早已备好的弓箭,瞄准车马便要射出。
这分明已经不是劫财,而是索命来了。
“就凭你们这样的角色,也想伤害我家主人!”
就在此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无比自信又略带嘲讽。
葛玄脸色微微变化,曲慕瑕也顾不得这许多,一把掀开了车帘,探身出去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领头的手一挥,身后数箭齐发,直直向曲慕瑕射来。
曲慕瑕还在错愕间,就只见一个灰色的影子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掠过,一阵铿锵之声,那些箭支,全都萎顿在地上,断成数截,从取人姓命的利器成了毫无用处的废物。
那影子也停了下来,原来竟是那个灰衣灰发的少年乘风。
他头也不回,怒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冒失,出来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
曲慕瑕并不识得乘风,但听了这话,也知道他是在说自己,而自己刚刚也确实给了别人可乘之机,不由讪讪地缩了回去。
“慕瑕,不用担心,有乘风在,那些人都不是对手。”
见曲慕瑕一脸的疑惑,葛玄微笑道:“乘风是我少年时捡回来的,没想到却是修炼成/人形的灵兽。后来他就一直跟着我,当我的暗卫,前两日我本来叫他回去的,没想到他还是跟来了。”
“原来如此。”曲慕瑕点头应了声,道:“他看起来并不大,对方那么多人,真的没问题吗?”
正说着,只听外面兵器相撞之声减少,那边不时传来成年男子的惨叫,空气中渐渐弥漫着淡淡的血 腥味儿。
曲慕瑕皱了皱眉头,葛玄见状,将他的拥在自己胸前,道:“不想听,就捂住耳朵。”
闻着他身上都有的薰香味儿,曲慕瑕闷闷道了声:“没事,这样就很好。”
不过半刻,外面打斗声与惨叫声稍停,而后是一阵奇特的悉悉索索之声,最后归于一片沉寂。
荫泉在外面道:“大人,玄云公子,已经没事了。”
葛玄松开了曲慕瑕爱,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之间前方的草丛灌木上还有些微血迹和衣物的碎片,来袭击的人却是一个不剩,而灰衣灰发的乘风静静站在那里,毫发无伤。
他虽然不算高大,但却如同一柄出鞘的剑,尤自散发着凌冽的杀气。
曲慕瑕稍稍愣了愣,从行囊中取出一方巾帕,递上去道:“乘风......乘风公子,你脸上有血迹,先擦一擦吧。”
乘风却看也不看,轻哼了一声,举起袖子随意擦了擦,敛了身上的气势走到葛玄身前,道:“主人,还是让乘风跟着吧,一路上有什么事,也不用污了主人的手。”
葛玄无奈道:“即使我说不让,你还是会跟着吧。”
乘风笑着露出两颗小尖牙,道:“主人果然了解乘风,这意思是不是我可以跟着了?”
葛玄点了点头,道:“你愿意就跟着吧。”
乘风笑着围着牛车转了几圈,显然十分满意。
那边荫泉故意大声道:“真是个毛孩子。”
乘风停了脚步,瞪着眼睛道:“你说谁?”
荫泉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谁答应我就是说谁。”
乘风怒道:“你......”
“乘风不得无理!”/“泉儿不要闹了!”
葛玄曲慕瑕同时出声,就在这个当口,一枚暗器瞬间发至,直指葛玄后背。
曲慕瑕离他最近,本能地上前挡在他前面,荫泉见状,抬起指尖一指,那暗器堪堪在曲慕瑕身前一寸处停住,直直坠地,再地上裂成几瓣。
乘风本被荫泉扰乱了心思,一时反应不及,此时也跳起来,冲那发暗器的人冲了过去,瞬间杀气陡升,那偷袭的黑手还来不及还手,便瞬间封喉毙命。
而这发暗器的人赫然是之前那个看上去忠厚老实的车伕。
乘风低低地出了声,那语音极其奇特,若非他就在身前,能看到他启唇发音,在其他情况下,旁人是绝对不会注意这样独特的音频,而后从密林深处钻出几只猛兽,扑向乘风身边的那具尸体。
葛玄伸手捂住了曲慕瑕的双眼,等那只手拿开的时候,车伕的尸首已经不见了。
“玄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伙人到底因何而来?”曲慕瑕忍耐着久久未曾散去的血 腥气,问道。
葛玄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我们边走边说吧。乘风,你去驾车。”说着携曲慕瑕进了车厢。
灰发少年恭敬地应了,坐在之前车伕的位置,荫泉也依旧在原位做了,一行人重又启程。
第二六章 南郡灵地(下)偶然
神界。
“你能看出这灵力的属姓吗?”寿光懒懒地坐在地皇神农的炼药室中。
神农专注地试探着寿光刚刚递给他的灵力凝珠,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实在是分辨不出来,这不是我知道的任何一种神所持有的灵力。”
“连你都不知道吗?”寿光皱了皱眉,道,“看来事情不简单了。”
“你便是被这灵力所伤?”
“伤我的是另一种,那个我倒是知道它的来头。只是这一种,着实奇怪,它好像是针对我的灵力而设的,不具有攻击姓,但是却能吞噬由我的灵力做成的防护和攻势。”
“寿光,看来你是惹到什么不该招惹的人物了。”神农将那凝珠交还给寿光。
“不该招惹的人物吗?”寿光无奈地笑了笑,道:“也许真是如此吧,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打他的主意,这下不止是我,连同现在在人界的尚未完全觉醒的三股力量,只怕都在那个人的计划当中吧,而我还毫无头绪。”
神农疑惑道:“寿光,是要出什么大事了吗?”
寿光看了看这位因为自己参与早古神战经常受伤,因为找他治疗而最后与之成为挚友的神农,正色道:“我也不瞒你,我找到了司青的转世。”
“司青的转世?”寿光对司青的执着是他知道的,不过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他还是有些吃惊,道:“他现在在哪里?”
寿光却不回答,继而道:“不止是司青的转世,我还在人界遇到了流云......不,应该说是流云的一部分。”
神农不解:“为什么说是流云的一部分?”
“他的魂魄并非完整转世,只有一部分在那个人体内,而剩下的,也不知道在哪里。”
“你之前说尚未完全觉醒的三股力量,如果说这是其中的两股,那还有一个呢?是什么?”
寿光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是天狼!”
“你是说那个凶神天狼?”神农这下真的是骇了一跳,道:“他不是被封印在黄泉了吗?怎么可能会在人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