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 下----十九章

作者:  录入:02-28

  远离邪看到从天而降的远明浩,自然也听到了那番对话,原来如此!想著手上的残剑倏地抵住竹青痕的脖子。
  竹青痕脸色苍白,眼神却越发凌厉:“你也要杀我?原来,你便是为杀我而来的?”
  远离邪一怔,当然不是,可是看向横在他手中的残刃,他又说不出否认的话。他见过竹青痕冷漠的样子,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冷冽而凄厉的模样,仿佛绝望的刀锋般。远离邪眼中突突的跳,心中也痛的厉害 ,绞成一团,几乎模糊了所有的意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竹青痕不忍再让看满面血泪的狰狞模样,缓缓仰起头,藏起眼中的怆然:“我们竟落得如斯下场!”终究还是逃不了啊,争锋相对,生死对决。
  他和他,终於站在了刀刃的两边。

 


有匪君子 70

  七十
  
  
  “我们竟落得如斯下场!”竹青痕的轻叹重重的落在他心上,远离邪心中又是一阵激荡,不由张口又吐出一口鲜血。
  为什麽?为什麽我们的结局是这样?
  不,他不甘心,远离邪恨声问道:“我问你:我跟你在一起这麽久,有没有对不起你?”
  竹青痕闻问不由身子一颤,肃然答道:“你与我有恩,当日青梗峰上我走投无路折剑投崖便是你救得我。你救我一命不求回报,日後更是倾心相待,便是知道我的身份後也不曾鄙薄过我。如此情深义重,我玉二非又草木,怎不铭感五内不敢或忘……”说著又觉黯然,欲言又止了会道,“要说对不起,也是我对不起你,一开始便不该的。”不该贪恋那些意外的温情,放纵他的感情也放纵自己的感情。
  竹青痕缓缓的将目光看向远离邪,很深很深的看著他,看他漆黑的发随风飞扬,挺拔的眉直插入鬓,黑郁郁,冷冰冰,不同素日的张扬恣纵,是喷薄欲出的凛冽杀气,发丝如纲,眉眼如刀。他紧绷的身体如同蜇伏在黑暗中的野兽。
  竹青痕的目光幽暗无光,远离邪却觉得他目光掠过处如遭火炙又如逢冰冻,一阵冷一阵热。心中也一阵冷一阵痛,冷到极至竟生出一阵火烧火燎的灼痛。一时冷热交加,看著手中的残刃,锋白与他肌肤发出的白光相映,竟生出一种近乎缱绻的妖娆纠缠之感,诡异的美丽,却也惊心动魄。他依然美丽。远离邪失魂落魄的想,如果就这麽一剑划下去,那些鲜红的血珠争先恐後的涌出来,仿佛月下花开。鼻尖似乎闻到了凛冽的芳香,远离邪想如果就这样结束在这月光妖娆,花开如荼的夜晚,纵使日後若相忆,想起的也是这一刻刀锋噬血的美丽吧。
  “既然我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何又如此待我?”
  “因为我是玉二。”竹青痕答的飞快,面无表情。
  远离邪手一抖,轻嗤一声锋刃立即割破他的皮肤,血纷涌而出,凝珠般滚在残刃上,寒芒映血光。
  竹青痕缓缓闭上眼睛,感受著嵌进皮肉的锋刃一下一下缓慢的割著,心里似乎也有把小刀如此反复割划著。
  远离邪的手颤抖的更厉害了,既然如此坦然的承认了,为何不抵抗?玉二,你到底要我怎麽做?
  “为什麽不抵抗?”
  
  “别婆婆妈妈了,离邪,快动手!”远明浩虽跟应天阙缠斗在一处却也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见他磨磨蹭蹭,心中清楚他定是顾念旧情,不由著急起来。
  “玉二,把那小子给我宰了!玉阙宫人面前岂容他人放肆!”应天阙亦吼道,手中剑如虹。
  远明浩岂能示弱,一剑迎上前,一边又叫道:“远离邪,你忘了爹还躺在床上吗?你这不孝子!”
  “那正好,老的不行了,好把小的一起干掉!”应天阙哈哈一声长笑,“玉二,不要辱了玉阙宫的威名。”
  
  一听到父亲,远离邪脸色一变,道:“把解药交出来!”
  “什麽解药?”竹青痕奇道,“谁中毒了?”
  “哼,你下的毒你会不知道。”
  竹青痕看他一副仇大苦深模样,不由苦笑:“这事我还真不知道。”
  “玲珑女的上邪之毒,你敢说你不知道?”
  “上邪?”竹青痕一愣,转眸看了酣战中应天阙一眼,忽地伸色一肃,伸手抓住著脖子的残刃,道,“玉阙宫没有上邪之毒。”
  远离邪看他徒手握住利刃,血从指间淋漓沿著剑刃滴到他肩上白衣上,弥漫,如血树开花。心下不禁一痛,闻得他言不由大怒,还是如此护著玉阙宫,真不愧是玉二!
  
  “远二少,你我之间有场决斗,月圆之夜,琴台峰之约,你可还记得?”竹青痕的话题陡地一转,远离邪大为意外,却也点头应诺:“自然记得。”
  “那现在,你还敢不敢应?”
  “有何不敢?”远离邪怒极反笑。
  “那好,留著命应我的约!”竹青痕握住残刃的手蓦地一用力,剑从远离邪手中脱落,竹青痕屈指往剑身一弹,剑便飞了出去,咚地一声落入水中。
  “你!”远离邪一惊,却见竹青痕振袖,苍白的眉眼现出一丝绝厉,便觉得身上一麻,已是动弹不得,原来竹青痕趁著振袖之际出指如电点了他身上的麻穴。
  “你要干什麽?”远离邪即惊且怒。
  竹青痕双眉一扬,峥嵘乍现,忽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另一手拽住他一条胳膊,双足轻点,拔身而起,掠空而去。
  
  “放开他!”远明浩见远离邪被掳,心下大惊,当即虚招一晃避过应天阙转身去追。
  “玉二!”应天阙也毫不迟疑的飞身去追。比起劲敌,死而复生满身疑团的玉二显然更重要。
  
  竹青痕轻功绝顶,两人只见他白衣飘飘身姿嫋嫋如飞,即使手上提著一个人也丝毫不受影响。远明浩不由暗暗心惊,曾见过玉二出剑,剑出动四方,锋芒无可弑。那般凌厉肃杀,剑光流转处却有孤高狠绝,如同寂寞天下雪,惊豔天下。他却不想玉二的轻功更加高明,眼前的那片白明明触手可及,可追上去如隐入夜色中,飘渺若夜雾若轻烟。
  
  “你要带我去哪?”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江枫渔火远远的抛於身後,远离邪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沈,知道坚持不了多久,只是心中的一口气如何忍得下?
  
  竹青痕没有回答,远离邪便又提高声音叫道:“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你还想要干什麽?”
  还能去哪?竹青痕想如果就这样携著你奔跑,你还愿不愿意跟我走?想了下又觉得自己是痴心妄想不由无意识的一笑,叹息未出口已散在风中。
  远离邪恍惚听到耳际传来一声叹息,心下不由一震,待细听却只有无边的风声飒飒。不由嘲笑自己还在痴心妄想,这人这一番动作已将自己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都打碎,还有什麽好念想的?
  竹青痕脚下忽然一个踉跄,待稳住身子,耳际闻得衣袂掠空声,知道那两人追得近了,当下也不再跑,反而顿住身子。
  “玉二,放下离邪!”远明浩见他停下不敢怠慢忙举剑叱道。
  竹青痕定定的看著他,忽然展颜一笑:“好!”说著将手中的远离邪掷过去。
  远明浩万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慌忙收剑,一边来接远离邪,眼睛却还在提防著他,虽然动作利索的将远离邪接到怀中,却也自觉狼狈了些。
  
  竹青痕却不已理他,拔腿就跑,一边叫道:“应天阙,你不是想知道竹青痕的消息吗?跟我来!”应天阙略一迟疑便也拔腿追去。
  “离邪,你怎麽样?”远明浩眼睁睁看他二人离去,只能恨恨跺脚。
  远离邪充耳不闻,只死死盯著竹青痕消失的方向,脸色惨淡,眼神绝望。
  终於结束了,他们之间!
  
  竹青痕身如轻燕,几个纵跃间便已拉开与应天阙的距离。应天阙见状索性放开脚步与他比起轻功来。两人一前一後始终隔著那段距离竟也不曾拉近,应天阙心下暗暗一凛,原以为经过那场劫难与焚心之毒,玉二的武功已大失,看来却是不减反增了。
  应天阙一向不喜欢事情超出自己的控制,对竹青痕尤其如此,当下那已经按捺下去的杀机又暗暗升起。却见前方竹青痕身子一委如断线的风筝般从空中坠落於地。
  “玉二!”应天阙一惊之下跃到他身边,却见他双目紧闭,气若游丝,胸前的白衣已被染得通红,“玉二,你怎麽了?”应天阙这一惊非同小可,忙扶起竹青痕。
  竹青痕无知无觉,口中不停的溢出鲜血,鲜红的血触目惊心,应天阙情急下也顾不得那刚冒出来的杀机,抱起竹青痕便跑。
  
  
  齐毓在屋中睡得口水横流,迷迷糊糊中觉得天地剧震,床要被震塌了,然後一阵旋风刮来,撕扯著他的身体,仿佛要将他五马分尸般。以为是梦,齐毓嘀咕著想翻身,却听怦地一声,背脊接触到的却是冰冷的地面,然後疼痛沿著几乎麻木的脊椎从四肢百骸传开,一时睡意尽去。
  “什麽人敢打挠老子睡觉?”齐毓呲牙咧嘴。
  “是我!”低沈的嗓音仿佛从地底炼狱传来,齐毓胸口一窒,眼前出现一只脚,狠狠的踩在他心窝上,“醒了吗?”应天阙森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齐毓打了个寒颤,忙道:“醒了,醒了。老大有什麽吩咐?”
  应天阙哼了一声挪开脚,齐毓顾不得痛忙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来,见到应天阙怀里抱著一个人,不由一惊。应天阙却不管他,径自将人放在了床上,道:“救他!”
  齐毓看他神情不对不敢多问应了声便紧步过去,一照脸,不由又是一惊,脱口叫道:“玉……”
  应天阙的目光利锥般射向他,齐毓勉强按下慌乱的心绪问道:“他怎麽了?”
  应天阙哼一声:“我让你救他!”
  齐毓得了话再也顾不得别的了抢步上前查看,又细细扣了脉,才从枕旁取出针包,抽出银针刺穴。
  应天阙在他身後看得分明,但见针影纷纷,不一会儿,竹青痕全身上下重穴已插满针。
  齐毓一番针施治下来竟已汗透衣衫,脚下不稳,一下子坐在床沿上,吁了口气道:“是焚心发作了。”
  应天阙微微皱了皱眉,原来焚心发作起来如此厉害。
  “真奇怪,他体内的焚心之毒应该已经被压制住,至少在接下来的一年半载内无虞,怎地发作起来?”齐毓擦著额头汗,满脸的疑惑,却触到应天阙冰冷的目光,心中悚然一惊,莫不是与他有关?
  定是与那小子有关!
  应天阙只觉得一股酸意涌上来,难怪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呢,感情早有勾搭。一想心中越发不是滋味了,想他以竹青痕的名义把自己叫走也只是为了给子逃脱的机会吧。
  齐毓见他脸上阴晴不定也不知发生了什麽事,知道了竹青痕的身份没有,当下不敢多说,只是沈沈的叹一口气,道:“可那压制焚心发作的药也是一种奇毒。两种毒性在体内互相制约,原是以毒攻毒的道理,可是,不知为什麽焚心之毒剧增,两种毒性一下子失衡倒一并发作起来了。”
  “不要告诉我这些,你只要告诉我可有法子解。”应天阙粗鲁的打断他,满脸不耐。
  齐毓缓缓摇头,焚心之毒尚不可解,更何况又多了种无名奇毒。
  应天阙脸一沈,在齐毓以为他要发作时,他却发话了:“好,给我弄醒他!”
  齐毓摇头道:“至少要明日方可。”
  “我等他!”应天阙说著拂袖而去,袖幅扬起落下大片的阴影。
  齐毓静静坐了会,方觉得冷,原本就是床上被拉出来的,衣裳单薄,此时,一出汗越发觉得冷。虽然不知道为何应天阙遇上了玉二但也知道兜兜转转这许久後玉二这条命还是交付在他手上了。当下,只呆呆的看著竹青痕青白的脸,看了会觉得他嘴角的血迹扎眼,便拿袖子去擦,却怎麽也擦不干净。也不知从哪里落下的水滴,一滴一滴落在他脸上,嘴角,齐毓便顺著水滴擦那血渍,血迹淡了,眼前却模糊起来,纯白的袖口氲出缕缕的朱红,渐渐的团成花。
  齐毓泪流满面。
  终於还是没能逃过吗?

 


有匪君子 71

  七十一
  
  
  
  红楼绮窗,春风满帐。
  
  曲歌倚窗就著透入室的月光冷冷的看著床上男子在幻香下作出种种丑态如同蠕动的肉虫。这个人是姓林吧,最近攀上青阳江畔一双木的林家庄而名声大噪,为人行事便越发处处以大侠自居,将自己看成个人物了。
  
  曲歌美丽的唇角讥诮的勾起,林家庄最近动作频频,不知在谋何事?倒是那林荫岚却越发的隐得深了。想到林荫岚,曲歌拧起眉,那个男人微笑和煦的面容下隐藏著野心勃勃。自从燕子矶歼灭一群据水而居的水盗後,声名雷动,直逼不二庄的远明浩,而他却偏偏和远离邪走得亲近。
  
  林荫岚能与远明浩比肩而立,林家庄是否想开始取代不二庄的位置了?曲歌目光闪烁,那麽,他们接下去会做什麽?
  
  曲歌的神情严峻起来,隐隐感觉到最近许多事都有林家庄插一脚,却又找不出蛛丝马迹来。
  
  室内男人混浊的喘息声野兽般,越来越急促,几乎令人怀疑要断掉了,却听得他一声嘶吼,身子急遽的痉挛著然後重重瘫在床上如同死尸般。
  
  
  
  
  曲歌嫌恶的皱眉,忽然开口:“听说你们家少庄主最近在做一桩大买卖。”
  
  “是啊,少庄主说过要做就做大的。”男人喘息著道。
  
  “哦,是什麽买卖?”忍住心中的厌恶,她走过去看男人一身狼籍的卧倒在凌乱的床铺间。
  
  男人道:“少庄主说到时候会吩咐的,小美人,我们再来……”淫笑声响起,曲歌啐了他一口,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麽了,转身离开。
  
  
  
  
  一出门却看到齐毓一脸尴尬的立在门外,不由一怔随即伏身下拜。齐毓一把扶住:“有件事要请你帮忙,说了就走。”曲歌忙问何事。
  
  齐毓道:“速速找到琅琊,让他尽快赶过来,否则……”想到竹青痕的事,他又马上住了口。
  
  曲歌心念一动,道:“琅琊公子一向游踪不定,要寻他恐怕得费些时日。”
  
  齐毓皱眉道:“若不如此,我也不会寻你帮忙。总之,你打发你手下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寻找,决不可有误,知道吗?”
  
  曲歌微微蹙眉,迟疑问道:“可是宫主的吩咐?”
  
  齐毓冷笑一声:“怎麽?我齐毓现在就差不动你了吗?”
  
  齐毓在玉阙宫中虽不管事但地位尊贵,曲歌不敢有误,忙垂首答道:“不敢。”
  
  齐毓点头道:“好,两天後我遣人来问消息,你自己小心了。”说完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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