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 下----十九章

作者:  录入:02-28

一缕月光颤巍巍的透过应天阙的鬓发处落在他肩上,勾勒出朦胧的光芒,照得他仿佛黑夜中的神只般。竹青痕心里一悸,几乎下意识的想,他还是愿意遇见他的。不管他是记忆中风光霁月般的少年模样还是现在君临天下的威严难测,遇见他,从来就不曾有过後悔。纵使为了他,坠入感情的深渊,从此不晓人世间有多少美辰良景和风花雪月。

“玉二,我再问你一次,我跟你究竟是什麽关系?”应天阙的声音缓慢而冰冷仿佛曳著夜色行走般在房内环绕一圈再钻入他的耳中,如同行了一个轮回。
竹青痕忽然觉得一阵疲惫和落寞涌来,仿佛压抑经年的痛苦与寂寞一起纷涌而来,伪装已久的面具被一点一点剥离开来,露出狰狞的伤痕累累。他咬牙切齿道:“不共戴天!”
一阵沈默,然後,应天阙拂衣转身,幽深的目光隔在黑暗中看他,仿佛浮动的冥火般。“玉二,你还是改不了口是心非的毛病。”他的声音中似带著笑,慢慢走过去,袖风轻扬,“既然你不说,那便听我说吧。”说著趋身点灯,火焰在空中一闪而过,灯亮了。
竹青痕的眼前仍是一片黯淡,应天阙的身影盘踞了整张帐幔仿佛一张密密实实的网紧紧覆盖在他身上。
应天阙看他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心中暗暗冷笑:你们一个个都在瞒我、骗我、欺我,我倒真要看看究竟有多少事是我所不知道的。想著缓缓坐在床沿上低眸看他,看他一脸戒备的模样仿佛被惹到的刺蝟般张起全身的刺,虽然恶狠狠看在眼中却怎麽都觉得色厉内荏。应天阙心中忽地划过一点苦涩,玉二,你也会怕吗?
“昨天的事我有些失控弄伤了你,现在感觉怎麽样?”灯火在应天阙身後灿然,他的脸却落在阴影里一片模糊,竹青痕怎麽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就象他怎麽也想不到他会问这话,一时瞠然。
“我查过你的伤处,也清洗过涂上药了,但不知药效怎麽样,你感觉怎麽样?”应天阙似没察觉他的尴尬径自说下去,一边伸手要掀棉被,“让我看看。”
“你干什麽?”竹青痕慌忙拉住被脚却怎敌得过应天阙的大力,被子掀开。
“玉二,你这模样还真撩人!”应天阙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
竹青痕用力的瞪他,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应天阙,你若再敢乱,休怪我不客气!”
应天阙盯著他看了一会,神情莫测,竹青痕屏息看他。应天阙忽然笑了:“就是这样,玉二,就是你这副表情让我想狠狠压倒你!”说著俯身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放在身侧不动,“你说你为什麽非要这麽逞强呢?”
他压在肩上的力量越来越大,竹青痕挣扎不得,只挣得满脸通红,气恼不已,便索性不动作了。应天阙慢慢欺近他却又保持了适度的距离仿佛猫抓老鼠般,欲擒故纵。
竹青痕冷笑道:“因为我讨厌示弱,尤其是你,应天阙。”
“是吗?”应天阙眼中光芒一闪,伸手捏住他的脸,勾唇笑道,“那你在我身下喘息著呻吟婉转承欢的时候呢,也是不示弱吗?”他的指甲刮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红痕,竹青痕的脸便如那道红痕,瞬间充血涨红,刚恢复的冷静已被狼狈取代,还有满脸羞恼气急。应天阙便嘿嘿笑起来,道,“是了,我说错了。你如此热情迎合自然是不甘示弱了。玉二,你那里又湿又热,紧紧的吸咐著我的,吸得我骨髓都要出来了,魂也要散了,差一点,我差一点就要死在你的身体里了。玉二,你可真是个尤物哪,如此,如此的销魂蚀骨,令人欲罢不能。当初你若是真想杀我,用你的身体就可杀了我。呵呵,你看你的脸在发红,你的眼睛在放光,是不是也在兴奋,就象我一样,食髓知味。”他的手沿著他的脸颊慢慢滑下,耳际、颈侧,手抚划过他咽喉处便停顿了下。竹青痕只觉得喉口发紧仿佛有把巨钳钳著,应天阙轻佻却残忍的话语却一点一点毁去他残存的理智。
应天阙的手指绕著他上下滚动的喉结画圈,清晰的感觉到掌下的皮肤冒出鸡皮疙瘩,眼中阴鸷渐深,握著他肩的手也开始蠢蠢欲动。
“玉二,接下来的二十天,你我的关系也许可以更亲密些。你看,你我的身体如此契合,就过一段露水姻缘如何?你看我为你隐居在此,辜负了外面多少春色,而你,也正当风流……”他象想起什麽似的,眼光一闪,继而弯起眉眼笑,竹青痕打了一个寒颤,却听得他说,“我也想到一个杀死你的好办法,玉二,用我的‘利剑’让你死在高潮中,好不好?”
应天阙低头凑近竹青痕仿佛在看一只笼中鸟般,踌躇中带著轻僈,得意中带著一丝惆怅,冷厉中却藏著一丝怜惜的柔软,似真似假,如同闪在他身侧的光影般,让人捉摸不透。
他伸出舌头,去舔竹青痕脸上被他指甲划出的红痕,竹青痕的脸上不知什麽时候已褪去潮红变得一片惨白,那道红痕就象刀划出的鲜血般鲜红夺目,亦触目惊心。他用舌尖去感触,带著怜惜与温柔,自己也不知道心中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因为他心中也是迷惘一片。

竹青痕身体僵硬,任他动作,良久才慢慢开口:“应天阙,不要让我看轻了你!”
“看轻了我?”应天阙哈哈一笑,握住他肩的手猛地一紧似要捏碎他的肩胛般,“玉二,你可何曾高看了我?你不要告诉我昨天是我们的第一次。”
他发怒,竹青痕反而冷静下来,答道:“对我来说是不是都没有区别。错误的事情即使重复一万遍也成不了对的,就象我跟你的关系,再多纠缠於过往也改变不了现在势不两立的对立。”说著也激动起来,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猛的坐起来,他的来势如此凶狠,应天阙竟将身往後一闪方能躲过他的撞击,握住他肩膀的手不由也随之一松,放开了他。
“应天阙,你想逼我告诉你以前的事,我偏偏不,我让猜,让你心神不宁,可你仍然不知道。我就是不告诉你,我死了也要让它烂到土里去,你就猜吧,想吧!你若想起来了,哈,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呢!”他的眼睛亮的出奇象淬了火般在燃烧,他苍白的双颊泛起奇异的红晕,他开开阖阖的嘴唇却苍白的失去了血色越发显得单薄冷俏,他在笑,他脸上却是一种濒临疯狂的放纵。
“你倒是想起来啊,你他妈的想起来啊,有种一点用自己的脑子去想。你以为我和你那点破事全天下就我一个人知道,藏著掖著吗?告诉你,我不让人说,没人敢给我吐一个不字。你以为我真怕了你才四处逃窜,一路流亡?我给你脸,你不要了就别怪我把他撕下来当泥踩!”他的声音抑扬顿挫铿锵有力,他的笑容慢慢透出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又象是撕碎一切的残忍,眼中的火忽然黯淡下去一团幽黑,白森森的牙齿忽然显得突兀起来,似乎带著嗜血的渴望,说不出的邪佞和狂傲。
应天阙的背脊串过一阵寒栗,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竹青痕,仿佛魔鬼一般,他几乎要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是否已经被他剥下踩在脚底下了。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一次玉二真的发怒了,为什麽这麽多年,宫中上上下下从不敢泄一个字,玉二说什麽便是什麽,因为没有人敢触这样的玉二的逆鳞,连想都不想。应天阙忽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玉二,而他对自己却了如指掌,想著背後已是一身冷汗,原来,玉二虽然被逐出了玉阙宫却仍是积威难犯。这一刹那他心中陡然转过千百个念头,每一个念头都是血淋淋的杀意。
哈,倒是承了他的威胁自己才知道这个宫主当得有多失败。应天阙想。

“滚!”竹青痕猛地一指房门喝道。
应天阙慢慢站起来看著他,目光冷疑,神情却很平静,道:“好,我走。玉二,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真相的。这世上还没有我办不到的事。当然,有件事你要清楚,我一点也不稀罕我们曾有的关系,哪怕你我真的有些什麽?或者说,爱情。”他顿了顿,似乎思索下措词似乎也觉得好笑,便那麽古怪的笑了下,嘲弄道,“对,所谓的爱情。这种感情对我来说从来都不重要,更何况还是一段已经遗忘了的爱情。玉二,你不要摆出这麽一副我欠了你的模样,不过,我倒要让你知道玉阙宫究竟是姓应还是姓玉?”话一出口心念陡转,姓玉?玉二,玉阙宫……应天阙忽然变了脸色。

竹青痕想笑话,你不稀罕,我还会苦苦纠缠吗?玉阙宫姓什麽与我何干?好稀罕麽。但看应天阙脸色突变心知有异,略一沈吟便已明了,他是何等聪明之人,当下道:“对了,你说对了,事实上玉阙宫确实是我的玉字在你的阙字前面。你想知道为什麽,哼,我还不稀罕告诉你!”若不是被惹急了,他是一辈子也不愿意与他逞口舌之强的,可他实在痛恨应天阙在他斩断情缘後又来吹动一池春水,百般纠缠。
应天阙也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口舌之争,他从来不屑。
竹青痕眼中闪过一道冷光,身子直直瘫在了床上,再也动弹不得。“应天阙,应天阙……为什麽你总来惹来,总来惹我!”竹青痕恨得几乎咬断了牙,“这一次休想我会罢手,你也休想罢手!你要想罢手,除非我点了头答应了你才作数。”想著慢慢闭上眼,低低的笑起来,沈郁的笑声在喉咙里闷闷的滚动,仿佛六月天里掩藏在云後的闷雷般。

 


有匪君子 76

  七十六
  
  应天阙召曲歌,如四大长老,遣忠心心腹,发布一道道密令,杀伐决断,不动声色间已布下天罗地网。竹林依然萧疏清静,然而,风过林声听来却颇有些风声鹤唳的肃杀。齐毓是最後一个受召,还未走近竹林便远远的看到有黑衣人离开,不由微愣,阙影?发生什麽事了,竟然出动了阙影。带著几分疑惑缓缓步入竹林,看到应天阙站在竹下,临水而立,背挺得比竹更直,黑衣如云,飒然,几日不见,齐毓觉得他身上似乎多了点什麽,仔细琢磨却又揣不透,於是迟疑的唤一声大哥。
  
  应天阙并不答应,只是慢慢的折下拂在肩头的一枝竹子,然後举在眼前细细看。透过竹叶的阳光斑驳错落的投在了他的脸上,疏疏密密就是一枝竹。但他只是静静的看著,目光偶尔闪动,温柔似水。
  
  齐毓见他不答话便懒洋洋的将身往竹上一靠,弄得竹叶簌簌作响,洋洋洒洒的拂了一身。
  应天阙屈指一弹,手中竹枝如箭般呼啸而去,射入湖心击起一股水柱冲天,竹枝去势未消在水中飞一般滑行,水柱接连而起,一波连著一波起起伏伏仿佛一条水龙潜行般,煞是好看。
  
  “我上了玉二!”应天阙不开口而已,一开口吓得齐毓站不住脚。
  “什麽 ?”齐毓大声问生怕自己的耳朵被那些水声震得耳鸣了以致出了幻听。
  “你叫什麽,又不是第一次。”应天阙不耐烦的道。
  “可,可……”齐毓惊得连话也说不完整了,双手紧紧扶住竹子以免身子不稳,一边慌乱的想,难道这一次真的想起来了?
  “就算我脑中忘了,但身体还记得他。老三,世间的事就是这麽奇妙。”哗啦一声水声大作,却是,那些被竹枝击起的水波落下的声音,应天阙的声音溶在其中有些模糊,他却听得清楚,心中沈吟,这麽说是真的记起来了。一时也说不清是什麽感觉,他的话便也有些小心翼翼了:“你,你真的记起来了?”其实,他更想问问关於竹青痕是什麽态度。
  应天阙哼了一声,有些得意却也有些失落,道:“我也没想到只要上一次床就……”
  “停!”齐毓脸皮薄,想他二人从小青梅竹马,重逢後更是形影不离,现在连上床也说得跟家常便饭似的。用得著这麽赤裸裸吗?他不满的努嘴。
  应天阙倒真的住口不说了,倒是齐毓又不好意思了,问道:“玉呢?”
  应天阙低落了情绪道:“他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见我,都三天三夜了。”
  “你活该。忘了他也就算了,还逼得他逃出玉阙宫,迫得他跳崖自尽,又是下毒又是刀枪,非要置人死地。你让他怎麽原谅你?”齐毓舒了口气,终於有了个机会光明正大的教训应天阙了。
  “连你也说不能原谅吗?”应天阙的口气越发低落。
  齐毓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般丧气的模样,心里早已软了,哪还顾得上挖苦他,忙抚慰道:“也不见的。毕竟你们一起长大,十几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这麽多年的感情怎麽会说散就散呢,藕断还丝连呢。”
  “是啊,这麽多年的感情,藕断还丝连呢!”齐毓正觉得他这个呢字怎麽有点咬著牙齿呢,却见应天阙虎地转过身来,两目精光闪烁,紧紧的逼视过来,不由吃惊,他有说错什麽吗?
  “齐毓,老三,你这张嘴可真严啊。”应天阙唇角轻挑,“你瞒得可真好!”
  “大哥?”齐毓兀自茫茫然,眼睁著滚圆。
  应天阙阴恻恻一笑:“把你方才说的话好好的再给我说一遍。”
  “说什麽?”齐毓心中打鼓,难道这两冤家又闹开了?还是说……他蓦地警觉,失声叫道,“大哥,你诈我。你根本就没恢复记忆,对不对?”
  应天阙冷哼一声,道:“我倒要看看我的话对你还管不管用,你就编吧,给我好好的编,编圆了说。”
  “大哥,你不要逼我!”齐毓哭丧著脸哀求,“你跟他的事我们从来都插手不得的,你让我怎麽说啊?”
  应天阙不答话只冷冷盯著他,齐毓感觉象是被猛兽盯住他,不由暗暗叫苦,祸害啊祸害啊。心里打鼓,脚下打滑,齐毓目光左右乱转,准备随时开溜,一边连连赔笑道:“大哥,你不要这样看著我,看得我怪紧张的。我一紧张脑子就浑,什麽都想不起来,那就什麽话也说不出来了。大哥,玉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你,你可不要乱来哦!”
  应天阙冷笑:“他不喜欢强人所难,正好,我最喜欢强人所难!”
  
  齐毓惨叫一声转身想跑却听得一声利器破空声传来便觉得鬓角一凉,一道绿光闪过,正正钉在他身旁的竹茎上,定睛一看是那细长的竹叶,如同一把小刀割开了竹茎,当下顿时如同被点穴般,再也不敢动弹。
  “大哥,你来真的。”他回头,看见应天阙举著的一只手中,五指间赫然都是一片竹叶,绿油油碧弯弯细细长长形态优美的竹叶。
  “老三,我认得你是我兄弟,可我手中的东西可不一定认得。”应天阙慢条斯理的说著,说得他寒毛倒竖。
  
  “啊,杀人啦!”无计可施,齐毓干脆抱住身边的竹子嚎叫救命,“你们两个还讲不讲道理啊,自己打情骂俏不要人管,打打杀杀就要祸及无辜!”
  “我说你爱玉二爱的死去活来,你信不信?我说玉二爱你爱的要死要活,你信不信?你还不是一样要杀他。你玩失忆,失忆就失忆呗,你有新欢,新欢就新欢呗,却还非要玩绝杀令。你让我怎麽办?那个死脑筋又逼又吓的让我不要管你们的恩怨,我还能怎麽办?你说我该说什麽该做什麽?我说不要杀了你会听吗,我说感情不在道义在,你会听吗?”齐毓抱著竹子哭,“我好委屈啊我好委屈。他们现在一个个身边有新欢了还要纠缠旧爱,纠缠就纠缠呗,为何还要我做池鱼?”殃及池鱼啊,齐毓心中大泪,一边挤眉弄眼的去看应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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