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街——红赝

等到车子绝尘而去，人都已散尽，斐起还是没有力气移动一步。
也许是因为时间不对，场合不对，也许斐起本就不该来。可是觉川聿掠过他时的眼光，就和看着那些记者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区别，而且，竟然也是带着嘲讽的。
斐起忽然明白了他开始就对自己所说的『有兴趣』的意思了。
他没有说谎，确实只是有兴趣而已，等到没了兴趣那就是旁人了。
或许，他只是想偶尔和男人玩玩而已
斐起呆呆地站着，他似乎打算就这么站到天荒地老。
口袋里面，手机不知道已是响了几回又停了几回，总之斐起已经什么都注意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30

回去吧......
斐起松开紧握的手，对自己说。
一转身，他看见了彰。
斐起想对彰笑，可是却笑不出来。
『这也许是上天和我开的一个玩笑......』他缓缓说着，『爱着你的时候，你却从不曾回头，当我的心渐渐转移的时候你却说爱上了我，可我又爱上了他......』
彰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斐起，轻轻说道，『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好吗？』
斐起轻摇头，『你不用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了......』
『我......只是想陪着你。』彰低下头，叹气。
斐起走上去，给了彰一个拥抱，却是无言以对。
两人打算在东京停留一夜，明天回去。
睡前斐起突然对彰说道，『我要去找亚敏，你去吗？』
彰讶异地抬起头，可是看见斐起坚定的眼神他似乎了解了，于是摇摇头，『等我想明白之后吧......对于亚敏的感情......或是等我对你终于死心......』
斐起耸耸肩，没说什么，两人各自上床睡了。
亚敏去纽约的事也许还是有一些故意安排的成分的吧。斐起想到。
当时只是听说有一部戏要去国外拍外景，亚敏突然就接了下来。斐起想起大学时的亚敏就很不放心，觉得会就这样失去他。
即使亚敏不再原谅自己，至少也应该把事情都和他说清楚。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有很多念头，后来还是忍不住又想到了觉川聿。
想到刚才的一幕，即使觉川聿不是故意的，自己和他的世界也相差得太远，有种真正到了现实中的感觉。想着他被那么多的媒体所包围，还有那个伊藤议员，如果真的是他的父亲......斐起怎么想也觉得自己和他之间已是不可能了。
也许这样更好......斐起想着想着，终于沉沉睡去。
虽然给亚敏发了EMAIL也留了手机留言和短信，可斐起不确定亚敏会不会知道自己要去找他的事。
不过不管怎么样，斐起还是拿着彰问到的地址来到了亚敏暂时居住的公寓前。
亚敏确实不知道斐起会来，因为他这时不想和任何人联系。
可是突然他却看到斐起出现在公寓门前。
他没有开口，只是冷冷地看了斐起一眼，从他身边走过。
『亚敏。』斐起转身唤道。
亚敏背对着他，声音冷淡，『你来做什么？』
『我......只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你不用假惺惺了，其实你是想要我原谅你，然后你们就可以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了，是吧？』亚敏的声音僵硬，『而且我很好，用不着你操多余的心，我已经不是七年前的那个很多事都想不通的亚敏了。』
『亚敏......』斐起听着亚敏的话觉得陌生，仿佛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亚敏了。
『我话说完了，请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亚敏说完头也不回就开锁准备进去。
『我不会走的，我有话想跟你说......』斐起说道。
『随便你。』亚敏打断斐起的话，摔门走了进去。
斐起只有苦笑。
他能理解亚敏的气，说不定已经变成了恨。他该怎么做才能让亚敏有所释怀？
斐起在公寓前站了一夜，终于又等到亚敏第二天早上出门去拍戏。
亚敏还是没有看他，直接叫车离开了。
斐起还是等。
下午亚敏回到家，斐起还是站在同一个地方。
『该死的、你到底想怎么样？』亚敏不由低吼出声，因为他无法忽视斐起惨白的脸，他不是不清楚斐起的韧性和耐力。
『我只是有话要和你说，说完我就走。』斐起虽然疲惫，还是硬撑着。
『那你说吧，我听。』亚敏不耐烦地说道。
『我和彰......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我确实爱过他，可那是以前的事了，而且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说出来，因为我一直都知道彰是属于你的。』
斐起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看着亚敏。
『你现在把这件事告诉我又有什么用？你想说你不知道怎么彰就会爱上你？还是想告诉我没有想过要和我抢彰？』亚敏停了一下又说道，『你知道我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吗？』
斐起摇头。
『是你一直隐瞒着我，偷偷地喜欢彰。是你表面上说我的好朋友，却不由自主地想着你好朋友的情人。是你后来背着我和彰上床......』
『够了。』斐起痛苦闭眼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我想让你和我一样尝尝这种被背叛的滋味，让你知道这种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的疼痛，想看到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也许到了那一天我会原谅你。』亚敏冷笑着说。
斐起睁开烟，声音有些发抖，『你......恨我到这种地步？』
亚敏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注视着斐起，然后说道，『你想说的已经说完，可以走了。』
斐起不回答，也不走。看着眼前已经被痛苦充斥却无从发泄的亚敏，斐起感到自责。
看着斐起还是不肯走，亚敏倏地提起他的衣领，吼道，『你到底想我怎么样？让我打你一顿吗？』
『如果这么做会让你觉得好过一点，你就打吧。』斐起不挣扎也不躲避，平静地说道。
亚敏眯起眼睛，举起了拳头。看了斐起半响，忽然扬起嘴，『好。如果你愿意做一件事，一件让你痛苦的事，我就原谅你，怎样？』
斐起完全不知道亚敏此时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眼前的亚敏无比的陌生。
跟着亚敏来到一条阴暗晦涩的巷子里，拐进一个酒吧。
亚敏似乎和酒吧的调酒师很熟的样子。
亚敏又带着斐起走进另一间小屋，屋子里有很多显示屏。亚敏抽出一卷录像带，放给斐起看。
斐起倏地明白了亚敏所说的让他痛苦的事是什么了。
『害怕了？』亚敏冷冷地嘲笑着，『如果不想我找人这么对你，你可以走了。』
『亚敏，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这么熟悉这里？』斐起不由皱眉问道。
『这个不用你管。』
斐起相信亚敏已是彻底被彰和自己伤害了，也许是自暴自弃，再深下去斐起不敢想。在充满性、毒品和犯罪的美国，一个人要堕落实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也许亚敏的本意是想让斐起知难而退，可是斐起突然间觉得不能就这么离开亚敏自己走掉。
『如果我同意，你会不会跟我一起回去？』斐起注视着亚敏平淡地说道。
亚敏没有想到斐起会这么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跟你回去？』
『我不希望你就这么堕落下去。』
『这是我的事。』亚敏冷哼。
『你是想让我和彰都觉得愧疚才这么做吗？』斐起又说，『你不用这么做，我们已经觉得很对不起你了，现在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好的。』
『不要和我提彰。』亚敏叫道，『我现在做什么都不关你的事。』
『亚敏......』
斐起还想说什么却被亚敏狠狠打断，『如果你要我原谅你，可以。就让我拍一卷这样的录像带，然后送到你喜欢的那个人手里，怎么样？』
『不然你就回去，我不想听你啰嗦。』
『亚敏，你现在冷静地想一想，即使现在彰不爱你，你仍然会是彰最亲的人。而且我爱的不是彰，你仍然愿意就这么放弃我们多年的友谊吗？如果今天我要是答应了你的要求，我们之间恐怕永远都不可能回到以前了。』
斐起对亚敏一字一句清楚地说着。

31

亚敏看着斐起认真的脸，良久，他缓缓垂下头。
『听说亚敏带了一个人过来。』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说的是英语。然后一个外国男人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三个人，似乎是他的手下。
『就是你吧？』男人看着亚敏身边的斐起。
斐起站了起来，与他对视。
『是我。』
男人上上下下打量着斐起，『啧啧，身材正好，又是东方人，只是瘦了一点。』
斐起不说话。
看着斐起不动声色的样子，男人凑近了些，伸手去摸斐起的脸颊，『你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吧？』
斐起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皱起眉，拍掉那男人的手，『知道又怎么样？』
『哦？』男人笑道，『会反抗的更好，只会增加刺激感。』
亚敏还在拍戏，不能让他受伤。自己一个人的话，对付这些人有些勉强。斐起暗忖。
亚敏在边上一直没有反应，他和这些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可以让你们拍，但是有一个条件。』斐起缓缓说道。
『钱的话就放心吧，只要肯做都会有的。』男人笑着。
『不是钱。』斐起摇头。
『哦？』男人不禁觉得好奇。
『只要你答应我，以后不和亚敏有牵扯，我一分钱都可以不要。』斐起说道。
『看来......你和亚敏的关系......』男人斜睨了亚敏一眼，突然觉得有点迷惑了，『不简单。』
『至少我认为我是亚敏的朋友。』至于他还有没有把我当朋友......斐起不由叹气。
『虽然不是很明白......我和亚敏也确实有点小交易......』男人话一转，他看着亚敏，『你朋友都这么说了，你说我要不要答应他呢？』
亚敏这时低低开口，用的是中文，『我根本没有拜托你这么做，我和戴维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他指的交易是毒品吗？』斐起转身盯着着亚敏，『你回答我。』
亚敏没有说话，只是别过头，算是默认。
『如果你看到我被他们强暴，看到我痛苦，你会把毒戒掉吗？我现在不想求你的原谅，我只是希望你能重新振作起来。如果没有了彰你就要这么自甘堕落，也许该由彰爱上的人来承受，就算是我欠你的。』
『我让你不要提彰！』亚敏突然站了起来，看着斐起，『你这么逼我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吸毒是我的事，你有罪恶感那是你的事。从今天起，我亚敏不需要有你这个朋友来多管闲事。』
亚敏说完，转向戴维，『你让他走吧，算我欠你一次。』
『看来是空欢喜一场啊。』男人耸耸肩，伸手搂住斐起的肩，凑过脸去，『看来亚敏要我放过你，不过我好像不太舍得呢......』
斐起没有反抗，仍然看着亚敏。
亚敏缓缓了了一口气，『难怪......彰会爱上你......』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你总是这样，对自己的事毫不在意......却不知道这会让别人加倍的在意你，关心你。你就是这么特殊......也许错就错在我根本不该认识你，这样你也不会认识彰......彰就不会爱上你了......』
这么说着的亚敏，嘴角多了一抹自嘲的笑。
斐起愕然，却也不免苦笑。
亚敏缓缓睁开眼，注视着斐起，『......好，我听你的话，我会好好的振作，但是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斐起到这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等的就是亚敏这句话。
他微笑着向亚敏点头。
『戴维，他是我朋友，请你不要碰他。以后我也不会到你这里来了。』亚敏转头对戴维说道。
那个叫戴维的男人突然笑了，对斐起说道，『看来你的亚敏已经回心转意了，可是我这边你还没有满足我，怎么办啊？』
『我来代替他。』亚敏抢在斐起前面说道。
『虽然说你也不错，可是现在让我有兴趣的人是他。』戴维抚摸着斐起的下巴，对亚敏说。
『现在是亚敏自己决定的，不应该算在交易范围之内，不是吗？』斐起抬眉问道。
『可是，我不保证以后不会去找亚敏的麻烦。』戴维邪笑着。
斐起担心的就是这点。
『你想怎么样？』斐起问道。
『这个简单，我觉得把你让给别人有点可惜了，而我也不是那么爱上镜头的人，所以只要你愿意让我做一次，以后我都不会去找亚敏，怎么样？』男人很明确的表示了自己的意图。
『好，我答应你。』斐起点头说道。
『爽快！』戴维赞道。
『斐起--』亚敏跳了起来，冲过去，『你......为什么要答应？』
『不要对我有愧疚，好吗？何况是我自愿的。』斐起笑着对亚敏说。
看着斐起和戴维一起走了出去，亚敏颓然地倒在了椅子上。

32

斐起跟着戴维到了他的家里。
他发现最近总有男人会找上他，莫非自己真如亚敏所说的那样。
『坐吧。』戴维随便将钥匙一扔问道，『要喝酒吗？』
『不用了，谢谢。』斐起坐在沙发上，四处看了一下，这里还真不像是一个老大住的地方。
『怎么？』戴维给自己倒了杯酒走了过来，在斐起身边坐下。
『不适合。』斐起笑着，『住在这房子里，实在看不出你是老大。』
『是吗？』戴维笑了起来，『就算是帮派的老大，也要有个私人空间的。』
『可以让我先洗个澡吗？』斐起不想和他多说，早点把事情办完好早点离开。
『浴室在那边。』戴维用手指了指。
斐起一天一夜没睡，到现在为止一直是硬撑着。如今经热水一冲，头变得很晕，人也感到异常疲惫，待会儿做到一半晕了倒好，斐起心想。
出了浴室，斐起看见戴维躺在床上正看著书。
戴维看见他便把书合上，伸出手指指床，示意斐起过来。
『你......没有什么恶劣的趣味吧？』斐起走了过去，坐下后问。
戴维没有回答，只是把斐起按倒在床上，一脚跨了上去，扣住他，然后凑到斐起耳边。
『你希望我有什么样的趣味？』他舔着斐起的耳垂边说，『其实我和男人是第一次，以前还没有什么男人让我想和他上床。』
斐起不禁愣住。
戴维看斐起没了反应不由觉得奇怪，『怎么了？』
『你是第二个和我说这话的人，』斐起想到了觉川聿，不禁苦笑。
戴维停了下来，看着斐起，『你爱他？』
斐起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我不想说自己很特别，可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你们，为什么你们明明很正常却要找我？因为我是个同性恋？』
『这个嘛--』戴维盯着斐起看了一会儿，以研究的语调说道，『乍一看你，也不是特别漂亮，比起女人来当然差远了。至于说你是同性恋吗，一下子也看不出来。大概你身上有一种吸引同性的特质，你那什么都不在意的口吻，满不在乎的眼神，越注视你的眼睛就越容易被吸引......』
戴维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吻了下去。
斐起闭上了眼睛。
......
忍到戴维在自己身体里完全释放后，斐起终于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醒来已是下午。斐起让戴维向亚敏转告一声自己回国的事，直接去机场买了票。他知道这个时候亚敏见到他一定不会很自在，虽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回到家后，斐起的心情轻松不少。
见了彰，他也没有提及具体的事，只说亚敏慢慢会好起来的，
然后生活又回复到以前的步调，"飞扬"他不再去，因为会让他想起觉川聿来。只不过有什么文件要翻译的藤田熏还是会找他，不用去公司，只要用计算机传一下便行。
彰时常会来看他，他们之间变得就像朋友一样，虽然彰有时看他的眼神还是有些期待，可斐起已经表现得明明白白，不想和彰再有感情的牵扯了。
就这么一晃又是三个月，斐起突然接到了廖以惟的电话。他打电话约斐起去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