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像河流一样————lovender[上]

"你的脚怎么了？"在他耳边响起的低低的男声带着危险的讯息，横过他腰间的手臂紧紧地钳制住了他的身体。
"小......小启？你不是不在？"
"我的鞋不在你就认为我不在？"
续沉默了。
"你这么晚回来，去哪儿了？"在他耳边的灼热气息继续追问着。
尽管续不回答，他却能感觉到他耳边的气息转换了方向，开始吻着他的鬓发。
"河水......的味道。全身都是。"
续的脑中一片空白。
下一秒钟他就被提了起来，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被启送到浴室，扔进浴缸，冰冷的水从头上浇了下来。
"洗干净，快点，洗干净我就不跟小司说。"
藤堂启把手抄在怀中在一旁站着，眼神冰冷。
续缓缓地脱下身上的衣服。他看到脚下的伤口又裂了，血混着水，像一条浅红色的蛇一样蜿蜒地奔向下水道。

女王陛下和忠犬
"哦哎。"一个身影靠了过来。
"什么叫‘哦哎'啊。"不用看续也知道，会在拥挤的车厢里跟他打招呼的，只有一贵。
"你不是不喜欢好学生式的打招呼方式吗？"
"那也不要用这种街头混混似的方式，笨蛋。"
"遵命，女王陛下。"
"什么女王陛下--"
续的话没说完，一贵的手却伸到了他的领子上方，把里面的衬衫领提高了一点。
"没遮住......"
续的脸瞬时红了，他只能把头低下一点。
"你什么时候能换成夏季制服啊，天气可是越来越热了。"
"不用你管......"
续用余光瞥见车厢里别的学生，几乎都在看着他们。在这个点上上学的几乎都是南高的学生，而南高的学生几乎没有人不认识有马一贵。
"走开一点......"续低下头小声说。
"什么？"一贵还傻乎乎地靠过来。
"离我远一点，你知不知道你很引人注目。"
结果这句话的效果适得其反，一贵反而大大方方地回头去看是哪些人在看他。
续简直要晕了。
在无聊的高中里，八卦总是以极强的生命力传播着。有马一贵和藤堂续连续一星期一起来上学的新闻很快传遍了校园，就像当初有马一贵在和西川洛美交往的消息一样具有轰动性。
当一贵开始出现在B组的教室门口，叫续一起去吃饭的时候，续觉得自己的背简直要被众人的目光刺穿了。
"那，有马和西川分手了吗？"
"不知道啊。"
"问题是他为什么会和那个藤堂走在一起？"
"这个不重要啦，关键是西川现在又变成available的了吗？"
"谁知道，反正也轮不到我们。"
坐在窗口的两个男生，目送着走在去往食堂的路上的一贵和续。
但是，让他们惊讶的是--
"喂......我没看错吧，那个藤堂在笑哎。"
两个人几乎看到了灵异现象一样，瞪大了眼睛。
"哼，少见多怪。"一个尖锐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崛田！"
被叫做崛田的男生，长着一张吊梢眼的瘦长脸，虽然身高不高，但是在班上似乎有一群要好的朋友，所以态度相当的狂妄。他就是那天袭击续的几个人当中的一个。
"藤堂和有马绝对有一腿。"
"什么？你是说他们是同性恋？"
崛田故作神秘地笑着，指了指脖子。
"你以为藤堂为什么要穿那么高领的制服？"
"为什么？"
"我和宫城确认过，那小子的脖子上有吻痕。"
"吻痕？"坐在窗口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惊叫起来。
"这么惊讶干吗，没见过世面吗？"崛田故意压低了声音："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同性恋的。"
"那怎么能知道是有马呢。"
"因为我和宫城他们正打算确认的时候，有马那小子就急匆匆地跑出来把我们赶走了。"
崛田避而不谈他们是以怎样的暴力行为在进行所谓的"确认"。
"可是就算这样也不能说明什么吧......"其中一个男生犹疑地说，"上次崛田你也说岐枝老师在做援交，结果根本是认错人。"
"这次绝对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你不相信？那你等着好了，我肯定证明给你看的。"
像许多自负的人一样，崛田在夸下这样的海口的同时，就愈发地自信自己掌握的一定是众人都无法了解的真理。他因此变得更加信誓旦旦，热血沸腾。

"你找藤堂是吧？他去图书馆了。"
"呃......谢谢。"
一贵发现，最近他只要一靠近B组的教室，不用他问，就有一堆女生围上来，详细地报告续的行踪。跟一个星期以前他问起续在哪儿众人几乎都是摇头的反应完全不同。
"阿~~我跟他说话了哎~~"
"由加真过分，明明说这次轮到我的。"
"没关系嘛，还有机会的~"
在一贵远去的身后，每次都会有这样一些类似的谈话。

地上铺着柔软而厚实的地毯，书架是以非常古朴厚实的风格做成的木制书架，配备着同样材质的长桌和带扶手的椅子，两边则是巨大的落地铁窗，挂着厚重的长幅的窗帘，拉开窗帘的窗子里，透过爬满外墙的藤蔓的缝隙，投射进来温暖的午后阳光。南高的图书馆是续最喜欢的地方。
中午的库存本区基本上一个人都没有，老师也因此不怎么管，自己休息去了。不过他没有坐在专门为阅读配置的桌椅上，而是躲在最后一排书架的后面，靠在贴着小花壁纸的墙上看书，这样即使有人进来也几乎看不到他。
小时候续也是非常闹腾的淘气包，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很喜欢安静的心情和环境。在这个以书隔离出来的狭小空间里，觉得非常安心。
借着高高的书架间透入的白炽灯的光打亮的书页，突然覆上了一层阴影。
续抬起头，站在书架间挡住了他的光线的那个狭长的身影，居然是有马一贵。
"找了半天，原来你躲在库存本区。"
"因为这里人比较少。"
你是狗吗？不管我到哪里都能嗅着气味找来，续心里想。
"晚上有空吗？一起陪我去买东西吧。"
一贵走进来，靠着续的身边坐下，长手长脚的他想要把腿盘起来的时候，笨拙的动作让续觉得非常好笑。
"可以阿。"
"就这么说定了，放学别走，等我来叫你。"
一贵脸上又露出了浅浅的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皮会重叠在一起，使他的笑意看上去特别的深。在这几天里续已经看过好几次这样的笑容了，但是每次看的时候还是会被深深地吸引。
一贵环顾四周。
"冷气很足哦。适合睡午觉。"
"别在这儿睡觉。"续推他。
"为什么？"
"外面不是有桌椅吗？"
"被老师看到会被赶出去的。"
"反正......这里是读书的地方。"
"噢......那我也和续一起看书好了。"
这么说着的一贵，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本书，好像很认真地看着。但是当续再回过头去的时候，那家伙已经睡着了，头偏向一边，书慢慢地从低垂的手里脱落，滑落到了地上。
续叹了口气。早就知道会这样了，不过和续不同，这家伙还真是在什么地方都能睡啊。
一贵低垂的头慢慢靠到了续的肩上，尽管这家伙的短毛一开始搔得续的脖子有点痒，不过就让他靠一下吧，这样想着的续，没有把他推开。
仔细地看看一贵的脸，睫毛被从侧窗透进来的光线染得浅浅的，羽毛一样的四散开来。落在他脸上的光线，随着挺立的鼻梁被折成了两截，一截落在他干净而清爽的一侧脸庞上，还有一截则没入了另一侧的阴影中。
像雕像一般和这午后时光一起静止了的容颜。
续觉得有什么东西像是被阳光温暖了似的一点一点在心里融化着。
不管是性格、成绩、运动还是人望都是完美的有马一贵，现在像个大型犬似的枕在他肩膀上呼呼大睡。续又想起那个在乡间大马路上穿着一条裤衩蹬着自行车的一贵，忍不住 "扑哧"笑了出来。
他用没有被枕住的一只手上拿着的书的书脊抵着下唇，转头望向窗外。一只蝴蝶刚好妖娆地飞过，隐进了碧蓝如洗的空中。
有很多时候，人们会真正去喜欢一个人，不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优秀，而是那些不在人前表现的一面。可爱或者脱线或者脆弱或者依赖，这些不可能拿出来展览的特质，才成了了解一个人的通道。
但是对于这些续那时并不明白，心里的这种柔软的感觉，会叫做喜欢。

你的生日？
"一贵，有人找。"从门口进来的同学对着一贵喊道。
"知道了。"
从教室出来的一贵，看到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毫不认识的男生。
"有什么事吗？"
"借个地方说话吧，这边不方便说。"
一边这样说着，一边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的那个男生，让一贵觉得非常不舒服。
走到人比较少的走廊尽头，那个男生停了下来，转过来看着一贵。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B组的崛田。"
"哦，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你和藤堂的秘密哦。"崛田继续奇怪地笑着
"秘密？"
一贵想不起来自己和续有什么秘密可言，如果说是续脖子上的吻痕的话也许还算是个秘密，但是又怎么和他扯上了关系？
"别装了，我全都知道。"崛田故意压低了声音，"你们......是同性恋吧？"
"你说什么！"
一贵抬高的声音把崛田吓了一跳。他本来指望一贵听到他的揭露会慌慌张张地求他不要说出去。
"喂，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们要怎么说随你们的便，但是这种造谣就在容忍限度之外了。"
一贵愤怒的神色另崛田退缩了一点，不过他仍然不打算作罢。
"那么那些吻痕呢？藤堂脖子上那些吻痕，是你弄上去的吧。"
"你在说什......"一贵突然想起来，他在哪里看过这小子。
"你是上次在体育馆后面欺负续的一群人中的一个吧。"
"呃？没有......我们只是......"
崛田的衣领被提了起来，一贵愤怒的脸近在咫尺，让崛田觉得呼吸都被压迫回去了。
"因为上次什么教训都没有吸取到，所以就这么得寸进尺是吗？"
"不......不是......"
崛田的衣领被放了下来。
"虽然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做这些事情的动机是什么，不过下次再做出这种无聊的事情来，我不会再对你这么客气了。"
丢下这一句话，一贵转身往教室走去。
走到一半，他突然回过身来说道："你在续身上看到的东西，不许对任何人说，知道吗？"
看到一贵锐利的眼神，崛田只能一个劲的点头。直到一贵消失在教室里之后，崛田才从半失身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开始往B组的教室走去。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气不打一处来。
有马一贵，你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要觉得大家都捧着你你就神气。爷爷我早就看不惯你了。让别人都看看你是个怎样的东西，看你是不是还这么神气。
崛田颤抖着撰紧了衣袋里的照片。

"你到底要买什么东西？"
续看着周围。
以为一贵要买什么东西就跟着他到了这里，结果是女孩子才会进的店。周围挤满了时尚的女中学生，有些用毫不掩饰的目光看着他和一贵，笑得非常大声。
"要买给洛美的礼物。"
一向对别人的眼光很迟钝的一贵，在首饰柜台前弯着腰一个一个仔细地看着。他弯下腰来几乎把整个台面都挡住了。柜台里的小姐看着他"吃吃"地笑。
"这个，怎么样？"一贵突然指着柜台里的一个饰物。
"别问我，我没给女孩子送过礼物。"在这种环境里待着，续觉得太阳穴 "突突"地跳。
"啊~~看晕了啦！！！女生的东西怎么这么难买！！！"
眼看着一贵就要暴走的样子，续不禁同情起他来，只好凑到柜台前帮他一起挑。
"她......有耳洞吗？"
一贵回忆了半天，然后回答了一句："有吧。"
续不满地瞟了他一眼，然后指给他一对耳钉。
"她不是学钢琴的吗？送给她这个怎样？"
镶嵌在白色绒纸上的是一对银质耳钉。一个调号音符和两个八分音符记号，看上去既别致又高贵。
"那个，小姐，就要这个，麻烦帮我包起来。"
"喂......"刚想指责一贵买东西太快的续，看到大型犬转过头来，像叼了根骨头似的一边朝他笑着，一边说："还好叫了续出来，太好了没有叫错人。"只好把话咽了下去。
"为什么要送礼物？"
从那个店出来，续松了一口气，问一贵。
"因为下周就是她的生日，6月6号，很好记吧？"
"即使不好记你也会记住的吧？"
"那当然，毕竟是女朋友的生日。"
想到什么的一贵突然转过头来，"续是什么时候生日？"
"十一月十七，很难记吧？"
"不......"阿贵突然停下了脚步。
续转过头去，看到他用不可置信一般的表情指着自己。
"和我......是同一天生日。"

八卦有八卦的杀伤力
在以升学为重点的南高里，不管是多小的一件事，只要能给无聊的学习生活增加一点乐趣，那么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全校的人都参与进来了。所以第一个发现公告栏里那爆炸性新闻的人，像发现宝藏一样，欣喜若狂地跑去通知了所有她能通知到的人。一传十，十传百，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向那个公告栏涌去，趁着早课还没有开始，抢先给自己疲惫的一天引爆一个兴奋点。公告栏就在学生上学必经的通道上，拥挤的人群又吸引了更多的人的驻足。
于是当一贵和续到达学校的时候，公告栏前面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人，造成了交通的大堵塞，看上去连通过都十分困难。
"他们在干什么？"
面对一贵的询问，续也疑惑的摇摇头。
"绕道走吧，别迟到了。"
但是正当他们要转身绕道的时候，却听到人群中有人在喊："当事人一起出现了哎！"
堵在他们前面的人突然都纷纷转过头来，四周一下变得鸦雀无声。在一贵和续疑惑地四顾的时间里，人群已经自动让出了一条通道。
"做什么......"
带着很不好的预感，一贵拉着续挤过那条人体形成的狭长通道，到达公告栏前。
公告栏上赫然贴着一张手写的海报，五颜六色的马克笔写出来的字迹让人不敢恭维，但是上面宛如街头小报的标题一样耸人听闻的字句更是让一贵觉得浑身血液倒流。
"惊爆，有马一贵和藤堂续的同志恋情！为你揭开--优等生的面具下的真实面目以及藤堂续高领制服里的秘密。"标题下还有一张照片，拍摄得很模糊，不过其中一个穿着高领制服的显然是续，另一个穿夏季制服的，则是一贵，他的头枕在续脖子的地方，但是由于照片拍得很糊涂，看上去就像在吻一样。毫无疑问这是趁他们在图书馆午睡的时候拍得。